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久默默哀嚎了一声,早知道她就乖乖闭嘴先换上衣服等出去再说。
正准备脱衣服换上扶笙送来的那套,外面突然传来他的声音,微凉,却不似平常那般淡然,隐隐有些局促,“你是否在换衣服?”
“没!”荀久条件反射地摇了摇头。
“这个给你。”他再度掀开竹帘一角,一只手伸进来,手中一把小巧的剪刀。
只一眼,荀久便迅速反应过来了,扶笙是想让她用剪刀将她换下来的衣服剪碎来用。
气氛突然尴尬到极致。
荀久脸色唰一下红到耳根。
如果说一个女人在月事期间被位高权重的王爷亲自送衣袍亵裤和暖宫汤还不够尴尬的话,那么荀久觉得,再没有什么比她被外面这位以高冷禁欲著称的大燕掌权者亲自指挥如何就地取材用月事带更尴尬的了。
简直丢脸丢到奈何桥去了。
荀久此刻的心情就像被万马呼啸奔腾而过。
僵硬着手指接过剪刀,待扶笙离开以后,荀久这才开始换衣服,也按照那个男人的暗示将自己换下来的衣服剪下来暂用。
荀久撩帘走出马车的时候,扶笙早就进了陶府,只余门口那个丫鬟以及守卫目光齐刷刷望过来。
只见迎面走来的少年一袭宽大的月白锦袍,宽袖翩然,行走时带动袍角上的暗银竹纹水波般划开,妙目间碎光流转,似有星辰落入其间。身量偏瘦,一副弱不胜衣的阴柔之态。
可饶是这样,少年那副风流天成的样子仍是让人觉得神韵十足。
方才替荀久煮生姜甘枣汤的那位婢女惊讶得张大嘴巴。她是之前去接宫义的那批婢女其中之一,也晓得跟随宫大人前来的这位只是个押送囚车的普通车夫而已,所以当时并未注意过,可眼下仔细一看,迎面而来的翩翩少年郎姿容卓绝,并非一般人可比拟。
难怪……难怪秦王殿下会亲自将那碗汤和衣服送过去,想来这少年与秦王殿下关系不一般。
想到此,婢女赶紧盈盈福身,冲逐渐走近的荀久柔婉一笑,“不知这位公子有何吩咐?”
荀久指了指身后那辆马车,面带歉意,“真是抱歉,我受了点伤,弄脏了贵府的马车,恐怕得麻烦姑娘去处理一下了。”
婢女轻轻颔首,“奴婢晓得,秦王殿下方才进府之前已经吩咐过倘若公子出来就让人把马车烧掉。”又担忧地问了一句:“公子的伤可要紧?”
荀久:“……已经无大碍了。”
虽然把马车烧掉这个办法不错,但对于荀久这个平民百姓来说,未免太过铺张浪费了些,况且这又不是秦王府,扶笙这么做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甩了甩脑袋,荀久移回视线,又问:“姑娘能否带我去见秦王殿下?”
婢女再次福身,“公子里面请。”说完便前头引路。
荀久跟随着婢女来到陶府前厅的时候,里面已经聚了不少人,一眼看到坐在扶笙下首着鸢色锦裙的女子,荀久脑中有熟悉的画面闪过,想了一瞬才突然反应过来这位就是那天她在天地楼看见与宫义同乘一车的人。
莫非她就是女侯陶夭夭?
荀久心中疑惑,这两个人什么时候搅到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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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刘权的真实身份
陶府今日这一聚的宗旨是白三郎的悬棺葬,也是关乎皇家颜面的大事,所以老夫人以及三房亲眷并无权参与,他们只是过来给秦王行礼请了安便回去了,参与的只有扶笙、女侯陶夭夭、宫义和厅堂正中站着的几个壮汉。
荀久眸光往那几人身上扫了扫,跟着便抬步进屋,行至堂中,对着扶笙和陶夭夭敛衽为礼,“小的见过秦王殿下,见过女侯。”
扶笙没想到荀久会在这个时候进来,目光粗略瞟了她一眼,对陶府婢女吩咐道:“给这位……久公子赐座。”
宫义抬头便看见荀久换了一身干净华贵的衣服,且那衣服从质地到绣功,处处都在彰显着它的主人正是自家殿下。
宫义神色有片刻凝滞,心中猜度这二人的关系究竟何时发展得这般迅速了,莫非殿下真的对这位久姑娘上了心?否则怎么会让她穿他的衣服?
