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谈就是大半夜,直到子时才尽兴而归。
刘修蛩然有些累了,却还是非常兴奋…这次练兵收获太多足够他消化一阵子的,回到自己的屋里,他还是舍不得休息,让王楚点起灯,拿出笔墨…准备把今天的心得记下来。
王楚磨好了墨…又给刘修泡上了一壶茶,默不作声的陪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全神贯注的刘修,目光中充满了温柔。刘修写了几个字,忽然抬起头对她笑道;“阿楚,今天我可能会写得很晚,你先去休息吧,不用陪着我熬夜了。”
王楚有些不舍;“还是夫君先去休息,让妾身帮着夫君誊写吧。”
刘修摇摇头,起身将王楚向门外推去…“阿楚,不是我信不过你…眼看百遍,不如手写遍,我自己写一遍,印象更深些。你早些睡,不用担心我。”
王楚点点头;“夫君也早些休息吧。”摆摆手,轻手轻脚的走了。刘修四处看了一下,关上门,又关上了窗户…返身回áng前,冲着chuáng后拱了拱手;“阿翁…出来吧。”
chuáng帷轻轻一动,刘元起从后面走了出来,走áng边坐下,看了一眼案上摊开了笔墨,有些心疼的说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
刘修笑笑,将笔记收了起来。“阿母可好?”
“好,就是想你。”刘元起微微的叹了口气,“我跟她说,在洛阳不方便,等你出了洛阳,我再安排你们见面。”
刘修沉默了好一会,才抬起头看着老爹;“你今天半夜来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刘元起反问道。刘修在平乐馆练兵,一直比较忙,他也不方便去,算起来大概有三个月没见到刘修了,心里也怪想的,可是这些话他不好意思当着刘修的面说出“阿翁你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总不会是想我了,才半夜不睡觉来看我吧。”刘修觉得气氛有些沉重,故意打趣道。不等刘元起回答,他又说道;“既然来了,我正好也有事和你商量。天子要我领兵北伐,钱粮不足,你能不能帮我想点办法?”
刘元起沉下了脸,冷笑道;“要我出钱帮他打仗?”
“不是帮他。”刘修摇摇头,指指自己的鼻子;“是帮我。”
“帮你?”刘元起更不高兴了,声音虽然压得很低,可是语气中的不满却非常明显。“现在的江山是你的?”
“现在不是,但是将来可能是。”刘修想了想,从旁边抽出一张地图摊在刘元起的面前,指了指并州的位置,沿着太行山画了一条线,一直划到河东郡。“阿翁,如今匈奴人已经到了并州中部,你不会希望他们打进洛阳城,把洛阳烧成一片废墟吧?”
刘元起眉头一挑,yù言又止。
刘修轻拍着地图,又接着说道;“阿翁,我相信你一定对过去的历史并不陌生。秦亡之后,楚汉相争,始皇帝费了无数人力物力修建的长城成为一道摆设,匈奴人长驱直入。王莽代汉之后,中原大乱,匈奴人死灰复燃,边疆糜烂。如今并州只剩下不到一半还掌握在我们手中,你希望历史上的事情再一次重演,你希望你的子孙夺取了江山之后,还要面临着鲜卑人的凌辱,要我把女儿送到鲜卑去和亲吗?”
“我不希望。”刘元起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一挥手…打断了刘修的话,“可是你也不能指望我花钱去替他刘季的子孙打仗。”
“我说了,不是替他打仗,是替我打仗。”刘修再次提酷了老爹一句;“乱世将临,谁有兵权,谁才有说话的权利。你觉得以我这个情况,除了兵权还有什么能够争夺的?扯旗造反?”
“为什么不可以?”刘元起不以为然的说道;“天下那么多人都可以造反,你也可以。““到目前为止,有成功的吗?”刘修苦口婆心的劝道;“老爹,我们不是仅仅要打破这个江山,而是要夺取这个江山,你觉得最后得到一堆废墟能让你满意吗?”
