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观戏半晌的奚文君眸光似有若无地从羽义身上扫过,微笑着适时开口,“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薛将军既是雪獒咬伤致死,那该负责任的是雪獒主人才对,何不传宫义前来对质?届时孰是孰非自能一目了然。”
角义面色微变,总觉得奚文君这句话背后隐藏着什么东西,可他从未接触过奚文君,对此人不甚了解,也不晓得他为什么一开口就要让女帝传召宫义上堂对质。
角义余光瞥了一眼扶笙,见主子自进厅堂以来一直保持着平素寡淡的面色,仿佛根本就没有把现下的境况当回事儿。
角义心中的担忧稍稍退下去几分,抿唇朝着女帝道:“回禀陛下,宫义昨夜受了风寒,今早高热不退,如今昏迷不醒,无法前来对质。”
奚文君眉眼弯弯,语气温柔至极,“若身上无伤,只是高热而已,一盆水也是可以泼醒的,毕竟,宫义如今是怂恿雪獒杀死薛将军的嫌犯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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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绝无仅有的铩羽毒
角义一听,脸色顷刻阴沉下来,宫义才刚刚昏迷,且受伤加上高热,虽不至于危及性命,却也虚弱至极,哪能一盆冷水将他给泼醒了带来的?
角义虽然愤懑,但面上还算冷静,轻笑一声,“文君殿下似乎对别人家的护卫很感兴趣?”
奚恒面色不改,笑容比先前还温和,“本君暂代凤君掌管长乐宫,乃是女皇陛下的左膀右臂,理应为陛下分忧。”
奚恒说完,余光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上座的女帝,见女帝没什么反应,更没有发怒的迹象,他稍微松了口气,这才继续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但这件事还没有弄清楚,薛将军究竟是不是雪獒咬死的,我们总得听听雪獒主人的说辞不是么?”
见角义还想开口,奚恒眼神厉了几分,“这是公堂,你作为杀死周副将的凶手,似乎没有质疑本君的权利,嗯?”
角义暗中捏了捏拳,虽然他对奚恒很不满,可奚恒毕竟是男妃,且暂代凤君总领长乐宫,妃位之高,不是他一个小小护卫可以随意顶撞的。
不甘心地收回视线,角义轻轻咬了咬下唇。
沉默好久的女帝这次不再询问扶笙的意见,也不看任何人,摆了摆手示意门外的禁卫军前去将宫义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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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贵被沉重的两仪棺打伤了肋骨,幸而昨日获救及时,送来的时候荀久亲自看诊,好在只是气滞血瘀,没有太过伤及肺络,荀久迅速给开了活血化瘀的瓜萎皮、杏仁、枳壳等几味药让人煎来给他服下,休养了一夜,阿贵气色好了许多,人却至今昏迷不醒。
阿贵还没醒,宫义又昏迷了,于是荀久光荣地被点名去照看宫义。
此时的荀久坐在宫义床榻前,将手指从宫义腕脉上收回来,她一脸诧异。
宫义昨晚不是在锦葵园吗?怎么如今会气血两虚加上高烧不退?
瞟了一眼宫义两眼的乌青色,荀久意识到他应是彻夜未眠。
宫义武功不弱,能让他虚弱至此,只能说明昨晚受了惩罚,而且还是秘密进行的,澹台家的人丝毫不知情。
荀久更加疑惑了,紧要关头,扶笙不出面查出两仪棺摔落的真相,为什么要私下处罚宫义?这样做除了让宫义的伤口雪上加霜,还能有什么好处不成?
荀久正准备开方子给仆从去抓药,外面突然有风声掠过,尔后闪进来一个人影,转瞬便到了床榻前。
荀久目瞪口呆地看着来人,“小……小明表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喂,之前去太和山的时候你怎么半道失踪了?”
