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黎明以前从未见过澹台引脸红的样子,今日也是头一次看见澹台引放下平素高冷,又羞又恼想杀人的模样,那样白皙如玉的脸上轻轻浅浅一层如雾薄红,看起来竟分外诱人。
一瞬间收回思绪,季黎明无可奈何地看着她,“大祭司,我没想过要对你怎么样,我只想保住这条命而已,单挑我肯定打不过你,然而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只能对你不敬了。”
澹台引不断地挣扎,想要挣脱他的禁锢。
季黎明为了不让她踹到自己,之前用膝盖顶住她的双腿,然而澹台引力道很大,看样子用不了多久就能完全挣脱开。
季黎明抓紧机会忙道:“你别动,先听我把话说完。”
“你滚——”澹台引恨不得喝他的血,哪里肯听话,兀自奋力挣扎着。
季黎明咬咬牙,“你要是再动,我就还亲你!”
这句话显然很有效,澹台引果然没动了,清冷的美眸内闪过一丝慌乱和恐惧,她咬着牙怯怯看向季黎明,“你想做什么?”
“不是我想做什么。”季黎明满面无奈,“我觉得你对我误会很深。”
澹台引双眼似要冒火,“本座误会你?刚才在山洞里,是谁先无礼的?”
季黎明翻了翻眼皮,低声咕哝,“至于么,我不过就是吃了一个被你碰过的红薯而已,又不是我吃过的让你吃,你至于因此便要取我性命?”
澹台引胸腔内怒意难消,“季黎明,你别为自己洗白,本座与你是如何结下的梁子,你会不知道?”
说起那件事,季黎明更憋屈了,苦着脸道:“大祭司这误会是越来越深了,当初我若是不急中生智跳进你的浴桶里,想必早就被你身边的婢女发现了,到时候名声传出来,你在百姓心中冰清玉洁的形象就全毁了。”
澹台引死咬着牙,“本座的清誉难道不是被你毁了的吗?”
季黎明有些尴尬,浅咳两声,摆正脸色:“大祭司,你可不能冤枉我,我分明没对你做什么,我是个正人君子,而且你在百姓心中的形象还没变过,那就说明你还是清白之身,更何况……”说到这里,季黎明声音小了一点,“更何况当初那件事你不是已经报了仇么?打得我几天下不来床,若非有表妹精湛的医术,我指不定早就毁容了。”
“呸!”澹台引捏紧拳头,几乎咬碎一口银牙,“你就是个无耻小人!”
澹台引说完,又开始挣扎身子。
两人本就贴得极近,眼下又是天寒地冻,两人的身子这样贴着,只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澹台引时不时的挣扎实在过于撩拨人,季黎明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澹台引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变脸色,只是觉得他禁锢自己双腿的膝盖松开了。
得了空子,澹台引怎肯放过,膝盖一抬就要撞他下盘。
季黎明反应快,这一次直接把澹台引压在石壁上,两人严丝合缝得犹如一体。
“季黎明你个王八蛋!你放开我!”澹台引大声叫嚷,她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一开始就用巫术,直接取他性命。这样的无耻小人留在世间简直是祸害!
因为贴得过于近,季黎明没有看澹台引,错开脸,说话的时候温热的气息喷薄在澹台引耳根处,“大祭司,你看我们俩同朝为官,为什么就是不能和睦相处呢?女帝知道了得多难过?”
耳根处传来的酥酥麻麻感觉让澹台引呼吸一窒,咬紧了牙。
“你别动!”季黎明再次威胁,“再动,我就真的剥了你的衣服。”
季黎明的无耻程度,澹台引是领教过的,她双手被季黎明的两只手摁住,身子被他压在石壁上,根本没法动弹也没法施展巫术,她更怕的是他会说到做到轻薄于她。
怒得喘不过气来,澹台引最终还是一动不敢动。
见她安静下来,季黎明才出声,“我本无意轻薄你,可是你对我误会是在太大了,今日趁着有机会,我一定要说清楚为自己正名。”
澹台引涨红着脸,一句话也没说。
季黎明很满意她的安静,“打个商量,以前的恩怨包括今日发生的一切都一笔勾销,就当没发生过,今后大家还是一起共事的同僚,行不行?”
