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佑还没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儿来,又被他怀里人的名字给惊住了,男人叫玉娘?!何长青抬步正要往进走,抬眼就见薛元和姜佑侧身站在一旁,一副正要走的样子。
这一下他真是又惊又喜,他当然知道薛元就在南边,但一直连他的面儿也没见上,不曾想这回竟然在这里偶遇,他喜得一把推开怀里的玉娘,上前几步,下意识地就想拉他的手:“厂公怎么也在此处?”
薛元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吓得他缩回了手。姜佑也从震惊中慢慢回过神儿来,看见他就下意识地问道:“你们都是男人?”
何长青一听这话本来想发作,一低头却看见是个俊俏少年,如琼枝桂树,清雅淡爽,和薛元站在一起便是极养眼的景致。
他对女子不感兴趣,统共没见过姜佑几回,唯一那次进宫觐见还是隔着老远又全程低着头,见到薛元又恨不得把眼珠子黏在他身上,所以倒也没认出她来,心里的火气瞬间消弭无踪,柔声询问道:“这位小兄弟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士啊?”
☆、第91章
北地的龙阳之风并不严重,所以姜佑一时没反应过来,等闻见他身上一股扑鼻脂米分味才隐约想起好像听过男男之间的逸事,见他还往前凑,恶心的汗毛都炸起来了,倒退了几步,面无表情地道:“张东岚。”
何长青心里叫了声可惜,早知道京里还有这般风流人物,他早就过门去拜会一番了,不过此时结识也不晚,他错身退后几步,对着薛元和姜佑比了个请的手势:“薛厂公和张贤弟想必也是来沐浴的吧,呵呵,这所‘千秋岁’的温泉庄子极为有名,就由在下请两位进去吧。”
姜佑不知道自己怎么成了他的贤弟了,想到这位是‘走旱道的’,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我们另寻一间吧。”
何长青还要劝说,旁边的玉娘有些不耐,扯着何长青的袖子娇声道:“公子,咱们怎么还不进去?这地方不都给咱们包场了吗?”他瞧着薛元和姜佑,咯咯笑道:“大家都是男人,何必计较这些个?咱们一同进去还热闹些。”
何长青是在城中闲逛的时候遇见他的,一看便知道他是此道中人,三两下就搭上了手,本来还觉得他温柔貌美,现在在姜佑和薛元身边一站,立刻被比成了庸脂俗米分,一把推开他,对着两人道:“君子好成人之美,若是两位不乐意,那就由在下换一所庄子,两位自便吧。”
他说着,两只眼睛不住地往薛元和姜佑身上打量,心想着要是这两人只要有一人肯跟他度一夕之欢,那真是立即死了也值了。
薛元不动声色地往前跨了一步:“多谢何公子割爱了。”
何长青在心里比较一番,觉得还是跟薛元的可能性更高,毕竟他是个太监,张东岚却是正经男人。他正直直地盯着两人琢磨,一抬头却见薛元把‘张东岚’护在了身后,他这才发现两人姿态亲昵不似旁人,张嘴吃惊道:“你。。。你们难道也是。。。?”
姜佑听的额头青筋一阵乱跳,一拳就揍到他侧脸:“滚你的娘,满嘴胡沁什么呢?老子是正经爷们,跟你个不男不女的狗东西可不一样!”她自己虽不在意这个,但却担心张东岚的名声,姜佑假借他的名头出来,他被迫只能藏在别院,万一一出来发现自己得了个好男风的名声,还不得埋怨死姜佑。
何长青猝不及防被她一拳揍翻在地,姜佑又不放心地补了一句:“我和薛厂公乃是京中旧识,所以才结伴游览金陵,少把人想的跟你似的不阴不阳!”