“就算废墟也是我家的,总比别人的如花世界好。”刘元起漠不经心的说道,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呷了一口,赞了一声;“王家这女儿倒是手巧,煮得好茶。”接着又沉下脸,没好气的看得刘修;“我怎么看你的举动,越来越像是要做个忠臣啊。”
刘修眉头紧皱,他心里想的东西没办法完全向老爹解释清楚,有时候觉得沟通真是个大问题。他考虑了好半天,问道;“阿翁,你觉得如果现在我杀了刘宏…我有机会继位吗?”
刘元起冷笑一声,对这个问题不屑作答。
“我知道阿翁你手上有不少钱财,那我想问一句,你手头掌握的实力超过袁家吗?”
刘元起怔了一下,仔细考虑了半天刘修所说的话,最后有些不太肯定的说道;“各有所长…不好比。”
“那你觉得如果都是起兵…是袁家的机会大,还是我们的机会大?”
刘元起不吭声了。他看着手中的茶杯,眼神和杯中的茶汤一样闪烁,沉思了好半晌,最后看着刘修的眼睛说;“你确定你不是在自作聪明,为人作嫁衣?”
刘修无声的笑了,笑得xiōng有成竹,他直直的看着刘元起,开了个玩笑;“你不相信我,还能相信谁?刘备?”
刘元起没心情和他开玩笑…摆了摆手,结束了这个话题。“我可以相信你…但是目前要我把积累多年的实力拿出来,还不到时候。你既然要按自己的办法去做,那就自己想办法解决,什么时候我觉得你真的是在做该做的事了,我自然会把那些实力全部拿出来。那是多少代人的心血,我不能轻易的葬送在你的手里。”
刘修苦恼的挠挠头,非常失望。不论是为自己积累实力着想,还是从为维护大汉的江山出发…经营好并州,先解决北方游牧民族的威胁这一点是一样的…他不能让匈奴人或者鲜卑人、乌桓人有机会混水mō鱼,提前引发五胡乱华的惨剧,那他将是千古罪人。
可是要想经营好并州绝非易事。并州现在总人口只有一百多万,连一个大郡都不以这样的实力想要在接下来的乱世争霸,实在是有异想天开。要想让并州强大起来,他需要移民屯田…需要大量的钱财,而老爹对他的路线抱有怀疑,不肯将手中的钱拿出来帮助他…他只能靠自力更生了。
可是自力更生岂是容易的事?他是精于字画,擅长文物造伪,可是他变不出粮食来,而做生意赚的那些钱和移民屯边需要的钱财相比也是杯水车薪,相差甚远。别看他折腾得欢畅,可是和袁家这样的巨无霸相比,他实在不起眼得很,甚至和曹家都不能相提并论。
一文钱逼死英雄汉,更何′他需要的可不是一文钱两文钱,甚至不是一亿钱两亿钱。自说,他攻东羌,孝桓帝为他准备了五十亿,征鲜卑可比征东羌要难多了,天子却连五亿都拿不出来。
刘元起见他皱着眉头想心思,也不打断他,自顾自的呷着茶,不知不觉的把一大壶茶喝得干干净净,肚皮溜圆,有些遗憾的晃了晃铜壶。刘修目不转睛的看着铜壶,突然灵机一动o
“老爹……………”
刘元起提着空壶,有些尴尬;“茶味道不错,都被我喝了。”
刘修嘿嘿一笑,没心情和他提茶的事,直截了当的问道;“你手中有作坊吗,比如烧陶的或者琉璃器的。”
刘元起瞥了他一眼;“怎么,想自己赚钱?”
“你不给,还不能让我自己赚?”刘修没好气的说道;“我有个生财的路子,你有没有兴趣听听?”
“说来听听。”刘元起漫不经心的说道;“就算我没有…去建一个也不是什么难事。”
刘修笑了。他拖过一张纸,拿过笔,很快写了满满一张纸,然后推到刘元起面前。刘元起瞟了一眼,有些意外;“这是陶器?”
