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惜颜面露担忧,“鬼蜮森可是岷国北境最为恐怖的森林,那些年一直让人前去看守,结果看守的人都没能活着回来,我们就这样去,只怕会有危险。”
荀久晃了晃眼眸,“我倒觉得鬼蜮森林是个好地方。”
扶笙显然与荀久想到了一处,淡淡一笑没说话。
荀久继续道:“不如我们也去看守森林,顺便会一会传说中的猛兽?”
澹台惜颜脸色都吓白了,赶紧制止道:“久丫头,这可不是开玩笑,万一真有什么灵兽之类的东西,我们防不胜防。”
荀久挑挑眉,“若是真有灵兽,那就收服呗。”
澹台惜颜嗔她一眼。
荀久冷笑一声,“怕只怕那森林里的并非灵兽,而是装神弄鬼的东西。”
“装神弄鬼?”澹台惜颜惊讶道:“我们之前来的时候,徵义不是亲口说因为鬼蜮森林里面有猛兽,所以每年都要派很多人去驻守吗?”
荀久眸光寒凉下来,“这种事,不应该由岷王安排精锐军队去驻守么?每年从百姓人家挑选一个男丁去守护,这算怎么回事儿?岷王就能确定这些人一定能抵挡得住所谓的猛兽攻击?再有……这么多年以来,去往北境森林的人都没能活着回来,那么岷王为何还没有引起警觉?”
这一番话,让众人都陷入了沉思。
扶笙赞赏地看了荀久一眼,转而看向众人,“这件事,只怕和岷王脱不了干系。”
澹台惜颜惊道:“莫非这么多年来,岷王是特意让那些男子去北境守森林的?”
“除此之外,再无别的解释了。”荀久想起之前在九重宫铺满白玉石的大殿内,岷王才听到郁银宸说今年不用他和王后祭祀时难看的脸色,心中了然,“你们想一想,岷王最痛恨的人是谁?”
郁银宸抬了抬头,缓缓道:“是凤息。”
“对。”荀久颔首,“如今岷国的王是他,然而百姓们却对九重宫,对凤息有着超越生命般的信仰,九重宫在百信心中的地位远远超过岷国王宫,换做任何一位君主都是不能忍的,然而这位岷王却做得很好,每年都忍住心底里的恨前往九重宫进行祭祀,祷告天下,也正是因为如此,百姓才会把对凤息的崇敬转移一部分到岷王身上。对于百姓来说,岷王尊敬凤息,所以岷王值得尊崇。然而这种变相的尊崇会给岷王留下一种嫉妒的阴影,他在嫉妒一个死了几百年的人。”
“可是,凤息早就不在了,岷王便是再嫉妒,又能怎么样呢?”西宫良人颇为不解。
“报复。”荀久一锤定音,“我猜岷王的心理早就因为嫉妒而扭曲了,在他平静的外表下,实际上有一颗燃烧着妒火的心,从心理角度出发,他一定会认为所有尊崇凤息的人都该死,都该得到报复。”
澹台镜皱眉道:“难不成这畜生正是因为想报复才会让满十四岁的男丁去北境守森林?”
“这是一部分原因。”扶笙接话,“当初宫义在燕京遇刺,回去以后告诉我说楚国抛出了传说中吃了能长生不老的‘太岁’,齐国和岷国便因为这个东西而交锋过一段时间,实际上,是因为齐缙公和岷王都想长生不老,所谓的‘太岁’,是楚津侯抛出来的诱饵,自然是不存在的,所以这件事的结果是齐国和岷国两败俱伤,等恢复元气之后,两位君主又各自追求自己的长生之道。齐缙公那些年用的是他的亲生骨肉进行血祀,而岷王则是让年满十四岁的男丁去往北境鬼蜮森林,名义上是去看守森林,防止猛兽跑出来,实则让这些人去送死,取血炼丹助他长生,这样一来,既报复了百姓,又能长生,一石二鸟。”
“好狠毒的心思。”西宫良人唏嘘,“看来是我避世太久了,竟不知道人心能有如此复杂。”
荀久淡笑:“这个很好理解,你现在统治着整个语真族,若是族人崇敬你的原因不是因为你个人有本事,而是因为你尊重了他们当成信仰的某一位先人,那你会是何感想?”
