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你当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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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你当兄长-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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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练急忙拦住他,眼睛里流露出焦急:“可是,我们并不熟悉,看大人的样子,你应当也是讨厌我的,不是吗?”

    吕彻低头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阿练尽力保持着平静,劝说他:“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大人能否再考虑一下?”见他不为所动,阿练没有办法了,急得快要哭出来,再维持不了那一份庄重和冷静,语气也有一点冲,“如果我说我不愿意呢?大人难道真的要娶一个对你没有任何感情的人做妻子?”

    闻言,吕彻的目光定住,按在佩剑上的手收紧了,那双阴郁的眼睛里满是戏谑地望着她,神色里有一丝残忍:“翁主真是天真。”他嘴角勾起一丝嘲讽,倏而又点点头,“也是,你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难怪整天把喜欢挂在嘴边。”

    看着少女越来越白的一张脸,吕彻的心头掠过几许快意,继续道:“你以为太后让我娶你是为了什么?不过是为了你身后的大长公主府的势力,不然你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凭什么做了大汉的翁主?”他近前一步,与她面面相对,“至于你喜欢谁,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要娶的只是大长公主的女儿。现在明白了吗,我的翁主?”

    他打量着她,果真是冷冰冰的不含一丝情感,就像是看着什么物品,阿练怕极了他这样的表情。她克制着后退的冲动,鼓起勇气与他对视,然而无论如何都无法容忍自己嫁给他,眼泪忍不住就掉了下来,轻轻抽泣着:“我求你,你去跟太后说,请她收回成命好不好?我不做这个翁主了。”

    阿练心里很明白,吕后对她是没有什么感情的,她自己怎么哀求都没有用,可吕彻是她侄子,若他不愿意,想来吕后也不会太过勉强他。

    吕彻低下头来,看她攥着自己的衣袖,如果忽略那些话,现在这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小女孩在向他撒娇。

    他看到她磕红了的手腕,目光微微一动,随后轻轻笑着,拨开她的手,有些自嘲地道:“你高估我了,翁主。”

    ……

    吕彻回到住处的时候,心腹的亲随也刚从外面回来,背上背着一个包裹,见到他,连忙上来,一脸喜色地道:“将军,您要的琴买来了。”一面说一面解下身后的包裹,动作轻柔地把那琴放在了几案上。

    琴是七弦琴,髹漆的琴面,形状质朴无华,然而有见识的人当能一眼认出这是一把极珍贵的古琴。

    那亲随擦擦面上的汗,向吕彻道:“费了好大的功夫,那老儿也是难缠,说什么传家的珍宝……”见吕彻没有理他,有些讪讪,又道,“不过确是珍宝,想来翁主一定喜欢。”

    吕彻倾身向前,随手拨弄两下琴弦,古琴立即发出了清越透亮的声音。他没有什么表情地在几案后端坐下来,起手抚琴。

    那亲随不通音韵,只是听着琴音铮铮淙淙,倒是让人内心倍觉宁静。他站了一会儿,见无事吩咐,就静静退下。

    还没走到门口,却觉琴声陡变,似有惊涛骇浪,随即身后便传来一声巨响。他吓了一跳,转过身来,却见自己好不容易寻来的古琴被砸在了地上,摔裂了。

章节目录 56。动心

    吕后静静看着跪在下方的吕彻; 问道:“你真的想好了?”

    “是。”吕彻答,“侄儿与乐昌翁主并不合适,请姑母收回成命。”

    吕后道:“你与鲁元都是朕的至亲,朕让你娶她的养女也是为了让两家关系更进一步,你明白吗?”

