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你当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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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你当兄长-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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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老妪呵呵笑着,“然后她成了戚夫人,生下了赵王刘如意,一心想要她儿子当太子。不管我怎么劝她都不听,魔障了一样,非要跟吕后相争。”

    这空有美貌而无头脑的女人啊,将自己绝世的容貌当做了无往而不胜的利器,就连吕后那样刚强的人都险些被她逼到绝境。可惜男人或许吃她那一套,等到真正要做出选择的时候,她却又成了被放弃的那一个。

    “你说她是不是蠢?”老妪的神色里有三分怀念三分厌弃,“高祖一死,吕后就让她去永巷舂米,可也只是舂米,没有要她的命。她呢,成天一边舂米一边唱歌,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恨吕后。‘子为王,母为虏,终日舂薄暮,常与死为伍!相离三千里,当使谁告汝?’——愚不可及!”

    阿练猜测这些话应该在她的心里憋了许久了,所以才会跟自己说这么多,可是她只是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将老妪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阿练问道:“照您所说,戚夫人生下孩子后将女儿交给了义帝的一位故人,那这位故人是谁,您还记得吗?”会不会是她的阿爹?

    “叫什么不记得了,好像是姓……”她抓着头发拼命回忆,阿练因她的动作而屏住了呼吸,片刻后听她道,“姓霍。”

    阿练脑中轰的一下,几乎要歪倒在地上,勉强稳住身子道:“确定吗?是姓霍?”见她点头,阿练又道,“还有别的证据可以证明我就是戚夫人的女儿吗?毕竟世上相像的人这样多,一个姓氏也可能只是巧合。”

    老妪想了想:“你出生后的几个月间都是我在照顾你,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的左边腰上应该有一颗红痣。”

    阿练下意识地往左腰上摸去,心里有一种被人看穿说中的惊讶感。她自己以前是没有注意到的,只是跟霍笙亲热的时候被他吻过几次,这才记住了。

    阿练还有最后一个疑问:“如果是这样,您一直在戚夫人身边照料她,太后又那样恨戚夫人,为什么您一直好好的,没有受到牵连?”

    老妪轻轻一笑:“你不是也好好的吗?”她看着阿练,“小姑娘,在你心里,吕后是个怎样的人呢?心狠手辣,杀人如麻?”

    阿练回答不上来,起身拍了拍衣上的尘土,向那老妪微一福身:“我很感谢您能够告诉我这些,现在,我该走了。”

    “去吧,”老妪没有挽留,挥了挥手,“去吧。”

    阿练转过身来,才察觉到天光渐渐暗了,她沿着长长的巷道慢慢往回走。身后的老妪却轻轻开口了,像她来时一样,在唱不知名的歌。

章节目录 65 终章

    终章

    阿练没有想到自己会是戚夫人的女儿; 但是即便知道了; 她也有些无法理解吕后的态度。说实在的,她有些担心吕后会不会伤害她。

    至于那个老妪提到的她的生父,阿练只知道他原本是楚国的贵族,后来秦灭六国,他就隐匿在乡野之地,以牧羊为生。项梁起兵之后派人找到了他; 立为楚怀王; 以从民望。

    阿练从没有见过自己的生身父母,自然也谈不上什么感情; 她现在最想做的还是找到自己的父亲。

    后来阿练私下里曾派人去看过那名老妪; 送去了一些东西; 不过都被拒绝了; 她也就放下了此事。

    这日霍笙让人来告诉阿练,他在长安城里的一家酒肆等她。

    阿练跟随来人前去,见霍笙正在一间单独的屋子里。这家酒肆有些偏僻,阿练不太明白他为何要在此处约见自己。

    不过也没有想太多; 阿练主动上前去; 在他身边跪坐下来,将那老妪所说之事告诉他。

    “是不是觉得很惊讶?”阿练望着他黑亮的眼睛,问道。

    霍笙却突然伸手将她揽住,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中。阿练察觉到他的身体有些颤抖; 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

