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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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后-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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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苏令蛮如今是个活死人样,那两小丫鬟说话并不特意避着她。
  “小郎君这回找的,可比上回的好看多了。”
  “嘘——”另一人指了指里面,苏令蛮竖着耳朵,只能听到压低了的几句断断续续的话,大约是:
  好好打扮伺候着,晚上小郎君还要来看美人,莫要扫了人的兴。
  苏令蛮心中臆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敢做出这等贻害百姓之事,一边又沉沉地睡去了。
  她是被身上一阵摩挲的感觉弄醒的。
  苏令蛮猛地睁开眼睛,一眼看去,一个油头粉面满是脂粉气的小郎君正爱不释手地在她身上摸索来去。
  她垂眼看去,只觉心下一阵一阵地发凉。
  方才还好好穿着的一条对襟墨染笼烟裙此时衣襟大敞,露出胸口大半片诱人的弧度,那小郎君淫邪的目光露骨地看着她,着迷道:“二娘子你这眼睛可真美。”
  苏令蛮指尖微动,却发觉手还是抬不起来,正急得发慌,却见那油头粉面对外招了丫鬟进来问:
  “你们药剂量是不是下得太重了?”
  “你看美人儿连话都说不出。”
  苏令蛮注意到了这人的一只瘸腿,还由两块板架着,好似是刚瘸不久似的。


第149章 环环相扣
  “郎君; 这可不能怪奴婢们,管家怎么吩咐,奴婢便怎么做。”
  苏令蛮听着那叫春桃的奴婢半撒娇地与这瘸腿的说话; 心下发急,雾煞煞的双眸便似含了水似的,看着那小郎君心下发痒; 伸手在她胸口上摸了一把; 才转头对那眉眼轻佻的奴婢斥道:
  “去,让管家拿解药来; 这么一个尤物; 爷好不容易得来,可不是让在床上做木头的。”
  春桃半嗔着去了; 那小郎君支着一条腿; 又凑过来想黏黏腻腻地亲她,苏令蛮急急眨了眨眼; 学着丽姨娘过去的表情露了个娇媚的笑。
  小郎君登时看得双眼发直:“美人儿,你这也是愿意的; 是么?”
  苏令蛮微不可查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显然这小郎君有自己的解读:“美人儿猴急了?莫急; 等春桃拿了解药来; 爷便让咱们一块爽。”
  “春桃!春桃!”
  言罢,他急不可耐地扬声叫道,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进来,春桃与一个中年管家模样的进来:“小郎君; 这解药可不能给!”
  “给药的人说了,这小娘子身手了得,郎君恐怕制不住她!”
  苏令蛮目光微动:给药的?
  再看这急色的瘸腿,确实脑子缺壳,没那本事行此滴水不漏之事,她微微转动目光,朝这人露出个乞怜的笑,直激得他英雄气概爆发:
  “拿来!”
  管家抠抠搜搜掏出了一粒丸子:“小郎君,您今日这事,要是让人传出去……”
  “放你一百个心,爷我心里有分寸,”油头粉面小郎君手用力一掰,将丸子掰了一半出去,往管家怀里一丢,洋洋得意道:“成了,你们出去。”
  管家与以春桃为首的两个丫鬟面面相觑,知趣退了出去。
  苏令蛮只觉脑袋被托起塞了半粒苦哈哈的丸子,这人痴迷地看着她:“美人儿,不是爷不体贴,就是……万一你力气太大,踢着了爷的瘸腿,回头煮熟的鸭子飞了,爷找谁哭去?”
  “你还不知道爷是谁吧?”
  “爷名林天佑,爷的阿爹便是礼部侍郎林续,等你成了爷的人,也别回鄂国公府了,便跟了爷在这,吃香的喝辣的随你。”
  苏令蛮蹙眉忍着身上黏腻仿佛被毛毛虫爬过的恶心感,恨不得立时砍了这人的手,渐渐的,身体有知觉了,虽然还不能大动,话却是能说了,她张了张口:“你……”
  声音粗哑难听。
  她清了清嗓子,话才顺了起来:“郎君这是对自己的魅力没信心?”
  林天佑斜睨她:“美人儿是激将?”