西宫良人满脸无所谓,“既然是先人,那对本宫主又造不成威胁,我何必计较那么多。”
荀久翻了个白眼,“所以说你们避世的都是小白兔,单纯得和白开水一样,如果岷王跟你一样的想法,那他早就被踢下台了,正因为他有野心,所以才能在野心之下做到隐忍,隐忍的同时又在筹谋,所以这么多年他能安稳地坐在岷王的宝座上,然而这些远远不止他的追求,他想要这种权利一直保持下去,唯一的出路就是寻找长生之法,至于他在鬼蜮森林里面安设了什么东西,我们不得而知,不过不难想象,那些前往鬼蜮森林守护的男丁,全都不是什么猛兽咬死的,而是被岷王做了长生丹药的药引子。”
看了一眼郁银宸,荀久突然笑道:“之前岷王对国师有意见就是因为他心中不甘,他努力了这么久都没有任何成果,然而郁银宸却长生了五百年,这让他大为受挫,不过依照这种人的性格,他生气只在一时,过后会冷静下来好好思考,故而,我大胆猜测用不了几日,岷王就会主动来拉拢国师,想从国师嘴里套出长生不老的法子。”
听完荀久的这番分析,西宫良人整个人都呆住了,“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荀久自信道:“自然不是凭空捏造,也不是我在岷王身边安插了眼线,要推测出来很简单,只要拿捏准了岷王的心思和性格,顺着往下推就出来了。”
西宫良人还是难以置信,看了扶笙一眼。
扶笙含笑道:“荀久已经嫁给本王为妃,宫主还是莫要再起心思了,本王的夫人很出色,我一直都知道的。”
西宫良人汗颜,莫说他对荀久没有那种心思,便是有,在场这么多的高手,他一个人也应付不过来。
澹台惜颜也被荀久这番仿若亲眼所见的推论惊艳道,好久回过神来,皱眉道:“那看来,我们接下来要对付的人便是岷王了。”
璇玑阁主若有所思道:“既然久丫头推测岷王不日便会来笼络国师,那我们何不来个将计就计?”
“这办法可行。”荀久点头赞同,“要推翻岷王,其实很简单,只要找个机会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亵渎了女王凤息,那他的君主生涯便到此为止了,届时不用我们动手,百姓的力量也能让他跌入深渊。”
面对众人的瞠目结舌,荀久咳了两声赶紧解释,“我说的当然不是那个亵渎,国师一旦接触了岷王,可以提出为凤息建造雕塑的建议,而国师是亲眼见过凤息的人,由你亲自去指挥,紧接着……”
荀久将自己的想法一一说了出来,众人连连点头称是。
璇玑阁主赞赏地看着荀久,“不愧是女王转世,从分析岷王心理到想出解决办法,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你这脑子,都快赶上七小子了。”
荀久不服气地哼哼两声,“我本来就比他聪明!”
扶笙没说话,眉眼间全是宠溺的笑容。
解决了岷王的事,荀久突然想起徵义,转而问扶笙,“十年前,龙骑将军府的灭门惨案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没查到。”扶笙摇摇头,“兴许能从岷王身上找到蛛丝马迹,毕竟当年是他不由分说下了全国通缉令捉拿禹舒阳,兴许,禹舒阳对岷王来说有着不一样的特殊意义,这应该与禹舒阳的真正身份有关。”
荀久也觉得有理,“这样一来,我们的目的就清晰明朗多了,当下最重要的就是扳倒岷王,让他从君王宝座上滚下来。”
“这件事,就看国师的了。”扶笙看了一眼郁银宸。
郁银宸淡淡道:“我这边完全没问题。”
既然商定好一切,便都各自散了去。
荀久被扶笙狠狠折腾了一夜,天亮时分没能醒来。
扶笙听到外面有女官通报王宫里来了马车,准备接众人前去宫宴。他不忍心打扰荀久,只好起身穿好衣服对女官道:“你回去告诉岷王,秦王妃才刚从九重宫回来,劳累不堪,今日无法前去王宫,若是可以的话,能否让岷王把宫宴日期往后推?”
