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将军。”
“走密道。”
“小姐她,”何平看向那躺在那儿昏睡的女子,叹了口气,“将军您,到底还是没有告诉她。。。。。。”
“若是瑾苏小姐知道,该会有多难过。”
“我比任何人都不想瞒她。”
“那您为何。。。。。。?”
“我赌不起。”
萧望看着怀中那清丽女子,哑声开口,“我宁愿让她永远活在假象中,也接受不得一丝一毫的闪失。”
“可。。。。。。”何平仍想再说些什么。
“走吧,今日已是第十二天,瑾儿的伤撑不了多久了。”
他拉上帘布,似乎不想听到任何的拒绝之话。
“是。”
男子看了那紧闭的帘布一眼,无声的叹气,掉转车头,向身后的一条小路行驶而去。许是心中在思虑着什么,竟未注意到身后那紧跟着的马车。
天,似乎有些黑了。
。。。。。。。。。。。。。。。。。。。。。。。。。。。。。。。。。。。。。。。。。。。。。。。。。。。。。。。
太子府内。
锦衣男子靠坐在座椅上,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漫不经心的开口。
“你说,马车当真行驶进了那条地下通道?”
“回禀太子殿下,臣收到的飞鸽传书上的确是这样写着的。”
老者慢慢抬头,竟露出了一张本早不该在这世上出现的容颜。
“很好。”
杨广直起身,看着身前跪在地上之人,“杨素,你可知我为何要救你一命?”
“老臣愚钝,还请太子殿下明鉴。”
“萧望已毁了你的迷魂掌,你现在对本王来说就等同废人,可本王却偏偏要救你,让你以后只能以本王马首是瞻。”杨广一步步向前,走到那老者身前,“本王就是看上了你这心狠手辣的本事。”
“殿下的意思是,要老臣助您对付萧望?”
男子黑眸微眯,“他已是本王的妹夫,你认为本王为何要对付他?”
“为了萧府那二小姐。”
杨素抬头道。
“哈哈!”杨广笑道,“论老谋深算,果真谁都比不上越国公你啊。你还知道本王多少事,不如都说出来听听?”
“老臣的命已是太子殿下的了,什么是不该说的,老臣心中明白的紧。”老者垂眸道,“只是殿下,您难道不奇怪,为何萧望会知晓通往长生殿的那条密道吗?”
“你想说什么?”
“萧老将军,并非老臣所杀。”
杨广眯着眼睛,等待着他继续开口。
“婚宴之上,萧望曾亲口告诉我,萧老将军是他亲手所杀。”
“此话当真?”男子神色冷凝,似乎有一丝不信,“他为何要杀害自己的亲生父亲?”
“没错,他没理由杀害自己的亲生父亲。”
杨素的眉间闪过一道精光,“不过据臣所知,萧望自小便被送去落霞山拜师学艺。十六岁回京之前,没人见过他。”
“你是说。。。。。。”
“若是他,并非真正的萧望呢?”
杨广手中的折扇微微一颤,黑眸满是不可置信,“他会是长生殿之人?”
“老臣不知。”
杨素后退一步,“太子殿下的想法老臣又岂敢妄加揣测。”
“妄加揣测?”杨广冷笑,“本王的想法你已完全猜透了吧,杨素啊,为何本王突然好似有些后悔救你了呢?”
“老臣会证明给殿下看,您不会后悔救了我。”
“很好。”
杨广看着地下之人,“关于萧望的身份不要和任何人提及,另外,派人盯紧他,有什么情况立即向本王报告。”
“是。”杨素应道,“太子殿下若是没事的话,臣便先告退了。”
“下去吧。”
杨广坐在座椅上,拂袖道。
修长的两指按压着紧蹙的眉心,想着刚刚老者的说辞。若他当真不是真正的萧望,目的又为何,莫非当真是颠覆朝廷?
那语兰呢?
他好似想到了什么,急急起身,唤着门口的侍卫,“备轿,本王要去将军府走一趟!”
