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英愣了半晌连连点头道:“好,我这老朽算是白活了,到头来还没有你陆炳看到的透彻,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啊。”
“老爷子您谬赞了,好多事情不过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一句话就能点破了,可谁都不愿冒这个险去点破,生怕点的不对或者惹一身麻烦,更何况是要面对您这样的成名前辈呢。万一您不快,再屠了我山东怎么办?故此小辈也是冒险相谏。”陆炳也陪笑道,崔英赞许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老朽能在命不久矣之时被你点破玄机,解了心中大结也算得上是快事一件了。”
第十五章张璁退出舞台
“前辈,在下倒是还有一事不明希望不吝赐教。”段清风突然插言道。
“但说无妨。”崔英道。
段清风说:“我先前见过崔凌一面,怎么这孩子没太长啊,是长的本来就少相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按照那时候相见的岁数,这崔凌应该比绎儿大几岁,现在反倒感觉小了几岁。这绝不是心里纯洁的缘故,定有什么因由,前辈若是方便就回答一下,不方便的话段某也绝不打破砂锅问到底,段某也没这个本事苦苦追问,嘿嘿。”
“丹阳子的好徒弟啊,观察的好细致,真是不赖,你若是我剑王传人也一定大有所成。”崔英道:“不错,你的感悟还真的挺准的,其中的缘由我说了也无妨。”
崔英道:“崔凌他的确有几年时光是没有长的。”
“什么意思?”陆段两人不解的异口同声道。
“想要学会寻字诀,必须忘我,这种忘我就宛如杀死自己一样,只有杀死自己才能让自己融入在天地之间,成为自然之中的一份子,才可寻天地之气。”崔英说:“故此,崔凌曾有一段时间闭关四年,四年之内坐于一灵石之上,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不言不语,受天地之灵气而存活,全凭他自己感悟到后才能醒来。这也就是在精神上磨练自己了,那四年中原先他的他已经死了,现如今是个全新的崔凌,可以说现在他即是他也不是他。你觉得他小,那是因为他失去了那四年的光阴。现在的他不管是心理还是身体都比原来该有的年龄小个四岁。”
段清风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谢剑王指教。”问到这里,也就不便再往下追问了。追问下去只能惹人厌烦,段清风把握的恰到好处。
崔英哈哈一乐道:“好了,不必客气了,总之以后崔凌有什么事儿,你们两位叔叔辈的还得多多担待。另外见到丹阳子后,记得帮我带个好,丹阳子可算享了福了。还有告诉他。他比我强他胜了我,他放下了一身武艺却获得了颐养天年尽享天伦之乐,也算得了善果。更是延年益寿并未如他所说那般命不久矣了,此乃天地之功和丹阳子自己的造化。而我没有放下,时至今日才知道我输了,输了他足足十余年。胜败。胜败果真如此重要吗,若能挽回一切,崔英我宁愿一败涂地。”崔英说完快步向着门外走去,陆炳和段清风抱拳恭送却并不阻拦,因为崔英此去去意已决阻拦也无益,而且崔英再次反而束手束脚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望着崔英离去的背影,段清风突然叹道:“人生其苦,来去匆匆。何欲何求,宛如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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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臣以为历经多年灾祸,朝廷需休养生息善待百姓,不易在再起征战,更不易内战。