“是瓷器。”刘修解释道。在文物古董行业中,瓷器是一个大项,他前世虽然不专攻瓷器作伪,但是对瓷器制作并不陌生。汉代已经有青瓷、白瓷,但是都比较原始…更接近于陶器,和后世美仑美奂的瓷器相去甚远。他对瓷器的工艺和产地都非常熟悉,哪里有好的瓷土,应该用什么样的窑,都知之甚详。现在的大汉国家财政紧张,但是世家豪强们手中却有大量的钱财以供挥霍,精美的瓷器这样的奢侈品绝对有市场。
更重要的是,除了内销之后,瓷器也是对外贸易的重头戏…后世瓷器与丝绸一样成为中国行销世界的商品,更成为中国的代名词,可不是一句空话,瓷器为中国在对外贸易中赚取了大量的真金白银。
“你怎么知道这些?”刘元起拿着那张在刘修口中可以换来无数金银的纸,将信将疑。
“你既然和太平道有来往,想必不会不知道他们的圣女就是英子。”刘修亮了亮手上的指环…笑道;“现在…你儿子我是这枚神器的主人。老爹,你相信天意吗?”
“当然信。不过天意难测,号称明天意的人比比皆是,多如牛毛,真正了解天意的人却是凤毛麟角。”
“如果有天意,那么我就是天意。”刘修嘴一咧,自鸣得意的笑道;“这是太平道的张角和天师道的嗣师夫人说的。”
刘元起大吃一惊,他现在才知道唐英子居然是太平道那个失踪的圣女,而刘修手上的这枚不起眼的指环就是太平道的神器。他看了看手中的那张纸,忽然觉得有了信心…重重的点点头;“行,我拿去让人试烧‘如果真如你所说,倒的确是个生财的路子。”
“你可抓紧点,我等着用钱。”刘修直挠头,“我有几千张嘴等着吃饭呢。”
“早干嘛去了?”刘元起没好气的笑道。
“我也没想你会不给钱啊。”刘修很失落的叹了口气;“又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草,天子如是,阿翁你也如此,全都让我碰上了啊。”
和老爹谈得太晚…后来又坚持着把笔记整理完,刘修第二天起得有些迟…等他赶到北军中侯营,刚坐下喝了口水,还没来得及问事,凌浩领着一个走了进来。
“人。”
“是中平啊,找我什么事?”刘修一边翻看着案上由刘表整理好的几份公文,一边问道。他瞟了凌浩身后的那个年轻人一眼,估计凌浩是来推荐人才的。只是这个年轻人长得很不起眼,属于掉在人堆里找不出来的那种,身体也不强壮,看不出有什么特长,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人才。他在打量他的时候,那人也在打量他,眼中有些混杂着失望和希望的情绪,只是隐藏得很深,如果不是他前世惯于从人的眼神中分析心理,他也未必看得出来。
“我同乡。”凌浩向刘修凑近了两步,压低了声音说道;“虽然不是出于什么名门,却是个异才。听说我到大人帐下听令了,特地赶来自荐的。”
原来也是颍川人。刘修上了些心,汝颍多名士,后来曹操帐下的谋士大多出于颍川,著名的二荀便是,鬼才郭嘉也是o这小子不是会郭嘉吧?但是想想也不对,郭嘉出身于阳翟郭家,和被他打过的郭勋是一族,也是颍川的大户。
他自以不是出自名门世家,所以现在帐下的大多也是出身寒门的士人。这个寒门倒未必是指穷人,而是指家里没出过什么大官的,和那些所谓世为著姓、家世二千石的世族相去甚远,对袁家这样的四世三公只能仰望的士人,要说稍微有点资本的也就是张飞、赵云这样的地方土豪,基本上是出了本县就没人认识。
凌浩虽然自诩甚高,却连张飞、赵云都不如,是标准的寒门子弟,如果是郭嘉,大概不会需要他束推荐。
尽管如此,刘修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对那个年轻人拱了拱手,客气的笑道;“既然是中平的乡党,想必也是才俊。刘修不才,望先生不吝指教,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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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鬼才
第228章鬼才
那年轻人一呲牙,笑了。“戏志才。”
刘修眼前顿时一亮,心道这人虽然长得貌不惊人,可是却长了一口难得一风的好牙。这看头也没有黑妹什么的,刷牙只能用青盐漱漱口,大部分人都是一口黄牙,有这么白而整齐的牙齿的人可不多。
不过,他随即把牙什么的都扔一边了。戏志才,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我的天,这不是鬼才郭嘉的前任吗,据说是三国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鬼才。他……他来投奔我?
