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不必多礼。”阿宝公主扶了她一把,就势拉着她的手,迈进了院门。
御凰雪有些不习惯,因为薄慕倾的关系,她对这公主很抗拒,很憎恶。她轻轻抽出手,淡淡地说:“公主金枝玉叶,奴婢当谨守规矩。”
阿宝展颜一笑,小声说:“没关系的,他们又不在这里,我可讨厌那些规矩了。”
御凰雪抬眸看她,这女孩子比她小三岁,十六的花样年纪,美好年华,还拥有世上一切最好的宠爱。想不嫉妒都难,说不羡慕的都是虚假之徒。
阿宝环顾四周,秀眉轻拧,不悦地说:“三哥怎么让你住在这种地方?”
“很好了。”御凰雪笑着说。
“当然不好,我知道这都是二哥逼三哥的。二哥霸道惯了,不许别人反抗他。三哥性子最硬,这几年总让父皇生气,就他这么个不肯低头的人,都被二哥逼得低了头。我想想就讨厌二哥。还有你的事,居然逼着你和丈夫和离……你应该去找我,我若早知道了,就会找二哥理论去。这不是害人吗?”阿宝气怵怵地说完了,同情地看着她说:“你也不要伤心,我已经叮嘱大管家了,你这里缺什么用什么,只管向我要。”
御凰雪眉头微微皱,帝家的人里面,真会有这样的善心之人?阿宝在打什么主意?
“不过,你……”阿宝往她面前走了几步,仰头看了她一会儿,轻轻地说:“你确实很像倾哥哥藏的那幅画上的女子,难怪二哥拿着这事来做文章。你也命苦,怎么偏像她呢?那女子心肠不好,害了很多人的。”
御凰雪咬牙,背过身,冷冷地问:“公主怎么知道那女子心肠不好?”
“我娘说的。”阿宝吐吐舌尖,绕到她面前,轻声道歉,“对不起啊,我不是说你。你很美,美极了,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人。若我有你一半的美,倾哥哥可能就会更喜欢我了。我娘说,男人都喜欢你这样美的女人。”
“若美有用,我怎么会在这里?”御凰雪反问。
阿宝怔了一下,轻声说:“起码我会保护你啊。”
“因为我美?”御凰雪哑然失笑。
阿宝点点头,又摇摇头,轻声说:“还因为想让倾哥哥高兴,他看你的眼神就像看那幅画上的女人。”
☆、【71】他可记得,她也曾倾尽心思讨好他
他到底让多少人看到了那幅画?御凰雪往前走了几步,不露声色地问:“你们都见过吗?”
“我发现他总在书房,于是把画偷了出来,结果让二哥给看到了。”阿宝公主很沮丧,跟在她身后小声说。
御凰雪自问能看穿人心,这时候却看不穿阿宝公主的心意。她到底是真善良,还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我是不是很奇怪,跑来和你说这么多废话。这些话请你烂在肚子里,不要说出去。那女人身份不简单,会害死你的。你进了这里,做什么事千万要小心。三哥的这些夫人,都是皇上和哥哥们送的,个个都是人精。你无依无靠,无权无势,又长得这么美,会吃亏的。”阿宝公主满脸认真地提醒道。
御凰雪笑了笑,深深福身,“奴婢谢公主提醒。”
“十九夫人不要多礼了。”阿宝赶紧扶起她,犹豫好一会儿,才轻声说:“就是,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何事?”御凰雪在心里冷笑,她终于要说出目的了。
阿宝忸怩了一会儿,踮起脚尖,在她耳边轻声说:“那晚你在我府上跳了支舞,我见到倾哥哥看得目不转睛,非常喜欢。若你能教给我,我会好好谢你的。”
教了你,你去讨好我曾经的夫君?他那样的人凭什么得到这样的恩爱婚姻?御凰雪垂下长睫,掩藏心中激动,小声说:“只要公主不怕辛苦,我就教。”
“不怕不怕。”阿宝立刻用力摇头,兴奋地说:“我拜你为师,请你教我。”
御凰雪眸子紧盯脚尖,往前走了几步。阿宝公主自打迈进院门,就没有说过一声“本公主”,姿态放得很低,最终目的,却是为了薄慕倾。但是当年的雪公主,也是这样费尽了心思去讨好过薄慕倾呢!她不会女红,却挑灯数夜,做了香袋送他,十根手指尖扎满了血洞。她不会做菜,却跑去御厨房,亲手给他做汤,送去朝堂给他吃。汤在半路摔了,烫得她的脚背全是水泡……
她倾尽心思的豆蔻年华,薄慕倾可曾真的记得?