夕阳已落。
杨广站在将军府的庭院中,看着面前那许久未见却依旧淡雅美丽的妹妹,宠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尖,“有了夫君就不要皇兄了是不是?多少日了,也不知回府看看,还要我亲自过来找你?”
“就知道皇兄你最疼我了嘛,”女子摇着他的胳膊,温婉的笑,“语兰初为人。妻,自然有很多事情要学习,怎能每日都往家跑?”
“你呀!”
杨广看着她这不谙世事的样子,无奈笑道,“皇兄带了你最爱吃的核桃酥,看你瘦的,是不是都没照顾好自己?”
“怎么会,娘照顾的我很好,只是人家。。。。。。”
语兰低着头,满脸羞红。
“是公主太想萧将军了,每日都茶不思饭不想的。”在一旁看着的小丫头忍不住插嘴道。
“小蛮!”。
语兰轻声喝止,不让她再说下去。
杨广见笑,“你这丫头,果真是有了夫君就忘了皇兄,怎么样,有没有给老夫人添麻烦?”
“太子殿下哪儿的话,公主孝顺知礼,娴雅大度,府中众人都称道有加,怎会添麻烦呢?”从前院走来的老夫人听到他这话,忍不住替儿媳辩解。
“见过老夫人。”
杨广看着她,微微俯身,礼貌道。
“殿下不必多礼。”
老夫人见他这般客气,着实吓了一跳,“殿下万金之躯,该是我这把老骨头见礼啊。”
“您是语兰的婆婆,按理说也是本王的长辈,行家礼也是应该的。”杨广抬身笑道,“老夫人,本王刚好有几件事情想请教,不知您可否有空闲呢?”
“当然,殿下请屋内坐吧。”
老夫人看他彬彬有礼的样子,也不疑有他,转身唤着,“灵娟,替殿下奉茶。”
将军府的前厅很大,尚算素雅。
杨广饮了一口手中清茶,道,“您是说,萧将军十六岁前,连您也未曾见过他?”
“是啊。”
老夫人回忆道,“老爷铁了心的要他学好本事再回来,未有所成时不许任何人去看他。我耐不住想念,也曾偷偷跑去找过他,可不知为何,竟是从未找到过这孩子。”
她慢慢开口,“说来也怨我,望儿生来调皮捣蛋,活泼的不得了。可这一去一回,却不知怎的连性子也转了。有时候看着他冷漠肃静的样子,连我这当娘的都好似有些陌生。”
“不过也好,他孝顺,还有本事,从他爹死了之后,整个萧家就全靠他支撑起来的。有时想想,也许他这早熟的性子,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老夫人,您可知萧老将军是如何离世的?”杨广轻抚手中折扇,又问。
“大夫说老爷是中了慢性□□,那种毒已渗入他血液中有半年之久了,可却一直未被发现。本来也没什么证据,可望儿非一口咬定是杨素干的,而这一年来,他也想尽了办法要替老爷报仇,到现在,死者已矣,我也不在意这些了。”
虽已过去很久了,可说起时,老夫人似乎仍有一丝感伤。垂着眸,声音很低。
“对不起,提起您的伤心事了。”
杨广看着她的样子,道歉道,“其实本王今天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来向您提亲旳。”
“提亲?”
“是啊。”
男子微微笑道,“本王与瑾苏相识已久,更是对她一见倾心。所以,本王想等她伤好之后正式迎娶她,并立为正妃。”
老夫人似是有些犹豫,“这。。。。。。”
太子殿下固然是好,可这瑾儿心中,可还容得下他人?
