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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里。
陆云双正在换药,心口上贴了药,缠上了白布。
她很生气,一直死死地盯着铜镜,双手握着金钗,在桌子上狠狠地碾,好像桌子就是御凰雪,她要扎透御凰雪的心脏。
“贵妃娘娘,云织姑娘杀了人跑了。”婢女匆匆进来,小声说道。
“随她去哪里。”陆云双丢了金钗,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轻声说道:“她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我权当没她这个妹妹。”
“娘。”帝之翔和帝晓手拉手进来了,给她磕了头,快步走到她的面前,仰着小脸说:“我们想去看父皇。”
“是去看那个女人吧。”陆云双脸一寒,没好气地瞪着两个孩子。
帝之翔吐吐舌头,笑着说:“娘一下就猜出来了,我要去找她骑大金马,她上回说,我要是能猜出她出的谜,就让我……”
“住嘴。”陆云双火冒三丈,痛斥道:“她是你娘,还是我是你娘,以看不许见她。”
帝之翔吓了一跳,委屈地垂下小脑袋。
“我养你们长大,你们就这样对我?一个一个,全都这样。大的要抢我男人,小的要认贼作母!她们这样害我,你们偏要靠过去。”
陆云双发怒了,猛地掀下了桌上的妆盒,金钗玉饰,掉了一地。有只金镯子正飞到帝晓的眼睛上,打得他一个后仰,哇地一声哭了。
“不许哭,就数你最没用。你有什么资格去见她?”陆云双一见这胆小的孩子也要去看御凰雪,更加生气了,拧着他的耳朵就骂。
“娘……”帝晓护着耳朵,哇哇地哭。
“娘息怒,放过哥哥。”帝之翔也吓到了,他从来没有见过陆云双这么凶的时候,赶紧跪下去求饶,“我们不去了,以后都不去了。”
“你最没用,小白眼狼,你生下来多病,我一晚一晚地抱着你,你现在就这样对我。”
陆云双扭头看他,又恨又气,又无奈。这些都是她的孩子,所以心都向着别人,怎么养,怎么心疼,他们都不会向着她的!
她抄起戒尺,抓起了帝之翔的小手就开始打,“好好教训你,看你还乱不乱跑。你们以为跑多了,今后就能当太子了?呸,你们永远是奴才!上不了台面的奴才!御凰雪的儿子才是太子!你们以后连给他们提鞋也不配,都是要挨鞭子的奴才。”
帝之翔也开始哭了,不敢躲,没一会儿,一只小巴掌就肿成了红馒头。
陆云双还不解气,又往他的耳朵上狠拧了两把,“还听话吗?”
“听。”帝之翔连连点着小脑袋。
“你呢!”陆云双又拉起帝晓的手用力打,“你说话啊,是哑巴吗,为什么只会哭?”
帝晓向来胆小,平常就不敢怎么说话,被这样一打,早就吓得魂飞魄散,别说说话了,连透气都不利索,突然眼白一翻,往后倒去,开始抽搐。
婢女们吓到了,赶紧围过来,把还在发疯的陆云双拦住。
“娘娘,不能打了,小皇子晕过去了。”
陆云双抹了一把汗,看到这情形,也懵了,赶紧让人把帝晓抱起来。
“不许说出去,谁说了,我就让谁死。”她慌乱地拦住那些婢女,小声威胁。
婢女们哪敢说个不字呢,连忙应声,抱着帝晓回去。
帝之翔跟在她们身后,抹着眼泪,哭着往前走。
“你回来。”陆云双指着他,一声厉斥。
帝之翔一个哆嗦,撒腿就跑。
“拦住他,把他关到偏殿,让他好好反省。”陆云双厉斥道。
太监们围过去,把帝之翔捉住,小声劝道:“快听娘娘的话吧,等她消了气就好了。”
“我不要关起来……”帝之翔吓得大哭,小脚在空中乱蹬。
太监们把他关进了偏殿里,卡地一声锁上了殿门。
帝之翔在里面敲了半天的门,哭声渐渐小了。
陆云双跌坐下去,好半天才小声说:“皇上那里,我还有希望吗?”