何长青身后的几个侍卫霍然变色,拔出刀来就想对姜佑动手,却被他一手拦住,他被人打了一拳心里难免冒火,但想到刚才拳头打来带过来的一缕香风,一时之间又有些痴,怎么也算是跟美人肌肤相触了。他捂着脸神色恍惚,半晌才咧嘴笑着接口道:“贤弟打得好,是愚兄失言了。”
姜佑看见他被打了还兴高采烈的贱样,越发觉得这人古怪,也懒得再和他说话,和薛元相携就走了进去。
何长青还痴痴地凝望着两人的背影,直到两人都走远了还不肯收回目光,他大概是龙阳话本看多了,一脸的凄婉哀怨,幽幽地吐口气道:“若是能教我跟他们亲近一番,我就是死了也甘愿。”
他只顾着自己犯浑,没注意旁边的玉娘眼神闪了闪,低声道:“公子,方才进去的那人,其中之一可是薛监军啊?”
何长青恍惚地点了点头,玉娘面色微喜,凑到他身边轻轻给他捏了捏肩:“公子既然喜欢,何不一道进去,反正这庄子甚大,没准还能寻到机会和那二人亲近。”
这话正中何长青心坎,可他又犹豫道:“我已经答应了人家另寻去处,这时候再进去只怕不是君子所为。”
玉娘娇滴滴地捂嘴道:“公子可真老实,这两人都是有军职在身的,不能随意出来,公子这回若是错过了,下回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何不趁此机会多亲近亲近?”他轻声劝道:“奴家不忍心看公子再受相思之苦,况且公子是讨了钱的,要进去也是光明正大。”
这话正中何长青心坎上了,他咬了咬牙,一跺脚道:“咱们这就进去!”
玉娘面上一松,手上的戒筒不经意一般地转了转,一抹不易察觉的银光转瞬没入庄子的木门上,他又对着何长青道:“公子若是拉不下脸来,可以让奴家代替公子送些酒水过去,也是一番心意。”
何长青觉得这法子不错,便探手揽了玉娘,也抬步走了进去。
。。。。。。
这片庄子依山傍水,并没有多少人工琢磨的痕迹,处处都是松林绿竹,这么瞧来反倒充满野趣,虽然是冬季,但这里种着常青的树木,瞧着倒也颇有生机。
姜佑饶有兴致地四面打量,连连点头道:“这地方好,朕回头回京了也要修一个这样的庄子。”
薛元漫声道:“皇上能过得了御史言官那一关再说吧。”见姜佑表情一僵,他似笑非笑地垂眸:“皇上对张三公子倒是关心得很,你这回出门,为何不带上他伴驾随行啊。”
姜佑先是撅嘴不乐意:“好好儿的时候你提他们干嘛?”她说完又翻了翻眼睛:“这话更没谱了,朕明明就是冒充他来的,他要是来了,朕不就露馅了。”
薛元拉着她进了一片繁茂的竹林,当中就是汩汩从山上下来的温泉,他一边帮她试水温一边道:“这话又说回来了,皇上到底是怎么冒充张三公子的?张三公子同意吗?”
姜佑不以为然:“这有什么,朕先跟东岚商议好,让他到称病去温泉庄子躲藏几日,等要走的时候他也不露面,只对外称要去南边公干,然后朕再假装重病在宫,朝上有李太傅帮朕遮掩着。”她摇头叹气道:“可怜东岚这些日子都不能露面了。”
薛元滑下水里,微闭了闭眼:“这法子倒没什么,只是张家两房人素有龃龉,二房人趁着大房无人伺机□□怎么办?”
姜佑一摊手:“外祖母已经醒了,还轮不到二房的晚辈说话,更何况还有昌平堂姐在,如今她和张家的婚事已定,虽然未曾过门,但事情真到了那个份儿上,就算不想插手婆家事也不得不插手了。”
薛元侧头看她:“皇上怎么还不下来?”
姜佑看着他玉白又肌理匀称的胸膛,解散的长发蜿蜒下来,像是一蓬睡莲绽在水面上,他一手撑在石壁上懒散地瞧着她,她干笑地坐在一边的竹椅上:“有点热。。。朕歇歇。”
美人固然好看,但也不是谁都能有力气消受的,上回她半条命都快丢了。姜佑正想着日后要好好习武提升体力,就见薛元蹙着眉低声说了句话,她‘啊’了一声,却没听清,下意识地凑过去细听,他就猝不及防地出手,让她整个人下了池子。
姜佑扑腾一阵,被他扶着站稳,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幸好这是温泉水,倒也不冷,她在池子里跳脚:“你搞什么鬼!”
