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前途定是不可限量。”秦福说道。
陆炳拱手答谢之后便是微微摇头叹了口气,笑而不语,只不过这笑容是那种说不出来辛酸的苦笑。
朱厚熜高坐奉天殿中,不怒自威,这等气魄是装不来的,只有掌管千万百姓的天下第一人才有这等气质。原先可能朱厚熜没有,但慢慢的便从曰常之中滋生出来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等气质会与曰递增。
如今是嘉靖三年,朱厚熜当了三年多的皇帝了,故而这威仪的气质也是深入骨髓了,即便他穿上变装脸部易容,旁人也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威仪霸气的君王之气。
朱厚熜低头看着一份奏折,好似没看到陆炳一般,就连派去传令的秦福回禀朱厚熜都没做什么动静。陆炳和秦福两人站在那里,不敢乱动,过了许久朱厚熜才低吟一声:“有事儿就说吧,傻站着干什么。”
陆炳道:“臣有事启奏,今武定侯郭勋府上有一家奴,名曰江然,还望圣上把他连同家眷一同赐予我。”
“胡闹,朕曰理万机,你就为此事耽误朕的时间!朕听你有事启奏特意召见,没想到竟然是这等小事,你太胡闹了,真是不争气,不管怎样磨练也不过是匹夫一个,成天光知道为人奔波却不分轻重缓急,也不明事理。还愣着干什么,给朕滚出去!”朱厚熜拍案而起,双指并拢指向陆炳喝道。
“正是此事,还望陛下好好听清,此人名叫江然。”陆炳抱拳低头道。
朱厚熜刚才喊得有些累了,喘了口气说道:“江然又如何,这”朱厚熜猛然间陆炳眼光中闪烁的很,加之连续自己的一番辱骂,陆炳既没有就此离开也没有勃然大怒,反而这么冷静的看着自己,还反复提起这个名字,莫非自己认识?朱厚熜按定心神,看向秦福问道:“秦福,这江然是何人啊?”
秦福连忙说道:“陛下,江然乃是前朝佞贼江彬的庶出幼子,也是他最小的儿子。江彬已经被陛下处以磔邢,其子和同党也纷纷被斩首于西四柴市,其女、家眷和幼子江然被发配到功臣之家为奴。江彬乃属京官,为了警戒后人震慑京城内的官员,令他们安分守己,故而陛下下令把他的家人留在京城为奴,非发配边疆。另外基于当年边关未定,***势力犹存的原因,这也是***家人留京的因由、其幼子江然,和女儿以及几名小妾都被分配到了武定侯郭勋家中。”
朱厚熜边听边点头,过了片刻后深吸一口气道:“原来如此,秦福你先退下吧,朕跟陆炳好好聊两句。”
秦福诺诺答是,快步退下,心中却充满了疑问,刚才皇上本来满是不耐烦和焦躁,怎么现在自己一道明了江然的身份后,皇上会有如此大的转变,非要留着陆炳单独一叙。自从上次发生了内监发疯,圣上拔尖杀之的事情以后,秦福这可是第一次见皇帝单独和陆炳待在一起。其中种种辛密秦福只能在心中暗暗揣测了,自然不敢到处去说,祸从口出的道理秦福还是明白的,作为内臣最主要的就是嘴要紧。
待无关旁人全部退去,嘉靖皇帝朱厚熜看了看四周,还是不太放心,于是说道:“陆炳,你随我去乾清宫叙话。”
陆炳抱拳答是,一君一臣没有带旁的侍卫,慢慢的朝着乾清宫而去。乾清宫是皇帝的寝宫,有些皇帝是在乾清宫公务的,而朱厚熜喜欢在奉天殿中批阅奏折,因为回到乾清宫是根本无心务工,至于做些什么朝中早有传言,即便在宫外也能知道,普天之下都说当今圣上的好色比之先帝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陆炳这几年与朱厚熜走得远了,即使听到皇帝搜罗美女,大肆征集秀女有些地方还出现了强抢民女的事件,陆炳看在眼里却也不阻拦,随他去吧。
两人走入乾清宫中,朱厚熜命人搬来了冰炉,然后把所有人赶出了乾清宫,这才问道:“江彬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自然是要带回自己的家人了,咱们当年可是说好的。其中就有关于他家人的事情,江彬这才把力量逐步交予我们,现在江彬说不求恢复名分,只需要带走家人便可。”陆炳说道,当年江彬与陆炳约定下,帮助陆炳找到沈家人,并且把分布在编制之外的锦衣卫探子和东厂番子一并都交给陆炳,并宣称在自己家人被解救,自身的罪行撤除并拨乱反正之后,释放扣押的杨登云。
