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怎么样?这次难得来这边,不想与他团聚?”
江水寒说:“军营是重地,臣妾不能擅自进出。”
“你去求圣上,他也许会同意。”
江水寒摇摇头:“圣上今天带兵去军营巡视,臣妾带着朗儿,总是会有诸多不便。”
“今天?”智伯瑶惊讶。
“对的,就是今天,姐姐,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我只是在屋子里闷得久了,什么也不知道,”智伯瑶撇撇嘴,“他什么也不跟我说。”
“那是圣上喜欢姐姐,不想把姐姐牵连进别的事务里去。”江水寒说。
“但愿如你所说,”智伯瑶说,“我想出去看看,你可以帮我吗?”
江水寒犹豫一下。
智伯瑶主动说:“没事儿,我不为难你。”
“姐姐见谅,圣上吩咐过不许,是出于您的安危考虑。”
智伯瑶冷笑一声:“安危?是出于控制吧!”
江水寒却惊讶道:“姐姐,你怎么会这样想?”
“我沦落到这般田地,都是拜他所赐,他用药毒害我,他害我!”智伯瑶吼了出来,眼泪夺眶而出。
把江水寒吓到了。
这是智伯瑶想要的,她要撕开温情脉脉的面纱,叫江水寒看清这黑暗的世界。
“姐姐,你……”
“你所知道的,是我染了风寒,生了大病,至今不能下床,”智伯瑶说,“可你错了,我本来没有病,是他囚禁我,他每天逼迫我服药,让我瘫在床上,这就是你从年少时就爱慕就崇敬的人。”
江水寒不信,她聪慧,但从来不知道可以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自己心爱的人,她也不相信。她是个温柔的人,只有温柔的父母才能养出这样的人,她相信爱,相信一切美好的事物。
“他要的是权力,要的是控制,说一句不好听的,你父亲,八成凶多吉少了。”
上来就问候别人的亲人,还是用这样的方式,好脾气如江水寒也要受不了,她只觉得智伯瑶一席话,仿佛是芒刺,扎在她的心口上。
“姐姐,我看你是累了,我先带着朗儿回去。”江水寒就是生气,也生的这样文雅,智伯瑶羡慕,但是学不来,也不会去学。
智伯瑶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天下男人都喜欢多多地娶妻,因为毁掉天下有情人的,大多不是冲突,而是厌倦,倘若能多多娶妻,收罗各色各样的女子,可爱的,温婉的,刁蛮的,聪慧的,享用过她们的灵气而不必承受她们变化的那一天,这是帝王要三宫六院的原因。
近了,智伯瑶知道,自己的机会了近了,卫永昌离开行宫,这意味着自己活动的范围将大幅扩张,她要在短时间内笼络尽可能多的人,这听起来很困难,但是只要条件适宜,未必不能做到。
江水寒和淑太后都是智伯瑶要笼络的对象,因为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弱点——江将军。
要养尊处优的江水寒和淑太后背叛永帝,走到自己这一边,听起来不可能,但只要鞭子足够大,足够狠,就能驱动所有人。
江将军重病不治而亡的消息,是半夜里传来的。
卫永昌为了稳固军心,留在军营里,亲自担任主帅。
“那边是什么响动?”智伯瑶半夜里惊醒了,问侍女。
侍女打开窗子指给智伯瑶看:“那是贤妃娘娘的房间,传来江将军病逝的消息,她在哭泣。”
江水寒的父亲,死了,这是智伯瑶意料之中的事情,但她说:“我问的,不是这个声音,是距离这里几里外的马蹄声。”
“马蹄声?”侍女说,“娘娘您莫不是听错了?”