薛元探手帮她拨开耳边沾湿的长发,削长的手指撩。拨她的耳垂,蹙眉道:“皇上怎么这就跌进来了,未免太不小心了。”他手指沿着耳廓滑到脖颈,再落到胸前:“穿湿衣服容易着凉,臣帮皇上解了吧。”
姜佑怒道:“啐,你哄谁呢?你这是欺君!”
薛元把她抱在怀里,一手勾着她腰间的绦子,一拉长衣便散开大半,他笑吟吟地道:“那就请皇上降罪。”
姜佑护着前襟:“就不能换个时候吗?朕不想。。。唔。”
他探到地方轻拢慢拈,含着她耳廓暧昧道:“皇上想。”
她无力地往后仰,却忍不住抓着他前襟:“朕,朕不要。。。”
薛元道:“皇上要。”他偏头亲了亲她的鼻尖:“臣最喜欢皇上口是心非这点。”
姜佑无力地靠在石壁上低喘,一边郁闷地想,她真的没有口是心非。她不甘心地咬了一下他的下巴,正要开口,就听见竹林边上一阵喧哗。
没人沐浴的时候还会乐意让人在旁边看着,所以两人都把侍卫打发到竹林外面守着。姜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不由得吓了一跳,这事儿被打断极为恼人,薛元面色极为糟糕。
两人浑身湿透在温泉里缠绵,这幅样子让人看到了可不好,姜佑跳上岸穿上备好的白袍,和薛元往竹林外边赶,她还没到近处,就瞧见方才依偎在何长青身边的玉娘手里提着食盒,一手拎着白玉的酒壶,跟挡在外面的侍卫求情。
“。。。我家公子是何太师和成安公主之子何长青,他是薛厂公是好友,这些东西是我家公子的一片心意,还望几位大哥行个方便,让我把东西送进去。”
他虽然自报了家门,但外面守着的侍卫甚是铁面,冷着一张脸道:“你回去吧,跟你们家公子说,想要见我们督主,先投了拜帖再寻个正经地方见面,不然别说是他了,就是何太师亲来也是一概不见的!”
玉娘玩狐假虎威这一套玩的倒是漂亮,闻言竖了眉毛,往底下啐道:“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我们家小公子最得何太师宠爱,何太师是帝师,皇上见了都要给三分面子,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小心开罪了取了你的脑袋!”
这话吓唬一般侍卫足够了,但薛元身边的都是见惯达官贵人的锦衣卫,闻言连眉梢都没动一下,自上而下轻蔑地瞧了他一眼:“要是何太师亲来我没准还给几分面子,你算什么东西?一介男宠而已,连瞧督主一眼都不配的狗才,在这里仗的哪门子势?”他说着把手里的□□抵了过去:“还不快滚!不然老子可动手了!”
玉娘闻言心里一紧,倒不是为了他的话生气,而是担心自己不成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不惜扮作兔相公雌伏于男子胯。下的屈辱可就白受了,他干脆孤注一掷,提气高声道:“薛厂公,张监军,我奉我家公子之命来给你们吃食美酒过来了,还望你们赏脸收下,我好能回去和我家公子交差。”
姜佑这时候已经走了出来,看见他明明是个男子,却非穿了套裙装,头上还戴着钗环,唇上抹着口脂,非得做了妇人打扮,她心下嫌恶,不悦甩袖道:“这种人也由得他在此地喧哗,还不快把他给我赶出去!”
