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路呢,我担心你吃不消。”
“怎么会?”荀久轻笑,“上一次我们俩从无名岛回燕京的时候不也是坐的船么,那时候可比现在狼狈多了,我照样挺过来了,如今一晃几个月过去,你我都成为夫妻了,今次名正言顺一起去岷国,身边有你陪同,便是再难受,我都能挺过来。”
荀久说完,伸出小手顺势拉了扶笙一把,“外面天冷,再说了,又没什么事,你上来,我们一起睡觉。”
“不……不用了。”扶笙眼神有些闪躲。
荀久心中好笑,她自然知道,这一路上他晚上都只能抱着她入眠,忍得十分辛苦,方才自己的举动算得上邀请了,然而现在是在船舱,扶笙更不可能吃了她,故而能避则避,不敢碰她分毫。
不过……荀久就喜欢看到这个样子的扶笙,想吃又不能吃,只能忍着,那一脸的憋屈样儿,让她颇为忍俊不禁。
心思一动,荀久特意将被子掀开一个角,顺便将胸前的衣襟扯散开来,露出里头雪腻肌肤故意让他看见。
扶笙呼吸果然在顷刻之间就急促起来。
荀久言笑晏晏,连抛几个媚眼,“阿笙,你确定不要和我同床么?”
扶笙艰难地移开眼睛,喉结上下滑了滑,“不……不用了,天色还早,我还得去找外公他们商量一下关于到达岷国之后的计划。”
荀久直起身子,双臂攀附上他的脖颈,唇瓣几乎贴近他的唇瓣,声音娇软柔媚,“是么?”
她身上的衣服本就松散,再这么贴近扶笙,直接让他全身都沸腾起来。
荀久勾引扶笙的下场自然是被剥光吃干抹净。
这是她最憋屈的一次,全程咬着牙不敢出声,就怕让外面的人听见。
接下来的六七日都是在船上度过的。
古桑江是大燕通往岷国的必经水路。
岷国在六国中距离大燕最远,五百多年前,南岷臣服于大燕的时候,将内陆的疆域版块全部划分给大燕,整个岷国缩水为一个小岛国,从燕京去往岷国,要一直往南走,乘船从古桑江上穿梭而过,再经过盘海一段距离才能到达岷国。
刚开始的时候,踏月每日都会来找荀久,不过话题再也不是关于五百年前的事,只是问她近况如何。
荀久虽然不喜欢踏月,可无奈这个人与阿紫有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荀久一对上那双眼睛便觉得不忍心赶走她,于是每次都会允准踏月在客舱里坐上一小会。
不过……荀久发现,踏月每次见到扶笙的时候,周身就会散发出一种阴冷的恨意。
荀久不明白,踏月既然是自己五百年前的右护法,她应当要顺从自己这个女王,接受扶笙才是。
可是,踏月每一次的眼神的表情表现得很清楚,她讨厌扶笙,甚至是恨他。
这恨意……究竟从何而来?
