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泽摇着头说道:“祈夜,你一定是搞错了!你不能单凭一封信,就认定这一切都是绿儿做的,这些都是你的推断,你不要用这样的推断来误导朕!这个推断根本就没有成立的理由,朕不相信!”
祈夜长长的叹了口气,凝神说道:“你先不要太着急,听我把话说完!如果真的只是这样一封信,我不会到你面前来说这些话,当然还有其他的事情,我并不是简单的推断,我想说,你是否知道沈绿衣擅长以毒花调制毒药?”
曦泽闻言如遭电击,那些尘封的记忆忽然不受控制地跳到脑海里,如潮水一样翻涌着,曦泽在一片茫然之中陷入无限的愣怔,久久不发一语。
祈夜了然,道:“你是知道的,对不对?”
曦泽合眸深吸一口气,再睁眼,长长的吁出,慢慢使自己的情绪稍稍平复下来,可是这心情,无论如何都平复不下来,曦泽道:“没错,那一年,皇贵妃中红玉枝之毒,朕被傅氏迷惑,去了绿影宫,正好撞见绿儿在调毒,她的桌子上摆满了毒花,朕当时很生气,还狠狠地斥责了她!”
祈夜闻言点了点头,目光幽深的望着曦泽,又接着说道:“所以这一切并不是偶然,她早就这样做过了,在她还没有进入绿影宫的时候,她就已经在调毒了!我去过她以前住的地方绿水居,在那里找到了一些被焚毁的灰烬和枯枝败叶,经过仔细的推断,这些东西分别是一品红、曼陀罗、钩吻、黄杜鹃、夹竹桃、虞美人和飞燕草,这些花都是致命的花,而先皇和云贵嫔中的毒恰好就是这几种毒花调制而成的!”
然而,曦泽依然不相信,目光深深的锁住祈夜,又问道:“这会不会是嫁祸?”
祈夜摇了摇头:“那些东西都已经有十多年了,不是现在才放过去的,怎么可能是嫁祸?如果不是我亲自去看,仔细的研究,一般人根本就不能推断出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的燃烧物,这又怎么嫁祸?”祈夜顿了顿,又问道,“你知道,沈绿衣为什么要调毒吗?关于她父母的事情,你是不是都知道?”
祈夜如此一说,曦泽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那些久远泛黄的记忆忽然被翻开,是如此的怅惘,曦泽深深的凝起眉头,犹如一位老者一样的说道:“关于她父母的事情,父皇曾经跟朕说过,二十多年前,父皇曾经有一段秘密的恋情,那个女子就是先皇后,先皇后不叫何兰君,她真实的名字是赫连兰君,她是我大晋宗室的人,是父皇的远房堂妹,在我大晋,同姓不婚,更何况是同宗的人,更加不可以公开的在一起,可是父皇深深的爱着先皇后,只是不敢公开,却一不小心被永王发现了,永王就是绿儿的父亲,当时与父皇是情同手足,也是父皇最倚重的肱骨将军,但是,永王极力的反对这件事,就怕这件事情影响到朝臣对父皇的看法,从而导致大晋―江山不稳,多番劝谏,父皇都不肯听,最后,永王逼迫先皇后嫁与燕皇,将她与父皇生生拆散,父皇虽然不希望这样,却并没有责怪永王,依然待他如初!”
曦泽顿了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可是……先皇后却因这件事情怀恨在心,她虽然嫁去了燕国,却秘密派人在暗中捣鬼,致使永王战死沙场,沈绿衣的母亲,也就是父皇的亲妹妹得知这个消息,一直一病不起,最终由于积郁太深而病逝,父皇得知消息,心中十分沉痛,又十分的愧疚,于是将当时尚在襁褓中的绿儿接到宫中来扶养,希望可以补偿一些!但是,对于永王和公主的死,父皇并未插手,事先也并不知情,这些都是先皇后做的,而且父皇已经进行了补偿,自从绿儿被接到宫里来以后,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父皇一直将她视若亲生,从来没有苛待过一丝一毫,那年与萧国大战之后,先萧王要求绿儿和亲,父皇都没舍得让她去!”