“师傅?”阿宝笑吟吟地拍了她一下。
她回过神来,嫣然一笑,“好啊,我现在就教公主。”
阿宝公主大喜,拍拍手,扭头对着一直守在门外的大嬷嬷说:“快拿我的拜师礼,还有我的舞裙进来。”
大嬷嬷又拍手,过了一会儿,五个姿容清秀的婢女端着大托盘进来了。
“这个是我送你的贺礼,你会喜欢的。”阿宝掀开其中一个盘子,里面躺着一枝碧玉杆,粉玉花瓣的荷花。
御凰雪轻抚荷花,作欣喜状,但她强行补好的心却陡然破了个大洞。这荷花,是她送给薄慕倾母亲的啊!
“我们拿着荷花跳舞。”阿宝笑着掀开另一张锦布,里面是新鲜的荷花,花瓣上还有水珠。
☆、【72】每个人都有她不知道的事
“公主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御凰雪收妥心思,拿了枝荷花,笑着说:“奴婢会尽心侍奉。”
“你是我师傅了,不要称奴婢。”阿宝赶紧捧着舞裙去换,回来后,举着荷花,兴奋地看着她,等着她开始。
御凰雪打定主意不让她好过,舞步跳得很快,阿宝有些笨拙,根本就跟不上,接连被舞裙绊倒了好几回。
大嬷嬷每回前来扶,她都自己爬了起来,摇着手说没事。
御凰雪又教她唱歌,阿宝唱歌好听,像黄莺出谷,玉珠落盘。不像御凰雪,装得再热情,歌声里也透着清冷和沧桑。
她看着阿宝,忍不住想当年的自己。若没有变故,她今日一定还保存着那些纯真和娇憨吧?没有人天生是恶毒的,恶毒的是现实,把她从不谙世事的公主,变成了如今随时能想出坏点子的小毒妇。
“呼,好累,十九夫人真是厉害。”阿宝又摔了一跤,笑着爬起来,抹了把热汗,躺在摇椅上,用帕子连连往脸上摇风。
“公主喝茶。”大嬷嬷赶紧捧上解凉消暑的茶,又用警告的语气对御凰雪说:“十九夫人教仔细点,再摔了公主,你可担待不起。”
“是。”御凰雪赶紧福身,轻声曼语地告罪,“是奴婢的错。”
“你们不许说师傅,快出去出去。”阿宝赶走了那两个大嬷嬷,转头看向御凰雪,沮丧地说:“你没有错,是我太笨了,我一直不会跳舞,但愿在倾哥哥生日之前我能学会。”
“还有好几个月呢。”御凰雪随口说道。
“只有半个月了呀。”阿宝眨眨眼睛,举着一根手指晃,“八月十三,马上就要到了。”
“怎么是八月十三?不是年底吗。”御凰雪不解地问。
“哈,我是说倾哥哥,你以为我说谁?二哥是年底的呀。”阿宝笑了起来。
御凰雪猛地一震,她到底在干什么?这样会露馅的!她飞快扭头,那两个大嬷嬷已经出去了,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她的话。
但是,薄慕倾的生辰,她死也不会记错的,怎么会是年底?她从小就和他一起过生日了。
“哎,还有十七天,我如果每天从早练到晚,到时候应该可以了吧?”阿宝揉揉摔痛的膝盖,跳了起来,催着御凰雪继续。
御凰雪忍着疑惑,从托盘里再挑了枝新鲜荷花出来,递给阿宝公主。
阿宝捧着荷花,笨拙地摆了第一个姿势。
跳舞这事,需要天赋,更需要后天的勤奋努力,练舞很苦的,就像练武功一样,都需要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一日不可懈怠。
御凰雪喜欢跳舞,从小就学。前几年痛苦失眠,几乎每晚都跳。十七天,不可能跳得有多好,勉强能学会一支舞罢了。
☆、【73】看不出你还很心疼妻子
阿宝公主真的很认真,一天下来,起码摔了三十多次,但始终坚持着。
御凰雪的心渐软,男人的错,何必压在女人身上。五年前,阿宝不过是个十一岁的丫头罢了。成王败寇,物竞天择。御家败就是败了,只能怪自家人不争气,和这小丫头扯不上关系。
