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小叶子。”小叶子大声说道。
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大门打开了,露出了一张奇丑无比的脸。皮肤坑坑洼洼不说,还有一块大疤,明显是脸颊被人挖去了一块肉。两个眼睛仿佛睁不开,眯成一条缝,警惕地打量着门口的人。
“他们都是小姐的家人。”小叶子机灵地说道。
“小姐没了,皇后害死了她。”养蛊人转过身,蹒跚着往里面走。
“不是皇后害死的。”小叶子看了看帝炫天,赶紧解释道。
“不是吗?但你们的人已经来和我说过了。那你们来找我干什么?”养蛊人扭头看了看,嘟囔道:“以前我们就说好的,养蛊只是自己玩,不可以拿去杀人。”
“有人找你要蛊?是谁?”帝炫天立刻察觉到了他话里的意思。
“不认识,不知道,我的蛊不杀人。”养蛊人继续往屋里走,摆着手说:“你们走吧,不要再来了。”
“我们不找你要蛊,就是想知道,一心蛊还有救吗?”帝炫天迈进门槛,慢步跟上他。
脚边有沙沙的响声。
帝炫天头皮发麻,知道是那些蛊虫在爬。他不朝地上看,稳步往前走。
“你胆子很大。”养蛊人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我中了一心蛊,雄虫已死。”帝炫天沉着地说道。
养蛊人皱了皱眉,点着了油灯,举到他的面前,盯着他的眼睛看。
过了好半天,他点点头说:“果然是一心蛊,它快死了,你也是。”
“有救吗?”帝炫天心一沉,哑声问道。
“没有。”养蛊人拧拧眉,小声说:“一心蛊,是要殉情的,你希望你的爱人殉情,那就能救。不过,一心虫既然能活到现在,估计你也是个深情的人,所以你是不会让你的爱人去死的。”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申晋也不顾害怕,大步冲了过来,急声问道。
“哦……”养蛊人看看他,点点头。
“一定有办法的,多少银子,你开价。”申晋要急哭了,这一路急赶回来,他可不是想听这答案的。
“哎……早知道凌波小姐拿着蛊去害人,我怎么也不会教她呀。我们这一派,是被严令不得拿蛊害人的。”养蛊人连声叹气,在桌子底下悉悉索索地找了一会儿,拿了只小罐子出来。
这罐子很漂亮,中间镂空,两头是琉璃,华丽得不像这凡间之物。
“这就是一心虫,三年才能出一对,而且成活率非常低,我养了一百零八对,就剩下这一对。”他把罐子捧高,轻轻地说道,连呼吸都放轻了,好像是怕惊动了罐子里的虫子。
一红一蓝,两只半个小指甲大小的虫子,都长着绚烂的翅膀,像轻纱一样展开。尾巴倒勾着,交缠在一起,脑袋紧靠在一起,眼睛紧合。
“它们就这样一起睡?能不能用你的虫子,把这里的引出来?”申晋指着帝炫天的肚子说道。
“不能,是一对一对的,天生一对,无人可替。”养蛊人满脸遗憾地说道。
“不可能,总有办法,总有办法的。”申晋急了,抱着拳,一下又一下地给养蛊人作揖,“先生您想想办法。”
“呵呵,除了凌波小姐,还没人叫过我先生呢。我只是从胡疆结了仇人,无奈到这里避难的小蛊师罢了。在胡疆,蛊师有三脉,每脉下面又分九支,蛊术千变万化,不分重复。每一个蛊师养的蛊也是独一无二的。凌波小姐虽然向我学养蛊,但是她的蛊和我的蛊又完全不一样,莫说这一心蛊无解,就算有解,也不是凌波小姐可以解的。”