  ——倒也没有苏令蛮想的那般无脑。她学着丽姨娘露出个既媚又妖的神情,满意地见这林天佑又露出痴迷的表情才道:
  “鱼水之欢,自然是得两厢情愿才美,郎君难道觉得阿蛮……不如外面那些女人,不值当好好对待?”
  美人泫然欲泣,如梨花带雨,任一郎君看了,都恨不得将心肝掏给她,林天佑自然不能免俗,他自诩怜香惜玉,风流而不下流,想了想,如今迷药灌着、解药半粒半粒的给,关久了总有情愿的一日,便点点头:
  “二娘子当然值得。”
  他可惜地看了眼眼前浓纤和度的身材,苏令蛮渐渐恢复了些力气,不过许是半粒解药的关系,绝无可能打败一个身强力壮的少年郎。
  只伸出手将衣襟慢吞吞地穿起来,一边半支着身体坐起来,继续躺着让苏令蛮感觉极端弱势,心里不大舒服。
  林天佑伸手在她身后垫了个枕头支着。接下来也不再行那孟浪之举,这人若收起轻浮之色,谈起诗词字画,还是有些门道的。苏令蛮几回将话拉到给药的那,孰料这林天佑倒是个嘴紧的,半点口风不露,让她十分挫败。
  絮絮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苏令蛮觉得口渴,支棱着林天佑去倒茶,林天佑眼珠子一转,却拎了个酒盅过来,置于床边的茶几上:
  “今日与小娘子一见如故,不如喝杯水酒?”
  苏令蛮娇笑着看他,半嗔半怒道:“郎君又打坏主意了?”眼波流转间,林天佑几乎看痴了,苏令蛮也不恼,伸手执了酒壶给倒了一杯,顿了顿要喝,又似想起什么:
  “虽是一见如故,可这般掳人前来并非君子之举,郎君不如自罚一杯?”她递出亲自倒的这杯,似笑非笑道。
  林天佑想了想,酒壶被子都是自个儿亲自拿来,当没甚问题,欣然受了一饮而尽,将杯底朝下倒了倒:“酒爷是喝了,该轮到小娘子你了。”
  苏令蛮笑嘻嘻地喝了,两人如此这般地又喝了几杯,林天佑渐渐醉了,心下还在想才喝了几杯,今日就这么醉了,却听对面的美娇娘怨道:
  “郎君,您这药将妾害得好苦,回头郎君可一定要帮妾报仇!”
  林天佑痴痴笑了,迷迷糊糊道:“报仇?”
  “爷,爷……可,可惹不起。”
  “为何?莫非以郎君礼部侍郎家的身份还有惹不起之人?”
  林天佑嘟囔着道:“王,王……”
  话还未出口,苏令蛮却猛然发觉眼前人呼吸一停,她倏地一惊,探手过去,鼻息还算稳定,料想自己方才怕药效不够,迷药下得分量重了些。
  经过这大半个时辰,身上的力气恢复了一大半,行走是没问题了,虽然手软腿软,总比方才不能动弹得好。苏令蛮忙扶着床沿起身,略略走几步,待全身血脉通了,方附耳到门口,院外鼻息声不少,看来这林天佑怕死,带了一堆人。
  以她如今情况……恐怕是走不出去。
  苏令蛮视线落到室内正幽幽燃着的烛火,抿了抿唇,如今之计,唯有兵行险着了。她先先开了壁斗橱,里边除了两条女子长裙,便只有一件男子的家常衣裳,靛青长袍。
  苏令蛮伸手将磕磕绊绊的长裙脱了换上长袍,发觉袖口、裤脚长了一截,四下探看,林天佑腰间倒是有一把缀满了宝石的小匕,显然是用来装相的,想到方才这人还用这双咸猪手在自己身上乱揩油,冷哼一声:
  “废你两只手,便宜你了。”
  小匕尖刃连挑,苏令蛮自己也没想到,近些日子学医,头一桩事竟然是用在挑人手筋上。
  终日大雁,终被雁啄眼。林天佑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与往常一般掳个小娘子回来,竟让自己成了彻头彻尾的废人。
  啪地一声,烛火落地,床幔、窗纱俱是易燃之物,不过一会,室内便燃起熊熊大火,惊动了庄子中人。
  “走水了!走水了!”
  “小郎君,快救小郎君!”