“我现在没时间解释。”季黎明一挥手将门窗关严实,面色焦急,看了依旧昏迷不醒的宫义一眼,转眸对着荀久长话短说,“小表妹你听我说,女帝已经下令让人前来拿宫义去堂上对质,这里面牵扯了一桩要命的大事,我暂时无法说清楚,你现在要做的便是把这个东西敷在宫义胸前的伤口上,然后想办法弄醒他。”
季黎明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递给荀久,面色凝重道:“全靠你了。”
荀久极少见到季黎明神情端肃的样子,虽然一时摸不清楚前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心中却也沉重不少。
再不多言,荀久接过季黎明手中的瓷瓶,先把宫义胸前的衣服剥落,再倒出瓷瓶里面的药汁往伤口上涂抹。
前来捉拿宫义的禁卫军已经到了门外,季黎明一闪身躲进了屏风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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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厅的气氛凝重到了极致。
自从奚文君开口让宫义上堂对质之后再无人出声,女帝单手撑额靠在黄花梨木透雕鸾纹玫瑰椅上,眉心隐着几分疲惫。
扶笙接过陶府婢女奉的清茶,浅浅品啜。
澹台引距离门边最近,饶有兴致地望着外面满园桂花,面上瞧不出什么情绪。
羽义自奚文君提出要宫义前来对质的时候,心中便隐隐不安,此时感受到奚文君有一下没一下往他身上扫来的目光,那种不安的感觉就更强烈了。
整个前厅,最不安的当属陶夭夭。
她在听闻角义说宫义高烧不退的时候便觉得不对劲,宫义一整晚都待在锦葵园的,怎可能高烧不退?
陶夭夭轻轻蹙了蹙眉,她不知道这些人究竟谁在算计谁,可从目前的情况能看出来局面非常紧张。
意识到今日之事非同小可,原本想开口的陶夭夭索性将话咽在肚子里,同众人一样安静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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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义是被荀久搀扶着前来厅堂的,女帝派去的那几个禁卫军瞧着宫义实在虚弱,都不敢太挨近他,唯恐出了事儿秦王殿下怪罪。
荀久在出门的时候找陶府婢女借了一套女子衣服迅速换上,之前的车夫形象大改,黑甲军们一个也认不出来。
女帝眯了眯眼,目色冷冽,“荀久?你怎么会在这里?”
荀久规规矩矩给女帝行了礼之后淡声道:“启禀女皇陛下,陶府老夫人身子不太爽利,女侯回来省亲的时候请了民女前来帮忙看诊,刚好宫大人今早高热不退,秦王殿下知晓民女在此,便吩咐民女替宫大人号脉开药方。”
陶夭夭蓦地瞪大了眼睛,她万万没想到厅堂中换回女子衣裙的人就是数日前刚被抄了家的太医院使荀谦的女儿荀久。
陶夭夭更没想到的是,荀久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撒谎,且牵扯到了自己身上。
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陶夭夭暗暗绞着衣袖,心中踌躇。
扶笙突然偏过头,清凉的眸光直直望向陶夭夭,启唇道:“女侯彻夜守在老夫人榻前伺候,想必她老人家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吧?”
迅速垂下眼睫遮住眸中对于秦王跟着荀久撒谎的震惊,陶夭夭深深吸了一大口气,再度抬眼,牵了牵唇,“多谢秦王殿下关怀,老夫人今日已经大好。”
这句话便代表陶夭夭承认了荀久是她亲自请来陶府给老夫人看诊的。
女帝面色舒缓了一些,却又听得奚文君温和道:“陛下,宫义似乎病得不轻,臣也略懂岐黄之术,可否让臣亲自为他号脉?”