祈夜沉默的听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眼眸微微一闪,他微微蹙眉,认真的问道:“这些事情,你觉得沈绿衣都一无所知吗?她真的不会去调查吗?”
曦泽道:“当时宫里也有很多的风言风语,其实朕也这样想过,但是,看绿儿的情况,根本就看不出什么异状来,她一直都对父皇毕恭毕敬,是发自内心的尊敬,朕看的明白,那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第二百七十三章 天意
祈夜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也相信,沈绿衣对先皇的尊敬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的,可是这些事情,她早就已经查得清清楚楚,她明白自己的仇人是谁,那就是先皇后,她也明白自己的恩人是谁,那就是先皇,其实她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
曦泽问道:“既然你说她恩怨分明,她为什么还要谋害父皇?”
祈夜的神色更加悲悯,带着十二分的不忍,继续说道:“天意弄人,我找到她的贴身侍女的时候,那个侍女一再向我保证,那碗有毒的药不是要给先皇的,那是要给先皇后的药,毒是下在给先皇后的药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却进了先皇的口!于是,我又仔细追查下去,才弄明白事情的真相,先皇昏迷之后,一直是先皇后服侍在侧,先皇后每次给先皇喂药的时候,都会先自己尝一口,确定没有问题了,才会给先皇服用,也就是说,有内侍试药,她还不放心,她会自己亲自试药,那一天,当侍女将药递给先皇后的时候,先皇后自己喝了一口,但是由于连日以来衣不解带的侍奉,她的精神极度紧张,出现了恍惚,她以为那一碗药是要给先皇的,于是就喂给了先皇,先皇当时的情况非常危急,所以,虽然只是喝了一小口,也还是仙逝了!先皇后自己也仙逝了!这就是为什么先皇和先皇后中的毒是一样的!”
曦泽静静的听着,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在不停的迅速游走,四肢百骇都微微的战栗着,原来这一切都是一个误会,曦泽惨然的笑出了声,无奈而无力的摇了摇头,十分心痛的说道:“这一切怎么会是这样的?真是天意弄人,父皇居然是被误害的!”
祈夜见状,心头更加难过,也觉得十分的压抑,那幽幽的铜壶滴漏的音质声在这一刻听来是如此的令人震颤,仿佛一种魔咒,这样单调的循环着,仿佛令人十分的厌倦和疲累,祈夜长长的叹息着,无限唏嘘的说道:“先皇是因为先皇后的一时疏忽连累了的,并不是沈绿衣真正要害的人,她的侍女一再向我保证,沈绿衣没有毒杀先皇之心,他们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事发当天先皇后仙逝了,先皇也跟着没了,他们甚至不知道,先皇与先皇后中的毒是一样的!这就是这年些沈绿衣一直追查先皇的事情却一直无果的原因!”
曦泽沉重的喘着粗气,仿佛不能自抑自己的情感,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平复自己的呼吸,在这一时之间,信息这么多,实在难以全部接受,曦泽觉得自己现在一团混乱,不知该如何自处,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祈夜幽幽的叹息着,可是为了夏晚枫,他又劝道:“皇上,请您节哀!这件事情都已经过去十年了,您也应该放开自己的心结,沈绿衣并不是有心要伤害先皇的,她只是配置了毒药,但毒药阴差阳错的被先皇服下,这真的不能全部怪她,还请皇上开恩!免她一死!”
曦泽惨然笑着,是这样的苍白,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就好像生了一场大病,曦泽无力的说道:“祈夜,你以为朕真的会亲手杀了绿儿来报仇吗?你以为朕会将绿儿当成仇人吗?那这从小到大的情分和这十年的夫妻情分岂不成了一个笑话?”
