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举虽然不能让老太君有多喜欢庄良珍,但不可否认,老太君因为此举心情大悦。
愉悦的心情使得一老一少两个女人能坐在一起心平气和的说两句话,这就是个很好的开端。
其实庄良珍挺会讨好人,端看她愿不愿意这么做罢了。
而老太君呢,明知庄良珍是在有意示好,但人就是这样,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对方不过是一个想方设法讨她欢心的小丫头,她乐意,她也乐意,既然能坐着笑盈盈说话就没必要互相喷火,毕竟大家还要合作一段时日。
庄良珍能识时务她很欣慰,便也愿意给她几分薄面,免得每日请安时弄的那般难看。
所以说这个家目前只对二房喷火就好,庄良珍能不树敌还是不愿意树敌的,而良驰不过是个意外,谁能想到一个酸儒骂人那么难听。
倘若他在背后骂一骂也就算,竟敢跑她眼面前喷,庄良珍不出手难道还要谢谢他么?
在收拾良骏之前,庄良珍又与良婷安去了一趟大昭寺。这里要说下良婷安,按理讲此时的她早该与夫君黎至谦回泾州,谁知上月刚坐稳了胎像的香巧又不小心动了胎气,如此一折腾,泾州那面盼孙心切的老太太哪还舍得这面舟车劳顿,再说天又一日热过一日,大家商量一番,干脆在京都生产。
做完月子还能回泾州赶上过年,如此也好。
而下个月又是贤宁长公主的六十大寿,也算京都一场热热闹闹的盛会,各家各房早前就开始准备贺仪。贤宁长公主是鲁公府二姑奶奶的婆母,两家作为姻亲关系,小长房的庄良珍自是不敢懈怠,好在她学东西快,在良婷安的指点下,很快就记住了去公主府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
对她而言,只要不碰见倒霉的余尘行其他都还蛮新鲜。
谁知她这面药还没配好,玉青便出事了。回禀消息的是林妈妈,如今管着屋里一半的钥匙,除了春露和慕桃的月例直接由庄良珍发放,其他丫头仆妇都要向她领取。
林妈妈做事勤恳又周密,先不管她现在还有没有芥蒂,反正在差事上从不马虎,庄良珍倒是越来越欣赏这种就事论事的脾性。
是以,当她一脸惊忧的回禀玉青出了事,庄良珍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玉青一直在慎德园,慎德园也足够大,供一匹小马自由自在的活动根本不成问题,可谁能想到有一种防不胜防的祸害是天上飞的。
罪魁祸首正是良骏的猎鹰,不知玉青哪里得罪了这该死的小畜生,竟被它啄了一脑门的包。
庄良珍心疼的肝儿都打颤,那会飞的小畜生似乎越发得意,尖锐长啸,慢悠悠的在众人头顶滑来滑去,当真可憎,而玉青缩在马厩哀哀嘶鸣。
这只猎鹰大概被良骏宠坏了,在府中一向横行霸道,因见玉青毛色与寻常的马儿不同,便停在玉青脑袋上观察,这可吓坏了小马,不免要踢腾反抗,如此竟惹恼了猎鹰,对着玉青那稚嫩的脑袋连啄数口,可想而知还不满周岁的小马有多痛苦了。
良骁从书房出来便听一个刚留头的小丫头说二奶奶正在马厩大发雷霆。
“谁惹她了?”他问。
“是五爷的鸟,又大又凶!”小丫鬟回。
五爷的鸟?是那只猎鹰吧。
这哪里是猎鹰,分明已经成了精,庄良珍让侍卫进来射它,它扑腾两下逃的无影无踪,而当她好不容易将玉青哄了出来,那该死的扁毛畜生又出现了,吓得玉青夹着尾巴往里缩,哪里还有半分青骢马的气场。
自从离开上谷,良骁基本没见过庄良珍特别在意什么,后来才发现她在意马,只要与马沟通整个人就会变得开朗而真实,在她眼里马比人更像人。
她站在一群仆妇中间,挑了银线的藕荷色小衫衬得人越发的袅娜娉婷,惹他爱怜。
