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阳错来到这里……”
竟然是女人!
这秦王府除了女帝,何曾进来过女人?
商义狭长的眸逐渐眯起,明显不相信她这冠冕堂皇的理由。
荀久想了想又道:“是徵义将蓑衣借给我的。”
商义周身的气息又冷冽了一寸,五指成爪,准备锁向她的喉咙时,荀久赶紧道:“好吧,我承认,我喜欢七殿下,是他的铁杆粉丝,所以趁夜装神弄鬼弄了一套秦王府侍卫的蓑衣准备混进来要签名。”
商义伸到一半的手微微僵了僵,“何为……签名?”
荀久想都没想,答:“就是一种食物。”
商义还想再开口,门房处突然有人来报:“商大人,东城季家少爷求见。”
“季黎明?”商义眼眸晃了晃,殿下口中的“不速之客”竟然是他!
垂首思考一瞬,商义突然抬起头来对着通报的那人道:“你立即去厨房弄些签名来给……她吃。”
“小吱吱”这个爱称再也唤不出来,商义当即改口。
荀久:“……”
徵义的打扮在“宫商角徵羽”五大护卫中是最特殊的,他随时随地都要带着斗笠,斗笠四周都要拉下深色纬纱遮脸。
此时夜深天黑,荀久又戴着徵义的斗笠,故而通报的小厮只看了一眼就立即去了厨房,他不知“签名”为何物,却知晓徵大人喜欢吃什么。
“小娘子站在原地莫要动哦,否则待会儿拖你去喂狼。”小厮去了厨房后,商义又恐吓了荀久一番这才匆匆去了前殿客堂。
一刻钟后,先前那小厮返回,手里抱着一个陶罐。
荀久只当里面装了山珍海味,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她欣喜地接过陶罐打开一看,登时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一罐陈皮糖!
荀久欲哭无泪,徵义这个呆瓜和陈皮糖绝对是真爱,这都成标配了!
小厮很快就离开了,只留下一脸茫然的荀久对着一罐陈皮糖发呆。
她恨得磨牙,这个男人为什么偏偏爱吃陈皮糖,就不能是酱爆鸭爪或者碳烤鸡翅之类的吗?
将罐子扔到一边,荀久转身看了看扶笙所在的房间。
这里虽然是专门准备给他沐浴的房,但里面也极为宽敞,多重屏风与自承尘垂下的纱幔阻隔,所以,外面的人是听不到任何声音的。
荀久觉得,既然填不饱肚子那就先填饱眼睛再说。
瞄了一眼东南角的大榕树,荀久决定做一回采花贼——爬树上房顶偷窥魔王沐浴。
谁叫他让她饿肚子来着!
再说了,商义已经发现了她并不是徵义,扶笙很快也会知道,她能否活着走出秦王府还是个未知数,万一待会儿真被捉回去赐死什么的,岂不是白瞎了穿越一场,连美男沐浴都没看见?
荀久这样想,当然也这样做了。
刚下过雨,大榕树虽然有些湿滑,但这并不能阻挡她一饱眼福的决心。
吭哧吭哧两下爬上去就着树枝小心翼翼踩到房顶上,荀久长舒一口气,抹了把冷汗这才俯身将耳朵贴在瓦片上循着里面的声音慢慢移动。
根据她之前在桥上的观察,商义的武功不错,既然商义不错,那么身为主子的扶笙肯定也有那种武侠小说中才会出现的绝顶武功,就算不是绝顶,要想发现她应该也没多难。
荀久特意将动作放到最轻,缓缓向着扶笙头顶上的瓦片爬去,确定了方位以后,她伸手揭开瓦片眼睛往里一探,顿时有些架不住要流鼻血。
浅金色帷幔半掩,水汽氤氲,烟雾袅袅,一片朦胧阻挡不住他莹白细腻的胸膛肌理,流畅紧致的线条,不失精壮的腰身,湿发搭一缕于胸前,仿若黏人的小蛇正往下探去。
然而事实上正往下探的是荀久的眼睛。
她从来只听过美人出浴,却没想过男人沐浴竟也这般好看,他双眸微阖,似在浅眠,但于浴桶中的姿势就像乌篷船上所见那般正统规矩,卸下衣冠锦带的他更将一朝亲王应有的矜贵表现得淋漓尽致。
只不过这份矜贵中透着丝丝清冷之意,也透着生人勿近之意,让人接近不得。
荀久并不是没有见过大世面的人,至少上辈子那个便利的网络时代让她见识过不少体型的男性,但到了这里,她才惊觉上辈子见到的都是浮云。
眼下坐在浴桶里这尊魔王才是人间绝色!
