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毕,又道“你有孕在身,以茶代酒便好。”
这架势,是一点反驳的机会儿都不曾给我留啊。
因她是淑妃娘娘,而我只是一个婕妤。她站着,我自然不能坐着。于是,只好拖着笨重的身子起身,打算礼貌的应上几句。
可谁知,才一起身,便觉得脚下如同抹了油一般,完全不能自控。
“嘭”的一声儿,我便重重的摔倒在地。连同那摆满了吃食美酒的长桌,一应被我笨重的身子掀翻。
“啊……”只这一摔,我腹中一阵绞痛,痛得我死去活来。
我感觉我浑身都冰冷至极,不断有温热从体内流出“孩子……我的孩子……皇上……皇上……”
“来人!快把娴荣华扶到最近的殿内去,立即派人去把太医传来!”皇上急促的声音儿传来,看着我的眼里虽没有心疼,却十分着急“画儿别怕,有朕在,你不会有事儿。”
“皇上……我……我的孩子……”
“别怕……别怕!”
不知何时,我因无法忍受疼痛昏厥了过去。当我再度醒来的时候儿,整个人已经躺在了一张陌生的床榻上。周围守着的人,脸色各异,十分尴尬和难堪。
我下意识的伸出手去,发现原本高高隆起的肚子如今已是平坦无比。脑中顿时如同被雷击中一般,混沌不已。
“孩子呢……我的孩子呢!”我慌慌张张的四处搜寻,不敢相信我的孩子便这般没了。
可体内不断流出的温热,一次又一次的提醒我,我的孩子已经离我而去了。
此时,皇上早已不在身边儿。身旁守着的人,是惠贵妃娘娘与淑妃娘娘,还有华妃娘娘。
华妃娘娘见我醒来以后,便轻声儿安慰道“你还年轻,孩子总会有的。”
而淑妃娘娘,则冷嘲热讽开口“现在知道心疼孩子,当初又何必想着拿自己的骨肉来陷害本宫呢?”
“淑妃,你便少说两句罢!”华妃娘娘听言,不免开口“她是个失了孩子的人,你就不能让她好生修养么?”
“华妃可怜她,不如可怜可怜本宫。”淑妃娘娘瞟了华妃娘娘一眼,便道“若不是有惠贵妃娘娘在,今日这黑锅本宫可就背定了!”
“娴荣华是个温婉之人,又极其喜欢孩子,怎会利用自己的孩子去害你?且不说她没有动机,就说她对这个孩子的重视,也定不会做出如此歹毒的事情来。这其中,想必是有什么误会儿。”
“误会儿?她早不摔晚不摔,偏生在本宫敬酒的时候儿摔,还把孩子给摔没了。若不是因为有惠贵妃娘娘,这黑锅本宫岂不是背定了?”淑妃娘娘一双杏眼死死的盯着我,言语之间好生恶毒。
骨肉,陷害,娴荣华?
“什么意思?”我止住了泪,不可置信的看着众人“嫔妾什么时候儿陷害过淑妃娘娘?嫔妾为何要拿腹中的胎儿来开玩笑?惠贵妃娘娘?”
我缓缓看向了惠贵妃娘娘,蹙眉苦笑“姐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惠贵妃娘娘见我把话带到了她的身上,不免叹了口气儿安慰我道“画儿,你这又是何苦?当初你告诉本宫,说淑妃要对你腹中的胎儿下手,本宫就劝过你,那是你自个儿多想了。
可你这丫头,怎么就那么固执?本宫终日对你苦口婆心,你怎么就听不进呢?用自个儿的孩子来陷害别人,终究是害人害己啊。”
“你胡说!”直到这一刻,我才真正看清楚了惠贵妃娘娘的为人“我根本就没有要陷害淑妃娘娘!更不会不顾腹中胎儿的性命儿!”
☆、1671。第1671章 :番外之罗知画(8)
惠贵妃娘娘哪里是知心人啊,她分明就是笑面虎,是戴着羔羊面具的狐狸!