陶夭夭就坐在宫义正对面,稍稍抬眼就能看见他正盯着刚进来的少年发呆,神情还有些……纠结。
陶夭夭顺着宫义的眸光望过去。
荀久已经坐下,手中端了婢女奉的茶盏,却并不急着喝,一遍又一遍地用盖碗拂着本就不烫的茶水,余光时不时瞟一眼上首正襟危坐的秦王,似嗔似怒。
这表情……这脸色……怎么有种正房远道追来捉奸的味道?
可眼前分明是三个男人啊!
陶夭夭懵了。
这三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早就听闻秦王扶笙不近女色,王府里除了几个厨娘之外,从五大护卫到近身伺候的仆从都是男的,莫非……秦王真有那方面的癖好?
看一眼荀久,看一眼宫义,再看一眼扶笙,陶夭夭的视线在这三人之间绕了几个来回,终于闷不住了,微微蹙眉问首座的扶笙,“不知这位是……?”
荀久刚想开口,上头扶笙已经当先接过话,不紧不慢道:“是秦王府的门客。”
“门……客么?”陶夭夭勉强扯了嘴角,转身对着荀久抱拳,“幸会幸会。”
荀久再度站起来冲陶夭夭一礼,“女侯客气了。”
她不傻,自然知晓眼下是重要场合,便是再生气扶笙隐藏了刘权的行踪也不能在这种时刻发作。
她很清楚扶笙的性情,倘若她敢不给他面子在这里闹出笑话,他待会儿说不定一句话就能让她的无理取闹成为一场笑话。
所以,不动声色才是最好的行动。
反正扶笙已经同意让她坐下,就说明并没有打算隐瞒她关于悬棺葬的细节,那她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坐在这里防止他中途离席让她找不到。
一番客套之后,几人又进入正题。
扶笙余光睨了一眼静静坐着的荀久,似乎对她的临场冷静以及察言观色颇为满意,薄削的嘴角微微弯了弯,随后将目光望向堂中的那几个壮汉,凉声问:“听女侯说,你们全都有悬棺葬的经验?”
“回秦王殿下的话。”为首的壮汉上前一步毕恭毕敬道:“草民祖籍在原在蜀郡,是僰人后裔,先帝初登大宝时期,蜀郡发生过一场非常严重的洪灾,大多数族人在洪涝之后染上了瘟疫而死,草民也是别无他法才会带领族人逃难到上庸,幸得郡守网开一面,才安然活到今日。”
壮汉口中的郡守,便是老夫人的第二子陶广翰。
说到这里,那壮汉停顿了一瞬才继续道:“悬棺葬本就是僰人的习俗,草民们便是逃难到了上庸,也万万不敢忘了先祖遗训。”
“很好。”扶笙点点头,目光掠向宫义,“既然如此,你也不必再耽搁时间了,即刻便带着他们跟上送葬队伍,一定要在吉时之内将两仪棺悬上去。”
“属下遵命!”宫义站起身,交代了那几个壮汉几句便随着他们去拿工具,两盏茶的功夫后,几人将绞车、缆绳以及云梯等悬棺葬要用的工具拉了三大马车迅速出城踏上去往太和山的官道。
宫义走后,扶笙也站起身要走。
荀久自然不能让他就这么溜了,赶紧跟着站起来。
陶夭夭望着那二人离去的背影,视线在荀久的背上停了停,似是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面上突然呈现恍然大悟的神色,看得婢女们一脸茫然。
荀久亦步亦趋地跟在扶笙身后,却始终没吭声。
若是换做今日以前,她肯定毫不顾忌地冲上前问他关于刘权的下落。
可现在情况不同,她来初潮被他撞破,还把自己的衣服给她穿,又是暖宫汤又是亲自指挥她如何用“临时月事带”,这接二连三的尴尬事件让荀久心中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打了退堂鼓。
前方扶笙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你跟着我不就是想要打听那个少年的消息么?怎么不问了?”
