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说着,一边拼命的想,槐纵这个名字好象在哪里看过,但是却想不起来。这也难怪,胡人的名字与汉人的名字不同,他只能听个音,具体的意思不像汉人的名字这样清晰,而汉人说胡人的名字难免有些走调,这名字相似的情况经常遇到,他以前听到发音相近的人名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可是他偏偏觉得有些奇怪,这个名字应该特别重要。
“百人百性,这也不奇怪。”槐纵似笑非笑的看着刘修,从案上拿起酒壶给刘修斟了一杯酒,然后又给自己斟满,淡淡的说道:“便如刘君,对我胡人的看法便与许多人不同。他们要么视我们为蛮夷,不屑提及,要么视我们如猛兽,谈虎色变,就是没几个人把我们当人看。”他端起酒杯送到唇边,偏着头看着刘修:“其实你们汉人的书里不也说,不管匈奴人还是乌桓人,抑或是鲜卑人,都是黄帝的子孙吗,为什么他们还这么看我们?”
“那些迂腐之谈,不值一提。”刘修哈哈一笑,顾左右而言他:“汉人也好,乌桓人也好,现在都生活在大汉的土地上,以后也许会成为一家人的。民族融合嘛,这是大势所趋。”
他嘴里说得爽快,心里却在暗骂,虽说他对后世那些砖家们动不动就说民族大融合,说什么元清入关是利国利国的好事,但是他知道,后世好象没有乌桓人这一说,那应该是他们被汉人融合了,这样的事,他还是欢迎的。
真要说民族融合,好象整个中国史上也就是汉唐的时候是汉人融合外人的,其他大部分时候都是被人家给融合了,要不然怎么总说汉唐气象呢。
嗯,如果民族融合真是什么大势所趋,那还是这种方式比较容易接受一些。刘修暗自想着,自己这也算是给汉人融合其他民族、促进民族大融合做贡献了吧?
槐纵哈哈大笑,连连点头,喝了杯酒之后,又说道:“刘兄所言,果然痛快。不错,以后也许是会成为一家人。”他指了指远处的窦返道:“就像他们一样,现在到了草原上,做了胡人,也许胡人以后也会到洛阳,成了汉人,到了那个时候,汉人胡人就真的不分了。”
刘修眉头一皱,觉得这话有些刺耳。他虽然对历史不是很熟悉,但也知道三国之后就是五胡乱华,那些匈奴人啊、鲜卑人啊,确实是到了洛阳,而且不仅仅是占了洛阳,甚至还建立了国家,形成了长达三四百年的南北朝,一直到隋唐才再次统一。
这三四百年,是汉人在胡人的铁蹄下呻吟的三四百年。
一想到这大片的土地成为胡人的牧场,刘修的心便有些发紧,怎么也笑不出来。
“刘兄怎么了?”槐纵见刘修脸色不对,连忙问道,嘴角微微挑起,似乎知道刘修为什么不舒服似的。
“没什么。”刘修长出了一口气,强自镇静下来,不动声色的反唇相讥:“又何必等到以后,现在洛阳便有不少胡人,我大汉包容四海,不管是以前的匈奴人,还是现在的你们,不都是以礼相待吗?长水营便有胡骑,兄台也许会有机会去看看洛阳的风范,可不是草原上的帐篷能比的。就算是那些蛮夷邸,也要比这里壮观许多。”
槐纵呵呵一笑,点头道:“有机会的话,我倒的确想去看看。”说完,他举起杯,对着远处的窦返大声说道:“窦君,不想过来和刘君说两句吗?刘君不仅是武技好,口才也非常了得呢,真是闻之令人解颐啊。”
操!刘修暗骂一声,这个槐纵肯定有什么来头,他不仅汉话说得不错,而且还知道解颐这么文雅的词,可能是读过汉人书的,而且这个时候他叫窦返过来叙谈,这话里挑拨的意味可是浓得很啊。
第093章 又见故人
刘修本来以为以窦返的傲气,大概不会理槐纵的挑拨。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猜错了,窦返虽然有些犹豫,最后还是端着酒杯走了过来,站在刘修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强笑了一声:“刘君一直忙得很,我只能等着,不知刘君现在可有空了?”