当初要对付淑妃娘娘的主意儿,分明是她出的。可现在,竟活生生的推在了我的身上。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不顾疼痛撑起了身子,指着惠贵妃娘娘便道“那一日,在我寝宫用膳的时候儿,你是故意拿出银针为我试毒!当银针变黑以后,你变本加厉的挑唆了我与淑妃娘娘的关系,告诉我这宫中除了淑妃娘娘,旁人是不敢对我孩子下手的。”
我说到这,却瞧见惠贵妃娘娘的神色半点未变,于是抽了抽鼻子,继续道“我不断的问你我该怎么办,你却给我出了一个极其恶毒的主意儿。让我用腹中的胎儿去对付淑妃娘娘!那可是我的孩子啊,我怎会愿意!
是了……你定是因为我没有听你话儿,所以才会如此陷害我。你让我痛失孩子,更想让我成为众矢之的!你……你哪里担得起贤德盛名?你根本就是心如蛇蝎啊!”
“画儿”惠贵妃娘娘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本宫这些日子以来待你如何,你问心自问一下!这般污蔑本宫,难道就能问心无愧吗?”
说罢,惠贵妃娘娘又道“本宫究竟是个什么性子,宫里头上下的人都知道。况且,本宫也极少走出钟粹宫的大门。那日去了你的寝宫,也是唯一的一次。
身正不怕影子斜,若你当真觉得自个儿委屈,便求皇上重新审查审查便是。当日,在你寝宫里本宫究竟有没有与你说过那番话,有没有挑唆过你,问问在场的宫人便知。”
言毕,又道“也省得……弄得本宫不清不白,你也觉得委屈!”
又是这一套!又是这一套!一言不合,便拿皇上来压着我“去求皇上,好啊,你敢吗?”
“有何不敢?”惠贵妃娘娘双目含泪,指责我道“若你一定要这般,便让皇上做主好了!本宫只是难过,怎么会与你这个心思歹毒,忘恩负义的人成了姐妹儿。”
我的心,仿佛一下便掉入了深渊。
此时此刻惠贵妃娘娘的嘴脸,哪里还是那个与世无争,温婉贤惠的女子啊?根本就是一个小人得逞,不依不饶的恶毒模样儿啊!
“哼”淑妃娘娘见我与惠贵妃娘娘你一言我一语的相互指责,顿时失了耐心“惠贵妃娘娘有没有教唆娴荣华你来陷害本宫,本宫不知。本宫亲眼所见的,便是你寻了适当的机会儿,摔倒在了本宫跟前儿。
惠贵妃娘娘与旁人没有任何往来,在这宫里,只与你亲近。难道她说出来的消息,还会有假吗?”
说罢,淑妃娘娘又道“皇上仁慈,只将你降为了荣华,下了禁足令。可是本宫告诉你,你最好祈祷自个儿一辈子不要没有解禁的机会儿。否则,往后的日子,本宫可不会对你心慈手软!”
言毕,淑妃娘娘一个嗔眼,便转身离去。
我泣不成声的半躺在床榻上,觉得绝望极了。
明明痛失了胎儿的是我,被人陷害的也是我。可为何到了最后,却是我来为此付出代价!
华妃娘娘自从为我说了几句话后,便一直守在我的床头,没有说话儿。
就在这时,突然进来了一个陌生的宫女。只见她给众人行礼过后,便悄悄在我床榻下弯下身去,给我换了一双新鞋。
我亲眼瞧着她把我生辰时所穿的那双绣花鞋拿走,脑袋立即清醒了起来“站住!把鞋给我放下!”
那宫女听了我的声音儿,身子一震,僵硬的转过身来“小主,这双鞋子沾了酒水,脏了。奴婢……奴婢把它拿去洗洗……”
“放下!”我言语凌厉,再无平日的温婉“你是哪个宫的宫女,我怎么没有见过你?鞋子脏了,自然有我身边儿的人清理,哪里轮得到你/操心!”
说罢,我不顾腹中的绞痛,死死的盯着惠贵妃娘娘道“更何况,这双鞋子可是惠贵妃娘娘赏赐下来的,我平日里对它十分珍爱,又怎能让旁人轻易拿了去!”
我好端端的,怎会摔跤?这鞋子,必定有问题!