刘修心中波澜壮阔,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笑得更加真诚,伸手相邀:“请先生入座。”等戏志才坐下,刘修很自然的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问凌浩道:“你还有事吗?”。
凌浩识相的告辞,在帐外候着。
“敢问先生大名。”
这年头的人一般有名有字,名是单字,字是双字,按古代的规矩是士以上的贵族才能字,普通庶民有名无字,不过到了东汉末年连一般的庶民都可以有字了,读书人更是个个有字。而戏志才明显是个读书人,当然在士人之列,刘修见戏志才的志才二字好象是字不是名,便礼貌的又问了一句。
“名便是志才,无字。”戏志才面无愧色的说道。
刘修一愣,随即笑了:“先生磊落。”
“大人虚伪!”戏志才应声说道。
刘修正在装模作样的喝水,一听戏志才这句话,差点呛着,他噙着水,好容易才咽下去,从怀里取出丝帕擦了擦嘴,不解的问道:“先生何出此言?”
戏志才对自己造成的效果非常满意,他沉默的端起杯子呷了口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过了片刻才说道:“大人认识我?”
刘修眼神一缩,随即也很神棍的笑了。
这次临到戏志才疑惑了。他刚才从刘修刹那间的眼神中看出了意外的情况:他刚进来的时候,刘修显然对他并不在意,当他报出名字的时候,刘修却露出了震惊的神情,显然是听说过他的名字。可是他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会有什么名声,甚至会传到刘修的耳中。凌浩是他的同乡不错,可是凌浩自视甚高,一直觉得他能超过自己一头,如果不是他主动来找凌浩,凌浩甚至没有在刘修面前推荐过他——这从刚才凌浩的表现可能看得出来。
那就奇怪了,刘修从哪儿知道他的?明明知道了,却还要装出一副很淡定从容的样子。
“第一次听说。”刘修笑笑,慢悠悠的说道:“不过,我一见到你,就觉得我们很投缘,所以不免有些激动,失礼之处,还请先生见谅。”
戏志才更迷惑了,同时又有一些激动,难道刘修真是自己的伯乐?戏志才很快平复了心情,接着说道:“敢问大人,天下事可为否?”
刘修的眉心不由自主的抽了一下,心道这家伙果然是个鬼才,一见面就这么单刀直入,也不给点时间培养一下感情。不过,他也知道这些怪才非常讲究第一印象,如果回答不好,你就是送他再多的钱,如果他看不上你,也会和他们失之交臂。
“天下人以为不可为。”刘修从容的说道。
“那大人以为呢?”戏志才追问道。
刘修不紧不慢的说道:“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戏志才品味了片刻,一直不经意的皱着的眉头展开了。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书札,轻轻的推到刘修面前。刘修打开来扫了一眼,顿时恍然大悟。
这是李膺的儿子李缵写的推荐信,说戏志才虽然在颍川并不出名,而且出身低微,他本人看不出戏志才有什么本事,但是他的父亲李膺当年见过尚在童蒙的戏志才,私下里说过戏志才将来是个奇才。这次卢植写党人志,第一个便是为李膺辩冤,天子下诏赦免李家,他本人也能解锢,对此感激不尽。他知道卢植写党人志是出于刘修的推动,而刘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