房内四角挂了银熏球,里面装了玉兰香草,这会子在热气的熏蒸下逐渐散出香味来,与他所用的杜若清香胰子香味交缠,这味道并不浓郁,想来是一早就算过分量,此时闻来也不过淡淡一点香,果然如同商义所说,正适合今日的天气,也正适合浴桶里这个清心寡欲的人。
荀久好不容易收起对扶笙的磨牙之意,用欣赏的眼光去看他此时的浴姿。
朦胧雾气中那人却突然睁开眼,微一抬手,一股清冽之气穿过浅金色帷幔,直直朝着她的方向而来。
荀久还来不及反应,就感觉到她身下的瓦片同时发出碎裂的声响,不过片刻已经尽数崩裂,荀久猝不及防,身子就往房里栽去。
☆、第六章 压不得,里面有凶器!
好巧不巧,荀久的脚尖刚好勾住后面还没碎裂的一片瓦。
好巧不巧,在她的正下方有一根一人抱粗的朱漆柱子。
荀久借着脚尖那一点依托在身下瓦片尽数碎裂之前抱紧了那根柱子,双腿也跟着攀上去往下一滑。
幸好,顺利到达地面,毫无损伤。
荀久背靠着柱子坐在地上长吁一口气,刚才那一幕可把她吓得不轻,要知道她才刚刚穿越,对于这个未知的世界知之甚少,对于“武功”的接受就更加猝不及防了。
她只是想过扶笙的武功很高,却不曾想能高到这个程度。
倘若……倘若他刚才的力道再大些,那她此刻岂不是如同脚下踩着的碎瓦一般香消玉殒了?
暗自庆幸的同时,荀久又开始磨牙。
这一切都是扶笙的错!
一只手扶着柱子缓缓站起来转过身,荀久正想一把扯开斗笠挑明身份然后好好与他大干一架找回场子,岂料回头一看,茜纱窗微开,夜风涌入,浅金色帷幔泛起层层波光涟漪,浴桶上方袅袅雾气依旧,桶内却空空如也。
人呢?!
荀久心中大骇,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人哪儿去了?
“你身上有血液的腥臭味。”耳边传来一个不咸不淡的声音,隐约带着些许清冷之气。
所以开了窗户透气?
这变态的洁癖!
荀久打了一个寒噤,猛然回头,就见到扶笙不知何时已经穿上了衣服,轻衣缓带,还滴着水的墨发自然垂落,水珠顺着额角一缕发丝滑下直到落在衣襟微敞的锁骨上。
此等极致魅惑的画面要换做平常,荀久铁定得斜卧美人榻单手支颊好好欣赏。
只可惜……对象是扶笙。
他说话的时候,面色异常冷峻,声音明明很平静,却无端让人觉得平添了一层霜寒,冷气逼人。
他站在她三尺之外,眼睛透过她头上斗笠的纬纱直直看过来。
扶笙高出她一个头,所以飘过来的眼神,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这是天生的贵气,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高贵之气,荀久相信,这个时候无论是谁对上扶笙的眸,都会有一刻想要俯首称臣的想法。
荀久彻底放弃了找他干架的冲动,眼珠子四下瞄了瞄,觉得还是逃为上策,反正该看的也看完了,她不亏。
瞄准后门的位置,荀久不管不顾冲了过去,双手已经做好了开门的准备,打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离魔王的房间。
“嘭——”一声过后,荀久条件反射式地闭了闭眼睛,她并没有摸到门框甚至是门闩,反而摸到丝般滑润的一只手,感触极好,仿若刚被牛奶浸润过。而她整个人钉墙似的扑在他怀里。
久违了好几个时辰的冷竹香再次入鼻,那幽香中的沁凉之意刺激了荀久的大脑。
她顷刻间反应过来,猛地睁眼,透过纬纱见到扶笙整个后背靠在门上,而胸前,则被她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压住,两人之间除了衣料之外,亲密无间,几乎能感受到彼此肌肤上传来的淡淡体温。
荀久欲哭无泪,胸前的阵痛昭示着她方才撞得不轻。
而且还是关键位置!
