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黎明更无法想象,若是将来引儿生了儿子,儿子长大后会不会也和这些小屁孩一样整天想着和他抬杠。
几人说话间,哑仆过来打手势说饭菜已经备好。
几人站起身,陆陆续续出了商义的房间去往饭厅。
隔着饭厅好远就能闻到从里面传出来的酒菜香。
季黎明吞了吞口水,赞道:“不愧是大厨出手,这味道,简直大赞。”
澹台君和笑笑,心中也有些小期待,这半个月,他每日都来秦王府给商义看诊,这一来二去的,便也听说了角义是个大厨,但他是秦王的专用厨师,极少为别人做菜,难得今日有此机会,他也想尝一尝被外界传得神乎其神的大厨拿手菜究竟是什么味道的。
入得饭厅,几人依次坐下。
澹台引四下扫了一眼,道:“季黎明,晋宁还没来,要不要让人去大司马府通知一声?”
澹台引这么一说,季黎明这才想起来自己出宫的时候妹妹还留在宫里陪着女帝散心。
想了一下,季黎明对角义吩咐,“你去帮我叫个人去大司马府看一下,如若晋宁郡主已经回府,那就让她过来喝酒,如若还没回来,那就算了,待会儿我亲自去宫里接她。”
角义迅速出门吩咐人去大司马府。
几人开始用席。
今日席上的每一道菜,都是角义精心做出来的,季黎明先把澹台引的小碗堆成山才笑道:“你一定是第一次吃角义做的菜,快尝尝,味道很不错的。”
澹台引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清蒸鱼慢慢品尝,连连点头赞道:“果然是不同凡响,柔嫩香滑又不失原味,关键是回味悠长,角义不愧是秦王身边的得力大厨。”
角义听后爽朗笑道:“今日这一席,本是用来答谢君和少爷的,既然你们喜欢吃,那就多吃些,对于厨师来说,客人能把盘子都舔光才是我们的荣耀。”
“夸你两句你就上天了!”季黎明睨他一眼,“子楚自己也是大厨呢,只可惜他只为表妹洗手作羹汤,我们没福气吃到咯。”
说到这里,澹台引忽然放下了筷子。
季黎明问:“怎么了?”
澹台引认真凝视着他,“季黎明,我不会做饭,甚至于像你说的,连五谷杂粮都分不清,嫁给你以后,我岂不是要被人笑话?”
宫义、澹台君和、商义和角义也都不约而同地放下筷子朝这边看过来。
他们所有人都明白,大祭司这样从前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不会下厨才正常。
季黎明不顾众人的灼灼目光,伸手揽住她的纤腰,笑着道:“你不会不要紧,我会就行了,我给你做。”
“真的吗?”澹台引眨眨眼,“你可别骗我。”
季黎明微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怎么可能骗你,虽然我的厨艺比不上角义,更比不得子楚那个妖孽,但还是勉强能拿得出手的,以后我再勤加练习,相信也能让你赞不绝口的。”
澹台引红着脸把他的手从自己腰上拿开,低声道:“我不过是开玩笑的,你不必认真,嫁为人妇,洗手作羹汤是妇人本分,我现在的确不会,可若是嫁了你以后还不会,即便是你不怪我,我都要无地自容了。”
季黎明再次搂紧她,呼吸温热,“你是开玩笑的,可我却是认真的。”
澹台引脸红得抬不起头来,也不敢看众人的目光,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商义哀嚎,“王妃说过秀恩爱死得快,大司马最好是收敛着些,否则……哼哼。”
季黎明挑眉,“商义,你承认自己嫉妒不就行了?”
商义撇撇嘴,“我还是个孩子,嫉妒你做什么?”
季黎明瞅他,“你不嫉妒?不嫉妒的话怎么咬牙切齿的?”