“那怎么办?”申晋一个大男人,急得都要哭了。
帝炫天倒还算冷静,一言不发地站着,好像中蛊的人是申晋,不是他。
他来时路上想了很多,只要是
希望,他就一试。若实在无法,他就用剩下的时光去陪御凰雪。
“不然,就把一心蛊引到你的爱人身上去,让她替你死。当然,这得她自愿。若非自愿,那你也逃不掉。”养蛊人同情地看着他,无奈地说:“不然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那你养这些东西干什么?”申晋怒从心中起,一脚踢翻了桌边的一只坛子。
“哎,小心我的芙蓉仙。”养蛊人扑过去,扶住了倒在地上的坛子,扭头看向他,不满地说:“好蛊是救人的,我也不害人,你踢我的坛子干什么……”
“你要是不教聂凌波,皇……主子怎么会中蛊?”申晋火冒三丈地说道。
“这些事都是你们做的,因果循环,怪我干什么,快出去。”养蛊人生气地挥手,赶几人离开、
“谢了。”帝炫天抱抱拳,转身往外走。
“还谢他……凭什么谢他……谢他养这些害人的东西吗?”申晋红着眼睛,失望地嚷嚷。
“喂。”养蛊人叫他。
“嗯?”帝炫天扭头看向他。
“你可以把你的爱人带来,我帮你把蛊引到她身上去。”养蛊人大声说道,眼里精光一闪而过。
“呵……”帝炫天笑了笑,迈门了门槛。
“怎么样,怎么样?”御凰雪迎面扑来了,她先去了聂家,知道他们来了城西,于是一路找了过来,正巧看到他们的马拴在巷子口上,所以找了过来。
“有解药是不是,是不是有?”御凰雪期待地看着他。
“对,有。”帝炫天点头,拉住了她的小手。
“有吧有吧,我说了有。”御凰雪双手合十,向着月亮连连拜,“太好了,把我的皇叔还给我,我谢谢你,我给你酿酒喝。”
申晋扭开头,哼了一声,大步往前走。
御凰雪伸长脖子往小院子里看,小声说:“他有问题吗?他是什么人?”
“我是养蛊的。”养蛊人走出来,看着御凰雪说。
“哇,你的脸……这样,你帮我解了一心蛊,我带你去找人,把你的脸修成美男,绝世大美男,如何?”御凰雪兴奋地和他交易。
养蛊人看了看帝炫天,笑而不语,小眼睛眨了眨,盯住了御凰雪手腕上的小蓝蛇。
“他已给我吃了解药了,我们走吧。”帝炫天看了一眼养蛊人,微笑着说道。
“太好了,那我也不食言,我会请人来给你治脸。”御凰雪向养蛊人深深福了一下身,兴奋地抱住了帝炫天。
养蛊人的眼神跟着她的手腕走,小蓝蛇也立起了脑袋,防备地看向他。
狭窄的小巷子里,只有养蛊人一脸高兴,御凰雪一脸惊喜,其余人都垂头丧气。众人看着不明真情的御凰雪,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御凰雪是聪明的,见这气氛压抑,她很快就明白了,双手慢慢地滑下去,呆呆地看着帝炫天,眼泪慢慢地往眼眶外涌。
“怎么了?说了给了解药了。”帝炫天掏出锦帕,给她擦眼泪。
“骗子,从小到大就骗我一个人。”御凰雪吸了吸鼻子,小声说道。
“我哪有骗你,,真的告诉我解药了。”帝炫天指着申晋说道:“你问他。”
确实告诉他了呀!
申晋嗫嚅着说不出口。
“那个……”养蛊人终于忍不住了,垂涎欲滴地看着她手腕上的小蓝蛇说:“我能不能看看这个?”
“不能。”御凰雪立刻拉下袖子,掩住小蓝蛇,恼怒地说:“解药呢?”
