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去,那我去还有什么意思,我陪着你吧。”赵括也打消了主意。
两个人说得会儿话又走回去。
萧氏正与一位姑娘在闲谈,侧面看去,那姑娘鼻子高挺,嘴角微翘,看起来十分的甜美,萧月兰认出是齐家的姑娘齐月,连忙上去道:“你何时过来的,我还以为今日见不到呢,听说你前阵子染病卧榻。”
齐月是惠妃的侄女儿,她抿嘴笑道:“不过是小病,早就好了。”她朝赵括瞄一眼,“你与殿下去哪里了,刚才娘娘还同我说,恐怕是要跟豫王爷一样不见了。”
听出来姑姑的怨气。
哥哥是不像话,来这里与姑姑,姑父打个照面就走了,原本姑姑今日见许多姑娘,定是要让他好好看一看,可结果呢,又是没有办法!有时候,萧月兰真觉得萧隐好像条滑不溜秋的鱼,要抓它只会惹你生气。
“姑姑,哥哥肯定是去看龙舟了,他每年都要押注的,不会走远。”
萧氏摇摇头,就算押注,还不是瞧不见人影儿,这侄儿,真是不太想管他了,也许正如惠妃所说,早晚他都要成亲的。
才从边疆回来,恐怕是还没有习惯京都,等到他越过越舒服了,男人还能不想要女人?萧氏朝旁边的赵轩看看,他从小身子骨弱,照样都要大选呢,不过幸好这些年遵从父亲的承诺,对她一直都很好,宫里众多女人,到头来在他身边也就只剩下自己与惠妃,惠妃又体贴知礼,真是没什么好抱怨的。
她笑着与赵轩说起话来。
远处,龙舟队都在准备了,就等一声令下。
陈莹坐在游舫里,默不作声。
萧隐强行带她来,她不至于吓得哭哭啼啼,可要装作十分欢喜去哄他一个王爷,恐怕也做不出来,更何况,才发生那种事情。
这时候,最难受的只怕是沈溶了。
早知道今日这结果,也许在浮山时,她被他相救就该一走了之,不该谢他,不该再见他,这样,不会慢慢生了高攀的心思,不会想着做侯府的少夫人,不会想与他琴瑟和鸣,沈溶也不会因为她这种身份的姑娘,而弄得左右为难。
皇上钦点的榜眼,如今该是多么风光呢?
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萧隐却听见了,掀掉她的帷帽,将李综刚刚递过来的铜盘放在案上道:“今日有十二只龙舟,你要押哪一只?”
在来的马车上,陈敏就与她说过了赛龙舟的事情,只她没有放心里去,倒没想到这王爷还询问她押注。
“我哪里知道。”陈莹还在气着呢,但也不敢气太大,萧隐是王爷,横行无忌,她扭过头,“我第一次来白河,并不知道那些龙舟。”
他不让她避开,伸手将她脸掰回来,一字一顿的道:“李家,杨家,白家,钟家……”将十二只的名字都说全了。
两人相对而坐,他一双眼眸近在咫尺,陈莹被他看得脸红,随口道:“白家。”
“为何选白家?”他问。
“我喜欢白色。”陈莹道,“别的姓儿可不是颜色。”
也只有女人会那么想了,萧隐嘴角挑了挑:“押注可不是只看姓,你怎么不问问往前都是哪一只龙舟拔得头筹。”
陈莹轻哼一声:“我又不押,倒是王爷押错了输钱。”
话音刚落,萧隐就把她头上一支珠钗取下来扔在铜盘里,又扔了银锭,与李综道:“陈姑娘押白家,本王押杨家,你送过去。”
那是她自己很喜欢的一支珠钗,虽然不太值钱,可却很漂亮,白色的夹杂着淡淡的黄,好像柳絮封在其中,这是好几年前的了,父亲母亲与她一起选的。
“这不行!”她叫起来,想要取回。
萧隐一下按住她的手。
白色修长的手指磕在花梨木的案上,衬得那颜色更为深沉了。
李综疾步走出去。
看陈莹气愤,咬着银牙,萧隐嘴角挑起来,不知为何,他今日好像十分的想要看到她这种神情,生气却拿自己没有办法。
男人的手像铁钳,陈莹深呼了一口气:“我荷包里也有银子,王爷若非要我押注,我可以拿银子换那簪子的。”
“是沈溶送你的吗?”萧隐问。
他的眸色看起来有些危险,陈莹刚刚要否认,却想到他这一次次寻自己而来,总不会无缘无故,柳眉一扬道:“是不是沈公子送的,难道对王爷很是重要?”