    霍笙将她的脸埋在自己的胸口处,不叫她看到自己的表情——幸好; 幸好霍郯没有骗他,她真的不是自己的妹妹。

    其实他自己原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证据,有的只是他父亲的一面之词,而那完全有可能是霍郯随口捏造出来骗他的。霍笙轻轻抚摸着阿练的头发,她太相信他了,从来就没有怀疑过。

    他也想过要是阿练真的是他的妹妹,他该怎么办。答案是,要是在从前,他大概会放弃,可是现在,不可能了。他只剩下她一个,阿练就是他的命,是他的一切,要他放弃她,除非是他死。

    阿练的身世明了,霍笙也就想明白了霍郯当初那样做的动机。他父亲之所以明明白白地告诉霍笙阿练与他并非兄妹,就是担心阿练跟他扯上关系,被宫里发现,毕竟霍笙与吕后关系密切。只是谁都没有料到,吕后发现阿练之后不仅没有杀她,还将她封为翁主。

    而霍郯没有直接告诉霍笙阿练就是戚夫人的女儿,大概也是怕他会伤害阿练。至于要求他不要告诉别人就更好理解了,霍郯毕竟曾是大长公主的夫婿,即便是后来改名隐居,但若是让别人知道他为了一个并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女舍弃了妻儿,岂非令人怀疑?

    “哥哥……”阿练轻声唤道。

    霍笙抚着她头发的手一僵,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怎么?”

    阿练在他怀中道:“有件事我没有告诉你,其实,我很早就知道灭门的仇人是吕嘉。他死的时候我还高兴了很久,只是没有想到后来……”她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可是他死了我就没有办法查探阿爹的下落了,哥哥,怎么办?”

    霍笙的声音也有些闷闷的:“会找到的,或许等到局势平定,他就回来了。”

    他说着,将阿练的脸捧起,低下头去吻她。刻意地用了些力道,带着些攻击的意味,将她的嘴唇和舌尖都吮咬得有些发麻。

    亲了许久,让她几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霍笙把脸埋在她颈窝,轻声道:“有个人要见你,可能一会儿就到了。”

    阿练摸了摸自己有些红肿的嘴唇,捶他一下:“你怎么不早说啊,我现在这样子怎么见人?”

    霍笙轻笑一声,没有说话。

    不一会儿,外间果然传来了脚步声,接着有侍从在外面传话。

    阿练跟霍笙分开,理了下鬓发,端正地跪坐好。

    来人推开了半掩的门,进来。

    阿练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一时间又惊又喜,竟没有反应过来。等霍笙轻轻捏了一下她的右手,才连忙起身下榻,走到来人近前,细细打量他。

    “渠大哥怎会在此处?”

    来人身量高大,面容英武,正是昔日为了保护阿练被一众贼匪击晕在街市上的渠让。

    那时阿练为霍笙所救,两人后来也曾返回渠让晕倒的街市上去找他,只是毫无踪迹,也只得放弃。

    时隔一载有余,渠让似乎与昔日分别时的模样大不相同,周身上下似乎没有了那种身为食客寄人篱下的寒伧气息,仍旧是一身常衣,但却有一种气度从身上散发出来,从阿练的角度看来,渠让似乎比从前跟随在她阿爹身边时更具英武气概了。

    霍笙知道渠让来见阿练不光是为叙旧,似乎还有别的话要说,于是也起身下榻,将地方让给他们,道:“故人相聚,想必有许多话要说,你们聊,我在外候着。”

    等霍笙出去,阿练请渠让坐下:“当日渠大哥护卫之恩,我一直谨记心中,且兄长受我连累,下落不明,我心里一直愧疚难安。不过今日相见,兄长风采更胜往昔,似乎另有奇遇?”