她也发现了他,两手捧着玉青脑袋,一双泪眼朦胧,却也正因为这份无意中流露的爱娇的委屈,令她少了几分平日里的清冷,多了微许娇滴滴,良骁的心早已化成细水。
仆妇们见二爷走过来,登时自发的往后退,腾出一大块空地儿。
庄良珍没想到良骁这么早便从书房出来,赶忙收起泪意,仰脸看他。
都不用她开口相求,良骁已然笑着摸摸她脑袋,柔声道:“小乖,我帮你捉了它,拔几根鸟羽做毽子如何?”语气仿佛哄小孩子。
他一般只在床上喊小乖或者乖乖,折腾的越起劲越是这么说,此时此刻在外面忽然之间如此称呼,而且周围还有仆妇,即便她们离得远听不清,庄良珍的心也抽了抽,两靥如染红霞。
良骁尽量维持自然的神情,移开视线看向那只闯祸的猎鹰,猎鹰见此人手中无箭,不由放松警惕,还胆大包天的飞过来,嚣张的在良骁头顶晃了一圈,然后它就再没有机会晃第二圈。
众人只见二爷脚尖一勾,挑起颗小石子儿,嗖地一声射向扁毛畜生。
猎鹰尖锐长鸣,做了最后一番挣扎终于栽倒在庄良珍的石榴裙下,两条鸟腿直挺挺的晃了晃。
这也算是善恶到头终有报,它仗着良骏追狗撩猫了大半年,今日总算栽在了庄良珍手里。
虽然它没有锦鸡那般艳丽多姿的羽毛,但还是被庄良珍剪去不少,两只翅膀更是逃不掉,尾巴则更惨,基本秃了大半。
这也算不幸中的大幸,就好像一个人被绞了头发,自尊难免有所受伤,但休养生息之后还是有机会再长出来的,倘若庄良珍心再狠一狠,将这鸟儿连根拔掉,那才是绝了后路呢。
可是它的苦难并未到此结束,被庄良珍折磨完后,它又落在了慕桃手里。
慕桃为了哄玉青开心,把它脑袋剃秃了,是以,它现今看上去有点像某位远亲——秃鹫。
且说那日良骏自同僚家中归来,但见听泉楼上下一片凝重,各个噤若寒蝉,是谁闯祸了吗?
登喜抱着一个秃头秃屁股的怪鸟跑过来,扑通跪地,哭道:“五爷,小涂如今是真的秃了!”
良骏如被雷劈,疼的心肝儿直颤!
这是小涂?
真的是那只从那极高山地,吊在悬崖上半日,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掏出来的碦贝海青隼吗?
小涂幽怨的抬眸看向他。
“谁干的?”良骏目露凶光。
“二……二奶奶。”登喜缩着脖子回。
良骏凶狠的神色又柔了下来,干巴巴道:“这个欠收拾的……搞什么!”
☆、第074章
就在良骏嘀咕“这个欠收拾的……搞什么”时,欠收拾的庄良珍正被良骁抱在怀里做毽子。
她从良驰肚子上踩过时清清楚楚听得对方骂了一句“好重”,为何到了良骁这里就成了没重量?
甚至还能将她抱在膝上半日,也不怕麻么?
庄良珍捏着猎鹰小涂的羽毛,想起前几日他高兴时忽然掐着她两腋,将她高高的举起……
他有时候把她当成小孩子一样逗,可更多时候又当成女人。
她在他心底到底是什么?耳侧忽然传来他低沉醇厚的声音:“小乖,这个羽毛有什么好看的?”
他察觉之前那句“小乖”让她红了脸,心知她脸皮儿薄,一时起了促狭之心,又故意喊她小乖。
大约是她此前的难为情取悦了这个坏男人,现在他又这般的调戏起来。庄良珍垂下眼皮,既不会给他脸子看也不敢再表现出一丝的羞赧,如此便可不伤他自尊也不会撩拨了他。
良骁扑哧笑出声,搂着她亲了亲:“我猜你方才发呆是在想我对不对?就像我有时候搞不懂你,只能一遍又一遍的猜。”
庄良珍急忙别开头,却也因为这个轻柔而惊怯的小动作撩动一袭幽香,那幽香仿佛是从她衣领子里散出的,又像是她珍珠般的耳垂,也或者就是她头发上的。良骁把怀疑的地方一个一个的嗅闻,庄良珍痒的颤了颤,用力去掰他的手,眉心微蹙,声音却像是被猫薄荷熏得无力的小猫儿。
“良骁,别这样,你是小狗吗?”