“你给我这个,我给你解药。”养蛊人急切地伸手,想夺小蓝蛇。
“想得美,想给我解药。”御凰雪连退几步,呵斥道:“你是教聂凌波的人,你会解。”
“那你把这个给我?”他羡慕地看着小蓝蛇,期待地问道。
“一言为定。”御凰雪抚了几下小蓝的脑袋,用力点头。小王后对不起,我要我的皇叔好好的。
☆、第304章 我们赌一场(一更)
“成交!”养蛊人一拍手,兴奋地说道。
“小御儿。”帝炫天拉住御凰雪,不让她进去。他浓眉紧锁,死死盯着养蛊人,威胁道:“没这本事,就不要骗人。”
“我有。”养蛊人挺了挺肩膀,把小门大开,兴奋地说道:“夫人请进,我教你解蛊。”
“来啊,大不在我心窝子上扎上一刀。”御凰雪抱着帝炫天的胳膊,把他往小院子里拖。
“小御儿,我们去胡疆,这人是个骗子。”帝炫天冷冷地盯着那人,不许多嘴。
这引蛊换人的事,他是绝对不会做的逼。
“皇叔,一定要试,什么办法都要试。”御凰雪死死拽住他,小声央求道。
帝炫天见她满眼期待,实在不忍心说出实情。
二人僵了半天,养蛊人大声说:“行了,我换个法子,给你一年时间,你能在一年之内想到法子,也行啊。”
帝炫天神情一凛,一年吗?足够了吧?
“听不懂!”御凰雪眉头紧皱,捂着小蓝蛇说:“我要解药,不是一年。”
“让我先看看它……”养蛊人抿抿唇,盯着她的手说:“这是好东西,我找了好久没找到,作梦都想养一条,这可是天下至宝。”
“没有解药,就不给你。”御凰雪冷冷地说道。
养蛊人牙一咬,大声说:“你们真是难缠,一个蛊师,是不能解别的蛊师的蛊的,一心蛊只能引蛊换人,除了爱你的人之外,就只有给你解蛊的人,我又没疯,我为什么要替你去死。我给你拖一年的时间,已是你的造化了,爱要不要。”
原来如此!
御凰雪瞪着他说:“那你拖三个月,我把孩子生了,你把蛊引我身上来,到时候再把小王后给你。”
“难缠。”养蛊人的眼珠子跟着她的手腕转,喃喃地说道:“这宝贝好啊,它已经吃了不少毒虫子了吧?要是把这个做成蛊王,那我就是天下无敌的大蛊师了。”
“贪心不足蛇吞象,就你这样,连一心蛊都不会解,还当大蛊师?我看你这怂样子,说不定是被胡疆别的好蛊师打败了,躲在这里苟延残喘来了。我们去胡疆后,一定给你好好散播你在这里的英雄事迹。”御凰雪故意嘲讽道。
“你敢!”养蛊人果然急了,怒气冲冲地说道:“我告诉你,我是不愿意……”
“那你解啊。”御凰雪继续激她。
“哈哈,我不上你的当……”养蛊人眼珠子轱辘一转,缩了缩脖子,摇摇晃晃往屋子里走。
“你们爱解不解,反正我要这条蛇,一年。”
“能多一年也好,我们可以去胡疆想办法了。”申晋按捺不住,小声说道。
“这人可信吗?”另有一名侍卫犹豫着问道。
大家看着帝炫天,等他做决定。
“试试。”帝炫天一撩袍子,大步往屋里走。他的手脚又开始麻木冰凉了,第三次发作马上就要来临,他没有时间犹豫!
“你们都不许看,更不许偷听,不管什么事,都不许进来!不然他死了,我可不管。”养蛊人双手一拦,把御凰雪他们关在外面,厉声说道。
“不行,我必须在里面,我可以蒙上眼睛不看。”御凰雪两只手挤在门缝里,被他夹得生痛,却倔强地不肯退开。
“你到底要不要救?”养蛊人不耐烦地嚷嚷。
“小御儿,就在外面等。既然决定要赌,你就安心点。”帝炫天见状,立刻拉开了养蛊人,心痛地握住她被夹肿的手,小声说道。
御凰雪怎么可能安心?她害怕得很!她怕这门一关上,她就再也见不着他了。
大门关上,她立刻就凑在门缝上看。
嗖……
一只血色飞蛾从门缝里钻出来,要不是她眼睛闭得快,飞撞上她的眼珠。
她吓了一跳,连退几大步。
“你要是不给我保证不看不听,我就不救他了。”养蛊人的脑袋伸出窗子,气恼地嚷嚷。
御凰雪无奈,只能退开。
养蛊人吹了声口哨,四周一片沙沙声,听得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过了会儿,安静了,申晋打着火折子,惊讶地发现那些蛊虫都不见了。看来是养蛊人把它们都收了进去。
“一年也好。”申晋大着胆子从墙边搬了张椅子过来,用袖子用力擦了几下,小声说道:“这样我们有时间去胡疆。”
“也是。”御凰雪抚着手腕,小声说道。
一年,说不定能赚回一辈子呢?