“好啦好啦!”澹台引对于这两个人见面就掐很是无语,“都别说话,好好吃饭。”
季黎明顿时安静下来。
众人继续用席。
半个时辰后,卫宗进来禀报说晋宁郡主回府以后便沐浴歇下了,来不了。
季黎明心神一紧,“可是生病了?”
“不是。”卫宗如实道:“郡主这段时日车马劳顿,太过疲乏而已。”
季黎明顿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这段时日,他们的确是车马劳顿,都没能好好睡上一觉,今日才刚回京就入宫,千依又陪着女帝在皇宫待了那么长时间,会感到困倦也是很正常的。
思及此,季黎明摆手道:“既然晋宁不来,那我们便不用管她了。”
……
在秦王府用了饭,天色已晚,宫义给三人安排了马车。
季黎明坚持要送澹台引回神殿。
澹台君和道:“妹夫今日刚回京就要应对这么多事,应是乏了,早些回去歇着吧,引儿这边还有我,我会安全将她送回去的。”
季黎明本想坚持,可转念想到澹台逸以及家主夫人似乎是被接去了神殿,这个时候,他还没想好要见岳父岳母。
“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大舅兄了。”季黎明笑着道。
澹台君和撩帘给澹台引上去,这才转回身来拍拍季黎明的肩膀,“不必紧张,我父亲早已经不是你之前见到的那种性情了,至于我母亲,她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我们家对引儿的婚事并没有诸多束缚,引儿的婚姻大事本就是由女帝来决定的,如今既然是女帝为你们赐了婚,我爹娘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为难与你?”
季黎明迟疑道:“我只是想起上一次和子楚去灵山差点……”
“那次的事,我代替父亲给你道歉。”澹台君和神情认真,“那个时候就连我都还不知道秦王竟然会是惜颜姑母的亲生儿子,父亲定是把你们两个当成闯山的外人了,所以在言行上才会严厉了些,你别放在心上,其实他人本性并不坏。”
季黎明似信非信地点点头,澹台逸留给他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容不得他不警惕。
目送着澹台君和与澹台引的马车离开以后,季黎明才上了另外一辆马车,车夫是秦王府的哑仆,立即挥动马鞭朝着大司马府行去。
今日来秦王府的目的本来是想探探商义对于回齐国的态度,但是那个小屁孩似乎很是厌恶齐国,一提起来就黑脸,季黎明也不好过多追问,只想着等雏阳君来了再说。
……
澹台君和他们到了神殿的时候,家主和家主夫人都还没歇息,在聚神阁喝茶候着。
两兄妹一前一后进去请安。
澹台引的面色始终淡淡的,并非是她憎恶父母,只是这么多年以来,她早就在残酷的训练中学会了宠辱不惊,那个时候,父母亲手把她送到险境历练,一开始,她恨过,怨过,但时间一久,也就麻木了,对于亲情,她大概只有在哥哥澹台君和的面前才会偶尔露出笑容来,面对父母,她也只是象征性地行礼问安,并没有普通女孩子长久离家乍然见到父母时的激动欣喜。
家主夫人看着自己这个出落得国色天香的女儿,眼眶倏地就红了,“引儿,你过来这边坐。”
澹台引没有拒绝,慢慢踱步过去,在家主夫人身旁坐下。
家主夫人拉过她的手捂在手心,颤着声音道:“引儿,这么些年,苦了你了。”
澹台引浅浅一笑,“母亲说过,当时的痛苦是为了给将来的成就鲜花着锦,女儿如今坐上了神殿之主的位置,正是那些年努力得来的结果,说不上什么苦不苦,只不过是想要得到更多,便比别人付出更多罢了。”
家主夫人听着这番话,不由得一阵心酸,转目看向澹台逸。
澹台逸对于女儿这副不冷不淡的性子早就习惯了,他放下茶盏,问:“听闻这次引儿去了齐国,可是女帝分派了什么任务?”
