臂不断发抖着。
苏离兮的心中第一次产生了懊悔,此去西北这一路还很长、很长,其中不可预知的艰险太多、太多。她为了自己的任性妄为,带着一个不到一岁的小孩子千里奔波,孩子怎么受得了?
车帘子掀开,安水屹跳上车厢,脱下湿淋淋的斗篷放在车外,转身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嗯!”苏离兮低垂着脑袋,垂头丧气的模样,怎么会没事呢。
“孩子给我抱,你休息一会儿!”安水屹从她怀中抱过孩子,他有力臂膀让小辉辉感到安全,温和的笑容亦是感染了孩子。
小辉辉停止了哭闹,伏在安水屹的怀中低声抽噎着。安水屹倚靠着车窗坐下,用自己的后背遮挡住外间飘进来的雨滴。
他看到她的衣裙湿了半边儿,言道:“风雨太大了无法行进,前边的山路上有一间破庙,等一会我们进去休息。这一场大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或许今天晚上就在庙里过夜了。”
“哦……”苏离兮无力地点头,而后又抬头怯生生地问道:“那乳母怎么办?”不能走到小村庄,不能找到乳母,小辉辉又要饿上一夜吗?
安水屹沉静一会儿,言道:“我会派遣几个兵士骑马先行,到那个村庄里去找找,若是发现了就将她抓回来。”
苏离兮惊愕,想了一想又低垂下脑袋,是啊!这样的鬼天气,有哪个妇人会跟着陌生的兵士走?只能是强行抓回来了。对人家未免很不公平,可是为了小辉辉也没有其它办法。回头多多补偿一些银两压惊吧!
不多时,队伍走到那一间山中破庙,找一块最最干燥没有漏雨的地方,燃烧了一堆火取暖烤衣,又
tang在周围拉起布帘子,让苏离兮和孩子进入其中休息。其它人就分散开来各自找地方驻扎。
苏离兮抱着孩子走进那一块隔离好的小地方,坐在火堆前给孩子换衣服。地上铺着厚厚的干草,有兵士将车厢中的毛毯子拿过去,铺在干草上做了一个临时的床铺。
天色全部都黑了,外边的风雨依旧肆虐着,噼里啪啦地击打在破庙房顶上,窗外溅起一阵阵如烟的薄雾,雨雾时高时低,忽稠忽稀,连绵起伏,雨水沿着屋檐像瀑布一般流泄而下,这一场大雨不知道还要下到什么时候?
苏离兮烤好了半湿的衣衫,回头发现儿子已经睡着了。她微微叹息一口,只有等孩子睡着了她才能休息片刻。火堆上挂着行军用的简易铁水壶,里面装满了清水正咕嘟咕嘟冒着泡。等一会烧好了水,凉上一碗给孩子喝。他哭了整整一天儿,滴水未进,嗓子嘶哑,可真是遭罪呀!
安水屹揭开布帘子走进来,手中端着一碗温热的稀饭:“离兮,你吃一些晚餐。这里条件艰苦,拿不出什么好食物来。我早上为了…为了尽快追赶你,所带的东西不多。等明天雨停了,找一个村庄,好好补给一些军需!”
“你吃了吗?”苏离兮问道。
“吃了!”他干脆地回答道,将手中的碗递给她。
她坐在火堆旁边,轻轻喝着米粥。虽然不想吃,也必须吃一些,她还要积攒体力照顾孩子。
安水屹默默地看着她,似乎要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牢牢记在心里,以后再相看的时间可不多了。
他说道:“已经派人冒雨去前边的村庄里找乳母了,如果顺利的话,来回一个多时辰吧!”
苏离兮将碗放在一旁,低头擦拭着嘴角:“水屹,此去西北,对你…对你有没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她有些为他担忧。他冒险送她去西北,擅自离开京城,不知道齐皇会不会发怒?
他以为她担心不能安全到达西北,轻轻地言道:“你放心吧,这一路上我自有安排,定能护得你和孩子的安全。若是走的顺利,大概二十几天的时间吧。等快到了西北的地段,我派人去通知杨熠,让他在交界处接你!”
