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句话,荀久想炸毛,听到后半句时又平复下来,翻了个白眼,道:“你要是能让我怀孕,我一定不会辜负使命,为你生个聪明又健康的宝宝。”
说到这里,荀久脑海里不期然想起了叮叮,又是一阵长吁短叹,“叮叮那小子模样生得实在精致,也不知道他爹娘是何模样,想来定也是不差的。”
扶笙淡淡一笑,“叶痕和西宫良人是同母异父的兄弟,西宫良人你见过了,你觉得叶痕还能差到哪里去?至于百里长歌,以前倒是有传闻说长得很美,但我没见过,不知晓实情。”
“这还用说!”荀久撇撇嘴,“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儿子来,百里长歌肯定长得美啊,唉,只可惜隔着重洋大海,否则见上一面就好了。”
扶笙提醒,“这有何难,你之前答应了西宫良人等事情完全了结就会亲自去夜极宫,到时候还怕没有机会见面么?”
“说得也是。”荀久恍然,点头。若是扶笙不提醒,她险些就把这一茬给忘了。
*
孙杰下朝过来的时候,荀久正躺在院子里摇椅上晒太阳,前天夜里与扶言之的一战太过疲累,昨天又睡了一天,今日完全不想动,尤其是在这乍暖还寒的天气里,午时阳光最是催眠,荀久才躺了一会儿便困意来袭。
听到回廊那边有脚步声,荀久直起身子,就见孙杰走过来。
“孙大人,你找秦王有事?”
孙杰颔首,为了避免隔墙有耳,他不敢在院子里直接说,四下看了一眼。
荀久立即会意,带着他去往东次间。
扶笙没多久就过来,于绣墩上坐下,这才问孙杰,“可是计划有进展了?”
“是。”孙杰道:“今天早上老臣去上朝的时候,半途遇到王后身边的近侍,说王后明日有个赏梅宴,内侍隐约透露了王后是想给郡主挑选郡马,有意让我带着小儿去,但老臣的儿子求学在外,王后是知情的,她这么做,只怕是想让老臣直接将殿下带过去。”
荀久冷笑,“这个老女人,我还以为会玩出什么新鲜花样呢,竟然玩这么一出,万一她女儿真的看上了秦王,岂不是得让秦王尚了她?”
孙杰脸色一白,赶紧跪在地上,“王妃息怒,殿下可是大燕掌权人,郡主再尊贵,也只是诸侯国的王后女儿,两者无法相提并论,更遑论共结连理了。”
荀久还是气不过,扁着嘴巴看着扶笙,“我不是不同意你去,但你若敢多看那位郡主一眼,或者说让她一眼就看上了你,那我跟你没完!”
一直以来,扶笙很少看见荀久吃醋,因为那时候在燕京,很多人识得他的身份,更晓得他“生人勿近”的秉性,所以姑娘们即便是喜欢他,见到他也会迅速躲远,就怕一个不小心惹他生怒。
也因此,荀久少了很多吃醋的机会。
如今却见她因为一个还没见过面的郡主大动肝火,他觉得颇为有趣,笑着道:“你家夫君这么优秀,站在人海中也能被人一眼瞧中,你这个要求,只怕有些难度。”
“这有何难!”荀久哼哼两声,“等你进宫,我就帮你打扮成一个糟老头子!”
孙杰忍不住想笑,暗忖王妃来了这么多天,他今日才发现其实她俏皮可爱得紧。
扶笙挑眉,“人家说了这是相亲宴,你把我打扮成糟老头子,我还如何进宫?”
荀久还是气不过,“那我就让你变丑!”
总之不能让那什么郡主一眼相中就对了,否则到时候又是一笔桃花债,扯都扯不清。
扶笙挥手让孙杰退下,这才对着荀久轻笑,“一切但凭夫人吩咐。”
“这还差不多。”荀久撇撇嘴,“你要是敢沾花惹草,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扶笙面不改色,“三条腿,夫人说的哪一条?”