  一群人冲了进来,见林天佑人事不省地躺在床上,半边头发都撩着了,忙急得扑火,也没注意一道靛蓝身影一个闪身,跑出了门外。
  深夜,除了乱糟糟的救火声,苏令蛮只能听到自己深一脚浅一脚的脚步声,她猫着腰躲了一会,趁门房不备逃了出去。
  四野茫茫,视线所及之处是一片黑暗。
  身后的庄子被喧哗声掩盖,苏令蛮半扶着膝盖,粗喘着气往回看了一眼,迷药还未散,脚步沉得仿佛灌了铅,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自己一定不在长安城里。
  “二娘子,侯爷让卑职来接你。”
  苏令蛮擦了把汗,眼前无声无息地出现两个练家子,脚步落在地上跟猫似的。
  “侯爷?”
  “威武侯。”
  苏令蛮抬头,只见到两张覆了面巾的脸,掩在黑暗中,一左一右地护在自己身边。
  “带路。”
  苏令蛮懒懒靠在马车上,浑身跟散架了似的,脑中却不自觉想起林天佑口中的“王”字,王或者汪等,可要礼部侍郎惹不起,又这个发音的,长安城没有几家。
  筛选来筛选去,唯有王文窈与自己有过节,苏令蛮再想不出旁人。
  凭着那一点女人直觉,苏令蛮直接锁定了怀疑对象。
  马车辘辘踏着夜色行驶,她掀帘子朝外看,不辨东西,只能凭着夜空上一点稀微的星子辨认方向——可即便苏令蛮再无知,也知道这不是入城方向。
  苏令蛮不动声色地握住手上顺手牵羊来的匕首,方才便起的不祥之感越来越浓:不对,这不对。
  脑子转得飞快,假定幕后之人是王文窈,既然大费周章地安排林天佑来玷污她,必定会安排人在周围看着,或者说……她就等着自己逃出来?
  苏令蛮被自己这个猜想吓到了。
  林天佑是被她摆在前头的棋子,或者说挡箭牌,她放了一把火,反倒让王文窈如愿,此时一片乱象里,恐怕那林天佑已经没命了!
  不论她回不回来,都深陷害死礼部侍郎儿子的命案里,儿子被害,礼部侍郎必不肯咽下这口气,到时候与鄂国公府死磕,鄂国公府保不保她还是两说!
  这样一来,便是将来自证清白,她的名声也毁了。
  而带走开去的命运,恐怕也不会太好。苏令蛮想起话本子里那些被提脚发卖入窑子的故事,只觉得浑身寒毛直竖,车外两个沉默安静的护卫也仿佛成了择人而噬的野兽。
  这简直是个死局。
  到的此刻,苏令蛮觉得:自己大约从前是刨了王文窈的祖坟了。


第150章 金风玉露
  “郎君; 前边起火了。”
  莫旌发觉在这一瞬间,连自己的心都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今日奔波来去,明明线索近在眼前; 偏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从中插手,让他们生生走了许多歪路,及至半夜才查到林天佑在东郊的这座庄子。
  杨廷颀长的身形在这深夜如同鬼魅一闪而没; 直冲入无边的火势中。
  庄中显然是乱了套了; 到处有家丁仆役拎着水桶灭火,杨廷不住穿梭; 若有人能看清; 必能见到其眸冷冽如冰,底下仿佛蕴着无边暗流; 随时要将人吞没。
  “你家主人呢?”
  杨廷随手揪住一个乱跑之人问道; 家丁朝里指了个方向,便见方才俊秀得不似真人的郎君一个兔起鹘落间; 人已经踩着屋顶瓦片不断前跃,手中拎着的水桶一个没拎住撒了一身水:
  “鬼啊!”
  莫旌和绿萝电射般经过; “鬼啊!鬼啊!”
  那家丁白眼一翻,昏过去了。
  莫旌赶到时; 只看到白衣郎君手中提着一个血人; 面上神色让人一见惊魂,心头无端端发憷。
  绿萝开口:“二娘子呢?”
  然后她便见到穷尽一生都不曾想过会在郎君面上会出现的眼神,似狂乱无措,风波欲来; 人已经紧绷到了极点,仿佛随时会被雨打风吹去的飘萍,摇摇欲坠。
  绿萝说不清,只觉得心底揪得慌。
  “……不在?”