刘修知道他是等自己过去敬酒陪礼,他可没这心思,不过窦返既然主动过来了,他也不至于当面给他难看,连忙站起身来,和他喝了一杯。窦返喝完酒,微眯着眼睛,看了刘修片刻,堆出一脸假笑:“刘君,现在这宁城的人都说我被你给打了一顿,你可威风啦。”
刘修笑笑:“那都是谣传,窦君出身名门,又何必与那些俗人一般见识。”
“嘿嘿,我倒是无所谓,能与刘君这样的年轻豪俊相识一场,纵使真被你打了一顿,也是值得的。可是刘君想必也记得,其实我们根本没有交手,你说是吧?”
刘修想了想,他好象的确没和他交手,这小子吃了两个亏,先是被刘备打了,后来又被张飞踹了一脚,他刘修倒是连一个手指头都没碰他。他连忙点头道:“窦君说得正是,的确如此。”
“这么一来,我可真有些冤枉了。”窦返脸上假笑,眼神却冷得要杀人,他装作很为难的思索片刻,这才说道:“要不这样,我们当着众人的面交交手,看看我是不是真的不堪一击?”
刘修眉头一皱,心道你倒是真的不堪一击,可是我又何必去惹你呢?你窦家虽然逃到草原上去了,可还是名门,连公沙太守都要给你几分面子,我算什么?一介草民而已。虽说现在算是卢植的学生,可是卢敏那天也说了,窦返的曾祖父窦章是卢植老师马融的好友,当年卢植在他面前都是执子弟礼的,按大汉现在的规矩算起来,自己也得在这姓窦的小子面前无故矮三分。他虽然不把这规矩当回事,却不能不考虑卢敏的面子。
更重要的是,那天刘备、张飞打了这小子之后,不过片刻功夫,他们家就来了几十个骑兵,据得到的消息说,那还只是这小子的亲卫,远远不是全部的实力。自己就算能打,也就是对付两三个罢了,总不能以一敌十、以一敌百吧?那天要不是见机快,连拐带骗的让那只波斯猫制住了这小子,再加上卢敏舍命拦马,他能不能站在这里说话还真是个问题。
刘修不想和这个窦家人再起什么冲突,可是,要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怯战,好象也不是他的风格。他想了想,决定打个平手,给这小子一个台阶下算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想来他了更不至于耍蛮,玩出以众欺寡的把戏吧?真要这么没出息,那就干脆撕破了脸,干他娘的。
“窦君,我是无所谓,皮粗肉糙,被你打两下也无所谓,可是窦君名门子弟,真要是有些损伤,那我可如何担待得起?”刘修也假笑道:“要不……还是算了吧?”
窦返冷笑一声,摇摇头道:“刘君多虑了,我呢,确实没法和你比,不过,我可以让手下那些没用的东西和你比划两下。其实你也不用担心,我会让他们小心的,肯定不会伤了你性命。这么多人作证,我窦返说话算话。”
刘修这下子听明白了,感情这小子不是要亲自动手,而是要手下的高手来收拾他一顿,好出口恶气。这可不太容易。他向窦返身后看了一眼,笑了:“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如此甚好。”窦返满意的一笑,歪了歪嘴,转身将酒杯塞到紧随其后的窦武手里,拍了拍双手,大声说道:“诸位,诸位,请听我一言。”
他和刘修面对面的时候,屋里的其他人便已经感觉到了一丝异样,停下了交谈,注意他们的动静,现在听窦返这么一说,自然知道有戏看了,当下有人笑道:
“这位先生有什么话尽请说吧,我们都听着呢。”
“呵呵,想必诸位都听出前两天城外市中打架的事了。我呢,便是据说被人打得鼻青眼肿的贵人公子,当然了,大家现在也可以看看,我既不是什么贵人公子,也没有鼻青眼肿。”他伸手一指刘修:“这位呢,却正是那位仗义出手、武技过人的少年游侠,涿县的刘修刘德然君,据说,刘君你还是中山靖王之后?”
