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听我说完。”卢敏也有些不高兴了,心道你又不是傻子,难道看不出来这是夏育的意思,我只是替他说出来而已,你不敢对他发火,就能对我发火?
“洗耳恭听。”刘和**的说道。
“我们刚才说了,鲜卑人贪得无厌,不仅仅是为了生存而犯边。这样一来,他们今年收成好了,不仅不代表我们就可以安心的过冬,反而应该更加小心。”卢敏收起了笑容,很郑重的说道:“因为我们面对的是准备很充分,实力更强大的鲜卑人,他们也许会犯边,也许不会犯边,是不是来,什么时候来,主动全部在他们的掌握之中,而我们……只能被动等待,在兵法上来说,这叫致于人而非致人,已经落了下风。”
刘和恍然大悟,顿时面露羞愧之色。夏育却是眉开眼笑,拍着大腿赞道:“卢君果然是聪明之人,一眼就看透了其中的危险,佩服佩服。”
“大人过奖。”卢敏回头看了一眼刘修道:“这些天我们也打听到了一些消息,我原本也没想到这么多,是我师弟德然说起,我才明白其中的道理。说起来这都是他的见识,我只是向大人转述一下罢了。”
夏育赞道:“卢君谦虚了,你们师兄弟都是难得的人才。”夏育第二次夸了一句,再次遗憾了一下,然后接着卢敏的话向下说道:“我也正是如此想,所以想请你们回去告知使君,为免上谷、代郡一带的百姓受扰,希望他能早些把钱粮调拨到位,我们做好了准备,也许鲜卑人就真的不敢来了,否则的话,这个冬天究竟会是什么样子,还真是说不准的事。”
刘和连忙点头,表示一定把话带到。
双方说得顺利,气氛顿时好了许多,夏育和卢敏讨论了一些他最近的心得,对卢敏的好学和敏锐的目光非常敬佩,话里话外透出希望卢敏能多留几日的意思,可是卢敏已经拖延了行程,不敢再耽搁,只好谢绝了好意,决定立刻起程。
夏育无奈,只得命人安排了宴席,为卢敏饯行。宴后,他又安排王禅带二十骑兵护送卢敏离开,他说乌桓人和鲜卑人分不清,而且就算是真的乌桓人,现在也有不安份的,万一卢敏在他的辖区内被胡人伤了,那可是大汉国的损失,他承担不起这样的责任。卢敏感激不尽,对夏育的器重表示感谢,然后带着刘修等人离开了宁城。
卢敏被夏育夸赞,刘修等人也觉得脸上有光,但最开心的却是毛嫱。她和张飞并排而行,教训张飞道:“平时让你多读书,你就不听,看看卢君,整个校尉府都把他当个人才,只要他愿意,我想校尉大人一定很欢迎他到校尉府任职,至少是个从事……”
张飞连连点头,一句话也不敢回。
刘修听了,暗自发笑,心道这一点连瞎子都看得出来,夏育之所以没有发出邀请,不是因为他不愿意,相反是他觉得自己未必够资格,卢敏有个大儒父亲,他自己又这么有才,以后的前程肯定不用多想,远远不是一个护乌桓校尉府能养得住的。
不过,他更明白的是,毛嫱这么批评张飞,不过是变相的表达对卢敏的崇拜而已,她好象有点把自己当成和卢敏很亲近的人,卢敏被人夸,她也觉得与有荣焉,心里美得不行,不说两句就憋得慌。
这人啊,一旦掉到爱情的河里,就有些不理智了,聪明如卢敏,果敢如毛嫱,同样也不能脱俗。毛嫱在这厢指桑夸槐,卢敏在那厢一本正经,可是心里同样是美滋滋的。只是让刘修有些不明白的是,他在得意之余,眼神中总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忧虑。
向东行了近两百里,眼看着就要到下洛,王禅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鸣鸡山说道:“德然老弟,过了鸣鸡山,便是下洛城,东行不过百里便是沮阳城,毗临郡治,想来那些蛮胡没这么大胆,我可是以安心的回去了。”
“真是感激不尽。”刘修连忙致谢,“请大人代向校尉大人致谢。”
“嘿嘿,你还看不出来吗?我家大人对你们师兄弟是青眼有加啊。说实在的,我跟着大人这么久,除了那一次他派我们送段太尉,这可是第一次送客。我说老弟,你师兄是有大前程的人,我们不敢高攀,你呢,想来也不会差,不过,万一有什么不顺利的,随时可以到幕府来,校尉大人肯定是欢迎的。”