萧隐眯起眼睛。
这一刻有点像野兽要吃人一般,陈莹心头一跳,垂下眼帘。
李综刚走到船头又折返回来,禀告道:“王爷,陈大人求见。”
作者有话要说: 萧隐:本王在问一次,是不是沈溶送的?
陈莹:哼,就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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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
比起袁氏; 陈莹自然更信任陈怀安,虽然陈怀安这个人她一点不喜欢,但关键时候; 肯定是比袁氏要靠得住,故而便是让石燕去传信。
听说侄女儿被萧隐带走; 陈怀安有一些惊讶,但也不是十分的意外。
上元节,常翊被打,老夫人与袁氏先后都来说过,想让他找相熟的官员调查这件事情; 其实,常翊是最清楚不过的人,却装作不记得,想不起来,必是出于害怕。后来有位官员告诉他; 那日晚上,萧隐曾在巷口出没,他就已经知道了。
常翊那么想娶陈莹,定是被萧隐逮住了打一顿。
对于这个外甥儿的行为,他不同情; 倒是萧隐,他心想恐怕是跟陈莹有了说不明道不清的东西,不然何须出手?
从来都没有听说豫王是个喜欢打抱不平的人。
今日他又不按常理,将陈莹带到游舫; 陈怀安立在甲板上,看着李综走过来,暗想他应该跟萧隐说些什么才好。
“王爷请您进去。”李综手里还托着铜盘。
看到一支玉簪,陈怀安眉头挑了起来,那好像是陈莹的!
他走进去。
见到叔父,陈莹露出求救的表情。
陈怀安上下看她一眼,才向萧隐行礼道:“王爷雅兴,倒不知刚才押了哪一只龙舟?”
“杨家的。”萧隐请他坐下,并不提陈莹,好像她不在旁边一样,陈莹暗恼,这瞬间觉得自己好像是什么东西似的,她看向陈怀安,希望他能快些将自己带走。
陈怀安倒不急,缓缓道:“去年陆家夺魁,意志昂扬,陆公子醉酒不慎摔入河中溺毙,陆家大受打击,今年是不可能了……杨家的话,比之钟家或有胜算。”
陈莹听得心头一沉,那她那支簪子是不是再也拿不回来了?
小姑娘的脸满是担忧,萧隐看在眼里,心想她自己选的白家,便得自己承担,他与陈怀安道:“难不成陈大人也押了杨家吗?”
陈怀安笑起来:“下官无此嗜好。”
那是光参不赌了,萧隐侧过头看向船外。
河中此时传来号角之声,响彻天空,十二只龙舟早就祭过河神,蓄势待发,一得令便是全力前行,在众多船桨的滑动下,宽阔的长河泛起了巨大的浪花,像一条条的白练蔓延在河面上。船员们这种激烈的争斗,引发了百姓们兴奋的欢呼。
刹那间,河两岸站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
陈莹也忍不住聚精会神的观赏起来。
船厢里一时寂静无声,一直到有龙舟仿若离弦的剑一般冲过去,夺得魁首,萧隐才拿起案上的酒盏放至唇边,问李综:“是不是杨家?”