    渠让微笑点头:“说来话长,那时我为人所救,后来因缘巧合之下到了代王的军中,慢慢地升为王爷的近卫。”

    “原来是这样。”阿练目光真诚地看向他,赞道,“兄长为人忠勇,武艺高强,代王又有识人之明,想来兄长日后定有一番更大的作为,我真为兄长高兴。”

    如今的局势晦暗不明,高祖的儿子就只剩下了代王刘恒和淮南王刘长两个,然而朝政却牢牢把持在吕氏的手上。代王远在北地,却也不是不忧心的,于是派他来长安打探消息。

    然而少女看着他的目光是那样真诚,语气里的欢欣和赞赏更是发自肺腑,渠让想到了自己接下来要告诉她的事,一时间喉头竟有些滞涩,说不出话来。

    半晌后,渠让艰难道:“女君,某此次前来长安,是有要事相告。”

    阿练见他神色郑重,遂收敛了笑容,安静聆听。

    ……

    霍笙看见门打开,阿练走了出来,渠让跟在后面。

    她的脸色很白,身子摇摇欲坠,茫茫然,落在眼前的一处虚空。

    霍笙心里一跳,上前扶住她,关切道:“怎么了?”

    阿练摇摇头,勉强笑了一下,挣开他:“没事。我有些累,先回去了。”

    霍笙没作声,看着她在侍女的陪伴下走出了酒肆,眉头微皱,目光转向身后的渠让。

    阿练回到宫中,面色仍是不好,侍女道:“翁主可是身体不适?要不要请御医来?”

    “不用。”阿练在矮榻上坐下来,衣服贴在了背上,才发觉出了一身的汗,向侍女道,“去备水吧,我想沐浴。”

    “是。”

    侍女将白玉雕砌的浴池里注满了热水,把需要的东西都备好,便恭敬地退下了,守在水房外面。

    沐浴这样私密的事,翁主并不喜欢她们在旁边伺候。

    不多时,水房里隐隐约约传来压抑的低泣声,侍女心中一震,凝神细听,却又听不见了,只疑心是自己的错觉。

    ……

    天阴,内室里点了灯,却还是昏暗的。

    吕媭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药味,她站在榻边,透过莲青色的帐幔看见里面躺着的人微微动作,接着传来一道苍老而虚弱的声音:“是阿嬃吗?”

    吕媭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太后竟病得这么严重?

    宫人掀开了帐幔,吕后被人扶坐起来,向她伸手,吕媭忙上前在榻边坐下,握住她干瘦的手。

    数月不见,吕后几乎瘦脱了相,脸色青白,病容满面,再没有了那种高高在上的威严之感,反倒像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迟暮老人。

    吕媭问:“阿姐,您怎么病得这样了?御医怎么说?”

    吕后轻轻摆手,让宫人都退下了,示意吕媭靠得更近些。她如今说话已经十分吃力,声音不大地道:“我叫你来,是为交代后事——”

    “阿姐!”吕媭惊呼一声。

    吕后止住她:“没有用的话就不要说了,我有些话,你仔细听着。”

    吕媭正色。

    吕后道:“这天下是高祖皇帝打下来的,他曾与大臣们约定,‘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如今我封吕氏为王,大臣们定然心中不平。”说到此处,闭上眼,泛着青白之色的眼窝鼓动两下,复又睁开,“我活不了多久啦,皇帝年少,那些功勋旧臣恐怕要伺机生变。你告诉吕彻跟吕禄,让他们带兵守住皇宫,不要为我送丧,以免为人所制。”

    吕媭一一记下了,见吕后伏在榻上,轻轻喘息,伸手帮她顺气。

    吕后指了一下一旁案上放着的一册诏令,看向吕媭道:“这是遗诏,你将它交给审食其就行。我这里还有一道诏书,是命令吕彻为相国,统领北军,吕禄为上将军,统领南军——这是我最后能为你们做的了。”

    她说得哀戚,吕媭不由得泣下沾襟。

    吕后将手从妹妹的掌中抽出,又慢慢躺了回去,一双苍老而疲惫的眼睛看向莲青色帐幔上的凤凰纹。

    之所以只召吕媭一人前来,就是为了不要引起朝中大臣们的注意。如果她的时间够多,完全可以安排得更为周到。可是来不及了,在杀了张敖之后,还没有能够着手清理功勋旧臣的势力,她就突然病重了。