“你我两家亲上加亲不是更好吗?这太子妃的位置,本王可是一直在替瑾苏留着呢。”
“瑾儿这丫头自小倔的很,没得到她的同意,我也不敢替她做主应承了殿下您。”老夫人只能先敷衍道,“还是等她回来再说吧?她的伤。。。。。。”
“也对。”
杨广心中虽有不满,还是礼貌笑着,“那本王就等她回来,再备好聘礼上门提亲。”
“今日天色不早了,本王就先告辞了。”他起身,朝老夫人微微低头,“语兰还要麻烦您多多照顾了。”
他迈开腿向门口走去,嘴角一直保持着笑容。
虽没有得到老夫人的认可,可他想听的,却已完全听到了。
至于瑾苏,似乎不用再着急了。
因为她,注定了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第七章 真相
西域的夜似乎来的比中原要早。
沉静,黝黑,落寞,一层层笼罩下来,宛若一只巨大且张牙舞爪的怪兽。
玉石桌旁,胡乱散落着几罐空着的酒瓶子。石凳之上,男人静静端坐在那儿,一袭黑衣,似乎要融入这夜色之中。
拿起酒坛,向自己杯中慢慢斟着酒,举止翩翩的样子让躲在门后的红衣女子竟看的有些痴呆。双手压着红廊,甚至忘记了他找自己许是有重要事情要交代的。
似乎感觉到身后那灼热的目光,男子缓缓勾唇,“欢儿,看够了吗?”
“主。。。主人。”
无欢红着脸,急忙向前几步。
摘去了平日常伴的红色面纱,她素白的脸上未施粉黛,可伴随着颊上两抹红晕,却更显得绝色倾国,让人完全移不开目光。
“都处理好了吗?”
“属下已将影卫调离出谷,明日午时是最佳时机。”
“很好,”他一杯接一杯的向口中灌着那辛辣的液体,浓烈的酒气弥漫了整个庭院,“柳儿方面又如何?”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
无欢看着他桌上那东倒西歪的酒坛,微微有些蹙眉。
不知为何,今日的魅皇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样。尽管他看来仍旧邪魅冷血,可那双眸子中却包含了昔日没有的复杂。
那种情绪,她迄今为止也只见过一次,便是那日他毫无理由的受了那女子一剑。他捂着那兵刃刺下的伤口,紫眸孕育着滔天的愤恨,就连声音,都低哑哀伤的不像话。
无欢清澈的瞳孔怔怔的望向男人的眸中,那般炙热,似乎要探进他的灵魂深处。
空气中散发着厚重的酒气,她的头有些晕,双腿竟不受控制地向前一步,伸手拿下男子手中的酒杯,“别再喝了,酒会伤身的。”
“你在命令我?”
紫眸盯着女子那倾国容颜,他竟好似有些醉了,高大的身子摇摇晃晃,“欢儿,我怎不记得我何时给过你这个权利的?”
“属下不敢。”
对上男子那冰冷的眼眸,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是欢儿鲁莽了,请主人责罚。”
他紫眸微眯,看着女子那微低的头,薄唇轻抬,挑起一个摄人的弧度,“欢儿,你跟了我有多久了?”
“回主人,很久了。”
很久了。
那是她自己都不曾记得的时日了。
有十年,十五年,还是二十年了?
她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有的只是眼前这个主人。她随他读书、习武、学习毒术,为他杀戮、残忍、铲除一切阻碍他复国之路的敌人。
世人都说,长生殿的无欢姑娘枉然绝世倾城,可惜却是个无情无心之人。
可又有谁知,她并非无情,并非无心,只是所有的感情所有的希冀都给了眼前的男人。她痴迷于他孤傲冷峻的背影,心疼他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疼痛他紫眸中化不开的苦楚。
她总是在想,那张黄金面具下会藏着怎样的一张脸呢,是否如书中所说,面如冠玉,君临天下。她也不是没想过的,若有一天大周复辟,他三千功名,玲珑社稷,会否牵着自己的手低眉浅笑,看尽所有繁花盛夏。
她闭上眼,光是想想,都觉得幸福的不可思议。
“跟了我,后悔吗?”