“公主,我累了,能否明日再练?”御凰雪停下来,轻声说道。
阿宝公主长长舒气,小声说:“那好吧,我也怕你会一直教到晚上呢,倾哥哥这时候应该要下朝了。”
“先去洗洗吧。”两位大嬷嬷进来,收拾好她的东西,笑着引她出去。
御凰雪站在院中,惆怅地看着她远去。
越不想见什么人,偏偏越会见到,她的心还得承受几回这样的利箭穿透?突然,两个大嬷嬷转回来了,冷着脸站在她的面前。
“十九夫人,您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只是卑jian之种,宝公主是金枝玉叶,希望你明日放聪明点,若公主明日再摔跤受伤,你吃不了兜着走。”
“是。”御凰雪温驯地福身。
“呸,还敢称师傅,下jian。”两个大嬷嬷上前来,一人啐了她一口唾沫,这才掉头离开。
“怎么这样。”小歌和小元到这时候才被允许进来,见到这一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赶紧掏出帕子,给她擦脸。
“没事。”御凰雪接过帕子,自己擦了擦,小声说:“我去洗洗。”
“后面有小井,很舒服的。”小元赶紧跑去拿衣服,小歌去取香露和帕子,带着她去了屋后。
御凰雪知道这里有什么,十三哥喜欢水,王府里多的就是水。泉,井,塘,王府里足有十多个。
这后面的一方井池是四方形,被一方小亭子遮住,水从孔雀嘴里喷出来,落进四方井池中,水深及胸,淡粉的纱从四面垂下来,挡住小亭子里的景象。周围种着柳树和木槿花丛,流出小亭子的水清凌凌的,倒映着暮色柳影。
在这大夏天能美美地泡个凉水澡,是件值得享受的事。
她褪了衣,滑进小池子里,一身躁热顿时消散干净。让小歌和小元去准备晚膳,她独自清静地泡着。
天色越发暗了,从厨房的方向飘来了米香味。她吸了吸鼻子,沉进水里,憋了会儿气,再冒出来,一手抹去脸上水花,一手去摸池上的香露,准备洗头。
手指滑过青石台,却没摸到事先放在那里的小瓷罐。她奇怪地扭头看,只见薄慕倾正弯腰捡起跌出青石台的罐子。
“你怎么来了?”她脸色一沉,轻斥道。
“阿宝她……”薄慕倾凝视着她的脸,半天才低低地说:“你不要为难她。”
御凰雪怒瞪圆眸,冷笑道:“驸马真心疼妻子啊。”
☆、【74】把她逼到了浴池角落
薄慕倾脸色更加复杂,蹲下来,打开了瓷罐,小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么样?驸马悄无声息地跑来看我泡澡,到底还要不要脸?”
薄慕倾抬眸,一双墨瞳里攸然滑过几分无奈和悲伤,“阿宝身受宠爱,你要是让她受伤了,对你不利。”
“行了,我知道了,伤不了你的妻。”御凰雪扭过头,冷冷地驱赶他,“再不走,我可要喊人了……小歌……”
“我……”薄慕倾身子往前急俯,一手捂住她的嘴,急切地说:“别喊,听我说完。”
御凰雪被他捂住了脸,顿时大怒,挥掌就打。
薄慕倾没领教过她的辣,这一巴掌正中脸上,毫无防备的他身形一晃,滑下了小池……
哗啦啦地一阵水响,他从池水里冒起来,伸手想扶池子,却抓住了她的胳膊。当发觉抓到的是她时,他楞了一下,突然发力,把她紧紧地抱住。
“你作什么!”御凰雪大怒,双掌不客气地在他的身上又掐又打。
“打吧打吧打吧……”他呢喃着,有滚烫的液体落在了她的肩头。
她楞住,不敢置信地转头看他。
“若再让我选,我宁可飞灰烟灭,也承受不起看到那具尸骨时的痛苦。我带你走好不好?我们离开吧。”他的额头抵过来,浑身颤抖,双臂越箍越紧。
御凰雪软软地任他抱着,脑中一片空白。
那时候为什么不来带她走呢?为什么带进来的是铁蹄钢刀,为什么带给她的是鲜血和抛弃?