澹台引道:“这些是机密,父亲请恕女儿无法如实相告。”
澹台逸一噎。他本就是找不到话题才会刻意这么问的,目的就是与女儿拉近关系,却没想到她回答得这般干脆爽快。
澹台君和意识到了气氛的尴尬,微笑着道:“父亲,母亲,你们就这么来了,族中大小事务可有人打理?”
澹台逸回过神,道:“来之前,我把一切都交代给了你忠叔,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那就好。”澹台君和应声,又问:“你们二位可曾用过饭了?”
家主夫人和蔼笑道:“才刚来的时候,仆人们都准备了好丰盛的一桌,倒是你们,这么晚了还出去,有什么事吗?”
澹台引答:“去了趟秦王府。”
澹台逸面露疑惑,“秦王又不在,你们去那里做什么?”
“也没什么。”澹台引淡声回:“与秦王府的侍卫们熟识,今日回京,得他们邀请过去坐一下而已。”
澹台逸不再追问,焦点放在了入京时听到的传言上,吐了一口浊气,他出声问:“引儿是不是私自让女帝给你赐婚了?”
☆、第019章 讨好岳父的方法(二更)
“是!”
在这件事上,澹台引回答得干脆,丝毫没有犹豫,没有拖泥带水。
澹台逸一急,本想多说两句,家主夫人立即冲他几不可察地摇摇头。
澹台逸也知道自己这个女儿自小独立自强,她从未开口向他求过什么东西,从来都是自给自足,能有今日的成就,全靠她小时候超乎常人的坚毅。
关于婚姻,他们一直对澹台引无所要求,只觉得能入得了女儿眼的,想必都是这世间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但,澹台逸毕竟是古人,骨子里到底还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观念存在,蓦地听到澹台引私自让女帝为她和一个不知名的男子赐了婚。
这让澹台逸心中有些暗恼。
可是在这件事上,他又插不了手。
语气逐渐软下来,澹台逸问:“引儿,与你一同被赐婚的那个男子,他是谁?”
澹台引并不打算隐瞒,直接道:“是当朝大司马季黎明。”
“是他?”澹台逸惊呼,这个人,他极有印象,当初陪着秦王去闯灵山幻阵的人就是他。
他的女儿怎么会看上了那个人?
澹台逸百思不得其解,他对季黎明的印象,说好不好,说坏不坏,总之到底还是反对过半,心中有些不乐意。
他澹台逸的女儿无双聪慧掌神权,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男子,可是季黎明……似乎风评不是很好。
微微皱了下眉,澹台逸道:“女儿啊,为父听闻季黎明常年流连花丛,你就这么草率决定婚姻大事,我是担心你以后会后悔,你未来的夫君是要与你过一辈子的,我们只能从旁帮你把把关,具体怎么过,过成什么样,全都得靠你自己,这个人,他可靠吗?”
“父亲。”澹台引将手指从家主夫人手掌心里抽出来,抬眸看着澹台逸,“用流言来评判他人是最盲目无知甚至愚蠢的行为,我只希望你能公平对待这件事,季黎明好不好,他是不是风流纨绔,我才是他即将娶进门的妻子,没有人会比我更清楚,若是你想凭借几句流言就把他贬得如此不堪,那么请恕女儿不孝,这个话题只怕是无法再继续谈论下去了。”
“引儿。”家主夫人皱了眉,“你怎么这么和你父亲说话呢?”
“女儿没有说错。”澹台引坚持自己的意见,“你们至今连见都没有见过季黎明就已经在心中给他定了位,凭借的是什么?还不就是坊间百姓的流言么,用这种方式来定位一个人的品性真的好吗?”
澹台逸沉声道:“若是他品行优良,外面哪里敢有人如此传言?”
澹台引冷笑一声,不再说话了。
她从小到大所有的行为甚至是食欲都受到了规制,若是连婚姻都要被控制,那她这一生还有什么意思?
澹台君和出声道:“父亲,母亲,你们二人似乎对季黎明有颇多误会。”
“误会?”澹台逸轻哼,“一个人说他不好也就罢了,若是十个人,甚至是成百上千的人都说他不好,那就很值得深思了,难不成外面的百姓还有这么大胆子敢对当朝大司马造谣?”