故此,臣不赞成出兵山东之决定。”夏言走出说道,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张璁去年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身体本就有些欠佳的他这些年更是心力憔悴,陆炳被弄到了南镇抚司管理南京锦衣事,而京城中再无有力强援,其余的人不过是趋炎附势的墙头草。早年间其实张璁也是个墙头草,还未觉出来什么,但现如今却知道这种反复小人的可恨之处,痛定思痛对先前做的很多事反思了起来。
更令张璁不舒服的是夏言的得势,他本就和夏言不对付,才能更不及夏言,两人相斗张璁输多赢少,愈发郁闷旧疾反复发作。嘉靖十四年正月,在朝房当值的时候,张璁竟然昏厥过去,几经抢救却依然昏迷不醒。最后好不容易醒了,便要告老还乡。
嘉靖皇帝朱厚熜自然表姿态说不舍,以显示自己惜才和对功臣的恩宠之意。张璁其人虽然有些不对的地方也和陆炳交情颇深,但对朱厚熜现如今能够总揽大权还是起了不少作用的。更何况张璁不如陆炳有威胁,放在朝中既为自己稳固政权起到了作用,又能给其他人一定的表率作用,更可以牵制其他崛起的文官势力。张璁揣测圣意,顺应朱厚熜的意思,这也是夏言这帮直臣所不具备的。
可天不遂人愿,张璁的身体一蹶不振难以承担日常公务,终究是退朝还野。后张璁回乡在温州贞义书院教书,朱厚熜多次潜人去想请,希望张璁能够还朝为官复任,但张璁都因身体原因并未遂愿。实际上,张璁并非装病,是的确身体欠佳,可即便身体无恙,他也不会回去了。因为现如今的朝堂已经不是他的天下了,久待无益只怕更要晚节不保,不如闲云野鹤来的舒服。
夏言在嘉靖十五年万寿节之后,于闰十二月被封为武英殿大学士,入内阁参机务。一时间,夏言成了最有前途的文臣,也变成了众望所归的人物在朝野之中一言九鼎无人敢争。
不过夏言是聪明的,他从不结党聚众,以众人逼迫朱厚熜顺服。有什么事儿说什么事儿,做个实实在在的直臣。旁人可以附和但绝不会联名上奏,夏言上疏只表达夏言自己的意思,颇有忠臣义士的风骨。也正因为如此,夏言才能屡次上言犯了圣怒却不被处罚,还可以步步高升,因为他不属于任何派系,他只有一个人要效忠,那边是皇帝。
夏言愿意做一个孤臣,或者说只能做一个孤臣,毫无背景出身卑微的他从开始就选择了这条道路,这条稍有不慎就会坠落深渊毫无退路的为臣之路。这条孤臣的路必须从一而终,否则就更会被人看低,而且还容易让圣上怀疑此人心口不一,先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演戏罢了。稍有亲近之人,便会认为其膨胀或另有所图,到时候就还不如一般的大臣能得到皇帝的信任呢。
而这条路的确是一条苦闷之路,因为这是一条没人帮的道路,只有孤军奋战,偶尔出来一个佩服自己为人的大臣,或许会帮自己一把。但很快就会因为政见不一分道扬镳,甚至夏言会为此反参对方一本,这般行为多少会遭人唾骂也让夏言有时候略有不安,觉得不够仗义。可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了国家大义,这点违背小义之事也就不算什么了,他总是这么安慰自己。
此时大殿之上,有大臣在朱厚熜私下授意下站出来说陆炳私藏少林反贼和洛阳任家余孽,此乃意图不轨意欲犯上,陆炳视国法为草芥其心可诛,需率大军伐之。
这时候夏言才站出来说了那番话:“圣上,臣以为历经多年灾祸,朝廷需休养生息善待百姓,不易在再起征战,更不易内战。故此,臣不赞成出兵山东之决定。”
“夏爱卿啊,不能因为这些外界原因就让人随意践踏法纪吧?那天威何在,国家法纪何在,国不将国,国都不在了,这又是给谁休养生息的呢?”朱厚熜知道夏言平日里耿直,并不是为陆炳说话,倒也没生气随即问道:“既然你说不允,那你以为该如何行事?”