  莫旌瞥了那血人一眼,一见之下大惊失色:“林天佑?!”
  声音因惊愕变了声调,杨廷抿了抿唇,放出一瞬间出现的脆弱似乎只是错觉,面无表情道:“我们来迟一步。”
  便如那个被灭了口的妇人和小丫头,幕后之人心狠手辣,连林天佑都敢杀。
  绿萝想到那被一刀断了头的女娃娃,死时面上还尤带懵懂和天真,小小的身子分成两截胡乱摊在地上,心中便像堵了块大石头似的喘不过气来:
  大约……才四岁不到吧?身上的奶香味都还没散。
  可见幕后之人的良知与怜悯极其有限,若二娘子是自己逃了便罢了,若……
  绿萝攥了攥手中短刃,不敢多想。
  如今所有事件都串到了一块,只可惜还差了最要紧的一个环。她抬眼又看了看身前的主公,白衣下摆沾染了点点血迹,肩背绷得笔直,绿萝有点难以想象,主公似乎许久未曾阖眼了。
  “闻人野到了么?”
  杨廷马不停蹄地施展轻身功夫往外赶,莫旌往后瞥了眼,见林天佑被人负在背后便不去管了,“他正在朝这里赶来,想来是快到了。”
  言罢,几人迅速出了庄。
  闻人野人如其名,是个野路子,少时偷鸡摸狗之事没少干,长安城里的三教九流便没有不打过交道的。前年被招入威武侯府做客卿,一连吃了两年的白饭,本就手痒,孰料今日一大早便有人持着主公密令匆匆前来,他朝食的碗没吃空就撂下了,一直待命到深夜才又接到消息,赶来了这起火的庄子。
  远远见一袭白衣鬼魅般而来,心下不由赞了声“主公好身手”,尖嘴猴腮面拼命屏住:“闻人野?”
  “小的在。”
  “你方才可有搜查过这庄外?”
  这是闻人野的强项:“回主公话,确实找到些线索。”
  他领着人绕到庄子后面的门,指着地上脚印道:“中午城郊下了一场蒙蒙雨,这几串都是之前留下的,但是有一串最新鲜。”
  “若人正常走路,虽会因两脚受力程度导致脚印深浅,可这一串明明是慌不择路,似是受了伤,脚步虚浮,一脚尤浅,一脚尤深,错乱芜杂。脚间距约四寸,足形纤巧,应为女子,身量在七尺二寸到三寸之间,体态轻盈……”
  闻人野注意到在他谈及“受伤”时,主公不太明显地皱了皱眉。
  身量高挑到如斯又体态轻盈的女子,长安城里并不算特别多,绿萝一听便觉得必是自家二娘子。
  几人随着闻人野一路追溯下去,在百米开外的草丛间失去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不远处的一个车辙印子。
  “痕迹还很新鲜,应是离去不久。”闻人野俯身以手触了触印子,泥软而不塑:“约莫在一刻钟前,三人,两男一女。”
  “很好。”
  杨廷瞥了闻人野一眼,接过莫旌递来的马缰,直接翻身而上,正踢马欲走,又阻止了莫旌:“闻人野与我一道去。至于你,莫旌,去寻老爷要一道手令,就说——”
  杨廷咬咬牙:“就说本侯欠他一个人情——请他将林天佑的案子留中不发,待本侯回来。”
  莫旌一怔,这么多年来主公来与宰辅的关系极淡,父子处得比陌生人都不如,许多时候主公情愿求陌生人都不会寻到宰辅头上,如今竟然肯为了孙二娘子做到这地步?
  他抬头只见到暗夜处两个极小的黑点一起一伏,很快便消逝在视野里。绿萝亦翻身上马,牵起缰绳调转马头道:“还不走?”
  一夹马腹当先便走了。
  地、玄、黄三支部曲已经分散出了城,对附近进行地毯式搜索,务必不能遗漏,只留一支在城内留意消息。
  另一边。
  苏令蛮半蜷缩在马车角落,捂着肚子,额上淋淋出了一层冷汗。
  “哎,里边好酒没声音了。”
  驾车之人朝另一蒙面人示意了下,那人连忙掀帘子看,只看到那小娘子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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