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皇后端庄地起身,言道:“正是,京城乃安氏逆贼之重地,任何消息臣妾都不敢怠慢。”
慕容皇后从衣袖中掏出一封书信,规规矩矩地递上去。胡老太监急忙接过来,再双手奉送给杨熠。
杨熠坐在桌案后边,直接就拆开了书信,接着帐内明亮的烛光,一行一行地看下去。
渐渐的、渐渐的,他英俊的脸颊变得阴沉起来,一双幽深的眸子中仿佛射出一道火光儿,呼吸也逐渐沉重起来。
慕容皇后心中大为得意,暗暗观看着皇帝的脸色。
“嘭!……”的一声巨响!
杨熠猛地站起来,抬手掀翻了长长的桌案,他的目光阴霾直直盯着远方。
有冷风儿灌进帐篷,他只觉得彻骨寒冷。
☆、第三百三十八章 大喜
守在帐篷外面的昶菁一愣,却是不敢轻举妄动,她悄悄贴近了帐篷门帘侧耳倾听着。
帐篷内,胡老太监不知其意,急忙跪倒在地:“皇上息怒、皇上息怒!”这皇后娘娘半夜送来了什么消息呀,竟然将皇帝气成这幅模样?
杨熠悲伤地站立着,心口一阵阵灼痛之感,仿若正有一团儿熊熊烈火的燃烧着。离兮,离兮,你真的背离朕了吗?
蓦然间,一个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在他的耳边回荡着:小九,小九,你放心,我只爱你,离兮只爱杨熠一个人!
不,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菟!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手中的书信拧成了一团儿,发出‘刺刺拉拉’的声音。
皇帝目光凌厉:“李沣年和昶蕞呢?不是由他们两人在离兮身边保护吗?逖”
皇后回答道:“他们两人……去年冬天的时候就被安氏杀害了,昶蕞的尸体还被安水屹当街示众,简直是惨绝人寰!”
帐篷外边,昶菁低头留下一滴儿眼泪,十九妹,当初怎么劝你都不肯听姐姐的话。你为了陪伴苏离兮那个溅人而死,值得吗?她现在照样活得好好的,你却尸骨无存了。
皇帝身子一摇,面色凄然一片!所以说,离兮她根本就是走投无路了,那丫头儿除了跳舞什么也不会,一点点心机都没有,她孤零零一个人在京城四处躲避、何以为生?
皇后干脆也跪下了:“皇上,您不值得为了这个溅人生气!”
杨熠阴森森的目光射在她的脸上,皇后暗暗打了个寒颤。
皇帝冷笑,眼眸中轻蔑之色一闪而过:“皇后大半夜里不休息,不辞辛苦等在外间,就是为了让朕知晓这个消息吧?”
皇后神态难堪,抬头言道:“皇上,臣妾确实有些私心,实在难忍那个溅人迷惑君心。臣妾是您的妻子,臣妾真心爱着您,当然无法容忍苏离兮的欺骗。然,臣妾更多的是为皇帝心疼。”
“皇上,长痛不如短痛!您现在看清楚苏离兮的品质,就再也不用去牵挂她了!那个溅人早就背叛了您,她贪生怕死,贪图富贵,早早就投奔到安水屹的怀抱中,成为什么敬王小妾,还生下了安氏的孽种!”
那一边胡老太监汗颜,又是这个苏舞伎?皇帝也只有为了她,才能如此动怒呀!真是想不到,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她就为别的男子生下孩子了?……
皇帝面色阴沉无比,他手中握着那一张信件,久久地站立着,冰冷地气息萦绕在他的周身,似乎有一股杀气腾腾升起,令皇后与胡老太监不寒而栗。
皇帝冰冷的言道:“那孩子多大了?”
皇后低声言道:“是三个月的婴儿!”
“三个月?”杨熠眉头一挑,眼眸中射出一束精亮之光,他的心中飞快地计算起时间月份来,一层儿疑云暗暗地漂浮而来。怎么会是三个月,那岂不是在天熙宫里就有孕了?
