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活下去,必须先填饱肚子……
从昨天早上进宫,到现在整整一天了,又挨痛、又受惊、又伤心、又劳作,她什么都没有吃!她不小心儿错过了早饭,再不能错过午饭了!
苏离兮从地上爬起来,对着地上的水波儿倒影,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苏离兮,你要笑、要坚强的活着!
她走进卧室,换上了一套宫舞伎们的白裙宫装,对着铜镜梳妆打扮,画了一些暗影淡妆,将自己的容颜遮挡七分。
一张平淡的、只是有些清秀的脸,出现在铜镜里。她不能太惹眼,不能招惹是非。就像在水韵坊做童舞伎时一样,躲在角落里,默默地活着、默默地学习技艺。
默默地熬到二十五岁,等待出宫的机会……
沿着昨夜记忆中的竹林小路,苏离兮摸索着回到了清平乐宫的北殿。
北殿视野宽阔,背倚蓝天,楼阁重重,四处栽种着花草树木,生机勃勃。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风景十分雅致。殿前有青石扶栏,上层扶栏镂刻螭头图案,中下层扶栏镂刻莲花图案,雕工精美、令人感慨!
一路上,来来往往、缓步行走的宫舞伎颇多!有和她一样,身穿白色裙宫装的女子,也有粉丝宫装、鹅黄色宫装、淡紫色宫装。
想必,宫舞伎自身的品级不同,所传的宫装颜色也不同,没有品级的宫舞伎就只能穿白、蓝两色,不能乱了规矩!
苏离兮不由睁大了眼眸,这宫里的漂亮女子可太多了!
她上辈子在全国知名的舞蹈学院,云集各方的美女们也算是见过不少,可依旧没有见过这么多容貌、身姿、举止都无可挑剔的女孩子们。
随便哪一个走出去,都是闻名一方的美女!真不愧是,从天熙朝三十六郡,大大小小上千所歌舞坊间,精心挑选出来的舞伎!
苏离兮扪心自问,若大家都清洗干净脸,luo妆上阵。她的容貌,在小小的水韵坊中能称得上等。可在这里,就算自己不用化妆技术来掩盖七分的容颜
tang,在这清平乐宫中顶多算个中等。
怪不得纨绔皇帝被骄纵成这副德行,这纨绔可真是个有/艳/福的。这么多美女不够他折腾?为了一己/私/欲,毁掉她和安水屹的姻缘……
苏离兮叹息一口气,只怪自己命不好,当初不小心得罪了纨绔!
她问了一个守门的小太监,便朝着一座小殿堂走去,那是新进宫舞伎们一日三餐的处所。
来到殿堂门外,只见里面整齐摆放着一排排长长的桌子,早已坐满了身穿白色宫装的舞伎。众多的女子,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这种郑重严肃的情形之下,苏离兮不知道自己该进?还是该退?……
上座的昭训姑姑花月容看见了她,冷冷地说道:“苏离兮,你且进来……”
众位宫舞伎的目光集中苏离兮的身上!其中,有一道惊喜的目光。
“是!”苏离兮行礼,小心翼翼提着裙裾迈过门槛!
花月容用挑剔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问道:“苏离兮,你为何来迟?”
苏离兮恭敬的回答:“奴婢昨天/夜/里才进宫,不太熟悉北殿的情况,所以来迟了,还望姑姑原谅,下次再也不会了!”
“诸多借口,今天的早饭,你便没有来!”花月容不满意的说道:“虽然允许你多休息一日,但是进餐时间却不能不守时!”
苏离兮回应:“姑姑教训的是,奴婢不懂规矩,日后少不得向姑姑多多请教!”
花月容十分不悦的说道:“念在你是第一次,下不为例!以后记得要准时,不得因为你住地方的偏远,便常常找借口误时,你更应该比旁人起得早些!”
“多谢姑姑体谅,苏离兮铭记于心!”
“坐吧!…”花月容看看时辰不早,就不再理会她!
苏离兮谢过,举目望去,只有角落中一个偏辟的位置空着,便低头走了过去坐下,也学着旁人笔直坐端正。
昭训姑姑玉手拿起案上的小金锤,轻轻敲击一下小金钟!