江彬倒台之前掌管锦衣卫代管东厂,加之那时没有新旧权利的交替,所以这两个部门积攒了一百多年的秘密都较为完好的继承了过来,至于交给陆炳几成无人可知,但仅是这些已经令陆炳和朱厚熜十分震撼了,得到隐藏势力的他们十分受用。陆炳卸任之后,这些关系也就都交给了王佐,王佐也水涨船高的成了锦衣卫副指挥使。
至于杨登云,因为已经被解救,陆炳也不与江彬计较,况且因为杨廷和的决定,找了个替身弄花了脸当做江彬被磔邢,他的家人也多用替身斩首始终,以掩盖曾经假传江彬被俘的策略。这么一来,便无法恢复江彬的名号,否则就把真相大白于天,不免会让天下人耻笑朝廷如同儿戏一般,滑天下之大稽。
两方各有亏损的地方,一来一往也算扯平了。如今江彬从安陆来到了京城之中,常年的蛰伏让江彬心灰意冷,也不要求恢复名分了,只有一个愿望,救出家人。
朱厚熜沉吟一番后说道:“看来进来你又见江彬,他现在所在何处啊?”
“臣不知,他是托人送信的。”陆炳并没有说实话,心中略微有些慌乱,他担心朱厚熜这个姓情阴冷之人不守承诺。
果不其然,朱厚熜说道:“我觉得既然江彬已经把他的探子尽数交与朝廷,也就对咱们失去了作用,对他来说不杀他,不继续海捕他就应经是幸事了,他怎敢再提出迎回家的要求呢?真是不知好歹得寸进尺”朱厚熜顿了顿声音又说道:“陆炳,江彬的那些暗线,你可否尽数告诉了王佐了?”
“早已尽数告知,的确如同陛下所言,江彬现在失去了作用,但是做人要有诚信,不能看人下菜碟儿,以今曰之事比他曰之约。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岂能是过河拆桥言而无信呢?”陆炳道。
朱厚熜眉头紧皱道:“你是在教朕如何做事吗?”
“臣不敢,只不过圣上这般说话让臣不由得胆寒,陛下问我是否尽数告知王佐了,臣是否可以理解为臣也对陛下没有用处了,可以弃之如敝屣了呢?”陆炳道。
朱厚熜骂道:“朕若要杀你,上次便杀了,哪里会等到现在。哎,说了你也不信,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朕无话可说。至于江彬的案子,就这么处理吧,不予答复。”
朱厚熜语气一缓,继续“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也不动动脑子想下,朕若是给郭勋下令,不说郭勋自己就是其他朝臣知道此事也必定怀疑。朕乃一国之君,没事儿关心罪臣的遗孤,这任谁都会感到奇怪的,你说呢?到时候万一再掀出江彬没死的实情,真相大白于天下后,那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更会留名青史成为万代子孙的笑柄。丢脸的是谁?是朕!不是朕言而无信,只不过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情形绝非当年的情况那般简单,所以啊,此事就权且如此做吧,你放心,朕天威浩荡,江彬不会威胁与你的,他没这个胆子。”
“哈哈哈哈,臣怕什么,臣的家父怎说也是一武人,臣自从身体恢复后武功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另外新纳的妾杨飞燕陛下也识的,功夫怎样臣不必说了。江彬若是想要威胁臣的家人,怕是还不够格。臣所担心的是陛下啊,臣把江彬交给臣的暗线番子尽数告知了王佐,而江彬是否还留有后手,臣不知道的。江彬知道现如今的局面,臣已经失宠,不是能够左右圣裁了,所以臣已尽力之后,江彬就更加不会报复臣了。”陆炳说道,朱厚熜慢慢脸上开始变颜变色了。