魅皇看着眼前女子,又向口中灌入一大杯辛辣的液体,低哑道。
“若没有我,你现在该是相夫教子,过着很幸福的生活吧。而不是像现在,每日杀戮,脚踩在刀尖上度日。”
“欢儿不悔。”
女子垂眸,声音清澈动人。
“又一个。”
男人哑声失笑,“我究竟有什么好的,冷血,无情,残忍,有时候连我自己都那般痛恨自己。”
“主人,你醉了。”
无欢蹙着眉,淡淡提醒道。
“醉了?醉了有何不好?”他摇晃着手中的酒杯,声音魅惑的不可思议,“欢儿,来,陪我喝一杯可好?”
那低哑哀伤的声音让无欢无力拒绝,更加无法拒绝。扬起裙角,坐在他身旁的石凳之上。
是啊,醉了,醉了有何不好?
若是清醒着的他,又怎会允许她如此靠近?
长发被风吹散,挡住了她的大半张脸,更是挡住了脸上如何也掩藏不住的浓浓情意。她垂着眸,听着身旁男子的一声声低喃。
“八岁那一年,杨坚发动兵变,我眼睁睁的看着母后在我面前被拷打至死,看着嫣儿摔落悬崖可我却无能为力,看着杨素为找到我的下落残忍屠杀我大周三百一十六名男童。那一日,我失去了母后,失去了妻子,失去了我整个国家。从那之后,我便告诉自己,我活在这世上就只为复仇。”
“我杀戮,我残忍,我无情,可我又得到了什么?有时候看着自己的满手鲜血,我甚至会想,为何当年老天不将我一并带走,而是残忍的留我在独自辗转,承受这本不该属于我的一切。”
“我不想再杀人了,我杀人杀够了,若这世上果真有报应,那我是不是就快被天打雷劈了呢?”
“我曾在嫣儿坟前发誓,此生绝不会爱上其他女子,可我。。。。。。”
他突然停顿了一下,手中的酒杯微微颤抖着,“我好像做不到了。”
“我曾说过,长生殿之人不可以有任何情感,哪怕一丝一毫。可却又是我,率先破了这个规矩。”
“她明明只是嫣儿的替代品,明明只是一个玩物的,可为何我会为她感到心痛,为何我会为她放弃我所有的原则?”
男人低低的笑着,声音愈发沙哑,“我也曾想过,若我没有出生在那战乱年间,若我不必忍受亡国之恨丧亲之痛,若我只是一个出生在平凡人家的普通人。那我是否也可以只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可我知道,我没有那个资格了。”
从那日起,从做了魅皇的那日起,他便没有这个资格了。
“别再说了,主人,你醉了。”
无欢心痛的难以自持,紧握住男子冰冷的大掌,低低的安慰,“都过去了,别再想了,一切都会好的,都会的。”
她声音很低,很轻,动听的不像话。
酒瓶被胡乱的扫落在地,男子抬起头,亮晶晶的眸子直直的看着身前女子那水嫩的瞳孔。手掌向上,撩开她乌黑的长发,修长的手指一寸寸拂过她光洁的额头,精致的眉眼,嫣红的唇瓣。
那般炙热的温度,似乎要烧灼了他的冰冷。
“瑾儿。。。。。。”
他声音沙哑,紫眸缠绵着滔天的情意。
无欢沉迷的心,陡然清醒。
“瑾儿,瑾儿,瑾儿。。。。。。”
男子一声声的低唤,手指停在她的唇瓣之上,那般珍惜的动作,像是在抚弄着什么稀世珍宝。可无欢明白,那却不是对她。
她的泪,险些滑落下来。
瑾儿,瑾儿。
那伤了他一剑的女子,那曾不止一次让他失控的女子,那,不是她啊。。。。。。
颤抖的手指向上,落在他冰冷的黄金面具之上。她发了疯的想知道,这张脸上现在该有怎样的表情,那从来都毫无情绪的一张面具下,该是一张怎样的容颜。
只为见他一面,即便下场只能是死。
纤细的手指伸向那张面具,冰冷的金属滑落在地。
“哐当”一声。
震醒了那迷茫的酒醉之人。
女子纤细的身子微微颤抖着,手指还立在男子的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