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月,你一定要保护好师兄,每个人都要安然无恙地归来,否则……否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支撑着我活下去的动力,若是你们不在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晨曦之下,凤息面容惨白,眼底氤氲着痛楚和悲戚,她痛恨自己这一刻的无能为力。
语真族女子在怀孕期间都会修为尽失,比寻常妇人还要虚弱,就如同此刻的她,明明知道扶言之在西北出了事,却只能暗自神伤,无法帮到半分。
若是换做平时,她一定会不管不顾利用瞬移赶往西北。
可现在……
凤息低头看了看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心中苦涩越发蔓延开来。
她已经失去修为快一年,如果这样的代价还没法保住孩子,那么将来扶言之回来的时候,她还有何颜面见他?
“师兄,请一定要帮我保住孩子。”凤息想了好久才终于战胜心魔。她觉得郁银宸说得很对,这一世都还没走完,何谈来生?她想要这一世完美,想要和他长相厮守,想要生下属于他们爱情的结晶。
嗫喏片刻,郁银宸缓缓道:“陛下,花魂契约一旦签订,您就再也没有来世了。”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郁银宸心中痛楚万分,他何尝不想她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轮回转世,说不定在某一世,自己还有机会伴她一生,护她一世,然而现实总是残酷到让人无法接受的。
要么舍去孩子,保住凤息和扶言之的生生世世,要么舍去她与扶言之的来生来世,全了这一世。
凤息闻言后整个人都愣住了,颤唇道:“所以,师兄的意思是,我如果想保住孩子,就只能舍弃轮回的机会是吗?”
“是。”郁银宸供认不讳,“我彻夜未眠,翻阅了很多古籍,想了很多种办法,最终,只有这一种是最为稳妥的。凤息,对不起,我无法做到两全。”
看着郁银宸乌青的双眼,凤息就知道他没有说谎,昨夜从九重宫回去以后,他一直翻阅古籍,查找能解决当年困境的办法。
能为她做到这般,师兄已经很不容易了。
“也罢。”凤息缓了一口气,“只要这一世我能和言之相守到老,便是没有来生来世我也认了。”
郁银宸神情微动。
凤息冷静下来,“师兄,开始吧,去往西北的路途遥远,我担心你晚去一刻,言之便会多了一刻的危险,我不想你们任何一个人出事,对我来说,你们与我不是君臣关系,你们都是我最亲的亲人,无论谁有个三长两短,我都会不安的。”
郁银宸早已设好了祭坛,蓝花楹也是在凤息醒来之前就准备好的。
准备开始的时候,踏月和祁月突然站出来,两人面色坚定,“国师,我们姐妹愿意用自己的灵魂与女王陛下一起签下花魂契约,让未出世的龙子多一分活着的希望。”
“踏月、祁月,不要傻。”凤息躺在暖玉床上,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动弹,只能有气无力地说着,“花魂契约代表没有来世,师兄既然已经有了办法救我和孩子,你们俩就不要再固执了,这样没必要的牺牲会让我心中不安的,你们是想让我一辈子都活在愧疚中吗?”
踏月祁月两姐妹闻言后齐齐跪倒在地,神情没有分毫犹豫,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陛下,属下两人的性命是您给的,这种时刻,我们姐妹二人自当与您共同分担痛苦,我们俩虽然灵力薄弱,内力却算得上高深,若是让我们俩加入,您腹中的孩子活过来的希望就更大。”
让断气没多久的人起死回生,这是语真族的锁魂术,也是禁术的一种,因为逆天而行,郁银宸会损耗很多修为,甚至有可能到最后不成功而导致郁银宸被反噬,可若是有踏月和祁月加入,她们两个不是语真族人,不会受到反噬影响,既能为郁银宸分担一部分,又能给凤息和肚子里孩子增添一份保障。
看到这两人的坚定,郁银宸也颇为感动,对着凤息道:“陛下,既然她们两姐妹有心相助,您就不要再推辞了,我们开始吧!”