刘修抹了抹鼻子:“据说……是吧。”
“哈哈哈……”窦返故作豪爽的大笑起来:“不管他是不是吧,反正就是这位刘德然君。今天呢,正好在此相聚,大家都是有血性的汉子,只是喝酒观舞,未免有些太靡靡之音,不如来点男人应该看的,由我手下的亲卫将和这位武技过人的刘德然君试试手,为大家助助酒兴,如何?”
“好!”众人不管真假,都应景的大声叫好。
窦返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刘修:“刘君你看,大家都有这个兴致呢,那就请刘君一展高明武技,让我等开开眼界吧?”
“敢不从命。”刘修装作看不出他眼里大仇得报的快意,躬身说道。
“窦虎,小心点,不要被刘君伤了。”窦返的眼角抽了两下,恶狠狠的看着窦武,眼神凌厉。窦虎看了,心中苦笑。他作为窦返的亲卫将,那天没能及时求援,让窦返吃了苦头,丢了脸面,已经是失职了,今天如果知道今天不把刘修砍成重伤,窦返是肯定不会放过他的。好在他也知道,这件事是得到窦威默许的,就算这个刘德然真有什么来头,被砍伤了也只能自认倒霉,与他窦虎无关。
“喏。”窦武躬身应喏,侍奉着窦返走回他的座位坐好,这才转过身,手按上了腰间的刀柄,直视着对面垂手而立的刘修,正要开口说话,一个亲卫快步走了进来,直接走到他的身边,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窦虎脸色一变,沉声喝道:“当真?”
那亲卫连连点头,眼神中掩藏不住的惊讶,看样子被窦虎的反应吓得不轻。
窦虎沉默了片刻,转过身对一脸不快的窦返说了几句。窦虎原本正摩拳擦掌的等着看刘修被窦虎猛扁,却见窦虎站在那里半天没动,不禁勃然大怒,正在喝骂,却被窦虎的话说得愣住了,就和窦虎刚才听那亲卫说过一样,下意识的问道:“当真?”
窦虎点点头。
窦返眉头紧锁,沉默了片刻,挥了挥手:“快去快回。”
“喏。”窦虎还刀入鞘,匆匆的走了出去。众人都愣住了,不知道窦家人搞什么把戏。正把腰间的战刀借给刘修的槐纵也是一头雾水,双目炯炯有神的看向窦返。窦返干笑一声:“诸位,稍等片刻,他有些急事处理一下,马上就来。”
刘修耸了耸肩,将槐纵递过来的刀轻轻的放在案上。他虽然估计窦虎的武技应该不错,但是那天和波斯猫一战之后,他对自己的武技信心大增,就算是赢不了,估计也不会输得太难看,窦家小子想看到的场面肯定是不可能出现的。他对窦家此时的奇怪举动也没什么兴趣打听,自顾自的坐下喝酒,纯粹是无意的向外看了一眼。
这一眼,却让他有些疑惑起来。
门外廊下的阴影中,窦虎正和一个人说话,那人虽然隐在黑暗之中,又是背对着门,可是却让他想起一个熟人来。
他怎么在这里?刘修大惑不解,莫非他和窦家有关联?
第094章 弄巧成拙
窦虎看着面前的汉子,又惊又喜:“敦教头?”
敦武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闲话少说,你是要和刘修比试吗?”
窦虎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让人传话,非要他立刻出来见面,而见了面之后第一句又是这个话。
“是,少主吩咐的,有什么问题?”