曦泽略微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又接着说道,“绿儿对朕是什么感情,朕心里清楚,不管她曾经做过什么错事,她对朕的爱是没有一丝假的,为了朕,她什么事情都愿意做,什么苦都愿意吃,哪怕是搭上自己性命也再所不惜,为了助朕登基,她情愿委屈自己潜伏在煜王的身边,打探消息,为了给朕试药,她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为了救朕的性命,她自己扑上去,要不是你及时救治,她早就死了,为了朕,她做了太多太多的事情,这么多的恩怨纠葛在一起,朕与她早已同气连枝,是血脉连在一起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分开,现在让朕杀了她,朕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祈夜闻言,大松一口气,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你能这样想,是对的,先皇在天上是不会怪你的,毕竟他一直疼爱着沈绿衣,这些年一直都保佑着沈绿衣,否则,沈绿衣经历过那么多的磨难,早就没命了!只是,她自己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情,若是让她知道了,我恐怕她难以接受!”
这又实实在在的提醒了曦泽,曦泽无比认真的问道:“这件事情还有谁知道?”
祈夜道:“只有我跟你知道,我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情,所有的调查都是秘密进行的,并没有惊动沈绿衣,事关重大,没有得到你的回复之前,我不敢惊动任何人!”
曦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说道:“你这样做是对的,绿儿一直在追查这父皇的事情,要是让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她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这件事情,不可以让她知道,是先皇后的失误害了父皇,绿儿不是有心的,朕不怪她,朕只希望她能继续平平安安的活下去!祈夜,出了这个密室的大门,就再也不要提起这件事情,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至于云贵嫔那边,朕会给众人一个答复!”
祈夜赶忙道:“是!你也不要太难受了,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放松一些吧,否则,不利于你的病情!”
曦泽点了点头,无力的深吸一口气,说道:“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谢谢你将这件事情查清楚又如实禀报给朕,今日这么晚了,就不要回去了,去揽月楼好好休息一下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祈夜道:“好,现在也已经很晚了,你去睡个囫囵觉,就又要起来去上朝了,我就先走了!”
曦泽无力的点了点头,便同祈夜一起走出了密室!
第二百七十四章 罢手
翌日,曦泽颁下圣旨,称是云贵嫔的侍女桃儿和竹雨谋害了云贵嫔,案情已经告破,责令将桃儿和竹雨处死,其他的奴才以当职不善为由打发至严刑司。
然而,到底是谁指使桃儿和竹雨谋害云贵嫔,圣旨中并没有说明。
这道旨意一传开,后宫一片哗然。
蕊儿来向云倾禀报这件事的时候,云倾遣退众宫人,说道:“你的消息准确吗?”
蕊儿凝重的点了点头,说道:“这是刚刚传来的消息,绝对准确!”
云倾若有所思地望着蕊儿,说道:“可是这件事情怎么透着一股古怪?之前不是说皇上戒严了永和宫正殿和寝殿,派刑部和神医调查这件事情,事情进行得很隐秘却很郑重,旁人都不可以轻易的接近,可是最后的结果怎么可能只是推到两个奴婢的身上?皇上没有指出这两个奴婢的背后主使是谁吗?”
蕊儿摇了摇头,凝神说道:“没有!并没有惩罚任何一个宫妃,也没有哪个官员牵涉其中!”
“这就奇怪了!”云倾微微皱着眉头,又道,“这并不是皇上的行事作风,按照皇上的性格,这样大张旗鼓的事,是一定要追查到底的,怎么会突然中断?蕊儿,本宫让你派暗线去秘密调查皇上对这件事情如此慎重的原因,你都调查到了什么?”
蕊儿脸色微微有异,朝着云倾走近了几步,压低声音说道:“据奴婢所知,这件事情可能与先皇的事情有关,所以风声才会这么紧!”