婢女们互相看了看,谁都知道答案,但没人敢说出来。
“没希望了吧?皇上心里真的没有我啊,一点儿位置也没有。”陆云双又转头看向铜镜,小声说道:“我这么喜欢他,他怎么一点儿喜欢也不肯给我?还由着那个女人轻|辱我!我不服气呢!哪怕就是一丁点儿,我心里也好受些啊。”
“娘娘别想了,明儿再想想别的办法。”有名婢女大着胆子过来劝她,想让她冷静一些,“跟了您这么久,还没见过您发脾气呢,皇上还是喜欢您的温柔性子的……”
“我为什么不能发脾气,一定要让她们踩到我的头上来?”陆云双又爆发了,跳起来,一巴掌狠狠扇在那婢女的脸上,“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婢女挨了打,吓得连忙跪下去,也不敢再多嘴。
陆云双往桌子上一趴,呜呜地哭了半天,怒吼道:“都滚出去,全滚。”
婢女们轻轻舒气,忙不迭地退出了大殿。
“皇上现在病着,若不能好呢?我怎么办?御凰雪会不会不放过我?不,是我不能放过御凰雪!”她坐起来,手覆在心口上,伤心地说道:“不,皇上心里是有我的,御凰雪要剖我的
心的时候,他不是上前来阻拦了吗?对,皇上心里有我的……”
她的眼泪落得更凶了,站起来,在大殿里不停地兜着圈子,喃喃地说:“我要想办法,我一定要想办法和皇上在一起,我不能等下去了,温柔没有用,多温柔也没有用。御凰雪她霸着皇上的心呢,我要把皇上的心夺回来。”
她像困兽一样,不停地在大殿里绕。
天黑了,又天亮了。
她转过头,腥红的眼睛瞪着殿外,表情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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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炫天带着侍卫回京,速度可快多了,不必顾忌御凰雪的大肚子。
赶到聂府的时候,正是丑时。
他没走正门,翻墙而入。
聂凌波是自尽,依着习俗,不能在家里设灵堂。不过,聂府里还是挂起了白灯笼,四处都是,白森森的,让人心里发毛。
聂家人节俭,也没有什么可偷的,所以没有护院巡查,每个大院前仅有两个家丁守着。
申晋事先查抄过聂凌波的房间,轻车熟路地带着他到了聂凌波的房间。
但是这里的闺房和别的千金小姐的无异,估计她那些特别爱好的东西都在雅风社里。
看了一圈,二人到聂老爷的房间。
他没睡,坐在窗前写东西。
一盏油灯摆在案头,豆大的灯光昏暗得很,有时候不得不举在手里,才能看清书上痕迹过淡的字。
他还不时咳嗽,苍老的手掌捂着嘴,闷闷地咳。
这老头儿也算是正直,那时候向帝家投|降,也是迫不得已。也是看御家反正没了,好歹让百姓们过个太平日子。
“聂大人。”申晋叫了他一声。
聂大人猛地抬头,看到了帝炫天,赶紧放下了笔,大步走出来磕头。
“皇上怎么来了?”
帝炫天事先知会过他,要想帝琰登基后天下稳定,聂大人还得出力。
“我要见见聂小姐身边的婢女。”帝炫天沉声说道。
聂大人连忙起身,拿了盏灯笼,亲手挑着,小声说:“请皇上随老臣来,她们住在后院里。凌波去了,她们几个这几天一直在忙呢。”
“聂小姐可曾出过城,去过别处?”帝炫天低声问道。
“我不让她出门,平常就是家里,还有雅风社。平常去得多的地方,就是京中各个书局。”
“她的蛊虫从哪里买来?”申晋追问道。
“这个老臣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喜欢这些虫子。”聂大人一阵悲恸,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静了会儿,聂大人抹了抹眼睛,小声说:“这些书,寻常的书局是不会摆在台面上的。雅风社里的藏书也不会有,真是想不到,她是从哪里接触到的。”
“京中也有地下书局吧?专门卖些禁|书的。”帝炫天小声问。
“对,一些奇银持巧的书,就在那些地方买得到。”聂大人点点头,花白的眉头紧紧皱着,小声说:“但是这些地方都是晚上才会开门,凌波从来没有晚上出去过。”
“会不会晚上溜出去,您不知道?我看这府是也没有护院,出去您也不知道吧。”申晋问道。
聂大人犹豫了一会儿,长长叹息,“对啊,出去了我也不知道,她们的后院离我这里有段距离,我也从来没有担心过她。”
“聂小姐是有大才华的女子,可惜才华无法施展,所以才会迷上养蛊吧。”申晋看他一脸灰败苍凉,安慰他几句。
“女子无才便是德,老臣现在是明白了,女子还是不要读书的好哇。”不劝还说,一劝,聂大人又开始哭了。
君臣二人看看,不再说话,以免聂大人哭得太厉害,引来旁人。
小径曲径通幽,前面是一个单独的小院,府中有些地位的大婢女都住在这里。此时院子里点的也是白灯笼,走进院中,四间房都没有灯,黑漆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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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交换(二更)
“让小叶子,小果子出来。”聂大人放下灯笼,摇醒了靠在墙角打瞌睡的值夜妇人。
“是大人啊。”妇人揉了揉眼睛,赶紧起来,一溜烟地往屋子里跑。
“聂小姐的婢女居然叫小叶子,小果子。”申晋惊讶地说道。
“大人。”两个婢女揉着眼睛出来,给聂大人行礼。
“你们以前是不是陪着小姐半夜溜出去过?”聂大人盯着两个婢女,严厉地问道绂。
两个婢女打了个激灵,互相看了看,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不用说了,肯定是常溜出去逼。
“去了哪里,见过了什么人?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们哪里来的胆量?”聂大人老泪纵横,悔得恨不能把这两个丫头掐死。他冲过去,狠狠地摇了两个丫头几下,苍老沙哑地哭道:“你们两个蠢丫头,若早早告诉我,凌波她怎么会送命?”