皇后明白他的怀疑,急忙解释道:“原本那孩子不该有三个月这么大的,听说是被安庆瑶那个疯子惊吓到了,提前两个月就早产了。所以说,苏离兮是怀孕八个月就生下了孩子。”
杨熠的目光复杂,一个怀疑的萌芽儿在他心中暗暗滋生开来,逐渐掀起一阵阵惊涛骇浪儿,以安水屹的聪明睿智怎么会容忍安庆瑶闯进去闹事惊胎?除非,他是故意为之,将责任推到大齐皇宫身上,避免安氏追究过深!
他突然问道:“孩子叫什么名字?”
皇后这才得意的言道:“那孩子当然是姓‘安’,叫安升辉,小名叫做辉儿。据京城传过来的消息,苏离兮极其珍爱孩子,不允许敬王插手,是她亲自取的名字。”
“安升辉?”杨熠心头一惊跳,眼中闪出着一道幽亮,仿若在茫茫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丝光亮。他一边儿渡步,一边默默念叨着:“升辉、升辉?辉儿……”
猛然间,他仰面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孩子原来叫升辉…”
皇帝这怪异的举动吓到胡公公和皇后了,他们担忧地看着皇帝,莫不是怒火攻心,气疯了?
胡老公公言道:“皇上,皇上您莫要吓到老奴呀,您就别伤心了,这天下的女子多的是,舞伎也多的是!”
杨熠停止了笑声,脸上是意味深长的微笑,叫人猜不透他的心思:“伤心,朕为什么要伤心?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朕心里高兴的狠!”
皇后、胡老太监面面相觑,心中疑惑不已!
他大步走出帐篷,高声言道:“来人,将朕的战马牵过了,朕要去策马扬鞭,好好欢喜一番!哈哈、哈哈…好久没有听到如此痛快的事情了,哈哈…”
升辉、辉儿,好名字,真是一个好名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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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敬王府,凌波苑……
辉儿刚刚满了百日,苏离兮便开始锻炼身体,恢复舞蹈基本功了。她在凌波苑的花苑里寻了一片空地,周围
tang是绿荫缭绕,前边是湖水波光粼粼。环境甚是优雅,空气清新芬芳,十分适合一个人安静练习舞蹈。
她去了一趟敬王府的针线房,请绣娘们赶制了几套舞蹈练功时的衣服和鞋袜,方便跳舞出汗时换洗。她将辉儿托付给曾嬷嬷和青梅精心照顾着,又列出了一个恢复身材计划表。每天清晨的一个时辰,下午起床后的一个时辰,晚上睡觉前的一个时辰,都是她刻苦练习的时间。其它时间就用来陪伴儿子玩耍。
一旦制定好计划,她就朝着目标努力着。为了早日寻会往日跳舞时的自信与功底,她练习基本功十分刻苦,简直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曾嬷嬷和青梅有时候会抱着孩子过来观看,只见她一身一身的汗水流下,衣衫被汗水浸透像是落汤鸡一般,她依旧不知疲倦的翻腾着、旋转着。
一个又一个高超的舞蹈技能被苏离兮完美展现出来,令观看者目不暇接。各种姿态动作,步法、翻身、大跳、飞跃、掀身探海等等已经相当熟练了,可她仍然是百遍、千遍的重复着。因为她是一个专业的舞蹈演员,只有将每一个舞蹈技巧都与自身融为一体了,才能在舞蹈表演中随心所欲的演绎而出。
很快,苏离兮的身上出来了大大小小的伤痕,青一块、紫一块的很是难看。跳舞时难免会有些磕磕碰碰,摔倒、扭伤、更是常事。
青梅一边帮她涂抹药膏,一边惋惜地言道:“夫人,您现在已经不是歌舞伎了,您是我们敬王府中唯一的夫人,何苦这般为难自己?您看看将自己弄伤了,可别留下什么伤疤呀!唉……”王侯家的夫人们,谁会像她这般放着清闲富贵的日子不过,想尽办法折腾自己?
苏离兮轻笑:“女子一定要有自己的事业,我可不愿意天天混吃等死!”
“哎呀,夫人,难道您还想去外边跳舞挣银子花?敬王爷才不会同意您再去抛头露面呢。在府中自己跳着玩玩就行了吧!”青梅吃惊的言道:“女人哪有什么事业呀,女子相夫教子便是一辈子的事业!”