荀久一下子臊红了脸:“……”
心中暗骂,这个男人,一跟她在一起就没有正经的时候。
*
孙杰走后没多久,宫义和陶夭夭就过来了。
“殿下,听闻宫主已经将我母亲带出来,那我们今日能去看她吗?”宫义问。
“能。”扶笙道:“就等着你们俩呢!”
看了一眼陶夭夭,扶笙收回视线,“原本我是担心你会介怀断情蛊的事不去见她的。”
“殿下多虑了。”宫义莞尔,“回苗疆见母亲,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如今既然有机会,那我高兴都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避之不见?”
陶夭夭眸光微动,她早就说过一切都随着宫义,只要宫义想去,那她就陪着他去。
扶笙站起身,“既然你不排斥,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好。”
四人出了府门,外面准备了两辆马车。
荀久和扶笙坐一辆,宫义和陶夭夭坐一辆。
上了马车以后,陶夭夭一时觉得紧张起来,也不知是因为两人在这样逼仄的空间独处还是因为待会儿就要见到宫义的亲生母亲。
宫义察觉到了她神情不对劲,伸出手背在她额头上贴了贴,问:“夭夭,你是不是不太舒服?若是不舒服的话就不要勉强,留在孙府休息,我一个人去也是可以的。”
“我没有不舒服。”陶夭夭摇头,“我只是有些紧张。”
“紧张?”宫义有些讶异,随后面上划过几分了然,嘴角噙了笑意看着她,“你是因为马上要见到我母亲,担心她会对你这个未来儿媳诸多挑剔,所以紧张?”
陶夭夭脸如火烧,迅速低下脑袋,小声道:“我一向独来独往惯了,关于人际关系方面,说不上太好,但也不算太坏,但你毕竟是我……突然之间就要见你母亲,实在让人猝不及防。”
“别紧张。”宫义握住陶夭夭的手,“我母亲若是知道自己有这么个优秀的儿媳妇,估计会高兴得睡不着觉。”
陶夭夭听到“儿媳妇”三个字,整个人都好像在滚水里过了一圈,烫得厉害,况且如今一只手又被宫义握着,她更是羞窘难言,不知道该用什么话题来打破当前的气氛。
宫义何尝不知道她如今的心境,心中好笑,却没有说出来,只紧紧握住她有些凉的手指,试图用自己手掌的温度去暖和她。
两人一路再无话,直到马车到达圣女所在的客栈。
宫义走下马车的时候,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顺着望过去,瞧见三楼轩窗打开,有一人立在窗边,头上戴着斗笠,边缘纬纱长长垂下,一直遮到脖子,让人看不清容貌。
纵然看不到长什么样子,但宫义心中也能十分肯定那个人就是自己的母亲——苗疆圣女贺兰蝶。
心神微微一颤,宫义的思绪陡然间就回到了数年前他还没离开苗疆的时候,所有人都唾骂他,说他是圣女不要脸勾引苗疆王生下的孽子,他这种人不配活在王宫,应当被驱逐流放以儆效尤。
后来,他真的被驱逐流放至沼泽之地。
临走之前,他偷偷去天牢看望已经被囚禁起来的母亲,问她:“娘,为什么所有人都骂我?为什么他们要将你关起来?我爹到底是谁?”
圣女当时露出苍凉的笑容来,对他道:“孩子,什么都别问,他们要将你流放至苦寒之地,那地方有去无回,你唯一能做的,只有隐忍,别动怒,别鲁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倘若你能从那个地方成功活下来,那我们母子再见的时日就不远了。”
圣女说完以后,在他体内放了断情蛊。
从那天开始,宫义就被放逐到沼泽之地,再也没有见过母亲,刚开始的时候,他每天都会因为想念母亲,想到苗疆所有人的白眼和唾骂,他就恨不得回来将他们全部杀了,每每至此,蛊虫便开始发作,让他痛不欲生。
久而久之,宫义终于在蛊虫的折磨下学会了隐忍,面对任何事情都能淡然处之。
所以,即便是此时此刻即将要见到母亲,他心中也仅仅有一点波澜而已,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喜和祈盼。
陶夭夭见宫义驻足,顺着他的目光往上看了看,也看见了临窗而立的那抹身影。
收回视线,陶夭夭轻声对宫义道:“我们上去吧!”