    “侄儿明白。”

    吕后再强势; 也终究会有老去的时候; 如今朝中的大臣在她的威压之下,都还屈服于吕氏,但是等到她百年之后,只怕会纷纷跳出来清算吕家人; 她不能不忌惮,因而必须在活着的时候安排好一切。

    只是吕彻跪在那里,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 吕后听见他道:“姑母所虑之事,侄儿能够体谅。只是陛下称制多年,荡平朝野,百姓安居,四海臣服; 这样的功勋有谁能够指摘?”他看向自己的姑母,又道; “且恕臣直言,吕氏有今日的风光; 的确是托庇于陛下; 但臣也不是那等无能之人; 定要靠着旁人的帮衬才能保住我吕家的荣耀。”他说着,大拜于地,“蒙姑母赏识,臣不才,愿倾力护我吕氏门楣。”

    吕后知道自己这个侄子不是没有野心的人,她看中的也正是他的野心。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跪在那里,脊背却是挺直的,低缓而平静的语气里满满都是睥睨的姿态,显出一种傲气来。

    她知道自己是无法勉强他的,不过没有立即答应,而是静默了片刻,又道:“你说的是真心话吗?”那双蕴蓄了威严的凤目里流露出些许试探的神色,看向吕彻,“不要骗朕,阿彻,从你的眼睛里朕能看得出来,你喜欢那个小姑娘。”

    吕后是经过多少事的人,眼光何其毒辣,吕彻这样在年轻一辈里称得上是心思深沉的人,又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在这帝国的至尊面前也只有被看穿的份儿。

    “是,臣不敢说谎。”吕彻坦然地道,“臣的确爱慕乐昌翁主,只是翁主无意,臣也不想强求。”

    吕后似乎有些放下心来,微微笑着——这样锋芒毕露的一把刀,若是锐利到毫无弱点,她还怕会伤着自己。现在这样就很好,纵他再是心机无情,也总有割舍不下的一部分。

    “去吧。”她有些累了,挥了挥手,“去吧,阿彻。”

    等吕彻的身影消失在殿中,吕后向审食其道:“你说,朕是不是错了?”

    在赐婚的口风刚刚放出去的时候,霍笙就在吕彻之前,来找过吕后了。自己的外孙自然也能够猜到她心中所想,于是向她表示,如果可以不赐婚,他愿意支持吕氏。

    瞧瞧,一个二个都是英武矫健的儿郎,却甘愿为了一个女子,跪到她的面前来。吕后思及此,不禁笑了:“这个小姑娘,有些麻烦啊……”

    后一句有些轻,感慨似的,审食其没有听见,于是回答她前头的话,恭敬地道:“陛下没有错,您只是太心善,不忍心叫疼爱的子侄们难过。”

    吕后笑容未减,不置可否。

    ……

    吕彻走出建章宫,在外面碰见了吕嘉。

    他也是无事忙,兴致勃勃地凑了过来,问吕彻道:“听说你向太后拒亲了?”见他没有否认,脸上不禁露出满意的神色,拍了一下吕彻的肩膀,“还是你脑子清醒,我早说了,那女子哪里是能要得的?”一时又恨声道,“太后当真是老糊涂了!”

    吕彻扫了一眼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目露嫌色,淡淡挡开了。

    吕嘉见这事成不了,随后便丢过不提,又向吕彻道:“这都一个月了,谢骏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快了。”吕彻语气敷衍,也不看他,扔下这一句话就走了。

    吕嘉本就脾性暴躁,得他冷待更是气得跳脚,喉中冷哼一声,冲着吕彻的背影啐了一口:“什么东西!回长安待了几个月就不记得自己是谁了?早晚叫你跪在我面前!”

    ……

    向晚时,阿练在殿中准备正旦宴会上要穿的衣物,宫人进来告诉她:“翁主,霍侯过来了。”

    阿练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等觉得心情足够平静了,才慢慢出了内室。

    霍笙站在殿中的一面大插屏前,屏面是一整幅画页,画的是春雨飘洒的窗台,有沾了雨滴的嫩绿树叶伸进来,身着襦裙的少女正坐在窗台上,伸手去逗弄那枝叶。

    这是阿练闲时画的,宫人们都觉得好看,就制成了画页摆在那里。

    霍笙看了一会儿,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

    阿练已经有些天没有见到他了,现在他向自己走过来,殿中灯火明亮,照得他平素浓眉深目的一张脸更加锐利。两相对望,她的心又开始跳得飞快了,方才在殿中刻意维持着的平静根本就没有用,这些天来的自我冷静也没有用。

    她该怎么办呢?