澹台引冷笑一声。
她沐浴的时候被他看光了,出发前一天被他抱了,今日在山洞里面被他亲,眼下被他压在石壁上,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毁她清誉的,她怎么可能当作没发生过?!
看出来澹台引不乐意,季黎明假意憋屈着一张脸,“大不了……大不了我洗澡也让你看光,再让你亲回去,一笔勾销。”
澹台引:“……!”
“季黎明,你还真敢说!”澹台引怒极,“若是你妹妹被人这般羞辱了,你也一笔勾销?”
“这是两码事。”季黎明道:“我没有羞辱你,你好好仔细想想,哪一次我不是出于无奈而做出的应对?”
“哼!”
澹台引将脑袋歪往一边。
季黎明轻笑,“大祭司,你别忘了我们去齐国有要务在身,若是今日闹了别扭,到时候还怎么一条心将潘龙珠取回来?”
“谁跟你一条心!”季黎明笑眯眯的样子让澹台引恨不能手撕了他。
“不要这么严肃啦!”季黎明直起身对着她挑眉,“你想想,若是你一直对我有意见,女帝知道了以后肯定会问缘由,我是臣,她是君,为了不欺君,我只能如实相告,到时候女帝一高兴下旨为你我赐婚,那你岂不是非得要嫁给我了?”
澹台引脸色一白。
季黎明轻慢带笑,“你不想嫁,我也不想娶,所以,为了共同利益,为了将来的终生幸福,你还是把以前发生过的事全忘了吧?”他说完,轻轻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
澹台引全身一阵颤栗,胸腔内气血上涌,又是窘迫又是愤恨,“季黎明,总有一天,我要亲手杀了你!”
“哎那可不成!”见状,季黎明更不敢放开她了,反而压得更紧。
澹台引几乎喘不过气,“你,你让开!”
“不让!”季黎明也杠上了,“除非你先说既往不咎。”
澹台引逐渐冷静下来,深吸一口冷气,道:“本座既往不咎,你可以放开了吧?”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撒谎?”季黎明也不是傻子,这个女人锱铢必较,况且自己犯了她这么多禁忌,她会轻而易举放过自己就见鬼了。
“那你要怎样才放?”澹台引目光发狠,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等等。”季黎明已经想到了好主意,他朝着山洞方向大喊,“千依,出来一下!”
巨石距离山洞并没有多远,而且千依一直凝神倾听着外面的动静,季黎明一喊,她就听见了,迅速跑了出来。
然而千依万万没想到竟然看到了这样一幕——季黎明把大祭司狠狠压在石壁上,那样子要多亲昵有多亲昵。
千依倏地红了脸,迅速伸手捂着眼睛,心中暗骂哥哥也太不厚道了,难不成喊她出来看这个?
“千依,你去马车里取笔墨来。”季黎明是背对着千依的,但他感觉得到这丫头已经跑出来了。
“哥哥要做什么?”千依慢慢垂下捂脸的双臂,赶紧转过身不敢再看。
季黎明嘴角一勾,“你先去取下来为我代笔。”
千依不敢耽误,迅速去马车里取来笔墨,顺便将小杌子也带了下来,将信笺铺展在上面,这才问:“哥哥要做什么?”