宫义回过神,点点头,与陶夭夭一道往楼上走。
西宫良人算准了这帮人会中午过来,特地让小厮准备了一桌酒菜。
荀久和扶笙进去的时候,见他端坐在桌前,语带哀怨,“你们几个可真磨叽,早点来不行吗?”
荀久视线在临窗的那抹身影上停了停,这才回应西宫良人的话,“原本早上就想过来的,谁知有事耽误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荀久也不好意思说他们是一觉睡到今日午时耽误了时辰。
扶笙的眸光也在临窗那人的身影上停了停,她穿着苗族女子的特色服饰,头上戴着斗笠,纬纱很长,遮住了全部面容。
听到几人进来的声音,她才从窗外收回视线,将头顶上的斗笠摘下来。
荀久看清了这个女子的面容,她有着一双极美的眼睛,像黑沉沉的夜色,嘴角笑容清浅,却隐隐带着一丝妩媚。
西宫良人将圣女带出来的时候,只把宫义的信物拿给她看,并没有说明今日来见她的都是何人。
所以,圣女并不识得荀久、扶笙以及后面陶夭夭的身份。
出于礼貌,她还是笑着向众人行了一礼,“贺兰蝶见过大人、夫人。”
她是根据西宫良人来判断的荀久和扶笙,西宫良人昨天为了让她信任,只好报出夜极宫宫主的身份。
贺兰蝶想着,既然是宫主的朋友,那就一定非富即贵,虽然眼前这几个人都穿着简单的平民布衣,但骨子里流露出来的风华气质是无法阻挡的,想必是大人物。
听见“贺兰蝶”三个字,宫义当先顿了脚步,僵了身子,眸光晃动,颤颤抬起眼睛看向对面身姿窈窕的女子,嘴里禁不住喊了声,“娘。”
陶夭夭最后面进来,顺手将门关上。
贺兰蝶蓦地听到宫义这么喊,一下变了脸色,几乎不敢置信地看过去,但见站在对面的宫义长身玉立,丰神俊朗,眉梢眼角像极了他父亲。
贺兰蝶手指紧了紧,眼眶中泪珠儿打转,颤着唇瓣,“洵儿。”
“娘,是我。”宫义声音暗哑下来,“我是洵儿。”
他还没说完,就已经湿了眼眶。
贺兰蝶三两步走过去站在他面前,满心激动,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再见亲生儿子一面,更没想到他竟然能从沼泽之地活着走出来。
瞧见宫义红了眼眶的样子,贺兰蝶突然想起了什么,忙道:“洵儿,别哭,你不能哭,否则蛊虫会发作的。”
“娘,我没事。”宫义摇摇头,又伸手指了指扶笙,“多亏了公子相助,我体内的蛊虫才得以暂时压制,如今不怕它会发作。”
“真的吗?”贺兰蝶大松一口气,满眼感激地看向扶笙,屈膝一礼,“我代洵儿谢过公子大恩。”
扶笙只轻轻颔首,没有多说什么。
贺兰蝶又看向宫义,“洵儿,你是怎么走出沼泽之地的?据我所知,去了那里的人,就没有活着走出来的。”
宫义淡淡一笑,“也是多亏了公子,若非公子,我便不会有今日。”
贺兰蝶听闻扶笙便是自己儿子的救命恩人,感激的同时又增添了十二分的敬畏,再次一礼,“公子大恩大德,贺兰蝶永世难忘,今日你们既然想见我,那就说明定然有事,不管是什么事,只要公子开口,我贺兰蝶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扶笙轻笑,“赴汤蹈火倒不至于,我只是想请你帮个忙。”
“公子请说。”
扶笙摆手,“不急,你们几个先坐下来。”
闻言,贺兰蝶、宫义和陶夭夭相继坐了下来,贺兰蝶的眸光在陶夭夭身上定了一瞬又不着痕迹地移开,笑看着秦王,等待他发话。
扶笙直接问:“圣女能否告诉我,当年苗疆王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会被囚禁在乌木山,而宫义又为何会被流放?”