“铛……”清脆悦耳的钟声回荡在偏厅中!
一排灰色衣衫的宫婢们鱼贯而入,手中捧着装满饭菜的托盘,淡淡的饭菜香味飘然而至。
苏离兮悄悄吸了一下鼻翼,觉得肚子更饿了,她更加端正坐好。
一宫婢将饭菜摆放在她的面前,苏离兮低头看去,一荤、一素、一汤、一饭!颜色搭配精致,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咕咕!”她的肚子又不争气地响了起来!然,没有姑姑的命令,谁也不敢下筷。坐在一旁的宫舞伎斜瞥了她一眼,神态甚是不屑!
苏离兮低头,再了不起的人,在饥饿面前都是弱者!
“铛……”又一钟声响起,宫舞伎们才优雅地拿起了筷子,低头无声无息的细嚼慢咽!
苏离兮咽了一下口水,尽量控制自己用餐的速度,不紧不慢地吃起来。饭菜入口,她才感觉舒服起来。
对面的那一排桌子上……
有一个宫舞伎一边吃饭,一边不断向苏离兮眨眼,希望能引起她的注意。可惜苏离兮只顾着埋头吃饭!
那名宫舞伎干着急,没有办法!
苏离兮吃了一半,稍稍缓了一口气。
她无意抬眸,终于触碰到一个熟悉的脸颊……
苏离兮的心,顿时激动起来:郦飞烟姐姐!
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令她害怕的宫里,能够遇到一个熟悉的人,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第一百六十七章 宫舞伎的未来
第一百六十七章宫舞伎的未来
待大家细嚼慢咽的吃罢午饭,花月容姑姑让众位舞伎各自回去休息,她再次提醒大家明日清晨的第一次昭训,莫要迟到!
苏离兮和郦飞烟,两个从小到大一起学习技艺的小舞伎,在这陌生的天熙内廷里遇上,自然是一番欣喜激动,似乎有一肚子的话要相互倾诉!
两位白裙宫装的女子手牵手,在北殿的西花苑里闲逛起来。夏末秋至,天气渐渐干凉起来!到处都有飘落的树叶,被风吹着满地打滚儿。
郦飞烟坐在雕绘花廊的栏杆上,翘晃着着一双脚儿,高兴的微笑着:“我只道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再也见不到身边的亲人和朋友了!不曾想都在这里遇上妹妹,可不是我的幸运!固”
“能够遇见姐姐,也是离兮的运气。”苏离兮不可置否的笑了一笑:“飞烟姐姐这一路甄选入宫甚是幸苦,如今可算是如愿以偿了!”
郦飞烟捋了捋额前的鬓发,面色骄傲,眼波流动:“可不是嘛!唉…这几个月不知吃了多少苦头,看了多少人的眼色,受了多少嬷嬷的气?单说这水韵坊的银两,都快被我花费光了!漪”
她捂着嘴偷偷笑道:“那司徒坊主看到我,又是叹气、又是痛惜、又是期待,她心里矛盾得狠!为了能将我送进宫来,坊主可谓是费尽了心血。现在,我终于为水韵坊争了一口气,水韵坊名声大作,上了几个档次,宾客如云来,我也算对得起坊主了,”
苏离兮的脑海中,想到司徒坊主的模样,心中也不觉得好笑:“花费那么多钱,司徒坊主定是心疼的要命!”
郦飞烟又想到了什么,叹息一下:“还有我那可怜的郦姑姑,将自己一辈子积攒的金银细软,都拿出来打点儿考官。我心里只觉得对不住她。她如今年纪大了,极少会有恩客点她跳舞陪/夜。她只能在水韵坊教习童舞伎,根本没有多余的银两收入。”
苏离兮回忆起了郦师傅的身影,严厉、刻薄、谨慎,对离兮甚是讨厌。可她对待自己的亲侄女郦飞烟,真是掏心掏肺得好!
郦飞烟接着说道:“郦姑姑没有了傍身的银两,还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过得多么艰难?我既然进了宫,就一定要混出个人上人来,我要想办法得到皇上的临幸,才能晋升品级,增加月奉银两。将来,好叫我郦姑姑过上富足的日子!”