    空旷的殿中就只剩两个人了,阿练突然想起来该叫人奉茶。

    “我不渴。”他先她一步,止住了她的动作。

    阿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好例行地问候过,生硬地找寻着话题:“过几天就要举行正旦朝会了,哥哥应该很忙吧?”

    霍笙似乎对这个话题没有什么兴趣,随意应了一句,又转头去看那幅画了,半晌后道:“画得不错,是他教你的吗?”

    阿练点头:“父亲教了我很多,不过我没有什么资质,只会了点皮毛。”

    这话也太谦虚了,霍笙笑了一下:“挺好的,比我强多了。”他道,“我以前也喜欢绘人物,只是画不好,可否请你指点一下?”

    阿练道:“哥哥言重了,我的画技也不算精熟,要是哥哥不嫌弃,那我就说上两句。”

    霍笙心不在焉的,听了一会儿。

    阿练说完一段,停下来等他提问,却见他微皱着眉看着自己,有些奇怪地问她:“你站那么远做什么?”霍笙随手指了一下屏风,问道,“这里的线条怎么处理?”

    阿练以为他是真的不明白,就走上前去,刚要看清楚,却被他一把抱住了。

    少女发出一声惊呼,整个人都被他抵靠在后面的屏风上。巨幅的带托泥座的紫檀木屏风像是一堵墙,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竟然也没有掀倒。

    动作太快了,阿练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紧紧搂住了,那张年轻英气的脸一下子就凑到了近前,在灯火的照耀下涂上了一层釉质的光。

    “别对我这么冷淡,”他将揽住她的手臂收紧了,脸埋在她的颈窝,轻声祈求,“我真的受不了。”

    阿练突然很想哭,仰起头来,把眼泪憋回去了,吸了一下鼻子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这样,只是一时……”

    “嘘,别说对不起,”霍笙止住她,“是我的错,我就是个乘人之危的小人。”

    她太单纯了,不知道男人能有多坏。霍笙当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好,他是她唯一的依靠,他有时候会想要小心翼翼地疼惜她,把世上所有最好的都给她,有时候又想要不顾一切地占有她,在她纯白的世界里重重涂抹上自己的痕迹。太矛盾了,无所适从,患得患失。

    他也怕,怕到时候就算是说清楚了她也对他只有兄妹之情,那就真完了。一方面是这个担忧,一方面也是控制不了自己。他承认,自己就是下作又贪婪。碰上了她,他几乎把这辈子能犯的错都犯了。

    阿练其实没有想那么多,此前她一直在纠结往后该如何跟霍笙相处,听到他的话,不禁道:“那你快放开我啊,现在这样子……”

    她挣扎着,霍笙索性将她的双手反剪在背后,一只手抬起她的脸来,问她:“现在这样怎么?难道你要我像从前那样,装模作样地把你当成妹妹?”他神色严肃,命令她看着自己,“你知道的,这不可能。”

    阿练也知道这不可能了,她在他怀里,心里是温暖的,其实并没有多少的抗拒。感情是什么时候来的呢,就像是一场雨,在她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浸润了心田。

    若是剥开那一层兄长的身份去看,霍笙本来就是一个极其出色的儿郎,令人心折。他深邃而锐利的目光看向她的时候,会让她感到心房颤栗,那是一种少年人的不可言说的心事。

    她继而想到了另一桩要紧的事,脸颊的红晕很快褪去了,向霍笙道:“哥哥知不知道,太后有意让我嫁给吕彻?”

    霍笙见她担忧,遂放开她道:“别怕,太后会改变主意的。”

    “真的?!”他语气那么笃定,阿练心头犹如巨石落地,一下子轻松起来,“哥哥为什么那么肯定啊?”