薛元瞧了他一眼,淡淡道:“带出去处理了吧。”
☆、第92章
几个侍卫都是他从东厂里放出来的,遇见要流血的事儿也面不改色,举起手里的长。枪就逼了过去。
玉娘心里一寒,他本来是流民中的一员,被提拔赏识当了个小头目,这回流民大败,倒也并不是全死了,只是被打散了各处蛰伏,他被派进金陵城里结交官宦子弟,权爵人家,没想到刚和何长青搭上手,才出来一回,竟然就遇到了薛元,要是能刺杀成功,那军中定然能动。荡一场,他们就可以再组织反击了。
玉娘也算当机立断,立时就想法子就要凑过来伺机刺杀,没想到薛元如此狠厉,他惊得变了脸色,颤声跪伏在地上:“监军饶命,监军饶命啊。”
薛元并不理他,姜佑皱了皱眉,正要开口,就见他脸色一变,食盒从两边破开,一道银光就从当中直袭了出来,他身子灵巧地绕开侍卫,直直地刺向薛元。
薛元反应极快地把姜佑护在身后,幸好那些侍卫也不是吃干饭的,半道上就把他拦住了,玉娘见自己不敌,便飞快地往后倒退,一边退一边嘴里长啸一声,尖尖的声响震起了林中的飞鸟,他面色阴狠凌厉,用跟平常不同的低沉声音长笑了几声,被追赶过去的侍卫一刀结果了性命。
这座温泉庄子傍山修建,尖声一响,四面的山壁上就飞快地窜出来好些个黑影,手里握着长。剑直直地袭了过来,一边扬声道:“薛贼,纳命来!:薛元面沉如水,只是探身护着姜佑,任由几个侍卫跟那些黑衣人缠斗了起来。
姜佑现在遇到刺杀已经能十分镇定了,站在薛元身后轻声道:“这些人是谁派来的?”
薛元微眯了眯眼,姜佑的身份没几个人知道,况且他们一来就直冲着自己,想来不是朝中跟他唱反调的,应当就是那些日子败退的流民了,他轻声提点道:“皇上小心些,怕是那些泥猪癞狗不甘心又弄出的事端。”
两人这次出来没带多少侍卫,蒙面人却越来越多,以其中一人为首,逼得侍卫节节败退。薛元蹙了蹙眉,从一边的侍卫身上取下一柄小巧的弓箭,正是军。中常用来的哨箭,哨箭破空而出,在半空中发出尖锐的呼啸,比寻常哨子的声音传的更远。
为首的那个蒙面人脸色□□,他这回把能用的人手带来大半,自己不惜以身犯险,就是为了除掉薛元,但眼前这情况不退不行,他犹豫一瞬,借着混战的掩护悄悄绕到了薛元后面的竹林,侍卫防护最薄弱的地方。
姜佑被薛元护在身后,倒是没什么危险,得以腾出空来打量为首之人,看着他的大半面孔都被遮住,但仅露出的眉眼极其熟悉,让她忍不住一直盯着打量,见他突然转向,怔了下才高声提醒道:“掌印小心!”
那人一看偷袭踪迹被人发现,眉梢猛地扬起,眼里全是阴狠之色,短。剑对着姜佑就直刺了过来。姜佑哎呦了一声,连着跳开好几步,又怕不慎进了那边混战的圈子,随手拽了根长树枝抽了过去,一寸长一寸强,她功夫比那人弱了不少,但手里的树枝颇长,这一下那树枝直抽到他面颊上,带掉了他脸上蒙着的黑布。
黑布下是一张丰神朗朗,眉眼靡丽的脸,她霎时就呆住了,失声道:“掌印!”
不怪她吃惊,眼前这人除了肤色略黑,不似薛元那般玉骨风流之外,其他的都跟薛元一模一样,常有人说她和张东岚长的相似,但她和张东岚也不过是七成相似罢了,随着年岁渐长,两人一个清俊一个柔媚,只怕会差的更远,但眼前这人简直和薛元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若是站在一处,单看长相都分辨不出。
薛元在他露出脸的那刻已经知道事情十分糟糕了,眉心往中间攒着。姜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扭头去看薛元,就见他拧着眉头,面沉如水。
她往那边瞧着,没留神身后的短剑直刺了过来,薛元抱着她退后几步,一手捏着他的剑尖,一下子折成两截,断了的剑尖他对着那人直射过去,那人闪身却没能完全躲开,半截剑尖没入肩膀,他的手立时就垂了下去,动弹不得。
那人虽然受了伤,同样精致的嘴唇却上扬起来,露出一个不算是笑的笑容,他见官兵已经包围了庄子,并不恋战,打了个呼哨带着众人飞身撤退。
薛元下意识地探出一步想要去追,看着身后的姜佑,又立在了原地,对着赶来的官。兵吩咐道:“立即去追。”他侧头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