《未央金屋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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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金屋赋-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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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逐渐平静下来。
    ‘嘭’一声!
    栗公主仰倒回去;拉被子盖到下巴,长长嘘口气:“啊……”
    手背在额头揉揉……
    举到眼前,看看那一片水迹,内史公主突然“哈哈”地笑起来。
    “哈哈!”
    “哈……”
    “哈哈,哈哈哈……”
    ……
    小宫女惊色愈浓,手脚并用爬到硕大的犀牛宫灯后躲起,秀气的小脸变得有些苍白。
    好一阵后,内史才气喘吁吁地停下。
    ‘得意吧?开心吧?哼!’栗夫人女儿的唇边,浮出深深的痛快和嘲讽:‘作威作福这么多年,区区翁主居然比我们这些正牌公主都过得滋润,集皇帝皇太后万千之宠爱……到如今又如何,被吓成了哑巴,一个哑巴!!’
    ‘哑巴是什么?残废!再有钱再得宠管屁用?终究一个残废!’
    内史公主越想越快乐,翻个身,拳头将床面捶得‘嗵嗵’响:“哈哈,上帝,上帝!昊天上帝呀……”
    拉门前的垂帘一动。
    一个黑影从帘下刺溜钻进来,跳跃着奔到床前。那是条毛色油光水滑的黑狗,不小的黑狗。
    见到心爱的宠物,内史公主笑逐颜开。小宫女则向门那边又躲了躲,身子缩紧——在小侍女看来,小主人新养的这条黑色猎犬既大只又凶相,每次靠近都让她情不自禁地紧张。
    狗狗摇头摆尾,使劲儿讨好:“汪……汪汪,汪汪!”
    所有的烦恼,都飞去了爪哇国?栗公主抱住爱犬亲了又亲,叫它的名字:“乌云,乌云。”
    黑色的大狗伸出米分红米分红的舌头,朝小公主脸上脖子上舔啊舔。
    “咯咯,咯……”内史公主快乐极了,大声指挥小宫女去端肉饼给狗狗吃。
    ‘听说……这狗咬过人……’侍女白着张脸,磨磨叽叽站起来,边警惕地盯着大狗边往屋边放点心匣的长案蹭——动作硬得活像具僵尸。
    栗公主看在眼里,不高兴了:“放肆!”
    才要开口训斥,从侧门匆匆冲入的高胖妇人成功截住了小公主的话头:“公主,公主,大事不妙……”
    “呃……”见来者是自己的乳母,内史公主这才压住火气,问道:“保氏……何如?”
    乳母刚要讲,看到小宫女在场,立刻停了口,挥袖子让后者赶紧出去。
    待小宫人跨出门槛好一会儿,乳母这才套在内史公主的耳朵上,仔仔细细说一番。
    “呀?!从兄……陈侯女?”栗公主一下跳起来,瞪圆了眼睛,胸口起伏喘粗气——这怎么可以?这怎么可以??
    内史公主二话不说,披散着一头黑发,拔腿就往外跑:‘不可以……不可以!!绝不能让陈家的哑巴祸害延表兄!大表兄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高胖乳母记得跺脚,在后面连连喊:“公主,公主,衣裳,衣裳!”
    皇太子刘荣的同胞妹妹还是听劝的,闻言冲回来自衣架上抓起件外袍,搭在肩上再往外冲。
    “公主,公主……妆容,妆容呀!”
    这次叫不回了,乳母摇摆着肥硕的身躯,艰难地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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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听全马夫慌忙忙的通报;
    负责守卫太子宫西侧门的侍卫们先闻到一股浓郁的香米分味,然后只觉眼前人影一闪——据其后乱糟糟跟入的内官和宫女判断,皇太子的宝贝妹妹栗公主光临了!
    随手抓过个小黄门,问清楚兄长现在所处的位置,内史公主风驰电掣往内书房赶。
    “咦??”在经过两进之间的小花园时,栗公主突然减速:
    小花园的花丛边,两个衣着华丽的女娃娃纠缠在一起。身量比较高看上去比较大的女孩揪着矮小同伴的头发,连撕带打,又叫又跳,下手相当凶狠;而后者,几无还手之力。理应调停冲突的保姆和侍女们个个站得远远,全部袖手旁观。
    “阿宝?二女?”内史公主一眼认出侄女们,先惊后怒立刻变了脸色;中途转向,以极其不淑女的姿态直接跃过回廊栏杆,果断实施武力干涉!