智伯瑶说:“不,马蹄声,上千的骑兵。”
远处,天地交界处,出现火光,一队黑压压的骑兵,正悄无声息地靠近。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虏骑猎长原,翩翩傍河去
等骑兵离行宫约莫还有一里地的时候,其他人才发现异状。
骑兵的火把已经点燃,他们夹着马肚子,发出威吓声,向着这边来。
外面已经彻底乱了,不过几千人,本不足为惧。
但是卫永昌出行带走了约三分之二的守卫,这样一来,行宫就像是一个没有穿衣服的少女,人人都想要占一分便宜。
走廊里传来了喧闹声,关门的声音,吵闹的声音,尖叫的声音,哭泣的声音。
女人们抱作一团,瑟瑟发抖。
不多时,淑太后那边差人传来指示,要所有人都到行宫大殿处。
女人们互相搀扶着,在婢女的陪同下,抹着眼泪快步朝大殿走去。
“娘娘,我推您出去。”智伯瑶身边的小侍女是卫永昌给她安排的,看着平平无奇,但既然得到卫永昌的赏识,那一定有她的过人之处,此刻小侍女脸上没有一丝慌乱的神色,只是淡淡地同智伯瑶讲话。
智伯瑶点点头:“好,那我们一同到大殿去。”
大殿里面只点了一盏灯,看上去十分昏暗,淑太后坐在旁边的宝座上,一脸的神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幽暗的灯光,令这里的一切都染上了庄严和肃穆。
妃嫔们身上穿的衣服,在暗处看着,一律都是灰蒙蒙的,死寂的灰尘,她们整齐地跪在大殿之上,反而不哭了,也许觉得淑太后一定有主意。
“太后娘娘,这可怎么办?外面那骑兵都要打进来了!”一个女子看样子是吓怕了,顾不得身份和规矩,这样问淑太后。
淑太后不说话,目光只是盯着大殿外面,深蓝色的夜空,不知道在等什么人。
一个斥候冲进来,双手抱拳跪倒在地:“报,敌军已经到达围墙外。我方已做好应战准备。”
淑太后点点头:“哀家知道了,再探。”
“太后娘娘,敌众我寡,”江水寒说,“是否应该向圣上求援,大军驻地在十几里之外,此刻发出信号,圣上也许来得及支援。”
“是呀,太后娘娘,您快叫他们放出焰火,请圣上来救我们!”
淑太后只说:“一个个的吵得哀家头疼,都给哀家闭嘴。”
女人们止住了啜泣的声音,一个个不时抬起头来看看太后,不知道太后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把我推到侧殿去。”智伯瑶告诉小侍女,无需多说什么,她一抬头,就正好与淑太后的目光在空中对上了,都是有自己算盘的人,不需要多说什么。
淑太后叫江水寒在大殿之上安抚人心,自己跑到侧殿去了。
“你先退下,本宫有话要同太后讲。”智伯瑶让那小侍女先离开。
淑太后从暗处缓缓走出,她绣着金线的袍子,一闪一闪地泛着金光:“你让她离开有什么用?她会听到一切的。”
“她听到又怎么样,她不听又怎么样?在卫永昌回来之前,她根本不能自己采取任何措施,就是一个普通的侍女,而我相信太后娘娘您,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淑太后冷笑一声,头顶的簪子微微一动,闪着寒光:“你是最聪明的一个,可惜,聪明救不了你。”
“这次出行一开始,我就觉得非常不对劲儿,宫中有些分量的人,都汇集在此地,”智伯瑶说,“如果有一个疏忽,全部的人都会折进去。”
“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淑太后说,“用我们所有的人做诱饵,引诱未央人出动。”
“只怕他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他没料到未央没有派出大军,但只是派出了几千人的骑兵围住行宫,所以他只能带着大军,继续躲在暗处观察。”智伯瑶说,“从刚才起,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淑太后您既然早就看穿了这一切,为什么还任凭这种事情发生?”
“你知道我看穿了这一切,那不如你替我想想,我能做什么?”淑太后说,“我能做什么?”