“不和你说了,反正你也不懂!”苏离兮咧嘴:“哎呀,好痛,轻一点呀!”
“好的、好的!”青梅连连道歉:“这小腿上全都摔黑紫了,您下午就不要去练习了吧?”
“不行,做事岂能半途而废?”苏离兮言道:“今天偷懒一次,明日再找借口偷懒一次,我的舞蹈功底何时才能恢复?”
“王爷来了……”门口,响起丫鬟秋兰的声音。
苏离兮一怔,急忙将自己的底裙放下,遮挡住白皙修长的小腿。又是一个多月没有见到他了,怎么突然过来了?有时候,她知晓自己练习跳舞的时候,他站在远处的楼阁上观看着,但是从来都没有走过来说话。
珍珠帘子一掀开,安水屹走了进来,苏离兮从床榻上站立起来。
几个丫鬟行礼:“见过王爷!”
安水屹平静地点头:“你们都出去吧!”
苏离兮行了一个小福礼,安水屹虚扶一下:“离兮,听说你最近练习舞蹈很辛苦吧,我今天来是告诉你一件事,我为你寻了一位乐师,可以为你的舞蹈伴乐。明天一早就可以过来了!”
苏离兮心中暗暗感谢,她练习舞蹈确是需要一个乐师,没有音乐伴奏的舞蹈是枯味的。
他沉吟片刻,言道:“是一位琴技很高超的乐师!”
“多谢你了!”
“嗯!”他幽幽地看着她,两个人面对面无话可说。
他心中叹息一下,准备转身离去。
苏离兮迟疑地抬头,叫住了他:“水屹!”
安水屹停住了步伐……
她羞涩地言道:“水屹,你……你是否有空闲,可以帮我画完剩下的《梨花落》舞谱?”
二十四幅《梨花落》,如今还差着八幅舞谱呢!若是不能收集齐全,她岂能安心?
安水屹猛地回头,压制住内心的惊喜:“当然……当然有空闲了!”
她还在乎《梨花落》,她还是在乎他们曾经的那一段爱情!
☆、第三百三十九章 二十二幅《梨花落》
半年后,又是一年梨花绽放,漫天白色的梨花飞舞,如同洁白的雪花般梦幻美丽,大片大片浓绿的叶子在摇曳着。
凌波苑内,琴音悠扬……
苏离兮正在随着悦耳动听的琴音儿翩翩起舞,她满头的青丝用一支白玉蝴蝶钗浅浅的倌着。身上穿一袭白裙薄纱衣委地,裙边儿绣着蝴蝶飞舞的暗纹,舞动时蝴蝶仿若扇动着翅膀活了一般菟。
她峨眉淡扫,不施粉黛,楚楚的眸光中纯洁似水,难掩清丽婉约的容颜。她云手挥袖之间,优美的身段淋漓尽致,动人心弦。
不远处,安水屹正在凝神运笔作画,他一时抬起头来观看舞蹈,一时又低头精心勾勒出曼妙的线条。
敬王府的安乐师轻抚琴弦,配合着苏离兮的舞姿弹奏出一个又一个优雅动人的琴音,三人配合的相当和谐!
一曲奏完……
“好了!”安水屹将手中的细毛笔放下,仔细端详起这一幅新成的画作。
苏离兮停止舞动,回转衣袖飞一般地跑过来,凑在他的身边观看逖。
她露出惊喜的神态,高兴地言道:“哎呀,这一幅画的构思不错,比我跳的还要逼真几分,可算作是一幅成品梨花落舞谱了!”
“谬赞了!”安水屹委婉一笑:“我倒是觉得这一幅画没有抓住你舞姿的神韵。离兮,你看这里……”
他伸出一指,点向画中某处:“这里的运墨过于浅淡了些,可惜我刚才手腕力度不够,若是能再添上一份的力气,便会是不同的效果。总觉得缺少了一分灵气儿,还是重新画吧!”
他似乎要将桌案上画纸撕破,苏离兮急忙张开双臂,挡在他的面前,急切地言道:“不许破坏我的画,我觉得这一幅真的挺好,你又来吹毛求疵了!”