还有,说不定这老小子一下就把帝炫天给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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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屋里,养蛊人搬出大大小小六个坛子,从里面各拿出一只小虫,放进陶罐里,嘟囔道:“一心蛊,一心人,一心一意为爱人。”
“真的有一年吗?”帝炫天盯着他问道。
“尽力,不过,这一年里,你会慢慢忘掉你是谁,忘了她是谁。而且这中间不能使用内力,不然容易走火入魔,最后精力枯竭而死。说实话,胡疆蛊师传承千年,从来没听过哪个人中了一心蛊还能活的。中一心蛊的人,都是有真心实爱的人,都舍不得爱人去死,那当然是自己死喽。还有的是倒霉,遇上的那个人并不那么爱他,就算想引蛊,那也没办法引去。所以说,我给你的这个一年期,真是极限,也只有我这样有能耐的蛊师才能办到。”
养蛊人转头看了他一眼,诡异一笑。
“要不是为了小蓝蛇,我才不想拿出我的杀手锏。”
他拿出一把小弯刀,在掌心划了一下,鲜血顺着弯刀往小罐里滴。
“这是干什么的?”帝炫天拧着眉问道。
“让一心蛊沉睡,好的蛊师,可以让它睡一年,一年之后它完全爆发。年轻人,你想好,现在死还能死个痛快。一年之后死,虽说贪得一年期,但是你会死得无比痛苦。”养蛊人放下刀,小声说道。
“我要一年。”帝炫天平静地说道:“一年可以有很多奇迹,我可能遇上更厉害的蛊师。”
“嗯,有可能,祝你交好运。”养蛊人摇晃着小坛子,听它们在坛子里厮咬。
“他们与一心虫是相克的,毒液会进入你的血液里,封印一心虫。”养蛊人扫他一眼,埋头作事,不一会儿,额上就起了一层密密的汗。
“万一我走火入魔,有什么东西可以克制?”帝炫天又问道。
“哦,没有,只能等死吧……”养蛊人猛地抬头,手一挥,罐子里的虫子飞出来,落到了帝炫天的头顶。
“不要动。”他丢下坛子,嘴里念念有词。
帝炫天的头顶像被针轻轻扎了一下,并没有别的感觉。
渐渐的,有种微妙的清凉感从扎住的地方渗进去,慢慢地往四肢漫延。
砰……
后窗有响声。
养蛊人飞快抬头看,只见几名黑衣人正跳进来,挥起刀砍向他和帝炫天。
“乖乖,我不杀人的呀,你们也不能杀我。”他一声怪叫。
无数蛊虫从天而降,落在那些人的身上,只是眨眼的功夫,几人就变成了木头,一动不动地躺着。
“我不杀人的呀。”养蛊人喃喃地念叨,注意力回到了帝炫天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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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辰时。
他们在小屋子里关了整整一晚上了。
乌压压的天,仿佛随时会垮塌下来,压碎人间的一切。四周的院子里鸡鸣狗叫,闹腾得很。
御凰雪坐在院子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养蛊人真的靠得住吗?这个赌是不是赌得太大了点?
她猛地站了起来,急促地说道:“申晋,我们进去看看。”
“可是这男人说过,不能让我们偷看,如果撞破了什么,可能耽误了主子的救治……”申晋犹豫不决地看着她。
“但我感觉不太对……”御凰雪拔腿就往前冲。
此时门打开了,养蛊人搓着手出来,满头大汗,一脸憔悴。
“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