荀久面部一抽。
这他都能知道?看来自己白纠结了一回。
“既然你知道我跟着你的目的,那你直接告诉我答案不就行了?”她仰起头,薄唇因为不悦而抿成一条线,面上还残留着之前小腹疼痛时的些许苍白,双眸却已经恢复了大半神采,亮似星辰。
不知为何,这一刻,扶笙觉得自己有一种想把心底里的东西向她倾吐出来的冲动,他望向她,问得很认真:“你这么关心他,究竟把他当成什么人?”
“最重要的人。”荀久想都没想就答。
“嗯?”
“哦不,知道所有真相的重要证人。”她抹了抹汗,赶紧改口,“小明应该告诉你了,我爹在临死前把所有的真相以及遗言都交代给了刘权,我作为我爹的唯一女儿,有权利知道真相,所以……我不能让那小子死。”
“哦。”扶笙闻言后眉心舒展开,缓缓道:“刘权之所以会来到你们家,是因为他要救一个人,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女孩。”
说到这里,扶笙故意停下,打量了荀久片刻,见她没什么反应才继续道:“而那个人,刚好在我手里。所以,他必须听从我的安排帮我做事,只要他能成功,我便依照承诺放了那女孩。”
对于突然知道刘权来荀府的原因,荀久是非常震惊的,但她感觉得到扶笙在试探她,所以刻意隐瞒了所有的情绪。
刘权那个小子,果然不是孤儿。
想了想,荀久道:“可你堂堂王爷,竟然用一个小女孩威胁十岁的孩子,不觉得有些掉身价而且过分吗?”
扶笙狭眸微眯,露出几分危险的冷色,“刘权的确只有十岁不假,可你若是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你就不会认为我以大欺小了。”
小刘权的真实身份嘛,当然不再是大梁的小公子啦,这四年,他经历了人生中最重要的过渡阶段,也是最隐忍的阶段,所以人虽小,还是很有本事的,悬棺葬与大祭司斗完以后就转战海上奇幻历险,到时候衣衣给小天使们解惑那个十岁少年的真实牛逼身份。
☆、第七十二章 隐瞒真相
送葬队伍一直等在入山口。
宫义带着那几个僰人拉着三大车悬棺葬工具,仅用了一炷香的时间便与入山口的角义一行人汇合。
入山口呈瓶颈状,进了山后有一块极大的空地,能清楚看到前方有宽阔的青菱湖拦住去路。
太和山并不是独立的山体,而是以青菱湖为中心点往两边蔓延开的连绵山群,之前扶笙便让人前来查看过地形,早已将悬棺葬的地点选在青菱湖一侧最为陡峭的悬崖上。
支撑两仪棺的木桩是探子们轻功飞上去试验了多次才打好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成功将这具沉重的棺材悬到既定位置?
宫义下马走到角义身侧,望着呈倾斜状且高耸的山体,担忧地抿了抿唇,“高耸且倾斜也就罢了,还是在湖面一侧,这要如何才能准确悬到那个位置?”
角义偏过头来,默了片刻后挑挑眉,“既有僰人后裔在此,又何须你我过分担忧?”
“可……”宫义面有犹疑,两仪棺里面躺着的可是女皇陛下最在意的男妃,万不能出一丁点儿差错,否则不仅他们会获罪,还可能牵连到殿下。
殿下与女帝的关系向来如同紧绷着的弓弦,一旦因为男妃而出现任何裂痕,必会一发不可收拾,届时澹台家族借机大肆打压,将会给整个皇室都带来灾难。
这是任何人都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宫义晃神的间隙,薛承带着两个副将走了过来。
因为之前差点被妖妖灵咬到,薛承积怨已久,但又苦于找不到机会发泄,只能暂时压下,面色不善地看着宫义,语气中尽是不屑,“宫大人,大祭司测算的吉时就快到了,您……想好法子了没?”