似乎猜到了女帝接下来的话,奚文君又补充,“久姑娘面色不大好,许是昨夜没休息好,状态不佳,这样的情况下号脉难免有偏差,臣愿代劳。”
奚文君一说,女帝这才想起来奚恒入宫那年的确是有着一手好医术的,只不过来到长乐宫之后,发挥的地方少了,她便也渐渐忘了。
想到这里,女帝轻轻颔首,示意奚文君亲自给宫义号脉。
奚恒领旨站起身,行至宫义面前蹲下身轻轻拉过他的手腕,指腹扣上脉搏。
片刻后,奚恒收回手,嘴角漾开笑意,目中却一片森然,齿间挤出两个字,“果然……”
羽义闻言,顷刻屏住了呼吸,面上有慌乱无措迅速划过。
“如何?”女帝问。
奚恒站起身,“回陛下,臣通过号脉得知,宫义前不久中过一种叫做‘铩羽’的毒药,而此毒正是由肌肤伤口入侵。”
铩羽……
女帝猛地抬眼,突然想起来阿紫曾经说过她自己研制了一种内服可治病,侵入伤口能致命的特殊药物,取名“铩羽”。
而这世上知晓这种东西的只有三个人——她自己、阿紫和奚恒。
如今奚恒亲自指出宫义所中之毒是铩羽,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什么捏,聪明滴小天使们联系一下前文,有木有猜到什么真相即将浮出水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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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被隐瞒的真相(要戳哦)
奚恒话音一落,众人都懵了,不明白为什么一开始的追究两仪棺摔落责任会在瞬息之间转变为宫义被人下毒?
再有,“铩羽”是什么毒?
似乎听都没听说过!
荀久更是不敢置信地面色变了又变,她之前替宫义把过脉,根本没有中毒迹象,可为什么奚文君一来就说他中了从未听说过的“铩羽”?
莫非,是季黎明给她的那瓶东西?
想到此,荀久不由得暗自心惊,余光往扶笙那边扫去,刚好对上他投来的意味不明的幽邃眸光。荀久更加不解了,方才自己撒谎自称是女侯请来给老夫人看诊的大夫,扶笙难得的配合了她一次,可眼下却又弄出宫义中毒的事来。
如果她没猜错,那瓶东西肯定是扶笙授意季黎明亲手交给她的,否则季黎明和宫义无冤无仇,怎可能想到要给他投毒?
那么,扶笙为什么要对自己的人下狠手?
感觉到身侧宫义因为疼痛而逐渐紊乱的呼吸,荀久眉心一蹙,开口道:“不知文君殿下所指的是哪种毒?民女才识浅薄,还望您指点一二。”
奚恒悠悠转身,面带笑意,“此毒特殊,内服治病,伤口入侵能致命,并非久姑娘才识浅薄,而是这世上知晓这个名字的仅有三个人而已。”
荀久挑眉,“既然文君殿下言明只有三个人知晓这种毒,那我们如何相信宫义中的就是‘铩羽’?”
奚恒无所谓地笑笑,“久姑娘大可抓只活物来用宫义的血液做个试验,刚好本君手上有铩羽毒的解药,若是本君的解药能解了宫义的毒血,那就说明他的确中的是铩羽毒。”
取宫义的血液做试验,再用奚文君手上的解药来解毒。
这样的做法似乎比较有可信度,众人陷入沉默。
扶笙抿唇片刻,淡淡抬眸,“既然奚文君如此有把握宫义中的就是铩羽毒,那你亲自以身试毒岂不是更有可信度?”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奚文君可是长乐宫四妃之首,又暂代凤君一统后宫。再不济,他以前也曾是女帝的心尖宠。
如此身份,怎可亲自以身试毒?
奚文君表情微僵,面上有愠怒之色,森冷的眼神投向扶笙,加重了语气,“王爷可真会说,本君的身份,岂是你能随便使唤的?”
“奚恒。”上头女帝突然出声道:“朕倒觉得子楚言之有理,此毒既是你自己探出来的,由你来试毒会更有证明力度。”
奚恒身子一僵,整个人都呆住。
自入宫以来,他还是头一次听到女帝连名带姓的称呼他,言语间疏离之意尽显。
白三郎还没进宫的时候,他曾是女帝口中的“阿恒”,这个女人美得就像毒药一样,让他在入宫那一年第一眼就情根深种,以至于独占她的心思日益加重。
可让奚恒大为挫败的是,他从未与女帝欢好过,便是曾经有一次喝醉了酒爬了女帝的龙榻,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就被她一脚踹下来。
从那以后,宠爱尽失,女帝再不来他的长秋殿,更不会传召他去帝寝殿。反而是后来的白三郎风头日盛,女帝隔三差五便会驾临他的鸿台殿。
到了羽义的时候,荣宠更甚,前两日竟被女帝单独传入帝寝殿侍寝。
在奚恒的记忆中,这还是女帝头一次主动传召男妃去帝寝殿侍寝,羽义不过就是蜀国送来的质子而已,一个被家国抛弃的人质,竟然凭着秦王的身份踩在他头上,这让他如何不怒!