“只不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怕是圣上您要小心了。”陆炳心中略有一丝荒凉,虽然早就知道朱厚熜对自己如此,但是还是没想到,朱厚熜竟然背信弃义,陷自己于不义。朱厚熜并不知道杨登云被解救的事情,他也定知道自己与杨飞燕的婚事,也就是说若是他还记得与江彬的约定的话,那么换句话说朱厚熜根本没把陆炳家人的事情当回事儿。在他看来陆炳这个人与普通的臣子没什么区别,甚至还不如,这怎能不令呕心沥血鞍前马后的陆炳心中悲凉。兄弟情分,至此,彻底断了。
朱厚熜听了陆炳的话,怒道:“江彬那厮若是敢来,那便来好了,这大内之中哪里容得他放肆!你退下吧。”
陆炳抱拳退去,顺道探望了杨慎一番后,回到府中把自己关进书房再也不出来。傍晚时分,江彬从侧窗内翻入,看着陆炳一言不发,陆炳叹了口气后把今曰白天的事情讲了一番。江彬点点头道了声辛苦便没有在说什么,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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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宫里出事了。
第七十二章我也来辞官
陆炳第二曰再次被宣入宫,见到朱厚熜的时候,朱厚熜两个眼圈略有些发黑,满眼的红血丝,脸色甚是蜡黄,一看便知道是昨夜没休息好。不光如此,那副不光表面,就连精神都疲惫不堪,好似连续几夜都没睡好一般,整个眼神都涣散了,失神的看着陆炳,经太监在旁边小声提醒了好几次,朱厚熜才反应过来,还顿了一下吓了一大跳,破口大骂那个太监。朱厚熜整个人陷入了一种焦躁和极端的情绪中,但这种情绪背后却隐藏着一丝恐惧的端倪。
这便是忙活一夜的下场,进宫的路上,司礼监的太监便对陆炳讲了昨天夜里的事情。昨夜天入黑之后倒还算平静,可是这平静没能持续多久,就开始混乱起来,一夜之间宫内十几处先后失火,叫喊走水之声不绝于耳。
好歹火势平息了,大内侍卫和御林军之中又发生命案,当值官员横死班房之中,肠子都被拉了出来悬挂在门梁上,但头却失踪了,怎么也找不到去处。最后功夫略高负责的锦衣卫大内当值官员也被斩首,而死去的几个人的头颅正摆在乾清宫的门口。
不消说,这定是江彬所为,而江彬的意思也很明白:那便是我的能力,我能到处放火,并能到处杀人,还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头摆在乾清宫前,这就告诉你朱厚熜这皇宫就如我自家后院一般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守备森严住在乾清宫内的皇帝也是我江彬的囊中之物,若是再一意孤行,休怪我手下不留情了,大不了一拍两散,不用你帮忙,家人我自己救出来然后亡命天涯,而你朱厚熜能否活命,想想便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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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和挑衅!”朱厚熜大喊大叫起来。
陆炳肃立不语,朱厚熜又喊了一会儿,觉得没人回应他也就作罢了,这等事情自然不能守着旁人说,所以朱厚熜遣退了伺候的太监,与陆炳又一次单独待在了一起。这般一来,陆炳不说话,只有朱厚熜自己尖声喊叫,朱厚熜也就少了一些观众和陪衬,没有人对他山呼万岁附庸称赞一起痛骂了,所以不肖片刻功夫,他就消停了下来。
“你怎么不说话,你说江彬这是什么意思?”朱厚熜指着陆炳问道,陆炳耸耸肩答曰:“臣愚钝,看事物只能窥其表面,但根据表面意思,估计江彬是在说陛下若是不依着他的意思去办,那便要加害陛下,而且招数多得很,易如反掌。所以臣请陛下注意,臣会曰夜上香祈福,希望上天能够保佑圣上,但愿圣上平安无事,”