    皇家公主都出手了,其她侍从自不敢再作壁上观。不一会儿,两位小贵女被成功隔开。
    “姑姑,呜呜……”二姑娘扯着姑姑的裙角不放手,抽抽搭搭。
    大女孩听到,勃然大怒,嘴里不干不净地破口大骂:“蠢物,贱婢子,淫贱婢子!”
    “哇!哇哇……”这下黄河决堤了,小女孩楼住姑母的腰,放声嚎啕。
    阿宝姑娘还不依不饶,胳膊被侍女拉住动弹不了,就跳着高地去踢异母妹妹,爆烈异常。
    ‘右良娣宠女儿宠过头,都不像话了!怎么可以骂姐姐,’栗公主一个头,两个大:‘还骂那么难听?!即便二女生母柳氏没名位,也不能说人家是贱婢啊!哎呀,我现在哪来的时间管这些……’
    训三侄女几句,
    再呵斥命令宫娥们须尽心尽责,
    又弯腰抱了抱可怜巴巴的二侄女,许诺回头一定给她带新玩具,
    内史公主大踏步向内书房去——不能再晚了,再晚,大兄就该出发去条侯官邸赴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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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门,‘唰’一声打开!
    内史公主箭一般冲进来。
    甚至人还没站稳呢,就冲皇太子胞兄连珠炮似的大叫:“大兄,从兄延取陈娇……万万不可。暗哑无言之人,焉堪当……”
    “细君!”面对彻底忘记礼仪的妹妹,刘荣满脸的尴尬,一边用眼神暗示一边向主客座上的魏其侯窦婴抱歉地拱手:“太傅……”
    太子太傅窦婴稳坐如山,淡淡瞧栗公主一眼,不置一词。
    终于注意到谁在,内史公主连忙住口,退半步向魏其侯表舅规规矩矩行个礼;礼毕,却依然不改初衷,急急迫问:“大兄?”
    无语地望望太傅表舅,刘荣向妹妹反问:“细君,‘从兄延取陈娇’者,何出此言?”
    “呀?!”栗公主一愣,呐呐道:“阿兄,言曰,舅家欲求姑女娇……为从兄延之妻……”
    与太子太傅窦婴对视一眼,皇太子刘荣斩钉截铁否认:“此……流言尔!安可信哉?”
    “流言?!”乍听这消息,内史公主喜不自禁,可高兴之余,反而有些不敢相信了——毕竟用一个长媳位子换取两家和好,从而缓和母亲和馆陶姑姑多年来的紧张关系,怎么看都是件大利事,安全符合贵族阶层的行事标准。
    “太傅?”栗公主将求证的目光投向窦婴表舅。
    魏其侯窦婴平静地回视,平静地答复:“公主,无……其事。”
    “无其事呀!”内史公主的脸一下子红了,先是因‘快乐’,后是因‘羞涩’。
    栗夫人的女儿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如此听风就是雨地跑来,又劈头盖脸大肆评论,简直是不打自招嘛!
    女孩子到底脸皮薄,哼哼唧唧含混几句,扭头就跑了——忘了与表舅还有皇兄告辞,和来时一样的失礼。
    再度无语地叹息,汉国太子刘荣满腹纠结地看向窦表舅,试探性地问:“细君……其情可悯。太傅,可否……?”
    “殿下!”太子太傅窦婴凝视着被宦官们小心闭合的拉门,毅然决然:“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作者有话要说:拨云见日!
    拨云见日!