    周勃还在,陈平还在,那些她忌惮戒备的人都在等待她的死亡。饶是强悍如她,终究也只得拜伏在光阴的脚下。

    内室里静悄悄的,吕后忽然开口了:“那个小姑娘……”

    吕媭很快明白过来她指的是谁,私心里,她是希望姐姐能够杀了她的。可是等了许久,也不见吕后再开口,没有说杀,也没说不杀。

    她好奇地探头去看,却见吕后静静躺在榻上,一动不动。

    “姐姐?”她颤着手去探吕后的呼吸,结果大惊失色。

    “太后!”

    吕媭悲声呼喊,起身下榻,大拜于地。

    ……

    向晚,霍笙出了衙署,走到一处僻静之地,背后却有一人在叫他。

    转过身来,见一素衣女子身姿娉婷、款款而来。她头上戴着幂篱,轻纱罩面,霍笙一时没认出是谁。

    等那女子将轻纱掀开,拂到脑后打了个结,露出了一张芙蓉面,霍笙才有些惊讶地道:“是你?”

    “霍表哥,能否借一步说话?”吕愫向他道。

    霍笙与吕禄向来没有什么往来,跟他女儿拢共也没有见过几次面,最近的一次当是在她与刘章的婚礼上。当下淡淡的,不置可否。

    吕愫倒也没有在意他的冷淡,只是道:“我刚从家中过来,有重要之事告知,表哥不妨一听?”

    两个人一起往前走。

    那吕愫直接道:“我也不兜圈子了,才刚听得的消息,太后崩逝于长乐宫,去的时候只有姑祖母陪在她身边。”

    霍笙心中一惊,抬头往四处去看,见没有什么人,才低声道:“为什么告诉我?”

    现在传出来的消息都是太后卧病,在宫中静养,所召见的也只有吕家人,竟是已经崩逝了吗?如果是真的,吕愫在第一时间跑来告诉他,所图为何?

    吕愫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太后已经去世,我却并不看好吕氏能够继续掌权。不说齐楚两国手握重兵,就是高祖旧臣如绛侯等人,没有了太后,吕家的哪一个人能够弹压得了他们?况吕氏作孽犹多,迟早会遭到反噬。”

    对于时局,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那吕愫也是个肚里有思量的,故而选择了站队刘氏。

    霍笙淡淡道:“若是如此,你直接告诉朱虚侯岂不更加方便?”

    吕愫微笑:“我自然知晓这个道理,只是太后命令朱虚侯守卫皇宫。身处这个位置,免不了要跟吕家的人打交道,我家夫君生性耿直,若是告诉了他,难免言行间露出痕迹,叫吕彻等人看了出来就不妙了。”

    太后的旨意传出,命吕氏将南北军,而朱虚侯守卫宫城,也是个制衡的意思,她毕竟不想自己刚死外面就乱起来。

    “你要我做什么?”霍笙的眼睛沉沉地看向她。

    吕愫道:“我夫妇二人曾与兄长齐王通信,得知当日原是宣平侯大人救了兄长,若是表哥将太后崩逝一事告知齐王并且请他发兵,想来兄长不会拒绝。”

    霍笙没有立即答应她,反而问:“说了这么多,那你呢,你要什么?”

    吕愫摇头:“我不要什么,只求吕氏若是覆灭,不要牵连到我。”

    “这样啊。”霍笙轻轻一笑,“你方才说的事的确很要紧,只是你确定要站在刘氏这一边?”

    吕愫微微福身,向他道:“表哥请放心,我今日既然来找你,就没有想过做那反复无常的事。况且我已经嫁给了朱虚侯,自然要算是刘家的人。”

    等她走后,霍笙自然又去亲自查探了一番,得到的结果与吕愫所言无异。当即召集了谋臣在府中商议。大多数都同意尽快通知齐王,于是命人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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