    霍笙揉揉她的头发:“朝上的事,比较复杂,改天再告诉你。”

    闻言,阿练却想到了昨天吕彻说的话,面色微沉地道:“其实哥哥不说我也知道,太后是想让我嫁进吕家,再从吕氏挑选一个姑娘嫁给哥哥,这样吕氏跟殿下就密不可分了,对吧?”

    她神色严肃,霍笙却笑了,捏了一下她的脸颊道:“怎么,吃醋了?你要是不想我娶别人,自己嫁给我不就好了?”

    阿练粉面生晕,挡开了他的手,偏过头去:“你别胡说八道了,我在跟你说正事啊。”

    “嗯,”霍笙又将她搂住了,神色郑重地道,“反正别人怎么安排都没用,我只认定你一个。”

    他的胸膛结实又温暖,阿练慢慢将身子放柔软,也抬手抱住他。

    霍笙看着那幅画,忽而笑道:“这上面怎么只有你一个?什么时候把我也添上去?”

    阿练一张粉面更红,强撑着道:“谁说那是我了?”

    画的还真是那天两个人在雨后的窗台上亲吻的情形,她不承认也没用。

    阿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画这样一幅画,她自己也是害羞的,就只画了一个人,脸也没有画清楚,季节也是错误的,却还是被他一下子点破了,当下羞得不行,踮起脚来要捂住他的眼睛。

    “不许看。”

    霍笙趁势握住她的手,捉到嘴边亲了一口,笑着道:“好,我不看。”

章节目录 57。传情

    正旦日; 大朝受贺; 仪式在建章宫前殿举行。夜漏不到七刻时鸣钟; 朝贺仪式正式开始。

    公卿百官并四方使节连同郡国计吏鱼贯入殿,这是两千石以上的官员; 而两千石以下的则立在殿外的陛阶上。

    朝贺人数多逾万人,一下子使得建章宫这个平日看起来十分宽阔的地方显得颇为拥挤。因是极为正式的场合; 众人皆衣裳鲜洁,黼黻玄黄; 神情庄重而严肃。

    待到朝霞晕染天际; 太阳的光芒刺破云层之时,锦衣重服、华发高簪的吕后方在一众人的簇拥下入了正殿。

    阿练紧跟在她后面,随殿内殿外的公卿命妇们一道下拜; 行礼毕; 起身在吕雉的身后站定了。

    因为是在殿内,又无百姓围观,这一回的情形其实没有上次龟兹来使那样盛大; 阿练也就没有那么紧张了。不过朝贺之人的身份都不低; 皆恭敬地立在那里; 不免增添了几分肃穆。

    为了维护朝贺时的礼仪规范,避免皇帝的威严遭到冒犯; 不仅殿前有身着甲衣的贲卫和羽林卫持戟而立,殿中也有贡事御史留意检查是否有人违背礼仪; 故而众人也都收敛了平素的随意。

    贡事御史并不往上看; 自然也就留意不到吕雉身后的阿练。为了这天的朝会; 她宫里的人很早就开始准备了。

    今日阿练穿的是朱红色的曲裾,衣裙既繁复又隆重,没有梳平日的双鬟,而是绾着凌云髻,宝石步摇点缀发间,一举一动都是星星点点的璀璨。盛装华服,几乎将她平素的清丽掩盖起来,呈现出一种深重的优雅与雍容,很难想象这样的举止神态会在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小姑娘身上出现,尤其是与吕后这样威严深重的上位者并立,几乎要令人觉得她本就是一位在宫廷里娇养大的公主,所以才会这般从容。

    然而也只是看上去如此,实际上,阿练刚转过身来,就开始在下方的人群中寻找霍笙。宗室诸刘与外戚皆立在殿中的西侧,霍笙就站在朱虚侯旁边。

    两个人好像是有感应一般,在阿练看到霍笙的时候,他也正抬起头,回望过来。阿练心里一阵欢喜,嘴角克制不住地上翘,趁着没人注意到她,飞快地向着霍笙眨了一下左眼。

    她双手还交握着放在小腹上,亭亭立着,姿势优雅又端庄,偏偏那一瞬的神情又是俏皮可爱的,霍笙觉得那才是真正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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