    智齿没出来,不过牙龈消肿了。
    这两周因牙齿问题,吃东西成了受刑;
    能少吃就少吃的后果就是:搞得都有点低血糖了。
    今天再没障碍,坐肯德基门店里连啃四块原味鸡——不是三角就是鸡胸——哈哈,于是头也不晕了,脚下也不发飘了。
    嘻嘻……
    多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以后会努力多多更新滴(作揖ING)。

  ☆、第30章 丙戌‘联谊曲’之牺牲

心情爆好的栗公主没回未央宫;
    而是转去了太子宫内宅的左良娣住所,去看望怀孕的栗表姐。
    栗良娣原本侧卧在锦缎包面的软垫上养神,听宫女通报小姑子兼表妹来访,起身想要相迎;被动作敏捷的内史表妹抢先拦住:“从姊,不可,不可!”
    “从姊……何如?”栗公主颇为敬畏地看看表姐还很平坦的腹部;关心地问——母亲栗夫人近期最关心的就是栗良娣腹中这块肉了,尤其关心是男是女。
    左良娣羞答答地笑;称现在日子尚浅;没什么大感觉。
    看到屏风前一溜排开的几只礼盒,内史公主极轻易就辨识出盒上的王徽:“临……江?临江从姊之贺仪?”
    栗良娣点点头,从她确认怀孕后;这已经是从临江王官邸送来的第四批贺礼了。
    迟疑片刻,内史公主徐徐地问:“临江从姊……未尝亲至?”
    “唉!”栗良娣轻轻一叹,幽幽念了半句:“临江‘王太后’……”
    ‘王太后’,仅次于皇后的尊荣;
    可按在一名青春年少女子头上,又是何等讽刺与沉重?!
    孀居之人不能参加任何喜庆活动,即使是嫡亲堂姐妹,即使是本家近亲,也不可以。唯一能做的就是礼到人不到,聊表心意。
    内史公主一时无言。
    一个王太后,一个不满十八岁的王太后;带着非自己亲生的婴幼儿‘临江王’,在空落落的临江王官邸内独居守寡。而小王的亲生母亲还活蹦乱跳活着!这枯寂的漫漫日子啊……
    宫室中的气氛,变得凝重。
    猛想起不该在小姑面前议论婆婆的长短,栗娥干笑两声,命侍女赶紧补充新饮品和热点心;随后,闲聊似地问起表妹这时候来太子宫的缘由。
    听到讲这个,内史公主脸蛋儿一红,支吾几句连忙向新话题上扯——关于,太子长兄家几个侄女的教育。
    “从姊,周良娣出生贵胄,行止素有度。”把刚才在中庭发生的打架事件向栗表姐描述一番,内史公主诧异得不得了:“然阿宝身为其女,宁以女弟殴……其姊?上帝,长幼有序,长幼有序呀!!”
    虽然当事双方都是小孩,但这还是太惊世骇俗了!直接挑战‘孝悌’这一最基本的道德理念啊!任何稍有规矩的人家都不会容忍,更别说规矩森严的宫廷了。
    “唉……”提及那位小贵女,栗良娣立刻锁了眉头,挥挥手让大多数宦官宫娥退出,只留两个亲信在面前伺候,这才拉着小姑子的手低低抱怨:周良娣家的阿宝啊,是越长脾气越坏了。别说姐姐妹妹,就是她们这些高一辈的人,也浑不放在眼里;稍不高兴就大呼小叫,有时甚至拳脚招呼。
    最可气的是无礼冒犯之后,她还会跑去恶人先告状,引太子误会她们以大欺小。弄得她现如今没事都不敢出自己的院子了,唯恐被那小祖宗冲到撞到——要是因此损伤了腹中的孩子,多冤啊?
    ‘呀?!问题这么严重?’内史公主大吃一惊,同时大为奇怪:“周良娣……何不力行管束邪?”
    栗良娣轻轻嗤鼻,冷冷一笑回复公主表妹: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哪舍得管教?不纵容就是好的了。
    太子宫周良娣有多溺爱两个女儿,栗公主自然不是头一回听说。
    思量一会儿,内史公主带着一脸的纠结看向栗表姐:“从姊,周梅宝之前……其后……?”
    “内史所言……极是。”
    表妹具体想问什么,栗表姐一猜就猜到了,也跟着露出万分困惑的表情:“同生‘女子’,何……前憎……而后绝爱也?”