季黎明睨了一眼脸色阴晴不定的澹台引,略略挑了眉梢,道:“我念着,你写。”
“哦,好。”千依已经研好了墨。
“臣大司马兼铁鹰卫统领季黎明,今不慎当众轻薄了神殿大祭司澹台引,导致其清白有失,为此心生愧疚,以至于彻夜辗转难眠,特以此信奏请陛下恩准臣与大祭司的婚事以弥补臣犯下的过错。”
季黎明说一句,千依便写一句,然而整个过程,千依的手都是抖的。
季黎明补充,“千依,盖上我的印章,然后不写日期,等哪日哥哥我有兴致问候女帝的时候再一并传回燕京。”
这封信,明显是用来威胁澹台引的了。
其实也不怪季黎明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他太过了解澹台引的为人,只要待会儿他放了她,她一定会想方设法杀了他。
与其再次被她追杀,还不如手里握着能让她忌惮的筹码。
澹台引反应过来这封信是季黎明用来威胁她的,她气得满眼通红。
待墨迹干了,千依才收了笔,顺便也将那封信收起来,道:“哥哥,写好了。”
季黎明勾唇一笑,附在澹台引耳边,轻声道:“大祭司,待会儿你可不能打我骂我,更不能杀我,否则我就把这封信传回燕京,嗯,到时候从齐国回去就可以成亲了,你若是想杀我,我就自动认为你是迫不及待想要嫁给我。”
澹台引不知道是该怒还是该笑,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这种无赖,第一次被人这么威胁,偏偏这威胁让她毫无办法。
打不得,骂不得,杀不得,还得把他对她做过的那些事一笔勾销,当作没发生过。
千依将信收起来以后,季黎明才肯松开澹台引。
她早就被压得喘不过气,好不容易被松开,当下便捂着胸口艰难地呼吸着,脸上因为愤怒而显现出来的红潮分毫不退。
季黎明没有走开,就站在原地看着她,他觉得走开也没意思,如果她真的想杀了他,那他照样没地方躲。
澹台引缓过气来的时候,抬头便看见季黎明还站着不动,她很想一掌劈死他,可是他手上的那封信让她堪堪稳住了。
“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滚——”澹台引狠狠一拳打在石壁上,手背被擦破,有鲜血冒出来,她恍若未觉,懊恼地靠着石壁蹲了下来,抱着双膝,一瞬间散发出来的孤独让人看了只觉心疼。
季黎明心头微微一动,“大祭司……?”
“我让你滚——”澹台引抬目,看他如同生死仇敌般,眼中的怒火足以将他给烧成灰。
季黎明不敢再多做停留,怕她待会儿会因为大怒而做出极端的时来,解开身上的貂绒披风,轻轻披在她身上,他才慢慢踱步进了山洞。
披风上有季黎明的气息,澹台引哪里肯披,一把拽下来扔在雪地里,死死瞪着披风,怒骂:“王八蛋!找到机会,我一定要杀了你!”
千依坐在火堆旁边,小心翼翼地看着季黎明。
他的容颜明暗不定,在荧荧火光下看起来轮廓微微有些模糊。
“哥哥,你们这是怎么了?”千依想到了刚才季黎明让她代笔的那封信。她又不傻,稍微动动脑子就能想出来那是一封威胁信,而并非是真的要传去燕京给女帝看的。
季黎明拉回思绪,苦恼地抓抓脑袋,“我原以为这天下的女人都是一样的,无论怎么生气怎么怒,只要男人说些好听的她们就会心情变好,可是……”
“大祭司不一样是吗?”千依问。
“嗯,她不一样。”是完完全全不一样,季黎明心里想着。他没有真正碰过女人,却见过不少女人,形形色色,各式各样,可澹台引却是他除了荀久之外所见过的最特别的一个。
她长得美,可却从来不以容貌为傲,她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武功,她能驾驭寻常女子驾驭不了的黑色庄重服饰,也能露出堪比女帝的威仪来。
她全身都是优点,却从未有人见她骄傲过。
季黎明甚至在想,这样一个不食人间烟火,不懂爱,不尝人间百味的女人得活得多枯燥?
人只要活在这世上,那么所有的行动都受到欲望的支配。或渴望一顿饭,或渴望一杯水,或渴望亲情、爱情、友情,这些“渴望”就是支撑着人活下去的动力。
那么,大祭司的欲望是什么呢?