“是。”李综道,“多亏得杨家新请来的船员,听说在闽南一带很是厉害。”
那二人说话时,陈莹看向陈怀安,心想他居然沉得住气一句不说,还陪萧隐看完了赛龙舟,原本她以为陈怀安一来就会想法子把自己带走呢。
“恭喜王爷。”陈怀安此时笑道,“王爷与皇上心有灵犀,皇上刚才也押了杨家,不过皇后娘娘是押了许家的。”他侧头问陈莹,“你是押了哪家,若是跟随王爷,这会儿应是赚了钵满盆满了。”
陈莹恼道:“我押了白家。”
听出她的怨气,萧隐将酒盅在手里转了转。
“那真是可惜了,白家遥遥落后。”
但凡押注,押定离手,簪子怎么也拿不回来了,可她原本怎么会去赌呢,都是萧隐强迫的,她忍不住朝这个男人瞪了一眼。
她这容貌宜喜宜嗔,怎么都好看,萧隐并不动气,相反,他唇角隐隐含笑。
真是稀奇的事情了,便是朝廷重臣,都没有哪一个敢瞪萧隐,陈怀安看在眼里,又与萧隐说得几句话道:“下官这侄女儿第一次来观龙舟,难得有王爷相请,委实荣幸,只出来久了,恐怕内子着急。”他招呼,“莹莹,起来罢,我们该回去了。”
话说的不疾不徐,不轻不重,萧隐看向陈怀安,发现他神色也是平静的,好像是在说一桩再平常不过的小事儿。想到朝堂众位官员对陈怀安的评价,嘴角微微挑了挑,这个人他第一次去陈家时就已经领教过了,但凡拿大事小事相问,陈怀安都是回答的不卑不亢,滴水不漏。
正因为如此态度,便是想找茬也挑不出毛病,他淡淡道:“你叔父来接你,本王便不留了。”
陈莹连忙站起来。
谁料萧隐又道:“既然你叔父说荣幸,那以后该是要多多益善了。”
这又是什么话?难道他还想一次又一次将自己随意带走吗?陈莹气恼的看向萧隐,他盘腿坐着,不似站着时那般挺拔,看上去甚至于有几分慵懒,但那眼神却幽深锐利,不容人拒绝。
真是奇了怪了,堂堂王爷就没有事情做了吗!
陈莹轻哼一声:“叔父如此出于谦逊,王爷莫瞪鼻子上脸,下回真要相邀,烦请王爷递帖子过来,我再考虑去不去。”
萧隐侧眸,仗着她叔父在,突然胆子变大了。
怎么,想他光明正大请她去王府吗?
他正要说话,陈莹却不给他机会,拂袖疾步而出。
萧隐脸一沉。
见到这幕的陈怀安莞尔一笑,朝萧隐行礼:“下官告辞了。”
一直走到甲板上,陈莹才长长吁出一口气,刚才她可是鼓足了勇气说的,就为挫一挫萧隐,谁让他那么嚣张。
看她脸色发白,陈怀安想到石燕说的话,暗想这个小姑娘也不容易,才应付完沈家又遇到萧隐,他让陈莹戴上帷帽,从搭在河边的木桥走下来。
小姑娘的身影窈窕,风一吹衣裙飘飘若仙,齐月在远处看到,惊讶万分:“竟然有个姑娘呢,月兰,她从王爷的游舫上下来了。”
龙舟赛一完,姑娘们都去河上观景,齐月与萧月兰一阵子没见,前者又喜欢游船,萧月兰便打算请她去游舫多说会儿话。正往前走呢,听到这个,萧月兰瞪圆了眼睛,使劲儿的看,可她看不太清,问道:“是哪家的姑娘,你帮我仔细瞧瞧。”
“带着帷帽呢,不过她身边有个人……啊,是陈怀安陈大人。”
萧月兰微微拧眉,哥哥今日只露了个面就不见了,难道是在游舫上,可游舫上怎么会有姑娘呢?他从来都不沾女色的,她十分想不明白,连忙叫护卫去查。
齐月抿嘴笑:“指不定是好事儿。”
萧月兰心想,这恐怕不能高兴的太早,哥哥的心思谁也摸不准!
她拉住齐月:“我们快些去游舫吧。”
她得去试探一下。
两位小姑娘疾步而前,等她们来到木桥上,陈怀安与陈莹已经走得很远了。
在僻静的地方停下来,陈怀安问:“沈家的事情怎么说?”