“那个刘修,我曾经指导过他几式。”
窦虎眼珠一转,随即明白了,直起腰笑道:“原来是教头的弟子,这么说我们还是师兄弟啦。教头放心,我手下有分寸,不伤他性命便是。不过,教头想必也知道,你这个弟子得罪了少主,这血……肯定是要流一点的。”
敦武笑了,摇摇头。窦虎以为他不同意自己的办法,不免有些为难,挠了挠头,又说道:“教头,你知道少主的脾气,而且这事是大人同意的,我也很难办。”
敦武笑得更欢了,他笑了好一阵,才对一脸为难的窦虎说道:“阿虎,我不是要你手下留情,我是提醒你,你出手的时候不要太过份,否则的话,你可能会死得很难看。”
窦虎的脸色顿时变了,他眯起了眼睛,不快的说道:“多谢教头提醒。既然你这个弟子武技这么好,那我倒好放手施为了,就算被他砍死,也是我命该如此。”
敦武顿时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收了笑容,正色说道:“阿虎,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虽然指点过他,可他其实并不是我的弟子。”
窦虎有些搞不清状况了,他狐疑的看着敦武,犹豫了片刻:“这个刘修真的很厉害?”
敦武严肃的点点头,又说道:“阿虎,我知道你不怕死,可是你要想清楚,如果你现在被他打死了,那少主还有什么面子可言?”
窦虎沉默不语,过了会儿才哑声道:“我死了,还有别人。”
“哼!”敦武冷笑一声:“大人身边百十个亲卫,有比你更厉害的吗?”
窦虎无言以对,他的确是窦威身边现在武技最高的,要不然也不会被窦威派来保护窦返,而窦返又非常有信心的要他痛揍刘修一顿。这么说来,敦武倒的确是为窦家和他着想。可是,这个刘修看起来很年轻啊,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武技?
“有些人……一学就会,天生就是高手。”敦武拍拍他的肩膀,叮嘱了一句:“适可而止,他的脾气我清楚,你不把他逼急了,他不会下死手的。”他侧过脸瞟了一眼堂上,又加了一句:“真要到了紧要关头,喊我的名字。记住,你不能败,更不能死。”
说完,他快步隐入黑暗之中,窦虎伸手欲喊,却没喊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敦武消失。他愣了片刻,这才长叹一声,回到堂上。窦返看了一眼他的身后,见空荡荡的没有人,不免有些恼怒的看着窦虎。
窦虎犹豫了一下,打消了向窦返解释的念头,径直走到刘修对面,拔出刀,摆出架势,沉声喝道:“刘君,请!”
刘修也把一脑袋的疑问甩在旁边,起身拿过槐纵的战刀,和窦虎面对面的站好,双手握刀:
“请!”
窦虎一句话也不多说,脚一垫,大喝一声,双手握刀冲了过来,抡刀就劈,刘修举刀相迎,两人你来我往的拼杀起来,刀和刀相撞,击出一簇簇的火星,即使周围灯光明亮,也不能全部遮住。热闹的大厅里很快就只剩下清脆的撞击声和战刀撕破空气的啸声。
不过,众人很快就看出了诡异,这两人看起来杀得难分难解,但实际上谁也没有出全力。窦虎固然是留了力气,刘修也轻松写意,两人好象有些惺惺相惜,只是在给大家表演一番。
这……好象不应该是窦返的本意吧?大家不约而同的把目光看向了窦返。窦返虽然武技不高,但是这点眼力还是有的,自己的亲卫将居然不听话,对刘修手下留情,他觉得非常非常丢人。他气得小脸通红,强忍了片刻,最后还是没忍住。他拍案而起,大声喝道:“住手!”
窦虎应声退出战圈,低着头站在窦返面前,刚准备凑过去解释,窦返抬手就是一耳光。
“啪!”
窦虎早有准备,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窦返大怒,抬手又要打,却觉得腕子一顿生疼,再一看,手掌不知怎么的反扭了过来,一动就钻心的疼痛。他气得眦睚尽裂,火冒三丈,抬腿就是一脚,踹得窦虎站不住身子,“噔噔”向后退了两步,又立刻走了回来,低声道:“是属下无能,请少主歇怒!”
窦返气得三尸神暴跳,他不知道窦虎今天是发什么疯,平时他说什么,窦虎都会照办,哪怕那件事很离谱,窦虎也从来没有皱个眉头的时候,今天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