这可是她穿越过来以后唯一引以为傲的硬件,撞坏了,谁赔?
扶笙破天荒地没有在第一时间将这个侵犯了他“三尺禁令”的人一脚踹开,反而盯着她胸前,敛眉垂目,声线略微嘲谑,“秦王府每一个侍卫选拔的第一标准都是身材匀称,你的胸肌似乎过于厚实了。”
荀久双手抱胸连连后退,恰巧靠到刚才的柱子上,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
扶笙却似乎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一步步逼近过来,声音魔魅而又冷冽,如同地狱来的修罗。
“通常这种问题只有一个解决办法。”他说着,大掌毫不留情地往她胸前拍了两巴掌,“脱了衣服,本王有办法帮你压回去。”
荀久一口老血卡在喉咙。
“压不得!”
她再也受不住了,顺着柱子往旁边挪,勉强扯了嘴角,语气哭笑不得,“里面有凶器。”
扶笙对她“突然转变成女人”这件事并没有过多反应,沉吟一瞬,问她:“有多凶?”
荀久:“……”
这个男人一定是故意的!
荀久怒火中烧,她一把扯了斗笠,咬牙切齿瞪着他,“你个傻缺,女人的这个地方是能随便拍的吗?”
扶笙看见她的容貌时,秀眉突然深锁,原就冷凝的面上似乎又结了一层冰霜。
就在荀久以为他要爆发的时候,他幽幽开口问:“傻缺是何意?”
“呵呵……”荀久笑眯眯道:“就是夸你冰雪聪明,天纵奇才。”
扶笙再没继续这个话题,双眸死死盯着她,“你处心积虑混入秦王府究竟意欲何为?”
荀久很想与他争辩到底是谁让她来到秦王府的,但一想到刘权还在扶笙手上,她顿时软了语气,眉梢轻挑,“因为爱情。”
四个字一出,她果然如预期见到扶笙的眉毛跳了跳。
荀久的声音本就自带柔媚,再配上她一脸风情的样子,更加媚色横生,“男人忽悠女人叫调戏,就比如你刚才拍了我……的胸,女人忽悠男人叫勾引,就比如我现在对你抛媚眼,如果两者同时发生,就叫爱情,你看我们这么有缘,我远道而来可不就是为了你么?”
扶笙的面部肌肉,狠狠抽搐了几下。
荀久时不时瞄着这个男人的表情。
她私以为,拍了她引以为傲的硬件之后还能这么镇定自若的,要不是过分清心寡欲至仙境,就是不能人道。
不过,荀久宁愿选择后者。
这世间,哪来真正无欲无求之人?
一切打着“清心寡欲”招牌耍流氓的人,譬如扶笙这种,都是在作。
荀久暗暗发誓,逮到机会,她一定要将他压成动画片!
“子楚……你在里面吗?”
外面传来阵阵敲门声,说话的是个陌生的男人。
扶笙闻言,淡淡一瞥房门处,仿佛一早就知道那人的来意,幽凉的声音道:“小明,这里有个傻缺,你快些进来领走。”
☆、第七章 表哥表妹
被唤作“小明”的男子似乎对这个称呼颇有不满,暗自沉默隐忍了片刻,这才抬脚踹开门。
入眼处,一向洁净得不染纤尘的房里,狼藉一片,碎瓦遍地。
视线再一瞥,瞥见扶笙对面站着的……女人?!
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以后,季黎明两只眼睛瞪大如鸡卵。
“子楚,你什么时候改了性向?”他盯着扶笙,满脸震惊过后哈哈大笑。
实际上,震惊的并不止季黎明一个人,还有跟在他身后进来的商义。
一眼瞥见荀久站在浴房里,再扫一眼破了个窟窿的房顶,商义前后一联系便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他妖媚的脸色有片刻阴沉,赶紧走过来问候:“殿下,您有没有伤到?”