夏言略一思考想道:“不如招陆炳进京,让他说明其中利害,若是他敢来那说明内心无鬼,是否有罪不是一两个人一两件事儿能说清的,需三法司会审,再做定夺。若是抗旨不尊不肯进京,那到时候再做打算便是了。”
“恩这倒是个办法。”朱厚熜心里有谱了,夏言这办法倒是好,陆炳是断然不会再度回到京城的,这样一来无理的就是陆炳。到时候给他弄个犯上作乱抗旨不尊的罪名,天下就人人得而诛之了。起码到时候大义的大旗是高举了,自己也代表着正义之师而非是兔死狗烹过河拆桥杀害忠良的昏君,毕竟先前的一些事情天下人并不知晓。
可是这办法也不好,这样一来一旦陆炳不进京,就成了公开和陆炳发动战争,首先成说明山东陆炳已经分裂出去了,这才会正式攻打,而山东这些年已经成了**的政权。更甚者是如此就把皇帝惩戒大臣,变成了两国交战,不光抬高了陆炳的身份,变成对等的君主,还会让情况一发不可收拾。胜了还则罢了,万一败了,那就等于逼着陆炳不得不攻入京城登基坐殿了。虽然朱厚熜对自己的胜利有很大的信心,可是这万事得做两手准备,不可把自己的路堵死了,谁都有走窄的时候。
夏言见朱厚熜脸上变颜变色,眉头紧缩若有所思的模样,便揣测圣意,思量一番后说道:“臣还有一法,不必召陆炳进京,降他个玩忽职守的罪名。现如今陆炳任锦衣卫南镇抚司的指挥使,但他却多日没有到任,正可以以此做文章,让他做出个交代。同时告予他说山东有贼匪进入的事情,并派一队千余人的部队进入山东进行搜查,让戚景通等山东驻军将领从中辅助,这样既有内应,而调动兵马也纯属合理合法之行为。圣上,此般可避免战祸,更是进可攻退可守。”
第十六章有才无德有德无才
朱厚熜觉得夏言话里有话,猛然抬起头来,夏言正盯着自己的眼睛,但转瞬他又低下了头。就这么惊鸿一瞥,朱厚熜就明白,夏言看透了其中的道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看来是瞒不住夏言这个聪明人了。
夏言这计策好不好呢,好,出师有名,一旦陆炳要是借此机会作乱,那才是要被天下人所误会和唾弃呢。到时候没人会理解陆炳的顾虑,只会看到皇上对陆炳不薄,但陆炳却为了几个反贼跟皇帝反目成仇。这般舆论压力,会让许多人背弃陆炳,让陆炳这个大明的功臣瞬间失了民心,被扣上犯上不忠义的大帽子。
其次,派兵进入的要求合情合理,若是陆炳不从就如刚才所言那般。若是从了,一千人虽然掀不起什么惊涛骇浪,但可以从中开花,更可以趁机联络戚景通这样忠于朝廷的山东驻军作为内应,由内到外举大力控制山东,比贸然进攻要有效地多,还可以沿路刺探军情和防御布局。
夏言虽然看穿了自己所想,但依然为自己出谋划策,实在是大明的大忠臣啊,是朕的忠臣。朱厚熜感叹万分,对着夏言连连点头称赞道:“夏爱卿所言甚是,朕亦是如此想的。”
“圣明不过陛下。”夏言称赞道,群臣齐声道:“我主圣明。”
朱厚熜站起身来说道:“早朝退了吧,有事儿明天再启奏,夏言啊。跟朕来。”
一君一臣走出大殿,向着宫内走去。
皇宫后花园中,朱厚熜坐在那里云淡风轻的看着夏言。而陈洪则低眉顺眼的站在朱厚熜身后,双手肃立头向下低着,显得十分顺从,和坊间传言中心狠手辣的东厂厂督判若两人。朱厚熜笑了笑说道:“夏言坐吧,这里没有外人。陈洪啊,给夏爱卿赐茶。”
“谢我主万岁隆恩。”夏言谢恩后坐了下来。
“夏言啊,你应该能看得出来朕这次想要法办陆炳吧。你对此有何看法?”朱厚熜问道。
“圣上所言极是,臣还是那句话,不该打陆炳。陆炳并无反心更与国家有大功。圣上征讨陆炳,只怕是要惹得天下爱国之士寒心,更可能把陆炳逼上绝境绝地反击,圣上还望三思而后行。”夏言说道。
朱厚熜笑了。随即问道:“那你说陆炳难道就一点错也没有吗。错的难道是朕?既然你觉得不该打陆炳,又为何为朕出谋划策?朕知道你所说的计策还有别的意思,醉翁之意不在酒,可借机里外加夹击从中开花,大胜陆炳。”