此言一出,华妃娘娘总算是听出了个所以然来。于是,起身开口“这双绣花鞋当真是漂亮,没想到出自惠贵妃姐姐的钟粹宫。”说罢,又道“既是如此,还是留下吧。”
我本以为华妃娘娘开了口,那宫女会自觉难堪,把鞋子放下。可谁知,她紧紧抓着鞋子,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便一个转身朝外跑去!
“快!抓住她,抓住她!”我紧张的抓住床沿,大喊。
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无故摔倒,陌生宫女,好端端被抓起就跑的鞋子……
我知道了!
从一开始送我鞋子的时候儿,惠贵妃娘娘打定了主意,要让我滑胎儿!之所以没在我昏迷的时候儿换掉这双鞋子,是因生辰宴的时候儿这双鞋子太惹眼。而方才,在屋内的人又实在多了一些。
她好不容易等着众人都走了,屋里只剩下她,华妃娘娘与我三人。可谁知,却又被我瞧得真真儿的。
有了华妃娘娘的帮助,那宫女很快便被追了回来。连同她丢弃的鞋子,也一并带回了屋。
我看着那名宫女神色怯怯的,浑身发抖不已。可惠贵妃娘娘却依旧淡定自若,仿佛一切与她无关一般。
……
我求华妃娘娘把罗素传了过来,当着众人的面儿亲自检查了这双绣花鞋。果然,一切不出我所料,这双鞋子当真有问题啊。
鞋底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可却被抹上了一种特殊的蜡!这些蜡平日里能使得鞋子走起路来更加稳固,可一旦遇到酒水茶水,便会打滑。
难怪……
难怪身为贵妃的她会亲自给我做鞋,淑妃娘娘会突然打翻酒杯,我会突然摔倒在地。原来这一切,早便是计划好的!
我不入她的圈套,她便反过去找淑妃娘娘合作!因我有孕在身,所以早已是后宫公敌!
然而,就在我还想着该如何派人代替我求见皇上,还我清白之时。惠贵妃娘娘却率先开口“本宫说呢,不过是一双鞋子,怎么娴荣华竟如此在乎!没想到,是因娴荣华在鞋子上做了手脚,害怕被旁人发现!”
先发制人,恶人告状!
“惠贵妃娘娘这般诬赖我,难道不觉得牵强和可笑吗?”我并不怕她,觉得自己手握证据,定能寻回清白“这鞋子是惠贵妃娘娘你送的,在我手中不过留了几日而已,我根本没有机会儿,也没有时间去做这般手脚!
再说了,孩子是我的,他活在我的身体里,我怎么可能把我的孩子拿出去,做为陷害别人的代价!
若这鞋子当真是我做的手脚,那个陌生的宫女为何会突然要把它抢走,并且丢弃!我为何,要请罗太医过来仔细检查!而罗太医,又为何一五一十的肯把真相道出?
惠贵妃娘娘,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泼在我身上的墨水,我会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呵呵……”惠贵妃娘娘无奈摇头,笑了笑“本宫一直把你当成自个儿的亲妹妹,没想到如今你出了事儿,竟要扯本宫下水。看来如今这人心啊,当真是要提防的。”
说罢,她又道“谁知道,那宫女是不是你的人?你之所以演了这么一出戏,说不定就是为了摆脱自己的罪名,陷害本宫。罗太医是你的兄长,他自然,会配合你啊。”
“你……”她抹黑我可以,想试图把罗素牵扯进来,我万万不会答应!