扶笙清凉的眼神淡淡瞥了商义一眼,转而望向季黎明,“你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虽然扶笙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她,但荀久约摸听得出来他口中那个被季黎明深夜找寻的人定然就是她!
微蹙眉头,荀久将原身的回忆倒出来准备理一理她和“小明”有什么关系。
但由于刚才被扶笙拍了两下,此时胸闷气短,想了半天也不过才回忆起这位是铁鹰卫统领季博然的孙子。
东城季家少爷季黎明。
看这样子,季黎明应该与扶笙关系不错,否则也不敢直呼他的表字了。
其余的回忆,荀久还来不及整理,季黎明已经挑了眉梢目光亮晶晶地看着她,“你就是荀家姑娘?”
荀久抬起头来,眼前的人一袭松香色长袍,腰系暗红色绣芍花锦带,还挂着好几个绣法不一的香囊。
极度骚包的打扮。
人却长得不错,妙目俊颜,身量修长,但与扶笙比起来便差了十万八千里。
荀久顷刻反应过来这个人既然是铁鹰卫统领的孙子,那么今晚奉旨缉捕她的人很可能就是季黎明,难怪扶笙会毫不犹豫将她交出去。
磨牙瞪了扶笙清冷的背影一眼,荀久心中琢磨自己不能就这么被抓了。
心思一动,她赶紧走上前,笑意盈盈对着季黎明低唤一声:“表哥,你来了?”
荀久的样貌,不同于时下一般大家闺秀的端庄雍容,她的双眼明媚澄澈,前端的阔朗凸显出眼尾的狭长,一颦一笑时,仿若凤羽曳展,再配上她白皙的瓜子小脸,端得是媚色横生,此时虽然脸上还有些未净的血污,但丝毫不影响她一身的风情,仪态万千。
“表哥”这个称呼似乎取悦了季黎明,他笑得眉眼弯弯,心中琢磨自己何时多了个亲戚,面上却笑意不减,挑了眼尾,“表妹?”
荀久对他的配合很是满意,忙点点头。
“你还没死?”季黎明嘴角笑意加深。
“……”
荀久觉得喉咙口有些腥甜,她强压下去,勉强道:“还剩一口气。”
站在旁边观了半天戏的扶笙又恢复了一贯的冷凝高华,冷冷一瞥季黎明,“带着你的人,出去!”
“子楚,你这是作甚?”季黎明微蹙眉头,这可是扶笙头一次挥手赶他,以往他再怎么无理他全然无所谓,今晚竟然当着一个女人的面赶他走,简直太丢面子了!
季黎明走到浴桶边,手指蘸了蘸里面的水,放在鼻端嗅了嗅,又伸手扯下一个装了玉兰香草的银熏球闻了闻,这才不满道:“为了女人插兄弟两刀,这可不是子楚你一贯的风格啊!”
扶笙眼皮都没抬,慢条斯理地坐在藤椅上擦着湿漉漉的墨发,“你若是肯为了我变成女人,我也会为了你插别的男人两刀。”
原本基情满满的话从扶笙这张高冷嘴里说出来却怎么听怎么毛骨悚然。
季黎明无端打了个冷噤,哈哈笑看着荀久,“小表妹,来,表哥带你去夜游秦王府。”
终于寻到逃跑的机会,荀久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抬了步子就要跟上去。
“等等!”扶笙突然唤住她。
荀久一听便知这个人嘴里向来说不出什么好话,她偏头,弯了唇瓣,“就不劳烦七殿下亲送了。”
扶笙的眼角,不着痕迹地抽搐了一下。
没等荀久反应,他再一抬手,地上的斗笠顷刻间稳稳当当飞到她头上。
对于这种“特殊照顾”,荀久向来是很享受的,她笑眯眯扶正斗笠,对着里面藤椅上的高冷帝做了个再见的手势。
“吓到我府里的人,你可是要负责任的。”扶笙清清淡淡吐出一句话。
荀久险些没站稳。
季黎明伸手捞住她的胳膊,“小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