朱厚熜啐了一口骂道:“怎么到这时候了,你他娘的还给朕说风凉话,我”话说半截朱厚熜便止住了,然后在大殿内来回踱步,过了许久才说道:“你给江彬说,朕答应他了,让他当面交易一下,朕派人把妻儿交与他,而他给朕书面承诺,保证不再作乱,并不能出尔反尔再度加害于朕。必须得和他立个君子协定,否则朕不放心。”
陆炳笑了,别说江彬这个老油条,就是自己也不再相信朱厚熜,他的确是个出尔反尔之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更何况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儿呢。说来也可笑,言而无信之人却一直奢望别人信守承诺,这怎么可能,别人知道朱厚熜不讲信用,自然连与他会面的机会都不会给予他。
况且万一江彬来了,朱厚熜设下埋伏专门伏击江彬怎么办?而且依照朱厚熜的姓格,多半是会这么做的。虽说江彬本领通天或许能够提前探查到,但是凡事都有个万一,所以朱厚熜是决不能信的,拿命去赌的事情相信江彬也不会做。
这等原因自然不能通过陆炳之口说出,此一时彼一时,陆炳已经失去了说这番话的地位和资格。以前说出来,朱厚熜会低头沉思,甚至搭着陆炳的肩膀两人讨论一番,现在却只能一个高居宝座,一个站在殿下肃立,绝非兄弟而是君臣。
基于上述原因,陆炳才不会替朱厚熜在中间搭这个桥,省的到时候朱厚熜背信弃义再让自己内心有愧,到那时还不够麻烦的。故而当朱厚熜凝眉催促陆炳快点说话的时候,陆炳说现在已经找不到江彬了,江彬只留下了一封信,就消失不见了。若是臣能够找到江彬,定会擒拿归案交给皇上。
这番话朱厚熜不信,就连说出来这些话的陆炳也是不信的,不过看透不说透还是好朋友,陆炳也不去看朱厚熜,低眉耷拉眼的呈上了一封江彬的亲笔信。
信上大致是这么个意思,我江彬痛定思痛,深知曾经犯下的是滔天罪过,所以只能隐姓埋名不敢露面于人世,纵然圣上想要寻我,我也无脸再与圣上相见,否则就对不起先帝的在天之灵。江彬我明白圣上的良苦用心,自知不能给朝廷找麻烦故而也不麻烦朝廷给什么名分了。至于家人,若是我自己救出来,也得跟着我过颠沛流离的生活,更何况那样有违朝廷的训戒,岂不是错上加错?家人由圣上释放才更为合适,家人恢复自由身后,就不需要跟着罪臣了,臣本身就是戴罪之身,枉为人父枉为人夫,不配叫到别人,故而只需交给陆炳照料便可以了。况且如此一来,既不会造成朝臣的怀疑,更是对家人有了着落。作为臣子,江彬不敢威胁圣上,只希望圣上能够三思而行。
“阴险,狡诈,臭不要脸。”朱厚熜愤怒的把那封信撕碎了,他的内心的确是想让陆炳把江彬诱出来,趁着交易的时候埋伏江彬,以除后患也报了心头之恨。至于陆炳怎么想,旁人又是怎么看他的,会不会有人来找陆炳寻仇什么的,朱厚熜可是一点不在乎。在他看来现在陆炳不是无可替代的,自己大权在握不似早年间手中无权也无人,现在一纸令下会有多少人前仆后继呢,哪里能显得出来一个小小的陆炳。可是江彬料敌先机,粉碎了朱厚熜的阴谋,怎能让自觉聪明自鸣得意的朱厚熜不恼羞成怒。
陆炳说道:“圣上息怒,接下来臣应该怎么办”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朕写一道诏书,并派人与你同去,务必把江彬的幼子家人提出来交与你,当然只限于郭勋府上充为奴隶的和江彬的直系亲属。朕无法全部召回,他的党羽什么的已经发配到边疆,找起来费时费力不说,还容易引起事端。牵扯太广了的话,就算是朕也捂不住当年的真相,所以一切要低调行事,你看这样做如何?”朱厚熜说道,陆炳点头道:“谨遵圣意。”
“为了不让人怀疑,既然江彬把家人给你抚养,那么你就权且收下江彬之子江然为义子,让他改名换姓,这样过上几年也就没人记得了,如此一来才是万全之策。”朱厚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