而眼下,女帝竟然要他以身试毒!
这得是多不待见他才能说出来的话啊?
思及此,奚恒面色变了又变,可终究不敢违抗旨意。
上前一步,奚恒垂下眼睫,遮住眸中的伤痛,低声道:“臣……”
“遵旨”二字还没说出来,羽义当先截断了奚恒的话,看向女帝,温声道:“陛下,奚文君身份尊贵,切不可以身犯险,臣愿代劳。”
女帝挑了挑眉,转眸望向羽义,“你不怕死?”
“怕。”羽义面色如常道:“可臣是秦王殿下一手带出来的人,所谓护卫,活着的目的便是为了在必要时刻献身,死,不过是早晚的事,再怕也是要经这一遭的。”
奚恒瞳眸微眯,颇为讶异地看了羽义一眼。
羽义并没有看他,只安静等着女帝发话。
沉吟片刻,女帝道:“难得你入了宫还如此效忠子楚,朕准了!”
说罢,女帝看向奚恒,“待会儿羽义试毒的时候,你可得及时拿出解药,否则……”
话到后面,已经带了十足凌厉。
“陛下请放心,臣不会让他出事的。”奚恒识趣地接过话。
女帝身侧的宫女立即去陶府厨房找来了匕首和小碗。
荀久离宫义最近,放血的事便交由她。
拿起铮亮的匕首,在宫义的虚弱点头示意下,荀久迅速割破他的手指,深红血珠很快便滴下来落到白瓷碗中,每落一滴,宫义的呼吸就加重一分,听得荀久心里一揪。
羽义缓步过来在宫义面前蹲下身,眼眸中分明有极其不忍和愧疚的情绪,紧抿着唇,羽义用唇语对宫义说了一句话。
因为角度关系,荀久能肯定除了她和宫义,再无人看到羽义方才说了什么。
羽义说:对不起,我没想到那天晚上的事会害你至此。
将唇语翻译过来的荀久心中震惊至极。
羽义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他口中的“那天晚上”是指宫义遇刺的那天晚上?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刺杀宫义的人又是谁?怎么听起来这件事好像和羽义有关。
宫义轻笑一声,声音中多了一分让人不解的凄凉,随后他指了指荀久手中的小碗,轻声道:“喝了它。”
羽义二话不说,抬起白瓷碗就将里面有些发黑的血液喝了下去。
一刻钟后,羽义仍旧安然无恙。
紧接着,羽义自己咬破了手指,就着荀久手中匕首上的宫义的血液往伤口处一抹,不过眨眼的功夫,羽义指腹上的伤口便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在变黑,大有蔓延之势。
女帝大惊,“奚文君,赶紧拿解药来!”
奚恒满意地弯了弯唇,快速走上前,拿出一个红色瓷瓶,将里面的清凉汁液往羽义伤口上一倒,又拈了三颗药丸给羽义服下。
盏茶的功夫,羽义指腹上的伤口便逐渐恢复了正常血液该有的鲜红色。
羽义的以身试毒,成功验证了奚恒的说法。
女帝震惊过后看向奚恒,蹙眉问:“所以,你究竟想说什么?”
奚恒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神情凝肃道:“启禀陛下,崇安贵君薨逝的当天晚上,臣曾经奉陛下的旨意带了一队人马封锁西城。也是在那一晚,臣亲眼所见宫义被一个女刺客追杀,受了很严重的伤,宫义原本完全能将女刺客置于死地,却因为羽义的突然出现,女刺客慌乱逃脱了。后来羽义向宫义下跪,求他向秦王隐瞒女刺客的身份。”
这番话,听得众人目瞪口呆,就连荀久也怔住。
羽义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