“哦!”
苏离兮无语了,两个人默默坐了一会儿,盯着火堆中那噼啪燃烧的木材。火光映红了他们的脸,虽然没有看对方,却能听到彼此的呼吸,感受着对方心中淡淡的忧伤。
水壶中的水完全煮开了,安水屹熟练地拿起一个铁钩子,提起水壶将一旁的几个水碗灌满,剩下的热水倒进一个小木盆子中。苏离兮看着他的动作,心想他那几年的军队生活定是吃了不少苦头,这些日常杂事做起来甚是娴熟。
“你累了一天,稍微清洗一下,今夜早点儿休息。等乳母来了,我便来叫醒你!”
安水屹收拾好一切,转身出了小隔间。
苏离兮从包裹中找到一条帕子,浸泡在水盆中。她清洗着脸颊和手臂,思绪又陷入了混乱,一会觉得自己做错了,一会又对杨熠思念起来。唉,走一步看一步吧,事到如今总不能退缩了。
她拿起手帕,走到毛毯子旁边想要给孩子擦擦脸,小辉辉的小脸哭得脏兮兮,胖嘟嘟的脸蛋上布满了泪痕和鼻涕的痕迹。
大概是庙里的温度高,她看见孩子的脸蛋红扑扑的,她的手触摸到孩子的肌肤,不由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好烫!
“辉儿?”苏离兮一把将孩子搂在怀中,担心地叫道:“辉儿醒醒,辉儿醒醒!”
发烧了,孩子发高烧了,浑身都是滚烫滚烫的……
☆、第三百四十九章 孩子病了
“辉儿,辉儿你醒醒!”
苏离兮摇着孩子的身体,小辉辉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了一下,又软弱无力地闭上了。
“辉儿,你不要吓娘亲儿!”她将孩子搂在怀中,感觉到那小小的身体都是热乎乎的,好像抱着一个小火炉!
苏离兮心里顿时慌乱起来,看着发烫的孩子手足无措。
自从辉儿出生以后,在敬王府诸人的精心照料中从来没有生过病,她心里自然也没有往这方面多想,以为孩子不会生病的。第一次当娘亲的女子没有任何看护孩子的经验,谁料到这般艰苦的条件下,孩子又累又饿连连哭闹,竟然开始发烧了。
她想起了什么?站起来跑出小隔间,慌里慌张地四处寻找他的身影,嘴巴里叫道:“水屹、水屹……屋”
正在外间休息的兵士们,围着火堆儿坐成若干个圆圈。男人们停止了交谈,纷纷抬头好奇地打量着她。
“水屹、水屹……”她左右不断寻找着,想要在众多的男人中找到那一张熟悉的脸。
破庙大堂的一个角落中,安水屹从一群男人中站起来,蹙眉问道:“怎么了?”
苏离兮顾不上别人的瞩目,跑过去拉住他的手,面色紧张地言道:“辉儿生病了,辉儿在发烫!”
“先别慌,我们进去看看!”他沉静地安慰着她。
两个人走入小隔间,安水屹几步走过去蹲在孩子的身边,一只手轻轻搭上辉儿的手腕把脉。苏离兮则是紧张地注视着他,知道他素来有些医术,当年的苏荷请娘亲就是他医治的。
安水屹侧耳倾听一番,又翻开孩子的眼皮儿看看,摸摸小手小脚处,再将手背放在孩子的额头处试试温度。
她等不及,在一旁焦急的问道:“辉儿这是怎么了?怎么唤他都不醒,一声不肯,浑身发烫!”
安水屹沉寂片刻,言道:“小儿神气怯弱,元气未充,不耐意外刺激便会邪风入体,此症状乃是外感六惑,暑邪湿热疫疠之气。”
苏离兮脸色惧变:“那怎么办?你快想想办法呀!”