刘修心知肚明,感激不尽。
“可惜……”王禅搓着手,遗憾不已的说道:“那天真是喝多了,要不然的话……”
刘修哈哈大笑,为了槐纵逃脱的事,王禅都落下后遗症了。这也难怪,鲜卑太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了几天,愣是没发觉,让这么大的一件功劳擦肩而过,对这些平时只能用性命来搏功劳的将士来说,无吝于入宝山而空回,不后悔才怪呢,估计他夜里睡醒了想想都要哭两声。
鲜于银等人听了,也都围过来打趣王禅,大家分手在即,都有些依依不舍,又不好当众表现得那么软弱,只好拿王禅开心,以减缓心中的难受。
王禅被他们说得非常尴尬,颇有些挂不住脸,正在这时,他看到远处奔来一骑,马上的骑士伏在马背上,挥舞着马鞭猛抽已经快要四蹄腾空的战马,他顿时收了笑容,举起右手。原来还在嬉皮笑脸、七嘴八舌的说笑的校尉府骑士立刻闭紧了嘴巴,迅速行动起来,排成两列纵队,拔出了武器,将车队围在中间。
气氛为之一变。
转眼前,骑士奔到面前,飞身下马,顺着马势跑了两步,赶到王禅面前,大声报道:“大人,前面山谷中发现小股胡人,人数在百人左右,都是精锐。”
第100章 就是那只猫
王禅不快的喝了一声:“可看清是哪个部落的?”
“看旗帜好象是难楼手下的一个小帅,可是……”那骑士犹豫了一下:“那小帅不是我认识那个,我不知道是自己记错了,还是他们换了人。”
王禅沉吟片刻,转身走到卢敏车前,躬身说道:“卢君,前面有些情况,我要去查探一下,请卢君与鲜于大人随后慢行。”
卢敏欠身还礼:“大人请自便。”
刘修说道:“师兄,我跟他们一起去吧,也见识见识王大人他们侦察敌情的本事。”
卢敏笑笑,大度的挥挥手。刘修随即下了车,与王禅等人一起跟着那个骑士向前赶去,刘备、张飞紧紧的跟了上来。他们骑着马走了二十来里,进了鸣鸡山谷,又往里走了十来里地,山路变得崎岖起来,战马不能奔驰,速度慢了下来。
“就在前面一个隐蔽的山谷中。”那骑士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山头说道。王禅看了一眼:“这里甚是险要,如果是恶人的话,他们只要从山头扔几块石头下来,恐怕我们就要吃大亏。”
刘修去宁城的时候,已经注意到这里的险要,知道王禅说得没错,这里绝对是个打伏击的好地方。如果贸然进谷,先被几块大石头砸得人心惶惶,然后再两头一堵,他们这一行几十人绝对是一个也跑不掉。且不说王禅准备送到谷口就回去,就算他们全程护送,有那二十个骑士在,他们也不可能是那群胡人的对手,毕竟人数相差太悬殊了。
“但愿他们只是来游猎的乌桓人。”王禅自言自语的说道:“我们先过去看看。”
刘修点点头,招呼刘备、张飞小心,一起下了马,跟着那个骑士向谷中走去。向里走了大约两里地,拐了几个弯之后,他们看到了非常隐蔽的几个帐篷。
刘修有些好奇,这个斥候还真是尽心尽责啊,连这么隐蔽的地方都发现了?王禅好象看出了他的疑惑,嘿嘿一笑:“不瞒德然,我们也经常在这里打劫胡人,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
刘修顿时明白了,原来不仅是强盗会看中这里的地形,这些当兵的同样也会利用这边緣地带干些不法的勾当。至于他们是真的打劫胡人还是不管胡汉都打劫,那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刘修等人在王禅的带领下,悄悄的攀上了旁边的山崖,向山谷中看去,仔细打量着这些帐篷。这些帐篷和他们在宁城外胡市上看到的帐篷没什么区别,是很普通的乌桓人用的款式,不过更精美一些罢了。帐篷外拴着不少战马,几个精壮髡头胡人正在周边警戒,特别是中间那个最大的帐篷旁,十几个披甲的胡人围成一圈,戒备森严。在外围的一个帐篷前,有几个胡人正在宰羊。
王禅看了一眼那个帐篷旁的大旗,那大旗上绣着一只雄鹿,鹿角非常粗大。
“雄鹿部落?”王禅自语道:“鹿如风那个蛮子不是在塞外吗,怎么突然跑到鸣鸡山来了?”