“唯一的解释就是,您早已经不打算活了。”智伯瑶说,“只有已经死了的人,才会无所畏惧,而且,您不打算自己一个人死。如果我没猜错,也许有一批弓弩手潜藏在行宫之中,必要的时候,您会召他们出来,杀死行宫之中的所有人,这样,未央人围着的不过是座空城,卫永昌来救的,也不过是座空城。”
“弓弩手?智伯瑶,我看你是成为禁脔太久,脑子都糊涂了,收起你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淑太后说,“如果你找我来,只是为了跟我商量怎么送死,那我不打算陪伴你。”
“不是弓弩手?您在这座行宫之中没有势力,我突然想起来了,”智伯瑶忽然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那您打算用毒了?”
淑太后皱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您老人家记性这么差?那我就帮您回忆一下,”智伯瑶说,“住进行宫的第一日,您就已经派出内侍去军队驻扎处封赏,是为了显示皇恩浩荡?不,如果是这样,您为什么不叫卫永昌去做这件事?”
“你怎么知道的?”淑太后问,“一个几乎瘫在床上的人,能知道这些,我很好奇。”
“卫永昌并非全然地信任你,他在临行前,给我留了一个令牌,见令牌,如同见他本人。”智伯瑶从自己的怀中摸出这块令牌,“他尤其嘱咐我,特别注意淑太后的动向,如有必要,可击杀之!您说,我要不要这么做?”
“虽然我没学过武,但对付现在的你,我想不会比杀一只鸡难。”淑太后从怀中掏出匕首,绕到智伯瑶身后,抵在她的脖颈处。
“您用刀的手法很娴熟,”智伯瑶说,“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但是,你如果真的有心杀我,就不会在这个时候拿出令牌来,”淑太后手一松,匕首叮当一声落在地上,“这是我的诚意。”
“那我也拿出我的诚意。”智伯瑶把令牌交给淑太后,“如果我没有猜错,您打算将众人聚集到大殿之上,说服她们饮下毒酒自尽。”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折戟沉沙铁未销
“这个计划并无不妥。”淑太后说,“你认为如何?”
“卫长阳死的时候,您没有同卫永昌撕破脸皮,江将军死了,您也没有撕破脸皮的必要,怎么现在反而要豁出自己的性命去,亲手葬送自己拥有的一切?”智伯瑶说,“这是我没有想明白的问题。”
“你说的不错,玉关死,我虽然伤心,但没有自己断送性命的必要,”淑太后说,“但是我很明白,卫永昌敢用我们来做诱饵,说明至少在他看来,我们的性命不过是无足轻重的,他根本没有十足的把握能保护我们周全,就算未央骑兵不伤我们,谁能保证他不会借机除掉我,而后把罪责推到未央人的头上,死不过是早一刻和晚一刻的区别,而我,就要把他的妃嫔全部都带走,把他的皇子也带走,让他体会一把孤家寡人的滋味!”
“很好,很不错的想法,一下子让他失掉几十个妃嫔,几个皇子,但这样真的会对他有影响吗?”智伯瑶说,“我以为这一招不是上策。”
“怎么不会?”
智伯瑶说:“妃嫔对他来说是穿不完的衣裳,失去几件衣裳,再添置几件就是了。至于皇子,你还没有见识过他的冷血无情吗?他根本不喜欢任何皇子,皇子们对他来说不过是有些血缘关系的继承人,失掉皇子,他也不会伤心,再让人生几个出来玩玩就是了。”
“那你说怎么办?”淑太后问,“看你说了这么多,想来已经有了主意。”
智伯瑶冲淑太后勾勾手,淑太后附耳过去,听智伯瑶说一番。
江水寒正在大殿上安抚众妃嫔的情绪,忽然看到有宫人端上几坛美酒,她皱眉道:“是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是本宫的主意。”众人看到多日来一直沉睡的瑶后,被人从偏殿推过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江水寒道,“饮酒并不好。万一敌人打进来了,喝醉了可没法子逃命。”
“就算敌军真的打进来,一堆妇孺能逃多远?不如趁着这个时候,喝酒压压惊,也许,这会是我们最后一次喝到如此的陈年佳酿。”智伯瑶给宫人们使眼色,示意宫人们倒酒分给众妃嫔。
“不可。”突然,一个侍女闪身挡在酒坛前面,阻止众人饮酒,这正是卫永昌指派给智伯瑶的贴身侍女。
大殿里的人们都愣住了,不知道这主仆二人唱的是哪一出。
“听她的,还是听本宫的?她是主子,还是本宫是?”智伯瑶态度十分强硬。
但那小婢女也不肯让步,虽然跪倒,但依然用身子挡住那几坛酒,不肯叫人靠近:“娘娘恕罪,但不可!”