澹台君和淡淡一笑,“这世上的坏名声,并不一定全是别人传出来的,更有可能……是自己给自己造出来的。”
澹台逸一愣,“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话?哪有人会给自己招黑的?”
“季黎明是不是刻意给自己招黑我不知道。”澹台君和语气平润,“但我知道我来燕京这半个月,接触过秦王府几大护卫,接触过女帝,当然也接触过熟识季黎明的其他人,他们嘴里的季黎明与外面传的,可并非是一回事。”
澹台引眸光微闪,心中多了几分感动,没想到大哥在燕京仅仅半个月而已,却是一刻也没闲着,把该做的,想做的事全都做了,甚至连季黎明都被他调查得清清楚楚。
家主夫人与澹台逸对看一眼,示意澹台君和,“你接着往下说。”
澹台君和嘴角微翘,“季黎明是秦王府护卫眼里重情重义的季二少,是女帝手下尽忠职守的肱骨之臣,是乞丐眼中关心民生的清廉之官,这样的人,如何能是传言里整日流连花丛的风流子弟?据我所知,季博然还在世的时候,对季黎明诸多严厉,他连出府的机会都很少,又怎么有时间去风月场所?即便是出了府,去的最多的地方也就是秦王府。足以见得秦王与季黎明交情颇深,秦王有严重洁癖,这个想必你们都知道,如果季黎明真的是那种人,你们觉得秦王会愿意与他称兄道弟吗?”
“这……”澹台逸一时失了言语。
秦王的为人,他是再清楚不过的,当初上灵山的时候秦王都能带着季黎明前去,足以见得秦王对这个人诸多信任,关系非比寻常。
莫非,坊间那些传言都是骗人的?
澹台逸正这么想着,澹台引突然出声道:“大哥说得不错,季黎明根本就不是传言中那种不堪的人,我与他同朝为官,此次去齐国又共处了这么长时间,他的为人如何,我再清楚不过了,他表面上看似纨绔嘴碎,可实际上心细如织。”
澹台君和的眸光,落在澹台引微微露出一角的红豆手串上,唇畔向上扬了扬。自家这个小妹,只怕早就失了心魂了。
澹台君和今日的确是第一次见到季黎明,可他善于观察,从言谈举止之间不难看出季黎明的确是个心细的人,父亲和母亲认为稳重成熟的人适合引儿,可他却觉得,只有季黎明这种性子才能补了引儿天生的冷心冷情,让她回暖。
从澹台引手腕上收回目光,澹台君和道:“父亲,母亲,在这件事上,我觉得你们还是不要插手了,引儿是做大事的人,向来眼光独到,她看中的人,想必自有她认为出彩的地方,我今日也是第一次见到季黎明,好听的大话不敢多夸,但我敢替引儿向你们保证,这个人会一辈子真心对待引儿的。”
澹台逸和家主夫人被这对兄妹一唱一和给堵得哑口无言。
澹台逸胸口的气消散了一些,摆摆手,“罢了,等有机会,让他过来一聚,纵然你们说得再好,也不及我们亲眼一见。”
“正是这个理。”家主夫人点头,又看向澹台引,“引儿,在这件事上,你没有异议吧?”
“没有。”澹台引摇头,季黎明迟早是要来见她爹娘的,即便她再有意见,那又有什么用,她只求到时候父亲不要一言不合就甩脸子搞得大家不和睦。
……
翌日,季黎明早早便起了床梳洗穿戴好,他脑袋上的伤疤已经全部结痂脱落,如今不用再缠绷带。
穿戴整齐以后,季黎明推开门出来,老远就闻到了碧粳米粥的香味飘来。
眉梢一动,季黎明站在原地不动了。
没多久,果然就见到千依提着食盒从游廊那头缓缓过来,见到他站在门外,她面色一喜,“哥哥今日这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