听到扶笙这么问,圣女的脸色突然变了,眸光微微闪烁起来。
西宫良人见状,道:“圣女不必担忧,公子之所以这么问,是想要了解当年的细节,当然,倘若你能如实相告,那么公子兴许还能替你们翻案。”
圣女悚然一惊,“翻……翻案?”
“是。”扶笙颔首,“实不相瞒,我此次便是为了这个案子而来,希望圣女能毫无隐瞒说出实情,否则,无论是宫义还是圣女你,都会一辈子背上二十年前的骂名,永远洗脱不了。”
瞧见圣女欲言又止的样子,扶笙又道:“圣女无需知道我的身份,你只需晓得说出实情能为自己洗刷冤屈就行。”
贺兰蝶身形晃了晃,仍是有些不敢置信,她看了宫义一眼,见宫义冲她点头,这才放了几分心,随即又紧张起来,“当年洵儿被流放之前曾去天牢看过我,他一直问我他的父王是谁,我没说,也让他不要问,可实际上,我是不敢说。”
扶笙面色微动,“是否当年遇到了让圣女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
“是。”贺兰蝶无力地垂下脑袋,“如今的苗疆王邱启裕并非长子,在他头上还有一个兄长邱启贤,邱启贤才是先苗疆王立下的世子,可当时二王子邱启裕光芒太盛,甚至盖过了邱启贤,一时风光无两,深得民心,百姓们都说,二王子才是最适合做继承人的那一位。”
贺兰蝶叹了一叹,“在苗疆,有一个不成文的说法,得圣女者得江山。”
荀久面露疑惑,“那岂不是说明,每一任圣女都会成为苗疆王的王后?”
“并非如此。”贺兰蝶摇头,“你们有所不知,圣女并不是一开始就待在王宫的,圣女遵循灵魂转世,也就是说,上一任圣女仙逝之后,会转生成下一任,后世之人便是根据转世来寻找圣女的。”
荀久还是不能理解,“既然这样,后世之人凭什么能判断出谁才是圣女转世?”
贺兰蝶道:“每一个转世圣女的手臂上都有一个与生俱来的印记,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印记?”扶笙微眯着眼,“既然是在手臂上,那我们几个男子也不便观看,圣女能否让我夫人和陶姑娘亲自看一看?”
贺兰蝶想了一下,点头。
扶笙、宫义和西宫良人三人先走了出去,房内只剩下荀久、陶夭夭和贺兰蝶三人。
贺兰蝶慢慢掀开衣袖,荀久和陶夭夭凑过去看了一下。
“这是什么东西?”陶夭夭微微蹙眉,“看起来像是玉玦,可上面的图腾从未得见过,似乎很古老。”
荀久只看了一眼就陷入沉思,她觉得这玉玦的图案很是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贺兰蝶见荀久露出异样神情,不由问道:“夫人,可是从这印记里面看出了什么东西?”
“没、没有。”荀久直接否决,她只是觉得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贺兰蝶整理好衣裙,扶笙他们三人又走了进来。
看向荀久,扶笙问:“看到了什么?”
“是一个玉玦。”荀久有些懊恼,“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却又完全想不起来。”
扶笙眸光一动,“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当初季黎明身世曝光的时候肖老手中拿着的那种玉玦?”
荀久灵光一动,顿时恍然大悟,“对,就是那种!”
“你确定吗?”扶笙问。
“确定。”这一次,荀久没有犹豫,经过扶笙一提醒,她完全想起来了,当初肖老拿出来证明身份的半边玉佩就是这样的古老图腾,但那只是半边,圣女手臂上的是两瓣玉佩合拢来的完整印记。
可是,肖老曾经说过,那个玉佩是澹台惜颜的东西,为什么苗疆圣女的手臂上会有玉玦印记?而且听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