刘修凑到他身边,看看他,又看看那杆大旗:“你认识他?”
“嗯,这是难楼手下的一个小帅,实力很一般。去年鲜卑人入侵,校尉大人要求难楼出兵,难楼那老东西就派这个鹿如风来搪塞,大人气得差点把他给砍了,还是我求的情呢,后来这个他派人送了一匹马给我。听说他因为这事太丢人,被难楼夺了牧场,赶到塞外去了。”
“你肯定是他?”刘修松了一口气。
“现在还不行,我要看到他本人才行。”王禅摇摇头,解释说:“塞外的情况比较复杂,部落之间相互仇杀的事情经常发生,鹿如风的实力太差,也许已经被人干掉了,被人冒用了他的战旗也说不定。真要是有人想做点坏事的话,这样的做法是最常见的。”
刘修点点头,目不转睛的看着那里。刚才那骑士已经说过,现在这个小帅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也许就是说不是王禅认识的那个鹿如风。真要是换了人,那这里面是好是坏还真是说不准。
他们静静的等着,帐篷里一直没有人出来,他们等着有些不耐烦,王禅正准备亲自去看看,刘修忽然看到站在帐门口的两个胡人武士动了一下,连忙扯了扯王禅。
“大人,好象有人要出来了。”
王禅连忙重新伏下,凝神细看。
帐门掀开,一个中等身材的年轻胡人走了出来,对宰羊的几个胡人大声叫骂了几句,看那样子好象是嫌他们慢了。
王禅松了一口气,笑道:“原来是他啊,吓我一跳。”
“他是谁?”
“鹿如风的兄弟,鹿安侯。”王禅的眼中全是戏谑:“看来鹿如风真的挂了,鹿安侯成了小帅,继承了他的实力。嘿嘿,鹿如风去年刚买的那个姬妾大概也被鹿安侯这小子捡便宜了。这小子是个窝囊废,打仗不成,玩女人倒是一把好手,另外就是会讨好人,据说难楼一直就喜欢他超过喜欢鹿如风。”
众人一听王禅这么说,顿时轻松下来。既然真是乌桓人,而且是一伙实力并不强的乌桓人,应该不是什么有预谋的事,不过正好碰上罢了。
虚惊一场啊。刘修嘀笑皆非的又看了一眼谷中的帐篷,忽然一愣。帐门前一个白色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定睛一看,顿时觉得一阵寒意直冲后脑。他用力一拍声音越来越大的王禅,哑声道:“大人,情况不对!”
王禅说那鹿如侯的诽闻正开心,忽然被刘修拍了一下,一时没回过神来,转过头正要笑骂几句,却见刘修眼神凌厉,不免有些奇怪,连忙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笑道:“有什么问题?”
“你看那只猫。”刘修指给他看:“就在帐门口,那只纯白的猫。”
王禅仔细看了好一会,有些诧异的问道:“那个白色的东西是猫?你确定?”
“不会错。”刘修肯定的说道:“而且,我认识这只猫。”
王禅不相信的说道:“草原上老鼠多,胡人养猫养狗的很多,纯白的猫虽然不多,可是也不没有。你隔这么远能看清是只猫已经非常不容易了,你还能认得出是你见过的猫?”