他哑着嗓子笑了笑,直直看着她,这才停下不规矩的动作,一本正经道:“是了,我听下人说你在汉白水桥把良驰给打了,这真是个奇景儿,他不是一向对你挺好的?”
这又是眼线给他通的风报的信。庄良珍懒得关心消息的来源,拧眉看向他:“你们江陵良氏的男人骨子里都一样,看着好又有何用,背地里待我如何又有谁知道?”
这是连他也一并骂了进去呢。良骁牵着嘴角笑,也不恼。
“他骂我是贱货,我和慕桃春露趁他不备将他踹下台阶,谁知他那么不经打,摔了一下居然半晌爬不起,真真是个没用的酸儒。”庄良珍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殊不知人家再不经打,打十个她是没问题的,而之所以没有还手之力,一则是真被她阴了,男人那里受创短时间内绝对变弱鸡;二则是他到底是个男人,即便再讨厌庄良珍也犯不着动手打她。当然最最重要的还是因为良骁。
良骁憋着笑意听她讲,然后哈哈大笑,笑得真洒脱,带着怀里的她都颤动。
原就是衣衫单薄,被他这么不经意的一抖,庄良珍仿佛化成了夏日的涓涓清泉,在山中起起伏伏,良骁的眼睛黑了几分,盯着那地方……
庄良珍不敢再看他,从容的把脸转开,垂眸抿唇,只将那羽毛随意的摆一摆,组成一只极丑却也绝对算得上奢侈的毽子,丑是因为碦贝海青隼的羽毛灰不溜秋,奢侈是因为碦贝海青隼的价格能买十匹战马。
如此奢侈的不能再奢侈的一只宠物,被她和慕桃生生糟践成了一只“秃鹫”,良骏大约要疼疯了!
可是她的玉青被啄了一脑门包儿,她也疼疯了!
“你不要老是看我。”庄良珍转眸看向一直盯着她的良骁。
他假装不懂:“为什么不给看?”
庄良珍心里咯噔一声,将要起身却被他重新按了回去,整个世界都被他的气息包裹,耳边尽是他低低的喘息。
她惊慌的闭上眼,却听他极为轻佻的呢喃了一句:“乖乖,别怕,我不那样……今天我伺候你……”
不知他在哪里学的荒唐手段,真真是完全刷洗了庄良珍三观。
话说时间不知不觉过去,慎德园到了摆膳的时辰。
但园中上房却没有一个下人,当值的大丫鬟也红着脸在外面廊下看着其他小丫鬟布置庭院。
而上房里间浅碧色的轻纱帷幔清漾如水,庄良珍尖叫出声,像是祈求也像要哭了。
良骁额角渗了层薄汗,低低的笑:“叫我好哥哥,我便放了你。”
她哭着叫了一声,就要往帐子外跑,却被他重新捞了回去。
……
翌日晨光乍亮,又是新的一天。
沉睡的庄良珍粉白脸上浮着两抹如醉的酡红。
她红着脸洗漱,不停在脸上扑粉,慕桃又拿出此前酵在玉簪花里的紫茉莉粉,连朱砂都不用调,方才遮掩了那样新妇般的绮艳。
直至去月华堂请安,庄良珍也不愿再看良骁,但能感觉到他两道滚烫的视线一直如影随形。
出门之前,他又逮住她,边亲边道:“好乖乖,你都欢喜成那般还不承认吗?”
庄良珍羞的几乎要无颜见人,她真是误会了从前的良骁,比起昨晚的那个人,分明是小巫见大巫。
他,他怎能如此的不要脸!
怎能……怎能那个样子……对她!
唯恐真的将她弄哭,花了妆容,良骁赶忙松开手,笑着往后退一步:“珍珍,我的好珍珍……”
可惜他的小女人真的很害羞,有多快乐就有多害羞!
庄良珍推开他携着两个丫鬟踉跄逃走。
直到出了慎德园,一阵微凉的晨风吹拂面孔,她才重新清醒起来。
但今日这趟请安还真不巧,竟在茉莉花榭附近遇上了良念柔,其实遇上她很正常,女眷们都爱走这条路,家里的男人除非特殊情况,压根就不会走这边。
是以她身边为何会站着良骏?