他温和地笑道:“精益求精,我明日定会画的更好!”
“不行、不行,我偏偏就是喜欢这一幅画……”她牢牢护住身后的画卷。
他们一个人要撕画,一个人要护画,两个人未免贴身站立碰到了手臂,长长而飘逸的衣衫裙袍都纠缠在一起,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对说笑嬉闹的恋人,显得甜蜜又温馨。
远处的亭台上,曾嬷嬷和青梅站在一起,二人均都露出了欣慰的笑意。曾嬷嬷言道:“青梅,你看王爷他多高兴呀!他每天从朝堂中归来,都是忧心忡忡的模样。但是,只要和苏夫人在一起谈舞论画,整个人就又变得轻松愉悦了。王爷是真心爱着苏夫人呀!”
青梅点点头:“咱们王爷和夫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嬷嬷,您看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如同神仙伴侣一般,真叫人羡慕。”
曾嬷嬷叹气:“升辉小公子出生都九个月了,夫人的身体早就恢复如初,可她就是不肯叫王爷近身,两人至今还是分房而睡。两个人谈论舞艺和画作的时候,看上去也是很甜蜜的。可是,就差那么一层窗户纸儿没有捅破了。让我们这些外人看得干着急、没办法!”
青梅撅嘴:“谁说不是吗?夫人每次拿到一幅画,就高兴地像个孩子似的跑跑跳跳,王爷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亦是幸福的不得了。照奴婢看来,他们二人明明是情投意合的一双爱侣,为什么偏偏就不能在一起呢?”
曾嬷嬷沉默一会儿,看着远处并肩站在一起说说笑笑的两个人,暗暗下定了决心:“总是这样拖延下去不是个办法,王爷若是得不到苏夫人,就不会真正的快乐。少不得,由我们这些人来牵线搭桥了。”
青梅迟疑的问道:“嬷嬷,您老的意思是?”
曾嬷嬷言道:“咱们王爷是个知书达理的人,断不会违背苏夫人的意愿。而苏夫人又是一个面皮儿羞薄的人,更是不会主动投怀送抱。不如我们在背后推他们一下,好叫二人早些成其好事,做真正的夫妻!”
青梅吃惊地看着曾嬷嬷:“这种事情,如何推波助澜?”
曾嬷嬷低语道:“去准备一下垂情之药吧,悄悄放在王爷和苏夫人的汤水中。”
“啊?”青梅吓得后退一步:“我们是奴婢,怎敢给主人们下药?嬷嬷虽是好意,可事后若是被发现了,王爷岂能罢休?只怕苏夫人那倔强的脾气也会大闹一场!”
“那又如何?”曾嬷嬷笑道:“不要放的太多,只放一点点就可以了。稍微有那么一些助情用途,就可以帮助王爷了却心愿,指不定他们事后根本就无法察觉,还以为是情到浓处、水到渠成呢。”
“哼,就算被发现了,老身我一力承担责任,任由王爷处置。何况,说不定王爷心里欢喜地狠呢!”
青梅很是犹豫不决:“这样做,总是觉得不大妥当,会不会引起什么祸端?”
“放心好了!”曾嬷嬷安慰道:“他们二人并非完全无情,就差这么一点点推动了。等过了这一道关卡,苏夫人哭闹一场,王爷再小心赔个不是。半推半就的,以后便是蜜里调油的恩爱了。”
“这……”
曾嬷嬷坚定地言道:“去准备一下吧,今夜
tang就让王爷如愿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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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离兮将第二十二幅《梨花落》舞谱,亲手悬挂在书房里。幽雅的房间里放眼望去,一幅接着一幅的舞谱排列成行,一个又一个美丽的舞姿展示而出,连起来就是一套梨花落的舞蹈动作,真是令人赏心悦目。
自从半年前,她恳求安水屹继续《梨花落》舞谱的创作,他欣然答应。并且以每一个月一幅的速度,飞快地完成了这么多作品。
新请来的安乐师琴技亦是很高超,可惜他是一个哑巴,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能讲话?总之必然是安水屹极为信任的人。他总是坐着一旁默默的弹奏着,从来不曾发表过什么见解。苏离兮若是有什么需要,仔细告诉他便可。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