安水屹担忧地言道:“若是在京城,这种孩童小病倒是不难治疗,开上几幅方子好好调理一番便可好转。只是……”
“只是什么?”她急切地问道。
“这里乃是荒郊野外,军中也无有专治疗婴孩的药物,根本无从下手治疗!”安水屹无奈地言道:“看来,明天计划有变,我们不能再继续前行了。频繁的舟车劳顿只会加重辉儿的病情。”
闻言,苏离兮呆坐在孩子的身边,眼泪缓缓地留下来:“没有药?没有药呀!是啊,这里是荒山野外怎么会有孩子的药。呜呜、呜呜……”她知道大人们用的药物,是不能随便给孩子用的。
她捂住脸颊哭了起来,都是她的错,不顾一切的将孩子带到着里来,一路上不吃不喝,风吹雨打,声嘶力竭,才让辉儿折磨成这一副样子。做娘亲的人最见不得孩子生病受苦,她恨不能病倒的人是自己。
他轻轻地安慰她:“先别着急,我们再想想办法。”
她的肩膀抽搐着哭泣:“水屹,我是不是太任性了?都是我害了孩子。”她自己吃苦受累都不要紧,可是辉儿还那么小!
“……”他将一方手帕递给她。
她接过来继续哭泣着:“我听说小孩子不能长期发烧,否则会烧坏了脑子,变成一个傻子。是不是,是不是这样?”前世的时候,她记得有一家邻居的孩子就是这样,连续发烧几天几夜,用尽办法也不能退烧,后来就变傻了。
安水屹面色一僵,安慰她言道:“这种情况很少见,你不要胡乱瞎想!”
她哭得如同一个无助的孩子:“辉儿若是一直不能退烧,我们又没有药物治疗,这、这…我真是一个坏娘亲,是一个不负责任的怀娘亲…下午的时候辉儿哭的厉害,我还照着他的屁股上拍了几下,我是不是很可恶!”
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了,只得将她搂住怀抱中:“你先用温水给孩子擦拭身体,用凉水敷着额头。等一会儿雨停了,我到附近的山上去找草药,好不好?希望可以找到辉儿需要的药。”
她抬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
“真的可以找到草药吗?”她充满希望地看着他!
“或许吧?以前返回京都之时,虽然路过此地,但是并没有上山采药,也许能找到,也许一无所获,我不知道山上的情况如何?”他只能实话实说。
“呜呜……”她伤心地趴在他的肩膀上,泪水和鼻涕都擦在他的身上,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给她一点点安慰。
她又猛地离开了他,走到水盆子中揉搓那一条手帕子,拧干了水以后敷在辉儿的额头上。她记得小时候自己发烧,娘亲儿就是用这个方法物理降温。手帕子放上去一会儿,就被孩子的体温熏得热乎乎。苏离兮赶紧又冲洗手帕子,一次一次的贴在孩子的头上。
tang
安水屹则端起木盆子去外间重新换清水……
两个人这般忙碌了半天,小辉辉的体温依然没有下降,反而难受地动来动去,像是极为痛苦不安?苏离兮看着孩子的模样,心急如焚。可是他们一点其它的办法都没有!下午孩子哭闹的时候,她心烦意乱直盼着他睡觉。现在孩子不哭不闹了,迷迷糊糊昏迷着,她却是更加害怕了。
“报!……”布帘子外边,一个兵士的声音响了起来。
苏离兮离开安水屹的身边,转身擦去泪水。
“什么事?”安水屹隔着布帘子问道。
那兵士跪在外边,双手抱拳回答道:“禀告王爷,去前方村子里寻找乳母的兵士们都回来了!”
“情况如何?”安水屹问道。
苏离兮急忙回头,满怀期待地看着帘外,若是能够让孩子吃上几口奶水,是不是可以缓解一下病情。
那兵士高声禀告道:“回禀王爷,前边的村子已经荒凉了,像是曾经被人屠杀抢劫过,到处残垣断壁,没有人烟。根本找不到任何可用之物!”
苏离兮和安水屹面色一变,如今是兵荒马乱的时节,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那一个村子不知道曾经遭遇过什么已经废掉了!刚才,苏离兮还指望能够从村子里找到一些药物,现在也彻底失望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安水屹言道。
那兵士退下,他转身看向苏离兮,微微叹息一声:“离兮,你听我说,现在的情形很是不妙。据我所知,这附近只有那一个村子。”也就是说,他们暂时求助无门了。
苏离兮怔怔地转身,看向毛毯上躺着的孩子,小辉辉脸蛋发烧是一种不正常的红晕,明明很热却是一滴汗水都不出。
她默默地坐下,轻轻抓住着孩子的小手,低头问道:“我们距离下一个城镇,还要走多远?”