凤息感激地看了一眼他们三人,最终点点头。
这一天,整个凤临的百姓在青天白日看到了景星凤凰,也看到一条金色巨龙升腾在半空,遨游了将近一刻钟之后化为无数金光闪闪的灵气均匀渗入每一棵蓝花楹的花瓣里。
这是女王用灵魂作为交换与整个国家的蓝花楹契约,永保凤临长盛不衰的象征。
目睹了代表太平盛世的景星凤凰的百姓顿时沸腾了,激动得嚎啕大哭,就地匍匐,朝着九重宫方向行了稽首大礼,感恩女王的无私大爱。
千百年来,能甘愿奉献出灵魂的,仅此一位帝王,是以,百姓们感激涕零,激动万分。
女王凤息的形象在这一刻深深烙印进凤临每一个百姓的心中,从此成为信仰。
……
西北军营,扶言之被穿云箭重伤,原本这点伤对于灵力高强的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可是被副将送回军帐中的时候,他才突然感觉自己周身的灵力都消失了,伤口急剧流血,疼痛不止。
之前看到过古籍,扶言之清楚地知道灵力突然消失是因为百世同心结被人强行解开了。
凤息……
想到结印那一晚他吻她时她娇羞的姿态,扶言之心中便溢出一种难以描述的痛楚。
难道这一次,凤息又要重演当初在九仙山抛弃他的那一幕了吗?
军医前来的时候,被扶言之骇人的伤口吓得慌了神,赶紧拿出医药箱,又是清洗又是敷药包扎,折腾了大半夜才得以勉强稳住伤势。
扶言之始终没什么表情,就连清洗伤口时的剧痛都没能让他皱眉半分。
众人看出扶言之有心事,都不敢在军帐内多做停留,迅速退了出去。
接下来的半个月,扶言之都是躺在床榻上根据副将的汇报而做出战略指挥,虽然没能亲上战场,但有他的缜密策划,西凉和北齐两国军队渐渐不敌,连退好几个州府。
是夜,月朗风清,扶言之终于能下地行走,他缓缓出了营帐,站在广袤无际的草原上,看着幽邃的天空,眼前不觉浮现凤息的一颦一笑,想起离别时她的不舍和谆谆嘱咐。
这个时候,凤息在做什么呢?再过几日,大军就要全胜,他也能班师回朝见她了,可是,她已经强行解除了百世同心结,是否这半年多自己没有在她身边,所以她生气了,一怒之下解了那东西,还是说……她移情别恋了?
扶言之出神之际,忽然感觉到背后有一阵清风掠过。
猛地回头,扶言之看见一个长相极其俊美的中年男子负手立在不远处,幽缈的双眸盯着他,看不清楚脸上表情。
扶言之微皱眉头,“敢问,阁下是谁?”
对方眉棱微动,淡淡启唇,“我是凤息的亲生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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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就是回忆大结局,然后这一卷全部完结,久久和阿笙明天就醒来啦
☆、第024章 回忆结局篇(卷三完)
凤息的亲生父亲?
扶言之直接呆愣了,“凤息不是孤儿吗?如果你是她的亲生父亲,那你是谁?凤息又是谁?”
男子缓步走过来,高空孤月照出他轮廓清美,飘逸如仙,他在草地上坐下,连背影都是挺直得让人一眼能为之折服的。
扶言之没有从对方身上察觉到丝毫敌意,他索性捂着依旧隐隐作痛的伤口随着男子盘坐在草地上。
两人同时抬目看着天空那一轮圆月,好久都没有发出声音。
扶言之实在不能理解,旁边这位既然是凤息的亲生父亲,那他为何不去找凤息反而要来找他?