还是说,她真的无欲无求?
千依不知道季黎明心中所想,瞄了一眼外面,压低声音问:“哥哥,你真的想娶大祭司吗?”
季黎明原本正在冥思,突然之间被千依这句话给炸得回过神来,抖了抖身子,他赶紧道:“怎么可能?莫说她死都不会嫁,就算我想娶,也娶不起一尊神。”
千依笑笑,“这么说来,哥哥还是想娶她。”
“去去去,你别在那儿胡说!”季黎明皱眉,“她如今不待见我,你出去劝劝,天就要亮了,我们待会儿还得赶路呢!”
千依应声站起来朝着外面走去。
澹台引还蹲在石壁前,季黎明的披风早就被她撕成碎片。
千依见状,心中默默叹了一声,走过去蹲在她身旁,低声问:“大祭司,你可解气了?”
澹台引听到声音,抬起头来,脸上羞愤的红潮已然退去不少,又换上了她一贯的冰冷表情。
“做什么?”她凉凉问。
千依四下扫了一眼,“天亮了,我们该启程了。”
澹台引敛了思绪,慢慢站起身来却因为蹲得太久麻了脚没站稳险些往后倒。
千依趁势拉了她一把,满面歉意,“大祭司,对不起,我哥不应该那样对你,这件事都是他的错,我替他给你道歉。”
澹台引面色难看,深吸一口气,“我希望你会当作没看见。”
“一定一定。”千依忙着道:“无论如何,我也不可能出卖自己的哥哥不是?再说了,这种事传出去对我有什么好处?”
不等千依说完,澹台引已经大步走向她拴马的地方。并不是她大度不计较了,而是季黎明的无赖超出她所有的认知,她不敢保证他会不会一个不高兴把那封信传回燕京。
想她嫁给他?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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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_∩)O哈哈~其实小明也挺腹黑的
☆、第003章 没脸没皮(二更)
两日后,季黎明、千依和澹台引三人正式到达齐国都城外十里处的茶摊上。
赶了几日的冰雪路,三人都风尘仆仆,眼见着已经进了齐国都城,便放慢速度,先在茶摊上用茶点。
早晨的雾白茫茫,摊贩肩上搭着一条浆洗干净的巾布,一边跟来来往往的客人打招呼,一边提着茶壶四处添水。
季黎明他们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点了一壶茶、一碗牛肉和一笼小笼包。
澹台引本不想坐进来,可无奈她的容貌太过出众,往外面那么一站,立即便能引来路上行人的目光,季黎明不想她太招摇,于是让千依把她拉进来。
用筷子穿了一只小笼包,千依咬了一口,连声赞道:“真不错。”
话完,千依看向澹台引,问:“大祭司,你要不要尝一口?”
澹台引没说话。
季黎明挑眉看澹台引。
这一路上走来,澹台引的确是什么都没吃,且自从山洞事件过后,她更加沉默寡言了,就连千依都很难接近,季黎明更是不敢轻易得罪这位祖宗,能躲则躲。可眼下已经到了齐国都城,马上就要全身心投入正事了,再不是耍脾气闹别扭的时候。难得找到说话的机会,季黎明小声道:“大祭司,你不吃东西也可以,但是你得换身衣服。”
澹台引微愣,抬目看向季黎明,面无表情。
季黎明身子一抖,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我们不能以真实身份进入都城,需要乔装打扮,否则让人发现了身份会引发大麻烦的。”
澹台引了然,站起身来硬邦邦道:“本座这就去马车里换。”
“千依你也去。”季黎明道。
“啊?”千依上下看了自己一眼,“我也要换吗?”她穿的衣服不过是简简单单的罗裙,算不上招摇,竟也要换?
季黎明耐心解释,“这一次,我们要以商贾身份进入齐国都城,你们两个得换身衣服装扮成我的婢女,衣服早就准备好了,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