安水屹从衣襟中掏出一张丝绸做的地图,放在眼前仔细看了一番,而后言道:“向北而去,大概有两天的路程,会有一个比较大的城镇。这已经是最近的城镇了!”
“两天?还需要两天?”苏离兮的心里揪痛着,难道还要孩子忍受两天两夜的痛苦,才能找到乳母和药物?辉儿不吃不喝的能撑得了多久?
她茫然地抬头,四处张望着问道:“怎么听不到雨声了?外边的雨已经停了吗?”
“嗯,好像是停了!”
安水屹走到那一扇破破烂烂的窗边,看向外间黑乎乎的夜色。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峦漆黑如同若干头潜伏的巨兽,不知隐藏着多少危险。他向外伸出一只手,接住房檐上滴落而下的雨水:“已经不下雨了!”
她随着他的目光向外看去,苦笑了一下:“雨停了就好、雨停了就好!水屹,我们…我们返回京城吧!”
她无力地垂下了脑袋……
这个地方距离京城不过一天的路程,若是再走的快一些,天亮之前就可以达到了!
或许,这就是她的命吧。她匆匆的一个鲁莽决定,害得孩子大病一场。前方的路依旧艰难,各种各样的危险不能预测,她再也不想让辉儿遭遇到一点点了!
安水屹沉默良久,言道:“离兮,你可想清楚了?”
她将孩子抱入怀中,脸颊贴在孩子滚烫的脸蛋上,心酸地言道:“是!我想清楚了,我跟你回去。”
☆、第三百五十章 皇上驾崩
三个月后……
凌波苑的秋色甚是美丽,天空风轻云淡,铺满阳光的树叶,流露着清新自然的风格。远处的湖水呈现出一种深碧色,荡起丝丝涟漪显得多情而婉约。
苏离兮最近闲暇之余开始研习医术。她静静地坐在窗下,手中捧着一本医书,神情专注的阅读着。她今天穿着一件水绿色薄锻缠银丝绣明纱裙衫,腰间是绣着杏黄折枝花卉,下配着一条淡紫云绫长裙,袖口上的璎珞纹和细金丝坠饰极为精致。
书桌上横七竖八堆着几本旧书,她一时凝神思索,一时还用笔记录下一些心得。当了娘亲儿的人多少都要通晓一些医理,再遇到孩子生病便不会那般心急了。
丫鬟秋兰端着一个白瓷莲花浮纹碗进来:“夫人,您说的药草茶煮好了。桕”
苏离兮眼眸一亮,这是她根据医书上的记载,新进研究出来的一种十分平和的茶。秋兰最近犯了胃病,又避讳着怕苦吃药,常常胃痛吃不下饭。她便想了这个平抚脾胃的药草茶,味道虽苦中带有甘甜。
“拿过来我看看!”苏离兮接过茶碗,轻轻嗅了一下,气味甘和的青色药汁正符合书中的记载些。
看这成色儿挺好,她自己颇感满意:“就是这个味道,你趁热快喝了吧”
秋兰有些质疑她的水准,苦着一张脸言道:“夫人,您这药草茶能吃吗?奴婢喝下去,不会当场就晕过去吧?”夫人呀,您才读了几本旧医书就要做女郎中,您可不能拿我这个可怜的小丫鬟当试验品呀!
苏离兮挑了挑眉,低声笑了一下:“你就放心的喝吧,不会错的!你不是怕苦药吗?我这是特意给你弄的方子,只有那么一点点苦,还能治疗你的胃痛。”
“夫人,您真的要让奴婢喝?”秋兰委屈地看着她。
“嗯、嗯!”她信心满满地点头。
在苏离兮的注视下,秋兰狠心咬牙的举起碗盏,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
“怎么样?”苏离兮好奇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