“你这宫女怎么回事儿?”淑太后这时走出,突然倒吸一口冷气向后退一步,“难道,你是未央人派来的细作?”
这话一出,殿内的众人都自动远离那个小婢女,生怕她要了自己的性命。
若是在平时,细想一下就知道淑太后的猜想是站不住脚的,但是在那样草木皆兵的紧急关头,一群娇滴滴的没有见识过刀光剑影的女子,早就吓得魂飞魄散,哪里有心思细想,再加上淑太后素来有威望,年纪和身份又摆在那里,不由得众人不信。
小婢女想辩解什么,但是大殿内乱做一团,淑太后一招手,在殿内护着的侍卫也急忙过来将小侍女团团围住。
场面极度混乱,淑太后不给小侍女任何开口的机会,一扬手,让众人群起而攻之。
侍卫们都是一心为皇族做事的,贼人在外而不能迎战让他们十分憋屈,所以面前这个所谓的未央细作就成为了他们发泄抱负的出口。
双拳难敌四手,小侍女很快就败下阵来,尸身被草草地拖出去了,身上的血液在地上画了一条大大的横线,看上去触目惊心!
智伯瑶看着她难以瞑目的双眼,心里暗暗说了一声抱歉,这是一场势必要有流血的牺牲。
“现在把这酒分了罢。”淑太后揉了揉脑袋,似乎有几分疲惫。
宫人们把盛着酒的杯子分发下去,淑太后“一个不小心”,将杯中的酒打翻在地上。
石板铺成的地面一下子发出“滋滋”的声音,伴随着一阵浓烟和刺鼻的气息,石板上出现了一个大洞。
“不好!酒里有毒!”江水寒大骇,“大家别喝酒杯里的酒!”
众人刚刚安放在肚子里面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里面去了,她们纷纷把酒杯扔掉,每一杯都是有毒的。
她们拍着自己的胸脯,额头上冒出了汗珠,离死亡,原来曾经如此之近,如果不是淑太后打翻了酒杯,现在被腐蚀成焦炭的就是她们的身体。
“这是怎么回事!”淑太后暴怒,猛地一拍桌子。
负责抬酒的宫人急忙跪倒在地上:“奴婢不知,都是按照皇后娘娘的意思办的!”
“还敢狡辩!”淑太后说,“来人,把她们统统……”
“慢着,”智伯瑶慢条斯理地阻止了淑太后,“太后娘娘,这不关她们的事,一切都是本宫的意思。”
“皇后,你是说,这酒,还有这毒,都是……”淑太后嘴巴微张,难以置信地看着智伯瑶。
智伯瑶倨傲地抬起了下巴,缓缓扫视众人一眼:“不错,酒是我准备的,毒也是我准备的!”
“皇后!”江水寒满脸写着震惊,连“姐姐”都不喊了,改成“皇后”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是毒杀皇族成员的罪名!是要砍头的!”
“贤妃,她们这群愚妇不懂也就算了,你父亲乃是武将出身,难道你也不懂?”智伯瑶的声音不高,却足以让每一个人听到,“就算皇上赶的回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