荀久想了无数次也没能想明白,她原本大可以直接去问郁银宸,或者直接让踏月开口说出来,可那样的话,就表明她承认了女王的身份,也就等同于承认了很多事情。
荀久不可否认,这一次到达岷国之后,为了拯救郁银宸,也为了她自己,她很可能会恢复凤息的前世记忆,可恢复记忆与她自己亲口承认身份是两码事。
如果亲口承认女王身份会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那她宁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至少……在船上的这段时日,她还没有凤息的记忆,她只是秦王妃而已。
哦不,就算恢复了记忆,她也只是秦王妃,不是凤息。
桨轮船到达岷国海岸边的时候,岷王亲自带着朝中大臣前来迎接。
岷国是个没有冬天的国家,尽管现在燕京城里下着鹅毛大雪,冰天雪地,然而此刻站在岷国海岸,荀久感受到的不是冬日的凛冽寒气,而是夏日里温暖的海风和天上有些炙热的太阳。
一个月前,九重宫的守宫人梵胤出宫亲自前往燕京城恭贺秦王大婚,这件事在当时便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九重宫的历代守宫人都很神秘,平素从不出宫,就算到了每年的冬至这一日,百姓们纷纷前往九重宫宫门外祭拜,也仅仅能远远看到站在九重宫内高塔之上祭祀的守宫人一眼。
然而,比九重宫守宫人更让人好奇的是五百年前的南岷国师郁银宸。
这个灵力至高无上的男子,在南岷覆灭以后便一直隐遁,一个月前,岷国的百姓们才听说守宫人此去燕京不仅仅是为了恭贺秦王新婚,更是为了将国师郁银宸带回来。
为此,岷国百姓早就准备好了鲜花红毯,只为等这一日的到来,一睹国师大人的风采。
很显然,现实比想象更有冲击力。
一行人上岸的时候,分列在红毯两边的百姓们齐齐发出惊艳的倒抽气声。
阿湛带着郁银宸的黑袍护卫先开路,郁银宸第一个上岸,踏月紧随其后。
众人只见那银紫色宽袍大袖的国师大人一双琥珀眸散发着魔魅的光芒,眼尾微微上挑,带出几分漫不经心的邪妄弧度来,绝美的容颜在日光下显得有些清透微白,但分毫不影响美感。
百姓们纷纷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唯恐错过半分绝世风华。
紧跟在郁银宸身后的是一袭华贵云锦长衫的梵胤,他清透的容颜在阳光照射下犹如水晶光芒流转,那样的冰肌玉骨,那样的神圣不可亵渎,让百姓们纷纷想到了圣洁的雪以及雪山上的雪莲。
虽然,岷国的百姓从未见过雪,但他们觉得梵胤大人的容貌只能用“雪”来形容。
梵胤身后的是一身绯红锦袍的西宫良人,百姓们不认识他,却在看见他那一双碧蓝色的眼眸之后齐齐惊叹一声。
从未见过有人能将红色和碧蓝色以及面容的白皙色泽结合得这么完美,不见妖娆,落尘脱俗。
仿佛这个人就是为了红色而生。
郁银宸身后,扶笙和荀久并肩走上红毯。
百姓们一看,顿时“啊”地一声惊呼。
每年冬至日,九重宫打开宫门,百姓们能在祭拜的时候有幸见到五百年前女王凤息的画像,本以为那就是个世无其二的绝世美人,没想到今日竟能大开眼界见到这一位。
她不同于凤息的清冷出尘,细长的桃花眼尾反而时时上挑,不说话的时候,眉眼间似乎也带着淡淡妩媚的笑意,一张精致到无法形容的脸上,有着让男人一见便舍不得移开眼的魔魅。
而此刻,她正与身侧的男子缓缓走过来,男子周身气息深切幽邃,不同于国师大人的轻懒幽魅和梵胤大人的冰肌玉骨,他就像九天寒星坠落,凛冽与光华并发,让人过眼惊艳却不敢靠近分毫。
岷王笑着唤了一声,“秦王殿下。”
百姓们立即反应过来,立即跪倒在地,嘴里高呼,“参见国师大人,参见秦王殿下、秦王妃——”
百姓们今日等的是国师大人和梵胤大人,关于转世女王的事,他们分毫不知情,只知道秦王旁侧这位长相妖娆的绝色女子是刚刚大婚不久的秦王妃。
扶笙摆手示意众人起身。
澹台惜颜、璇玑阁主和澹台镜三人也没有落后,紧紧跟随前面一行人迈上红毯。
行走在最后面的徵义个唐伴雪一前一后。
唐伴雪头一次来岷国这种没有冬天的国家,不免觉得新奇,光艳灵动的双眼时不时扫向四周。
路过岷王身边时,徵义有片刻的驻足,周身气息在一瞬间沉肃到极致。
岷王身子一凛,侧目看过来,只见一袭玄色衣袍的徵义早就跟在唐伴雪身后走远。
岷王低声问身边的随侍,“最后面的这位是谁?”