宫义淡淡看他一眼,并未说话,转头吩咐那几个壮汉,“吉时到,可以开始了。”
为首的壮汉叫阿贵。
听了宫义的吩咐以后,他望了一眼悬崖后低声道:“大人,需要有人从后山上去将藤蔓编制而成的梯子从上面放下来,否则小的们攀爬不上去。”
宫义皱眉看了看薛承,薛承立即带着两个副将后退了几步,一脸的大义凛然,“大祭司只吩咐了黑甲军前来护卫,并未让我们参与!”
谁都知道太和山是受了诅咒的,如今所站的青菱湖岸边只不过是入山口,倒也无事。而后山必要撑船从湖上过,一直到达宽阔的湖对面,再从那边绕上一大圈回到这座山崖的后山。
传言里,有樵夫撑船到达对岸去砍柴,结果便一去不复返,起初只失踪了一人,附近百姓皆以为是遇上了猛兽,后来接二连三的樵夫都没有回来,村妇们结伴而行入山寻夫,至今无一人活着回来。
诡异的是,曾有人亲眼见到孩童入山又安然无恙返回来的。
关于那个与族长珠胎暗结、未婚先孕的女子死后化为厉鬼留在这山中的传闻,薛承多少有听过些。
而他们这些人又都是从灵山出来的,灵山巫族有交通鬼神的能力,所以,薛承以及他所带领的近百个黑甲军都对那个传闻深信不疑,认为这个地方闹鬼。只不过如今人多,一个个面上都表现得很无所谓罢了。
眼下见到宫义有意让他们去后山放藤梯,薛承自然第一个不答应。
坐在草地上歇息了好半天的角义将手中的狗尾巴草弹到清澈的湖水里,立即激起一圈圈晃荡的涟漪,他站起身走近薛承,嘴角似笑非笑,“对,你们澹台家族的人金尊玉贵,细皮嫩肉,走个路昂首挺胸,目中无人,连踩到狗屎都看不见。”
前头几句,薛承还听得很受用,毕竟澹台大祭司是大燕神权掌权人,有着绝对的权威,寻常百姓见到澹台家族的人都是要低头三分的,当然也包括他们这些黑甲军。
可听到最后一句时,薛承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味儿,忙低头一看,妖妖灵不知何时在他铮亮的乌皮军靴上拉了一泡屎。
之前险些被咬能忍得,如今这畜生拉屎都拉到他脚上了,还如何能忍下去?!
薛承瞬间暴怒,额头上青筋突突跳个不停,粗犷的声音犹如狼嚎一般响彻山谷,回应不断。
“啊啊啊我杀了你这不要脸的狗东西——”
妖妖灵甩甩尾巴就往一旁的树林里钻。
薛承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传言了,忙拔出佩剑,一个箭步就冲上去,那架势,似乎不把妖妖灵大卸八块挫骨扬灰誓不罢休。
两名副将对看一眼,派了几个黑甲军跟上薛承,随后那二人气势汹汹走过来准备兴师问罪。
角义站在宫义身侧,神情散漫,眼角微斜,“你们要砍我的心情我非常理解,不过砍之前可得想好了,若我受了伤,你们就得去后山放藤梯。”
两名副将闻言脚步一顿,再度对看一眼。
其中一人突然转头,狠绝一笑,“砍了你的手,还有脚能走路!”
他嘴里说着,手上的长剑在空中挽出一个闪亮的剑花,光泽凌厉,瞬息之间便朝着角义的左胳膊砍来。
宫义面色大变,大喊一声,“当心!”
话音刚落,只听“嗤啦”一声利器刺穿肉体以及骨头碎裂扯断的声音过后,谁也没看清刚才发生了什么,就见一个黑影呈抛物线“嘭”地落入湖中,溅起水花无数,湖面立即飘起一层猩红色,血腥味霎时弥漫开来。
正是先前要砍角义的副将,此时被砍了两只胳膊又被丢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