陈莹一惊,诧异的看向他,但很快就明白定是石燕告知的,她摇摇头:“算了。”
就算沈溶相信她,也不会有多好的结果,毕竟沈夫人是他母亲,这种血肉关系难以割舍,打断骨头连着筋,她可不敢冒险。
她也不需要沈溶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陈怀安沉吟,想到沈溶送信的样子,只怕对陈莹情根深种,且他念书一路顺畅,被点榜眼,头脑必是清明的,等醒悟过来,不容易罢手,遂问道:“假使沈公子来见我,你想让我说些什么?”
真的是走一步算十步,他想得太远了,陈莹怔了怔,半响道:“只要能让他断了念头,叔父能说什么就说什么罢……”她顿一顿,“不要太过伤人,他很好。”
她眼睛有些湿。
陈怀安答应。
两人又沉默下来。
后来倒是陈莹又先开口,这几次遇到萧隐,他都对她任意妄为,虽说没有严重到毁了清白,可将来如何,难说的很,到时候她该怎么办?这回有陈怀安,下一回呢?她斟酌言辞道:“不知叔父您是如何看待豫王这个人的?”
陈怀安转过身。
陈莹咬一咬嘴唇:“都没人管得住他!”
小姑娘满脸的懊恼,可便是生气着,也是惊人的妍丽,蒙着面纱,那张脸都好像盛开的牡丹,让人想一探究竟。
对于男人来说,是有些不好抗拒,陈怀安道:“你想做王妃吗?”
陈莹一下瞪圆了眼睛。
才因为沈家弄得一腔愁绪,她哪里还有空想嫁人的事情,别提是什么王妃了!
“你好好想想吧。”陈怀安意有所指,“相信你能应付。”
陈莹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回不过神。
王妃……
萧隐这种态度,是要娶她吗?她眉头拧了拧,突然想到在上元节,他咬自己的时候,浑身不由一个激灵,嫁沈溶,是青云直上,嫁萧隐,恐怕是羊入虎口。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这中间几是花了半个时辰,袁氏虽然在意女儿的终身大事,领着陈静,陈敏与众位夫人见面,但心里还是惦记陈莹,暗自揣测沈夫人请她去,到底是为什么,可谁想到送陈莹回来的竟然是陈怀安。她吃了一惊,迎上来道:“老爷,您不是在陪皇上,皇后吗?”
“龙舟赛已经完了。”陈怀安淡淡道,“正好遇到莹莹。”
这么巧?
袁氏不太相信,但她也不可能去质疑陈怀安的话,便道:“那我们就回去罢。”
陈敏本来一直等陈莹看龙舟赛的,还想与她好好讲解讲解,谁料左等右等她不回来,这会儿见着陈莹,扑上去就道:“你是跟沈夫人去看龙舟了吗,竟然那么久!你可押注了?”离得近了,她看到陈莹眼睛红红的,一下掀开附在帷帽上的面纱,吃惊万分,“堂姐,你哭过了吗?谁欺负你了?”
此前流了泪,消得的没有那么快,陈莹掩饰不及,被袁氏瞧见了。
“我,我是眼睛了进了沙子了。”她只好胡乱找借口。
小姑娘显然是哭过了,还哭得很厉害,袁氏想到那沈家嬷嬷说的话,嘴角忍不住翘起来,拉开陈敏:“你怎么又毛手毛脚的,莹莹要真哭过,定会同我们说委屈的,哪里要你瞎操心,是不是呀,莹莹?”
嘲讽之色一掠而过。
是在笑她嫁不成沈家吧,袁氏的心思陈莹清楚,一下又有些恼火,袁氏从来都觉得凭她配不上沈溶,这回是如了心愿吧?
陈莹心想,可就算如此,她也绝不会嫁个袁氏以为“配得上”的男人!
她轻轻一笑:“就是去看龙舟,我为了看远一些把脸露出来,谁料弄到沙子,我揉得狠了,都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