“伯父。”依着凤息的关系,扶言之换了称呼,“您来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男子偏头看了扶言之一眼,眸底深处一抹淡淡的黯然一闪而逝。
“你了解夜极宫吗?”男子这样问扶言之。
扶言之摇摇头,“没去过。”
男子兀自道:“夜极宫是个被外界传得极其神秘的地方,宫主和王后是整个语真族的最终掌权人,在嫡系,女子为尊,所以自先祖时便奉行一夫一妻制,千百年来从未变更过。”
扶言之眸光微微动了动,静静听着没说话。
“夜极宫的每一位宫主都很优秀。”男子道:“他们在被封为少宫主的时候便已经有了命定未婚妻,等少宫主继位了,凰女便如期嫁入夜极宫,然后夫妻同心,携手治理整个种族。”
扶言之看了一眼男子,依旧没说话。
“你可曾听说过夜极宫出女儿?”男子问。
扶言之一时愣住。
他只知道夜极宫的王后生下的嫡长子会被封为少宫主,而其余的子嗣没有继承权,但是……他从未听说过夜极宫出女儿。
扶言之像是突然才发现这件事一样,面色非常震惊,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男子,“所以,每一位王后都不会生女儿吗?”
“并不是。”男子摇摇头,“夜极宫有女儿,可是养不活。”
男子的声音有些凄怆,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抬头看着满天孤冷的星星,淡淡掠唇,“从来没有女儿能在夜极宫成功活下来,不是染疾就是莫名早夭,便是锁魂术都没法挽留她们脆弱的生命,这一切就好像一个诅咒,千百年来无人能打破。”
扶言之微微蹙眉。
“很多年前,有一位王后头一胎诞下了女儿,那个孩子刚出世,气息就非常虚弱,所有人都说她活不了,宫主心痛之余将孩子放到语真族巨大的圣花花蕊中,以灵力封住了花朵,成骨朵样式。意图让孩子吸收圣花的全部灵气保住性命。可是自从圣花被宫主封住以后,他再想打开就毫无办法了,便是集结了夜极宫上百位长老的强大灵力都没法将圣花打开,用宫主的纯阳金色血液也打不开。”
扶言之有些惊讶。
夜极宫历任宫主都是纯阳命格,血液因为灵气而微微呈现淡金色,能驱邪避恶开圣花,可这个人却说连宫主的血液都没办法打开包裹住女婴的圣花,莫非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最后如何了?”扶言之好奇地问道。
男子叹了一口气,“三年后,圣花自动开放,里面空无一物。”
扶言之眼波闪了闪,“要么女婴成功活下来了,她只是在你们没注意的时候出了圣花,要么……就是被圣花给活活吃了。不过在下觉得第一种可能性最大。”
男子翘了翘唇,看向扶言之,“何以见得女婴活下来的可能性最大?”
“事出反常必有妖不是么?”扶言之轻笑,“您方才说了,夜极宫养不活王后生出来的女儿,可到了这一位便出现了如此怪异的事,那就只有一种解释,这个孩子打破了以往的诅咒,成功活下来了。”
“是啊。”男子微微一叹,像是在感慨扶言之的无双聪慧,又像是在遗憾什么。
“她成功活下来了。”男子补充完这句话,语气中却隐隐含着几分凝重,“找到那个孩子的时候,她已经长大成人,出落得倾城绝色,甚至超越每一位王后,只可惜……”
后面的话,男子没有再说,扶言之却越听越心惊,一种难以抑制的恐惧的不能接受蔓延上心头。
顿了好一会儿,扶言之才重新看向男子,“所以,阁下的大名是西宫哲?”
男子不置可否,算是默认。
扶言之整个人呆若木鸡,“你是宫主,凤息如果是你的女儿,那她……”后面的话,扶言之已经说不出来,全身都好像被无数把冰刀刺入身体,血液倒流,致使他脑袋里一片混乱,不知道究竟该从哪里理起。
“凤息是我和九方裳的第一个孩子,她也是夜极宫唯一一位存活下来的王室女儿。”西宫哲这句话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你说谎!”扶言之在一瞬间暴跳而起,双眼充斥着血红,几乎失去所有的理智,“你们一个个都不想我和凤息在一起,所以才会用这么拙劣的伎俩来挑拨我们!”