女官脸色微白,岷王的权势虽然比不上秦王,可秦王公然让岷王以及一帮臣子为了一个秦王妃而改宫宴的日期,这简直有些欺人太甚!
扶笙瞧出了女官的心思,淡淡一笑,问:“可是觉得有难度?”
这不是有难度,简直是太有难度了!女官在心中嘀咕,面上却不露分毫,陪笑道:“谨遵殿下吩咐。”
目送着女官以及一帮宫人太监离开,扶笙才收回视线重新回到内殿。
荀久还在熟睡,雪白的肌肤上布满了青紫交织的爱痕,因为太过疲累,眉心微微蹙拢来,扶笙轻轻伸出指腹替她抚平眉间皱痕,幽深的眸光看向她的小腹处,心头一紧,这地方,什么时候才能怀上?
实际上,他并不在乎她有没有孩子,他只是不想她觉得遗憾。
重新替荀久盖上被子,扶笙准备起身离开,衣袖突然被揪住。
扶笙怔住,回头见荀久不知何时已经醒过来,眨眨眼看着他,笑靥如花,“什么时候醒来的?”
“早就醒了。”扶笙点了点她的脑袋,“我才不像你这么懒。”
荀久一听,怒了,“晚上分房睡,你去睡外间,我睡里间,看看明天早上谁先起来!”
扶笙脸一黑,“为什么要分房?”
“你还有脸了!若不是你折腾我,我能累到起不来吗?”荀久一激动,直起身子来,本就一丝不挂的她顿时春光外泄。
☆、第004章 水晶虾饺
纵然已经亲密过无数次,但乍然间在扶笙面前这样一丝不挂,荀久还是羞红了脸,立即抓起被子来遮挡。
扶笙好笑地看着她,“你这是在邀请我么?”
荀久瞪他,“别闹,今天还有事儿呢!”
扶笙失笑,“又不去哪里,你还有什么事?”
荀久微微蹙眉,“难道岷王今日没有派人前来吗?”
“来了。”扶笙如实回答:“但是被我打发了。”
荀久伸出白嫩的玉足踹他一下,“你打发了作甚,不知道我们时间紧急么?”
扶笙一张俊脸凑近,在荀久莹润的唇瓣上浅啄一口,笑道:“再重要的事都没有我家夫人的睡眠重要。”
荀久被气笑了,一时无可奈何,他打着为她好的幌子将人打发走了,她还能说什么?
“饿不饿?”扶笙再不想提及岷王的半个字,转移了话题。
“有点。”荀久道:“你先让开,我穿衣服,还没洗漱呢!”
扶笙本想在黏她一会,外面突然传来宫女的低声通报,“王爷,王妃,踏月姑娘来了。”
荀久心思一动,踏月昨夜从轿子上下去以后就不知所踪,如今这是想通了所以回来了?
遗憾地叹了一声,扶笙动作利落地帮荀久穿好衣服。
荀久对外道:“你先让她去前殿等候,我梳洗好就过来。”
宫女应声退下。
荀久走到梳妆镜前坐下,扶笙自然而然地紧随其后为她描眉绾发。
荀久心中直犯嘀咕,“你说这丫头会不会还没想通?”
扶笙动作灵巧地拉着一辔头发轻轻梳理,声音淡若烟云,“若是还没想通,她就不会来找你了。”
“那这么说来,是想通了?”荀久又问。
“这不是你乐意见到的吗?”扶笙笑笑。
“我只是担心。”荀久喟叹道:“毕竟她这个恨是从前世就带到了今生的,一夜的时间若是真能想通那就最好,若是真想不通,那我万万不能将她留在身边了,对我来说,这些人可有可无,我又不是圣母,整天收留些阿猫阿狗给自己找罪受么?”