她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道:“我听说,得宠的宫舞伎指望的不止是月奉银两,皇上赏赐的礼物更多,各类金钗玉器古玩书画,算起来都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呢!”
苏离兮心中暗暗吐槽,却只能点点头:“你是个孝敬的!飞烟姐姐,我想问问你,我娘如今怎么样了?我…进宫前有些忙,都没有怎么去探望她!”
郦飞烟想了想,说道:“离兮妹妹只管放心。我进宫之前,曾经去看过苏师傅,她身边有两个丫鬟侍奉,安郡王每天都遣派郎中来把脉,药物粮资都按时送过来,咦?”
苏离兮不由对安水屹更加的内疚、感激。
提到安郡王,郦飞烟突然惊讶起来,上上下下打量苏离兮一番:“离兮,我刚刚只顾着自个儿高兴了,竟然忘记问你。你不是应该纳入郡王府做侍妾吗?如何…变成了一个宫舞伎了?”
苏离兮现在一身新进宫舞伎的装扮,很显然与她一样。这是为什么?
“我……”苏离兮欲言又止,神态羞涩中透漏着丝丝怨恨:“姐姐别问了!这事说来话长,等以后我慢慢告诉你可好?”
她被纨绔皇帝强/迫了,这叫她如何切齿?
郦飞烟向来是一个懂事、聪慧、会体谅的人,她看到苏离兮为难的模样,知道她必有难言之隐!她暗暗猜测,难不成,是那安郡王厌弃离兮了,将她送进宫做舞伎,算是一种另类的补偿?都说男子薄情,此话不假呀!
算了,何必提别人的伤心事……
“哦……”郦飞烟笑笑:“离兮妹妹,你向来心事重、想法多,别想那么多了!我们两个人在清平乐宫相遇,我是真心的高兴,这可是注定的缘分。以后,我们之间必须相互提携帮助。”
“谢谢姐姐!”苏离兮感激的看看她。飞烟姐姐就是这点好,在水韵坊时便多多帮助她。
郦飞烟笑道:“我们自己姐妹客气什么!以后一定要团结友善,才能在这宫里好好生存下来!”
她压低了声音,在苏离兮耳边说道:“若是将来皇上先临幸了我,我一定在皇上面前提携妹妹,尽力将妹妹推荐给皇上。若是皇上先宠幸了妹妹,你也不可以忘记帮帮姐姐我!”
“啊?……”苏离兮迅速看了她一眼,不安的低头:“好!”她是已经受过雨露的身子了,可这些令人羞耻的话如何告诉郦飞烟,只得隐瞒一时、是一时了。
“呵呵,这有什么害羞的!前几天一进宫,我就算是看明白了,那些受过龙体雨露的宫舞伎,处处高人一等。晋升速度快,月份银两多,还有宫婢贴身侍奉!别提有多神气了。”
苏离兮
tang岔开话题,打断了她的话:“姐姐住在哪里?带我去看看可好,日后有什么事情,也好很快找到姐姐!”
郦飞烟噘嘴:“提起这个来,我心里就烦闷!你可知道和我同住的是谁?一个是玄州金韵坊的名舞伎周萍儿,哼…另一个就是朝韵坊的头牌符静萧,她是朝韵坊主之女,为人极是讨厌。从在宫外甄选时,我们就一路赌着气比赛,如今又住在一起朝夕相处。”
苏离兮劝道:“算了,天天在一个屋檐下,就别计较了!”
郦飞烟说道:“我是个心胸开阔的人,可架不住她们小肚鸡肠的欺负我。昨夜,不知道她们两个谁?将我的鞋子藏起来,害我找了半天!”
“噗哧……”苏离兮笑出来:“都是一些小孩子的脾性!”
“唉,我要是能同离兮妹妹一同居住便好了!”郦飞烟无聊地晃悠着腿:“不如,我们去找昭训姑姑说说,我搬到你那里去住。对了,你住在哪里呀?”
“我?我住在北殿后边的竹林小屋里……”苏离兮回头指了指:“就是那一边,太偏远了,你这个喜欢赖床的性子,清晨可起得来?若是每天迟到被昭训姑姑骂就不好了!”
郦飞烟有赖床的毛病,为了这个没少挨郦师傅的骂……
郦飞烟惊讶的睁大眼睛,竹林小屋?