西宫哲的脸色看上去很平静,可眼底的苍凉却表示着他早已陷入绝望。
“凤息是你同母异父的姐姐,你们是不能在一起的。”西宫哲的每一个字都在摧残着扶言之的身心。
“不……这不可能!”扶言之嘶吼一声,原本清俊的面目变得狰狞,他胸口的伤疤因为嘶吼而崩裂开来,身子几乎站不稳,几次摔倒在地上,他又颤颤爬起来,鲜血染红了他雪白的衣袍,在月色下看起来分外妖冶而凄美。
“凤息怎么可能是我姐姐?这不可能,你一定在撒谎对不对?”扶言之踉踉跄跄,好不容易走到西宫哲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厉声大吼:“你说啊,你快说啊!凤息不是我姐姐,你在撒谎对不对?”
即便被扶言之这般无礼对待,西宫哲依旧很平静,语气死一般的冷透,“九方裳已嫁为人妻,却还违背族规偷跑出来嫁给傅贤曜,这是她做下的孽,十多年后,你和凤息的结合就是上天对九方裳的惩罚,这是天谴!”
“哈哈哈,太可笑了!”扶言之面上浮现前所未有的疯狂,“我从未听过如此荒谬的笑话,什么天谴,什么惩罚,九方裳那个贱人做下的孽,与我何干!”
扶言之双眼血红,仿若发怒的狂狮,胸前伤口处鲜血流不停,雪白衣袍被浸染大半,嘴角也渗出血迹。
“你说啊——快说凤息和我没有血缘关系!”扶言之再次大喊,眼泪夺眶而出。
西宫哲安静地看着他,面上依旧毫无表情,只能见到眼底的绝望哀凉。
“我也很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西宫哲动了动嘴唇,“元休一开始并不知道他捡来的女婴就是夜极宫的女儿,不久前我让他去北海,回来以后才知道凤息的真正身份,可是他无法改变结局了,故而来找我。”
“别说了!”扶言之狂笑着,一脚踹开西宫哲,不顾后面找过来的兵卫们,也不顾喷涌着鲜血的伤口,翻身骑上一匹马,径直往草原那头的树林奔去。
扶言之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他只知道这世界疯了,所有人都疯了,他和凤息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然后相知相爱而已,她怎么可能是他姐姐呢?
马儿疾驰在树林里,倒垂下来的藤蔓以及上面的倒钩刺不断地划过他单薄的衣襟,将他身上刺得鲜血淋漓。
扶言之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他一直狂笑,眼角渗出血泪,对着苍天怒吼,他没有察觉到自己究竟怒到了何种程度,也没察觉到自己在怒吼的那一瞬间三千青丝变白发,凄楚和哀凉掺杂,将他整个人包裹着,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又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
郁银宸带着踏月在前往西北军营的半路上,突然收到情报说玉无垠安排了十万精兵乘船从南海穿过,已经从青莲海港悄悄登陆,马上就要攻进皇城了。
郁银宸大惊,还没到达西北军营便止了步,再三纠结之下决定原路返回,他吩咐踏月,“你我二人就此分道扬镳,你继续去往西北军营通知扶言之赶紧带着人前来救驾,我先回去想办法集结州府驻军抵挡一下。”
踏月郑重点头,“国师放心,我一定以最快的速度前往西北军营。”
郁银宸淡淡应了,又皱眉嘱咐,“见到扶言之以后,让他不要耽误,尽快赶回来!”
“我知道了。”踏月再三保证过后,骑上飞马连夜赶往西北方向。
郁银宸心中涌起不安的预感,骑在马背上一路狂奔原路返回。
……
此时的九重宫,凤息刚刚生产完,整个人虚弱至极,祁月抱着小皇子坐在龙榻前,小皇子不哭不闹,只是刚生下来的时候哭了几声,洗过身子之后便安静下来。
凤息看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