    两个姑表姐妹相互看看,都在对方眼中读到‘莫名其妙’四字——如此冰火两端的截然反差,简直令人不可思议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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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宫内书房——
    魏其侯窦婴既能率军获胜,又能经略朝堂,就绝非迟钝之人。
    所以内史公主离开后才一会儿时间,太子太傅就发觉了皇储学生的不专心——和他讲渔阳郡的物候特产,刘荣竟然能扭到阳信县的地理风貌去。
    思维之跳跃,何止十万八千里?
    瞟瞟看上去正常无误的帝国皇太子,窦太傅没有点明,而是选择按部就班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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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宫后宅——
    孕妇不宜劳神,尤其不宜为没什么大关系的事浪费脑细胞。
    于是,表姐妹俩果断舍弃掉周良娣的怪异行径,岔去其它太子宫八卦。
    “二女……至今无名,”说到前面打架中的受害者,栗公主就“啧啧”摇头:“瘦小如是……柳氏其人,何其怪哉?”
    左良娣栗娥完全同意。
    皇太子刘荣现存的五个女儿,即便没起正式闺名,总还有个好听的小名。唯独二姑娘,连个乳名都没,平常就‘二女’‘二女’叫着,着实不成样子。
    说起来,堂堂太子宫能养出这么营养不良的孩子,简直堪称‘奇迹’!明明比周良娣的阿宝大几个月,个子却反而矮上一大截,身量更是比妹妹小上几圈。
    ‘听柳女屋里的宫女说,柳氏对女儿极为粗暴,要么不理不睬,要么非打即骂,还动不动饿两顿不给吃的。这样……孩子怎么可能长得好?’栗良娣脸上浮出浓浓的厌恶之色,和公主表妹嘀嘀咕咕:‘这女人的肚肠啊……不知是什么长的,亲生骨肉,亏她忍得下心?’
    “啊?!”栗公主虽然也来长兄的太子宫,但多在几处主要宫室转悠,偏院的情况还真不了解;听了这话又是急又是怒,连问为什么没人管?
    “哎!”左良娣叹息一声,无可奈何:‘有什么办法呢?这孩子有生母在,其她人不方便插手啊!今天能到外面来,多半还是亏了萧姬。萧孺人每天会带她家五姑娘去花园玩,有时好心顺带二女一同出来……’
    栗公主毫无顾忌地直指太子宫的主人:“然……大兄耶?”
    “殿下心中……唯右良娣母子尔!”栗娥良娣哑然良久,才沉声说道,嘴角带出抹略带萧瑟的笑:‘如果……没亲戚情分,如果……没姑姑的施压,不知我还有没有机会第三次得孕?估计和萧柳一样,不过是个应景罢了!’
    “呃……”
    栗公主发现,这下,她又该——换话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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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季的气候是多变的,前一时还明亮高远的天幕不知何时突然黯下来。
    厚厚的云层积累着、翻滚着、叠加着……
    长信宫殿脊上的鎏金神兽仿佛受天地间的灵气感应活化,在暗色的云雾缭绕中忽隐忽现、恍若穿行。
    窦太后夏天的寝宫是一座凉殿,东南两面都是高高宽宽的排窗,通风采光极好。
    窗边有露台,往下二十多丈向外半里就是‘新池’——梁王刘武出资,为母后安度酷暑而掘地修建的大湖池。
    起风了!
    风卷起道道薄纱的帘帷,在空中波浪般起起伏伏。
    光线很暗,除殿角两支仅点燃一半的树枝宫灯,高大轩敞的宫室内别无任何烛火。不过,祖孙俩谁都不介意。
    “大母,大母呢!太子从兄何意嘛!”头枕亲亲祖母的膝头,阿娇在窦太后怀里拱来拱去,撒着娇表达不满——他们俩俩有情,栗夫人又素来照顾亲戚,喜欢搞亲上加亲,那再添一桩姻缘就是。将她扯进去,算什么事嘛?
    “休矣,休矣!阿娇,此当非荣之意。”窦太后抚着孙女的后背,莞尔道:“嗯,之于内史,断无许婚栗延之理。”
    “哦?”阿娇搂搂祖母的腰,略一思忖,仰头问:“大母,因……栗延非有土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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