良骏在人前倒是人模狗样的,淡淡看她一眼,恭敬又疏离的喊了声“二嫂嫂”,继而转首与刚刚对她行过福礼的良念柔讲话。
不知道为什么,庄良珍感觉很不舒服,尽管良骏并没有找她麻烦,她就是不舒服。
大概是因为他脚边站着的那只“秃鹫”吧。
请安就请安,他为何把已经不能飞的“秃鹫”带在身边?是朝她示威还是警告?
而小涂一发现庄良珍和慕桃也是激动不已,简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尖声长啸,不停扇着光秃秃的翅膀,摇晃光秃秃的尾巴。
乍一看真是可恶又滑稽。
良骏半蹲身体,摸了摸小涂的秃顶,垂眸道:“哦,我知道了,是那个坏女人对吧。其实你还算幸运了,至少秃掉的地方还能再涨回来,哪像我,失去的可是一个如花似玉的郡主。”
说完抬眸看向余光闪烁的庄良珍,对她坏坏一笑。
☆、第075章
如此庄良珍和两个丫鬟哪里还不懂这良骏真的是来示威的。
他不过是失去了一个丽惠郡主,而且人家一旦知晓他母亲有多恶毒愿不愿意嫁还是个未知数。
而她失去的却是亲人、家、清白还有尊严。
他凭什么,又有什么资格怨怼她?
庄良珍又狠狠瞪向那只咋咋呼呼的碦贝海“秃鹫”,你家主子我都不怕还怕你!
她还从未吃过烤老鹰呢。
小涂气的叫的更大声,却终因“秃”的地方太多而无法掌握平衡,东倒西歪一阵子总算摔个四脚朝天。
良骏对庄良珍挑了挑眼角:“小涂的心眼可小了,会报复哦。”
这是在说你养的畜生还是在说你自己啊?
庄良珍冷笑一声携着两个丫鬟扬长而去。
却没想到须臾之后良念柔竟气喘吁吁追了上来。
庄良珍对这个姑娘的感觉马马虎虎,这就是个深宅内院中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庶女,命不由己,婚也不由己,一切捏在嫡母手心,嫡母让她坏她就得坏,反之,让她好就得好,活成这样挺可怜也挺可悲,要怪就怪那个制造她的爹吧。
良念柔去年便及笄,按道理早该成亲,不过世家贵胄如无特殊原因皆喜欢把女孩儿养的稍微大些再出嫁,据说对生产极为有利。古往今来生孩子都是女人的生死关,这一关不分贵贱,谁也逃不掉,但有钱人家发现女人年纪越大存活率便越高,于是便不约而同的有了这样一个默认的习惯。
可普通人家不然,只想着赶紧将赔钱货卖出去,于是十四岁嫁人怀孕生子的比比皆是,但女孩子的身体终归是要垮了。所以良念柔被良二夫人留到了十六都没舍得嫁,一众贵妇们无不交口称赞良二夫人仁慈。
但她一个庶女,本就没有资格奢望王侯将相的门第,只要能配个有上进心的小官儿此生便已足矣,所以如今十六岁的年纪真不适合再拖。殊不知上个月嫡母已经为她物色了一门极好的亲事,男方是平定侯世子——千真万确的侯门世子。
今年才三十一,比她大了整整十五岁,家里有两个嫡女一个嫡子,还有位素以端庄大度而出名的嫡妻,所以她过去是干嘛的?
原来是去做妾。
而选中她的人恰恰是那位端庄又大度的嫡妻尤氏。
她想不通这个女人为何要挑选她伺候自己的丈夫,甚至都不考虑下她的心情。不过有了这样一个类似怨恨想法的自己也是可笑的。
她算个什么东西啊,不过是半个奴才,有考虑她心情的时间还不如考虑哈巴狗儿到底是白的可爱还是花的好玩。
所以良念柔哭过怨过便也认了,但姨娘疼她,终究是放不下这块自己身上掉下的肉,便花钱托人悄悄转告她:去求五哥。就算最后不得不嫁平定侯世子,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