听帮她打扫房间的宫婢们说,那里曾经吊死过一个九品宫舞伎,听说她耐不住寂寞,与南殿的一个宫廷乐师偷情。后来事情败露,乐师被当众处死,她便上吊了。在天熙宫里,所有的女子都属于皇帝,决计不能有二心。
算了,郦飞烟胆子小,可不敢住到那种地方去。不过,关于那里吊死过人的事情,要不要告诉离兮呀?
郦飞烟矛盾着,神情纠结……
“怎么了?呵呵,姐姐不愿意去住了吧!”苏离兮好笑地说道!
“是,是有点远哦!我早上起不来,就不去了……”
郦飞烟暗暗咬着腮帮子,暂时不要告诉离兮吧,免得她晚上吓得睡不着觉:“走吧,带妹妹去看看我的房间!”
两个人穿过长长的雕绘画廊,拐了两个弯儿便来到一座小宫殿前,上面写着几个金色大字--‘蔻香舞苑’……
这里是新进宫舞伎们居住的地方。走进宫殿,穿过几个圆弧形的小宫门,走过几个小花园子,来到了郦飞烟的房间!
两人刚刚走到门口……
“噗通……”一声,一把团扇儿便飞了出来,差点砸到郦飞烟的脸上!
郦飞烟弯腰捡起那团扇儿看看,顿时便来了气:“谁把我的东西扔出来了?”
两人进得房间,只见一个女子正双手叉腰站着,面色不愉。
她一身桃红色的缠枝石榴花湖缎裙衫,容貌很是艳丽:“是我!怎么了?你的东西干嘛放到我的梳妆台上?丢了活该。这房间是大家共用的,你管好自己的物品哦!若是有下一次,我照样丢掉。”
郦飞烟气恼,指着那女子的鼻子骂道:“符静萧,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早上你把我的鞋子藏起来,现在又乱丢我的东西,你是不是想打架?我可告诉你,如今我们水韵坊有两个舞伎在此,你们朝韵坊不过一人!”
“哎呦呦,我好害怕呀,几时来了个帮手?……”符静萧做出一副假装害怕的模样,藐视的看了苏离兮几眼。
她杏眼圆瞪:“来呀,我们打一架试试,看我一个人打扁你们两个溅婢。”
郦飞烟挽了袖子,做势要上前去打……
另一个身着湖水蓝暗花织锦束腰裙衫的宫舞伎,慌忙上前阻拦:“姐姐们别动手,都是我错!我以为那团扇儿是静萧姐姐的,便放在她的梳妆台上,不想是个误会。千万不能动手…”
符静萧叫嚣道:“周萍儿,你让开!这是我们京都城朝韵坊和水韵坊的恩怨,不关你的事情。”
谁不知道,朝云坊和水韵坊是死对头儿,为了抢夺生意和恩客天天骂架。两边的小厮和龟奴们,几乎每个月都要打一次架!
苏离兮也拉住了郦飞烟:“飞烟姐姐别动气,我们刚刚入宫就打架,给人留下口实,别犯了忌讳!”
两个宫舞伎伸长了脖子,像是两个斗鸡般怒目相视,眼看就要爆发一场女人间的战争……
“尔等在干什么?…”门口,一个严厉的声音叫道!
宫舞伎们立刻安静下来,规矩的站好行礼:“管事嬷嬷好!”
那管事嬷嬷走进来,严厉的目光在几个人脸上扫过:“想打架就去外面,别在这蔻香舞苑里面寻事端。谁在我的地盘上闹事,哼哼,先赏她一顿竹笋炒肉(打竹板子),再把她赶到竹林小屋里一个人住!”
宫舞伎们小声嘟囔着嘴,个个不服气的模样,却是不敢公然顶嘴!
苏离兮心道:这位管事嬷嬷,相当于大学宿舍中的舍管阿姨吧!
管事嬷嬷的目光扫到苏离兮身上,诧异地问道:“这位舞伎十分面生,你
是谁?住在哪个房间?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苏离兮神态难堪,支支吾吾地说道:“奴婢…是新进宫舞伎苏离兮,一个人住在竹林小屋里…”
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