扶笙提醒她:“解决了一个踏月,还有祁月。”
荀久眉头皱得更深,“对哦,祁月便是阿紫,只不过她的花魂没有苏醒,所以即便是认识我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我才是她的主人,不过依我看来,她还是永远都不要记得前世的那些事情才好,毕竟不是什么好的回忆,知道的越多,越添堵,她这辈子过得已经很艰辛了,没必要再在原本就鲜血淋漓的人生轨道再添阴暗的一笔,这对于她来说,很不公平。”
“阿紫是你的人,你说如何便如何。”扶笙说话间,已经替荀久绾了发髻。
荀久看着铜镜里扶笙越发熟练的手法,满意地笑笑,同时也庆幸,庆幸之前看到的只是凤息的回忆而并非她本人的亲身经历,更庆幸此时此刻她和扶笙能以名正言顺的夫妻身份这样温馨相处。
“怎么了?”瞧见荀久发呆,扶笙放下银角梳以后俯下身抱住荀久的纤腰,柔声问。
“你好看呗。”荀久笑笑,“想多看几眼,狠狠记住了,免得以后老了都不知道你年轻时候的样子。”
扶笙伸出手轻轻刮了她小巧的鼻尖一下,嗔道:“小小年纪,感慨还挺多。”
“哪有。”荀久咕哝,“你长这么好看不就是给人看的么?”
扶笙笑着摇摇头,“反正已经结了百世同心结,永生永世,够你看的了。”
提起这个,荀久愣了一下,“万一下一世我的容貌变了,不是现在这样,或者说变丑了,你还能不能顺利找到我?”
扶笙直接道:“那是下一世那个男人的事儿了,与我无关。”
荀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站起身催促道:“走吧,踏月应该等急了。”
“你先去。”走出门外的时候,扶笙看着荀久,“我这就去吩咐准备早膳,待会过来。”
“嗯。”荀久颔首,抬步去了前殿。
踏月笔直的立在门外,见到荀久过来,恭敬地唤了一声“王妃”。
荀久点头示意,“里面坐。”
踏月跟着荀久走进门,依旧是笔直站着。
荀久心知这个人脾气倔得很,索性不再让她落座。接过宫女奉上来的清茶,荀久问:“你这么早就过来找我,有何要紧的事吗?”
踏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抬头,低声道:“王妃,之前是属下多有冒犯,还请您和王爷多多包涵。”
“这么说来,你是想通了?”
踏月果决道:“王妃断然没有拿如此荒唐的事情开玩笑的道理,属下一开始的确是觉得不可思议难以接受,可经过一夜的静思,属下想通了。”
“这样就最好了。”荀久欣然一笑,“若是你还想不通,那就不必留在我身边了,我本就不缺人照顾,也没必要留你在身边膈应自己。”
踏月脸色一白,“王妃可千万莫要赶属下走,国师早就将属下分派过来了,若是被您赶回去,属下无颜面对国师。”
提起郁银宸,荀久面色紧张不少,忽而问道:“这些年来,你一直陪在他身边?”
“算是吧!”踏月点点头。
“那你见过他发病几次?”荀久又问。
踏月想了想,然后摇头,喟叹一声,“数不清了,总之国师每次发作的时候都非常吓人,之前在楚国的时候,我们还能利用楚国商船送他去神迹岛疗养,离开楚国以后,国师在燕京发作过一次,来往岷国的途中因为大雪天气没有月圆,故而逃过一次,下一次……已经不远了。”
荀久眸光微漾,“这么说来,只要没有月圆之夜的地方,他就不会发作?”
“也不尽然。”踏月道:“会发作的,只不过疼痛程度不一样而已。”
荀久想了想,“我之前听梵胤说只要离花魂近,他就能减少一些痛苦,是这样吗?”
踏月迟疑着道:“属下也不确定,毕竟这些年国师都没有再回来岷国,他有一次无意中提起上一次来岷国似乎是一百多年前的事儿了,属下跟随在他身边的一天起,他都是在楚国的,从未离开过,除了这一次。”
“好,我知道了。”荀久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