随侍答,“是秦王殿下身边的护卫。”
岷王“噢”了一声,让礼官招呼着众人上了一早准备好的马车径直去往王城。
荀久之前的猜测果然没错,岷国的官道两侧,全部栽种着成片成片的蓝花楹,奇异的是,这个季节竟然在开花,浅紫色花朵连成片,好像一匹华美的紫色锦缎,远远观之,又好像层层淡紫色的薄纱,让人一见便觉美得不真实,仿若置身梦中。
花海是极为浪漫的地方,尤其是头顶这些浅紫色时不时落下花瓣的蓝花楹更让人如痴如醉。
荀久一直将脑袋探出车窗外,看到长得茂盛的,便欣喜地问外面赶车的岷国宫卫,“为什么这个季节还在开花?”
宫卫耐心道:“今年也不知道怎么了,原本三四月份的花期,可过了那段时日,这花也不见得凋谢,一直开到了现在。”
宫卫很会说话,笑着道:“大概是蓝花楹提前晓得王爷和王妃会来,所以开到了现在等着迎接你们。”
荀久一边听着宫卫说笑,一边欣赏着官道上的景致。
不得不说,岷国真的是一个美到极致的国家,官道两旁除了蓝花楹之外,还开凿了护城河,河里并不像燕京的护城河那般枯燥无味,而是栽种了很多睡莲,外面花瓣呈紫色,内里花蕊为金色,竟是紫睡莲。
荀久淡淡一笑,“你们国家很喜欢紫色?”
宫卫想了想,挠挠头,“大概是五百年前女王凤息很喜欢紫色的原因,所以岷国便以紫色为尊了。”
凤息喜欢紫色……
这句话盘旋在荀久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画面竟然是郁银宸的一身标志性银紫色宽袍大袖。
莫非……郁银宸喜欢穿紫色衣服也跟凤息的喜好有关?
缓缓坐回身子,荀久发现扶笙并没有同她一样兴致勃勃地看外面的景致,他只是微微阖上眼眸,呼吸声均匀,像是已经睡着了。
这时候,荀久才突然惊觉她曾经问过扶笙喜不喜欢蓝花楹,扶笙的回答是不喜欢,他说虽然自己不曾得见过蓝花楹,却在潜意识里对这种花有着强烈的排斥感和厌恶感。
难怪他一上车就睡觉,想必是不想因为不悦而扰了她观赏蓝花楹的兴致吧?
心头微微一动,荀久看着他如画的眉眼,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腹轻轻描摹过他的轮廓,最后停在他微凉柔软的唇瓣上。
想到这半个月的舟车劳顿,难得见他睡得这么香,荀久不想过多打扰,莞尔一笑过后准备将手指缩回来,扶笙却趁机张开嘴巴一口咬住她的指尖。
他舌尖在她指腹上蹭剐的奇异酥麻感顷刻让她坐立不安。
红着脸,荀久想挣脱他,手指突然被他握住,声音还有着初醒时的些许鼻音,“外面这些花,你可还喜欢?”
荀久眼神闪躲,空闲的那只手不安地绞着衣袖,“我……”
“我只是觉得能在这种季节开花,挺新鲜的。”想了半天,荀久只能找出这么一句勉强算得上敷衍的话来。
扶笙长长的眼睫垂落,有蓝花楹的细小花瓣飞进来,刚好落在睫毛的卷翘处,看上去有一种异样的美。
扶笙微微蹙眉,伸手将那片蓝花楹花瓣拿下狠狠扔了出去。
再看向荀久时,他眼中已经没有了方才对蓝花楹的厌恶之感,只剩无限温润,“兴许,宫卫说得很对,蓝花楹会在今年全年盛开,真的是为了等你归来。”
荀久噗嗤一笑,点了点他的脑袋,“你是不是睡傻了,哪来这么有灵气的花?”