“臣不敢称圣上有错,陆炳错在结党营私不尊法纪,搞自己的小朝廷。但臣以为可用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陆炳可用。但他也有他的缺点,可总体来看陆炳依然是功大于过还对大明有用。大明缺了陆炳。只怕以后要徒增一些祸事了,圣上想没想过,若是大明败在陆炳手中,那又该如何?不开战,圣上与陆炳之间还有君臣之情,说句大不敬的话,你们还有兄弟之情。可一旦撕破脸真的打了起来,那就难以收手了,到时候万一败了,恐怕此番争斗战端一开,定是不死不休之争。”夏言说道。
朱厚熜冷哼了一声道:“朕不会败,朕有祖宗庇护神明保佑。陆炳虽势大,但不足与天下为敌,想要逐鹿中原与朕为敌,哼哼,陆炳还太嫩了。好了,你继续说,你既然如此反对,又为何会给朕支招呢,还是这么好的好计策。”
“为臣者,当除个人恩怨,为国为圣上,肝脑涂地在所不辞。陆炳与臣私交并不密切,甚至有些不对付,但臣信任陆炳也欣赏他,可纵然千般万般,臣也没有忘记我是大明的臣子。”夏言义正言辞道。
“好,说得好,这才是朕的忠臣,若是陆炳有你这样的觉悟,那朕与他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想要自立为王,或当个没名有份的土皇帝,那朕怎么能容的了他。”朱厚熜意气风发的说道,随即冷静下来,对夏言说道:“行了,夏言你回去吧,具体怎么办,朕还要思量一下。”
“臣告退。”夏言没有说圣上多要保重龙体之类的客套话,干巴巴的说完就走了。
待夏言走后,朱厚熜突然扭头问陈洪:“陈洪啊,你说夏言这个计策怎么样,他这个人又是怎么样?”
“臣自小愚钝,臣不知。”陈洪说道,朱厚熜摇摇头道:“你这人啊,跟朕还藏着掖着,你若看不出人怎么样来,还看不出事情的好坏,那朕任你为东厂厂督,岂不是有眼无珠了?”
“臣惹圣上不悦,罪该万死。”陈洪先是抱拳拱手,最后扑倒在地扣头不起。
朱厚熜说道:“快起来,朕没有不开心,站起来说话。”
“遵旨。”陈洪站起来,眼见朱厚熜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看来今日非得要自己说了。陈洪虽然伴在朱厚熜身边,充当朱厚熜的眼和手,可他从来不妄加评论,这也是为什么朱厚熜愿意重用他的原因,言多必失,又是朱厚熜这么一个多疑的主子。
“臣以为,夏言的建议虽好,但并不精妙,需真假虚实并行才可得以施展。”陈洪说道,朱厚熜“哦”了一声,扬扬头示意陈洪继续说下去。陈洪继续说道:“夏言这个建议太过君子了,常人都可以想出来,想来圣上也早有此想法了。但兵不厌诈,胜者为王没有什么手段不可以用的,臣以为夏言的建议可以作为明,暗地里我们则是引一队奇兵,突袭山东,趁着陆炳专注于这明处的队伍动向,而打陆炳个措手不及。慌则生乱,一旦陆炳慌乱了。只要有一丝一毫,那就能把握住机会。战场之上瞬息万变,窥一斑而见全豹。有了这一个突破点就能看透陆炳,层层突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更何况陆炳的防事呢,这天下哪里有固若金汤的防御啊。”
“说得好,朕也是这么想的。”朱厚熜说道:“那你觉得夏言这人可不可以重用,放到首辅的位置上呢?”
“臣不敢说。”陈洪又推辞起来。朱厚熜道:“朕恕你无罪,若是不说那便是死罪。”
“夏言其人,有德无才。可做首辅,但难有大成就,倒也正好方便圣上管理。”陈洪道。
朱厚熜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个陈洪,看出朕专权来了。说得好。有德无才,有德无才啊。那陈洪,你觉得你又怎么样呢?”
“臣承蒙圣恩提携,念朝廷不弃这才有了今日之位,但臣实在愚钝只能兢兢业业为圣上尽忠为朝廷办事,不敢有丝毫私心。”陈洪道。
朱厚熜说:“不必急着表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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