就在我气得不知该如何应答的时候儿,华妃娘娘终是开口“好了,娴荣华方才小产,情绪激动,还望罗太医好生安抚,给她开些镇静的汤药。
惠贵妃娘娘位分在嫔妾之上,嫔妾知晓不能失礼。只是嫔妾协理后宫,瞧见了这剪不断理还乱的相互指责,却是再也无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这双鞋子,就暂且保管在嫔妾这。由嫔妾把今日所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的传达到皇上那儿去,再由皇上定夺。”
惠贵妃娘娘位分再高,却终究是个没有实权的主儿。更何况,若她一直与我纠缠,很容易便暴露出她的野心。于是,她点了点头,说了句“有劳华妃了。”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捂着小腹,把自己蒙在了被子里痛哭了起来。
事到如今,我还能怎么办?除了听天由命外……我别无选择。
……
我很快便被宫人抬回了自己的寝宫,也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禁足。
宫里的宫人被遣散了一半,吃食也常常都是隔夜的旧饭旧菜。一开始,向阳和含冬还会安慰我,说只要皇上查明了真相,咱们的苦日子便能熬到头了。
可是我们等啊等啊……
从秋日等到了冬日,从冬日等到了春日,再从春日等到了夏日……那双被抹了蜡的绣花鞋,再也没有出现在视野之中。我被惠贵妃娘娘陷害的事儿,也便这般不了了之了。
后宫中的人只知道我为了扳倒淑妃娘娘牺牲了自己的孩子,却不知,我是如何被自己信任的“姐姐”给阴了一把。
我与向阳含冬便这般在宫里度日如年,冬日没有炭火与暖被,夏日没有冰块与凉席。日子过得艰难,对外头儿的消息,一点儿也不曾知晓。
就连……
罗素,我也再难见到。
我在冰冷的宫里看清楚了人心,也看清楚了皇上的凉薄。
我不知,那双有问题的绣花鞋,究竟是华妃娘娘没有传上去,还是皇上根本没有心思再过问我的死活。又或者,他明明查到了真相,却选择保住淑妃娘娘,保住惠贵妃娘娘……
我只知道,我被禁足了,我过得极其煎熬。
……
再度被解禁的时候儿,已经是又一年的冬日了。
这一日,皇上突然下旨,解了我的禁。我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出来以后问了好一些人,才知道是父亲在朝堂上立了宫。解禁,不过是皇上给父亲的恩典罢了。
我心早已冰冷如霜,出来与不出来,已无区别。
只是,当我听到消息,说承乾宫内如今正禁足着一位小主,是慕容家的嫡出小姐慕容毓卿时,一颗心还是不免炽热了起来。
慕容家的嫡出小姐,慕容毓卿!
卿儿妹妹!
一开始,我并不相信。总觉得卿儿妹妹已经离开了京城,天高任鸟飞,必定是过得极其自由的。她怎么会……怎么会在紫禁城里呢?
可到了后来,我又听说。那位慕容小主曾撒下弥天大谎,称自己有病在身外出寻医,逃避选秀。后因在一次回府时,被皇上的侍卫发现。
皇上免了她的欺君之罪,给了她倾城的封号,册封为美人,入主承乾宫芙蓉轩。
我一听到这些,便再无疑问了。
因当初禁足之时,我正小产,身子一直未曾大好。本想先把身子调养好,再去瞧她,也省得她担心。
只是,才过了一日,又听言卿儿妹妹的府中的贴身丫鬟待书,如今已经成为了皇上的女人。
还说……待书的位分,来得并不光彩。甚至,可以说是卖主求荣。
我害怕卿儿妹妹想不开,也再顾不得其他。只好腆着脸,去求皇上拿了个恩典。皇上知晓我与卿儿妹妹自幼一块儿长大,倒也没为难我。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想去便去吧”就算是答应了。
……
拿了恩典后,我着实忙了好了一会儿,才把想要去给卿儿妹妹的东西准备妥当。
棉布绸缎,绿豆红豆,水果肉类,还有特地寻罗素拿来的药,以及炭火,和一些首饰步摇银两。
我是方解禁的人,禁足时所受的煎熬如今依旧历历在目。我受过的苦,怎么忍心让卿儿妹妹去受呵!所以总巴不得,把自己所拥有的最好的东西,都给了她去。
……
当着带着向阳与含冬来到芙蓉轩的时候儿,尽管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可当我瞧见卿儿妹妹的那一刻,终是心疼不已。
☆、1672。第1672章 :番外之罗知画(9)
她应当是方才哭过,双眼红肿如桃。整个人无精打采,懒懒的躺在床榻上,只靠着一床薄被取暖。
她分明是听见了院子里的动静,可却丝毫不愿意起身,瞧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