扶笙眸光动了动,顺承着她点点头,“你说得对,没有这种花,我瞎猜的。”
……
九重宫只会在每年的冬至这一天打开,当然,寻常百姓是进不去的,他们只能伏跪在九重宫外祭拜五百年前的女王凤息。
整个岷国,只有岷王和王后才能在冬至那一日进入九重宫与守宫人一同进行隆重的祭祀大典。
对于岷国人来说,九重宫是神宫和信仰一般的存在。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九重宫内的高塔顶端放着一个上了封印的盒子,盒子里有奄奄一息的金色花魂以及被压在金色花魂下面的女王另一半灵魂。
但在岷国百姓的心中,九重宫的地位远远超过岷国王宫,女王凤息无可替代。
虽然……岷国并无任何史料记载五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距离冬至还有三日,按照岷王的意思,先安排他们在王城住下,等冬至日九重宫大门打开,再亲送他们上去。
梵胤和郁银宸等同于九重宫的主人,他们两位自然是要先上去的。
西宫良人虽然不属于九重宫,却是大陆神权的代表人,有权利跟着郁银宸他们上去。
这三个人一走,也顺便带走了大批护卫。
荀久站在马车边目送着郁银宸和梵胤踩上去往九重宫阶梯的时候,清楚地看见踏月回过头来,冷冽的眸光在扶笙身上定了片刻,里面全是恨意。
一路上,扶笙对于踏月的无声挑衅早已习惯,此刻再见,他若无其事般冲着踏月笑笑,笑弧却是寒凉的。
对于踏月这个眼神,荀久有些恼,她咬咬牙,准备发作,身侧岷王笑眯眯看着二人,“秦王、秦王妃,请吧!”
荀久敛了心绪,看向岷王,只见这位着五爪金蟒藩王袍的岷王大约五十出头,浓眉阔额,眉下一双眼虽然看似时时含笑,可那时不时流露出的深沉幽光却没能逃过荀久的眼睛。
心思一动,荀久暗忖这位难道就是当年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发动全国通缉令缉捕禹舒阳的那位岷王?
稍稍抬目,荀久看见徵义站在距离马车很远的地方,视线随意定在远方,并没有看任何人,也没有看岷王,甚至连唐伴雪跟他说话他都好像没有听见,半晌不曾应答一句。
岷国在距离九重宫不远处便设有名为“仙游宫”的行宫。
荀久扶笙以及徵义他们被岷王安排住进行宫,并派了重兵把守。
是夜,月华如霜,荀久毫无睡意,沐浴过后推开房门坐在花园的石凳上往前头的高山上望。
五百年前,九重宫本是王城里女王居住的宫殿,然而,五百年的沧海桑田,当年的王城遗址早就成了高山,幸运的是,有了守宫人的精心打理,九重宫才不至于被风雨摧残,一直保持着五百年前的古老样子。
从荀久这个角度,能看见高山上九重宫的古老宫殿湮没在淡蓝色的天空下,雪色月华薄薄一层铺在宫墙四周,高塔最顶层灯火通明。
扶笙沐浴完出来的时候,见到荀久单手托腮拄在石桌上对着九重宫的方向发呆。
他顺着那方向看了一看,昏暗中神色不明,抿唇片刻,终是轻声走到她身侧,低声问:“在想什么?”
荀久直起身子来,见到扶笙轻衣缓带,刚沐浴过后的乌发随意披在身后。
淡薄月光下,扶笙这一刻的神情非常淡,好像不仔细看就会随时消失的轻烟。线条精致的下颚被月光衬得白皙莹透,仿若白玉雕琢。
“大概是回到了自己前世的故土,心中忽然有些感慨罢了。”荀久对着他笑笑,“阿笙你也睡不着吗?”
扶笙莞尔,眸光清澈如泉,“夫人都不睡,为夫一个人如何睡得着?”
若是换做平素,荀久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他这个玩笑接下去,然而此刻,坐在这个抬头就能看见九重宫的花园里,她却觉得心中莫名沉重起来。
她很清楚,如今这个情绪来源于凤息——那个最后一刻没能坚守住国土的传奇女王。
半个身子趴在石桌上,荀久看着扶笙,慢慢道:“踏月曾告诉我,五百年前,凤息是郁银宸的师妹,这样说来,凤息应该也是具有强大灵力的,你说她最后抵抗敌军的时候为何没有用灵力反而顶着风险以数千宫卫禁军对抗十万敌军?”
☆、第050章 祭祀大典,恢复记忆(卷二完)
扶笙想了想,道:“听说灵力伤身,若是消耗过大会直接损耗本源,既然当时的皇城外有十万敌军,女王想必很清楚,即便是用灵力,她也无法凭借一人之力抵挡这么多人,所以只好带着数千宫卫禁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