“请驸马赶紧麻利地滚开,你认错人了,这是想害死我吗?”她用力推了他一把,扭开头,冷漠地说道:“好好当你的好驸马去吧,我已是炫王小妾,说不定哪一天就成了炫王妃,你今后还得叫我一声嫂嫂。”
“炫王他有一呼百应的魄力……”薄慕倾拧眉,小声说:“皇上早有心杀他,你此时进府,简直自投罗网。”
御凰雪拧眉,转头看向他。
淡白的月光落在他的脸上,他满脸诚恳急切,每一个表情都是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正对望时,小歌的急切的声音传了过来。
“夫人,夫人……麟王和王爷回来了。”
他们两个怎么又一起过来!
撞到薄慕倾和她在这里,那如何解释得清?帝麟若察觉真相,拿捏到她的把柄,她这辈子算是被他坑死了。但他们已经很近了,若薄慕倾从池子里出去,势必带出水花一路,那两个人精会立刻明白有人逃跑了。若怀疑到藏心身上,藏心一定会被帝麟撕碎的。
她定定神,飞快地把薄慕倾按进了水里。
粉色纱帘外,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站着,依稀可以看清站在前面的是帝炫天。
☆、【75】若我偏偏要呢?你想怎么办(一更)
“夫人,起来吧。”小元和小歌捧着衣裳进来,小声催她。
御凰雪用脚往薄慕倾的身上用力踢了一脚,扯过衣裳,一边包住自己,一边往池沿上走。
“衣裳又湿了呢。”小元急了,赶紧又往回跑,不忘叮嘱小歌赶紧给她擦干水。
“行了,出来吧。”帝麟阴冷冷的声音从粉纱外传进来。
御凰雪把湿漉漉的头发从衣裳里捋出来,细嫩的指尖轻轻地把粉纱撩开了一道细缝,借着月光看去,帝麟满脸戾气,帝炫天倒是一脸平静菟。
她得罪帝麟了?
她犹豫了一下,慢步走了出去逖。
帝麟在看到她的一瞬间,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也就是那么一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重重地哼了一声,走到一边坐下。
她往后看了一眼,装成把纱帘抚平,然后不露声色地走向帝炫天。湿答答的长发在地上滴出一长溜的水渍,一直到他身边才停下。
“王爷怎么气成这样?”
“你去在外面,我有事和老三说,不许任何人进来。”帝麟抬头,阴鸷的视线直刺向她。
“是。”御凰雪福身,大步往前走。
弄了半天,帝麟是想找个安静地方和帝炫天说话。但薄慕倾还在后面,被发现了怎么办?后面是没有路可以出去的,一旦帝炫天想去后面池子里泡泡,就全露馅了。
不过,帝炫天真发现了薄慕倾,会发生什么事?御凰雪有点儿好奇,会打起来,还是会一剑杀了薄慕倾?应该不会吧,若是帝麟,倒是有可能找借口狠狠惩治薄慕倾,帝炫天么……他反正是个挡箭牌,谁在她的池子里,他约摸都不会在介意。
另外,帝炫天和帝麟的秘密,若被薄慕倾听去,又会怎么样?
从前门出去,头发已经把背上的衣裳全打湿了,粘在背上,风一吹,凉嗖嗖的。
小元搬了椅子过来,扶她坐下,小歌拿着梳子,给她小心地梳头。她有多少年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了?莫说梳头,洗衣做饭这种事她也已经烂熟于胸。
坐在这里,里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