云倾闻言,全身一震,她提起所有的心神来,目光幽深的望着蕊儿,十分严肃的说道:“这件事情怎么会与先皇有关?难道先皇中的毒与云贵嫔中的毒有什么关联吗?”
蕊儿试探的问道:“会不会是一样的?如果一点关联也没有,皇上不可能这样上心,将所有的消息都瞒的密不透风!”
云倾紧紧皱着的眉宇之间仿佛笼罩着巨大的烟云,须臾之间,思绪已经转了好几圈,云倾冷静的说道:“你的这个推测极有可能,否则不会引起这样大的重视,只是最后的结果是这样的,倒更加让人琢磨不透,按理来说,这杀害先皇的凶手是皇上最恨的人,皇上绝没有理由放过那个人,以及所有牵涉到这件事来的人,但是事情很显然,不可能是那两个奴婢做的,皇上应该已经查出了什么,至于为什么没有其他的风声放出来,难道皇上遇到了为难的事情?”
蕊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接着说道:“娘娘,是否要继续打探消息?”
云倾深吸一口气,说道:“不必了,皇上那边瞒得紧是不会放出消息来的,你们再打探,也没有用!只是……母后与先皇是同一日去的,可是本宫从来都没有接近过母后的尸身,皇上也从来没有在本宫面前提起过这件事情,现在有线索了,他也不来告诉本宫,他到底想维护谁?你只要把消息传给你的暗线,让他们继续调查母后的事情,一有消息立刻来向本宫汇报,就可以了!”
蕊儿赶忙道:“是,奴婢遵命!娘娘也不必太心急,人在做,天在看,老天是不会放过作恶的人的,那个凶手是逃不掉的,总有一天,我们一定会将他找到!”
云倾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本宫知道了,你便去吧!”
“奴婢告退!”
中午时分,夏晚枫回到南园,来到祈夜的房间,左右望了望,见除了祈夜没有人在,便将大门关上。
祈夜听到门响,转过身来望向夏晚枫,说道:“什么事情这么神神秘秘的?”
夏晚枫目光幽深的望着祈夜,仿佛正在责怪他,道:“你没有对我说实话!”
祈夜走到椅子上坐下,木然不动。
夏晚枫朝着祈夜走了几步,压着声音问道:“皇上是什么意思啊?查了一半,就不查了?刑部这边还没有给出结论呢,皇上的圣旨就颁下去了,把所有的一切都推到两个奴婢的身上,这算什么?”
祈夜早就知道他会来问,此刻,淡定自若的说道:“皇上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会知道?你来问我,有什么用?”
“不问你问谁?”夏晚枫立刻回道,“难道还要我亲自去问皇上不成?”
祈夜道:“皇上既然已经给出了结论,你也落得轻松,这不是挺好了吗?问那么多做什么?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自己给自己找事情做!”
“呸!”夏晚枫啐道,“你少敷衍我,这是其他的事情,我当然不会过问,可是,这是一件小事吗?这是皇上登基以来最关注的事情,如果没有特殊的原因在里面,皇上怎么可能轻易罢手?你都查到了什么?”
祈夜面不改色的说道:“什么也没有查到,一直毫无头绪!”
夏晚枫闻言瞪圆了眼睛:“好啊,你,对着我还要撒谎,你以为你眼睛都不眨一下我就看不出来吗?你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查到?昨天晚上你一夜未归,是在宫里吧!你都跟皇上说了什么?”
祈夜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没说什么,真没说什么!”
“那你为什么一夜未归?”
祈夜答道:“皇上头痛病犯了,你不是知道吗?我留在宫里给皇上治头痛病!”
“就这么简单?真的什么都没说?真的跟这件事情无关?”夏晚枫反问道。
祈夜转眸望向夏晚枫,说道:“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
夏晚枫满脸不信的望着祈夜:“你到底瞒着我什么事情?”
祈夜知道,搪塞是搪塞不过去的,只是事关重大,他不能确定夏晚枫知道后会怎么样,所以不提,只好敷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