小叶子和小果子根本不敢说话,只知道跟着哭。
婢女们都起来了,飞快地出来跪着。
“让她们都进去。”帝炫天转过身,沉声说道。
“你们都去那个屋,不许出来。”申晋把婢女们赶到一个房间里关着,带着小果子和小叶子回屋去审。
小叶子和小果子不敢再瞒,竹筒倒豆子一般地说出了事情始末。
“那是四年前了。小姐每天和师兄们斗诗斗文,渐渐没了对手,有一天丁公子说,女子赢了又怎么样,反正是要嫁人生娃,女子无才才是德,她学这么多,最后还是要被小妾打败的。”
“小姐听了非常生气,晚上睡不着,带着我们出去散步。她以前就常在外面散步,那天晚上,我们在大梨树那里遇上了一位男人,他在那里捉虫子。小姐居然不害怕,一直在旁边看,还问他在捉什么。那个男人长得很丑,捉的虫子我们见都没有见过。他说他是胡疆人,自己养蛊玩的。”
“小姐从来没有听过蛊,她很好奇,问了好多东西,我们都记不住。第二天她就开始四处找有关蛊的书,书局里找不着,她就去地|下局里找,还扮成男人,四处托地|下书局去买。”
“后来小姐终于买到了书,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看了好多好多,所有的精神都花在上面了。后来您让她嫁人,她一点都不喜欢帝麟。帝麟真的很坏,总是骂小姐长得丑,是无盐女,还逼着她穿那些见不得人的衣裳,跳舞给他看。小姐不干,他就打小姐。嫣贵妃虽然劝住他,不让他打,但是他折|辱得就更厉害了。有一回居然用笔在她的心口上写了个丑字。小姐哭了足足三天三夜,后来就病了一场,身上长了些疹子,帝麟由此嫌弃她,就再也不去她房里了。”
“小姐反而活过来了,又开始半夜跑出去,去雅风社养蛊去了。就在那里,她和九王爷遇上了。九王爷很心疼她,陪她写诗写书,给她做了个秋千。她大胆地给他看她养的蛊,九王爷一点都不嫌弃她,还和她一起玩那些。”
“小姐作梦都想和九王爷在一起……对了,嫣贵妃变成白骨,就是小姐做的。九王爷来找她,说想杀了嫣贵妃,这样嫣贵妃出不来,帝麟就出不来,她就不必再受帝麟的侮|辱了。她就给了九王爷白骨蛊,九王爷把白骨蛊悄悄地放到了太后的身上,太后进去的时候,白骨蛊闻着嫣贵妃的气味,就到了嫣贵妃的身上。”
两个丫头实在知道得很多,帝炫天看着她们两个,忍不住回想每次见到聂凌波时的情形。她不怎么说话,总是闷闷的,忧郁的,一个人坐在一边,一个人想心事。
“你们两个,这么大的事,你们居然帮着小姐瞒着,现在小姐没了,你们两个怎么不去陪葬?”聂大人老泪纵横,抄起桌上的茶碗砸她们。
两个丫头俯在地上哭,连声求饶。
“就知道这么多了,她和九王爷在一起之后,就常常和九王爷在一起,也没去过地|下书局,也没去见那个丑男人了。”
“那个丑男人住在哪里?”帝炫天沉声问道。
“就在西头的桂花弄堂里,他白天是挑着担子四处卖胭脂水粉的,晚上才干这些。”
“带我们去。”帝炫天站起来,大步往外走。
他很激动,找到这个人,是不是就能找到一心蛊了?是不是就可以解了蛊,从此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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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弄很深。
半夜里看,前面黑洞洞的,看不到底,就像巷子尽头有个恶兽在等着他们。
“就在那里,里面很多虫子的,我不敢去。”小叶子和小果子停下脚步,缩着脖子不敢再往前走。
“没用的丫头,有我们呢,赶紧的。”申晋推了两个丫头一把,催着她们快走。
两个丫头无奈,只能往里面走。
两盏灯笼摇摇晃晃地在地上投下两团暗光,勉强照亮几步远的距离。
虽然叫桂花弄,但点桂花香也没有,反而空气里散发着一股子腐败的气息,像是老鼠死透了,在腐烂。
帝炫天拧了拧眉,接过一只灯笼,挑高了看。
两边的围墙很高,上面斑斑驳驳地生着潮湿的苔藓,土砖有些地方缺了一块,从空缺处可以看到院子里的情况,地上污水横流,臭不可闻。
这边住的都是贫民,穷到出门没条好裤子的那种。
聂凌波那样一个清雅的女子,居然能忍受这些,不停地造访这种地方,足见她对蛊到底有多么痴迷。
终于到了那个养蛊人住的地方。
小叶子指了指门,愁眉苦脸地说:“奴婢真的不敢进去,皇上您饶了奴婢吧。奴婢在这里叫门。”
申晋向帝炫天点了点头,扣响了门环。
像这种养蛊人住的地方,他们都不敢硬闯,蛊这种东西,真是神秘莫测,不知不觉就能跑进你的身子里,让你防不胜防。
“谁啊?”嘶哑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我是小叶子。”小叶子大声说道。
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大门打开了,露出了一张奇丑无比的脸。皮肤坑坑洼洼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