“我先生隔着百步远能隔着衣衫看清女人的身材好坏,看只猫算什么。”张飞挤了过来,很得意的说道。王禅听了,想笑又没笑出来,只好捂着鼻子哼哼的怪笑。
“别扯那些没用的。”刘修没心情和他们开玩笑,死死的盯着那只猫看。正如王禅所说,胡人养猫的很多,纯白的猫也不是罕见,可是这只猫那副懒样太让他印象深刻了,更重要的是他的眼神之好远远超过王禅的想象,他不仅能看清这是只猫,而且能看清这只猫的两只眼睛不同色,是波斯猫最显著的特点。
没错,这就是那只猫,就是那只被风雪抱在怀里的波斯猫!
第101章 挑火
“你是说那个胡女在这里?”王禅的眼睛一亮,登时来了精神。
刘修摸着下巴,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帐篷,冷笑了一声:“既然她的宠物在,她十有**也在。王大人,我担心的倒不仅仅她,我如果记得不错,好象槐纵跑掉的那天,她也一起失踪了吧?”他转过头,好象有些拿捏不定的问王禅:“你说槐纵会不会也在?”
“呃——”王禅没有回答,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半天也没吐出来,脸憋得通红,似乎全身的血都涌上了头。槐纵?王禅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太快了,眼前有些晕,就像走路时被一堆麟趾金砸中了似的。
“很有可能啊。”王禅身边的那个亲卫也忍不住了插嘴道:“牛头部落的风裂是檀石槐帐下的名将,这两个人配成一对,那是再相称不过了。”
王禅连连点头,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刘修却摇了摇头:“我觉得这可能性不大,槐纵可是鲜卑人的太子啊,而且他到宁城来已经露了马脚,如何还敢再深入上谷?万一要是被抓住了,这鲜卑人可就吃了大亏了。你想想看,要是我们的太子……”
他看起来是极力说明槐纵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可是王禅听到的却是如果抓住槐纵,那将是如何如何惊天动地的功劳,不仅可以改变他的人生,而且可能改变整个大汉的国运。刘修越是说不可能,他越是兴奋,最后不等刘修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
“不管他在不在,就算只有那个胡女,我都抓定了。”王禅的眼珠泛红,唾沫横飞的说道,手兴奋得有些发抖,接连看了两眼谷中,好象那些人都已经成了他的俘虏。
“大人……”那个斥候也非常兴奋,真要是抓住槐纵,他的功劳也不小。一兴奋,声音就有些大,王禅甩手就是一个耳光,压低了声音骂道:“你家死人了,这么大声?惊走了那些胡狗你负责?”
那斥候捂着脸嘿嘿干笑了两声,也不生气,压低了声音说道:“大人,我们……可只有二十个人啊,是不是到下洛去调兵?”
王禅眼珠一转,摇摇头,断然否决:“老子就是一个部曲将,哪有资格去调下洛的兵。可要是赶回去请令,只怕又迟了,这还真是个问题。”
刘修一声不吭的看着他,他知道王禅的心火已经被调起来了,他不想去下洛请兵,不光是因为他权限不够,因为就算权限不够,只要他把这情况一说,下洛县长肯定不会坐视不管,这鲜卑人都跑到他的县城边了,他不能没有任何表示。但是那样一来,王禅的级秩不够,就拿不到头功,反过来还得听下洛县长的指挥,人家吃肉,他最多喝汤。
刘修对抓槐纵兴趣不大,他只是觉得风雪既然已经离开了宁城,没有理由再回到这里,打猎?这个理由好象不够,那又是为什么?刘修倒隐隐觉得可能和他有关。
窦返因为折了面子,就要让人杀了他,现在又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他就放弃了?真要是那样的话,他开始就不应该来报复。
更何况,敦武拼了性命要告诉他的一句话就是:窦家要杀他。
那么风雪出现在这里,更大的可能是窦返也在,他要当着风雪的面杀了他,挣回已经丢得一干二净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