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小声一点儿,”另外一人说到,“谁知道哪里有瑶后的眼线,我们说话还是小心一点儿的好……”
“砰”的一声,那妃嫔与一人撞个正着。
“你这人怎么回事!”女子被宫女从地上扶起来,白了那人一眼。
“娘娘恕罪,卑职冲撞了。”
仔细一看,是个提着药箱的学徒:“我师父在前面,我一时没有注意,就冲撞到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你们这是要去东宫?”
小学徒只是含糊其辞:“事关重大,我也不知道。”
“那你去吧,可别耽误了。”
放那小学徒离开之后,她们七嘴八舌地议论:“那个是王太医的徒弟。”
“王太医?如果我没记错,瑶后的身体一向由王太医主治。”
“难道是……”女子做了一个肚子瘪下去的动作。
“早就听传言说瑶后不能生,这孩子撑到这个时候,八成是真的保不住了。”
“皇上什么时候到我宫里来,也跟我躺在一起,叫我生个孩子玩玩。”
“你们还真以为男女躺在一张床上就能有了?”
“那不然是怎样?”
“你就告诉我们吧,求求你了!”
女子眼珠子一转:“等以后皇上召你们的时候,宫里的嬷嬷会教你们的!”
“鄂姐姐,你是我们当中唯一一个被皇上召过的,你就告诉告诉我们呗!”
被称为“鄂姐姐”的女子面色一红:“我哪知道什么,嬷嬷是教我了,可是圣上宣我那一晚,他连头都没有挨到枕头上,批了一夜的奏章。”
众女子哄笑散去,这一晚对于她们不过是稀疏平常的一晚,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那就是她们看了入宫以来的第一场烟花,如此盛大,与平时见到的根本不同。
第二日,东方亮起鱼肚白,众大臣已经侯在殿中,却被太监告知皇上今天不上早朝。
“皇上可是身体抱恙?”这话当然不能正大光明地问出来。
有些资历的官员,只要塞些银子,那些小太监们就会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原原本本告知他们。
“皇上哪里是生病了?皇上身体好着呢!”小太监挤眉弄眼,“今儿不上早朝的原因,您猜的出来?”
“圣上昨晚可是跟瑶后在一起?”
小太监说:“是,也不是。”
“这话怎么说?还请公公明示。”
又一锭银子塞进怀里,太监这才不紧不慢地说:“皇后腹内龙子保不住了,皇上守了一夜。”
众臣都在说皇上是个痴情种子,大大夸赞一番。
只是高景行惊出一身冷汗,智伯瑶腹内的胎儿如今是她唯一的依仗,连这个胎儿都保不住的话,往后智伯瑶能保住圣上的荣宠多长时间尚且不好说。
“哎,高大人,请留步。”太监叫住高景行,“圣上有一道圣旨叫杂家传给你。”
高景行跪下,背上的汗浸湿了他的衣服,听着太监读完圣旨。
“高大人,接旨吧!”
高景行双手举过头顶:“微臣领命!”
太监一走,旁的人都围上来:“景哥,圣上叫你去山南平定匪患,这可是一项肥差!”
“同方兄,话不能这么说,”高景行苦笑一声,“我在聚福楼设宴,你我兄弟二人好好说说话。”
被称为“同方兄”的,是当朝师阁老之子师同方,师同方虽然不学,但是不学有术,又靠着他爹的关系在朝廷里谋了个差使,但他本人没有什么野心,每天不是在混日子,就是跟在他景哥后面,日子过得自在逍遥。
高景行也知为人不可全抛一片心,但是对于师同方这个纨绔,高景行天生就与他亲近。
“同方兄,我此去,怕是凶多吉少。”高景行搞了一壶酒与师同方对酌。
师同方不解:“朝中有那么多人,圣上偏要用你,由此可见,圣上对你可是……”
“屁!”酒喝得多了,高景行也没什么好顾忌的,“朝中那么多武将,圣上偏偏要用我一个文人,你说圣上怀的是什么心思!”
“不应该啊,景哥你可是鞍前马后地为圣上办事……”师同方话说到一半,突然想到了什么,“景哥你糊涂!那么多人,偏偏要招惹一个瑶后,叫圣上把你看做眼中钉,肉中刺!”
“就算不招惹瑶后,我也早就有此一劫,”高景行笑着摇摇头,指了指自己头上的官帽,“同方,你与我不同,你是清清白白的。”
“景哥这话我不是很能理解,”师同方说,“景哥你为人清白,从未收取过任何人的财物,是凭借自己的真本事戴上这顶官帽的!”
“凭自己的本事?”高景行笑了一声,“我是凭女人的裙摆,爬到这个位置的。”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翠眉蝉鬓生别离
“景哥,我知你内心愁苦,一番才学抱负无处施展,但,”师同方说,“永帝虽然阴晴不定,但比起夜帝已经算是励精图治,而且最近我听到风声,永帝看样子不甘心两国分天下的局面,要对未央动武,景哥你只要活着平定山南匪患,到时候必定会被永帝委以重任!”
“罢罢罢,提他做什么,”高景行揽过师同方的肩膀,“我们再痛饮一杯!”
东宫之中,智伯瑶躺在床幔之中,昏睡了几日。
卫永昌喜欢看她沉睡的样子,着实比她清醒时更惹人怜惜。
“娘娘,您醒了?”音希看到智伯瑶的眼睛微微张开一条缝,急忙凑上前去。
智伯瑶觉得眼皮很沉,根本睁不开来,又沉沉睡去,她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一人来到她的床榻之前,为她把脉,随后她听到那人说“已经全部滑出”“娘娘身体不好,从此以后再无有孕的可能”。
当别人在讨论“下一个”的时候,就表明现在这一个已经被放弃了。
那个孩子胎死腹中的事实无人知晓,只是变成永帝亲手捅了皇后一刀伤及腹中胎儿。
“瑶瑶,等你醒来,我会加倍补偿你的。”那人在她耳边说。
智伯瑶觉得好累,身体在深渊中坠落,但是她不肯就这样跌入泥潭,无意识之中将床单都抓破了,她不肯就这样跌入泥潭,她要联合高景行,不能被打倒,卫永昌要她失去斗志安心做玩物,她就偏偏不肯遂了卫永昌的心愿。
休养了几天,智伯瑶突然提出要去宫里各处走动。
音希阻拦:“娘娘,您的身体还没有好,还是不要四处乱走的好。”
“本宫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几时轮到你多嘴?”智伯瑶说。
音希道:“那高大人都已经战死了,您还要去见谁?”
智伯瑶大惊,音希一个奴婢,怎么可能知道她要见的是谁,一定是有别的人把这话传给她的,她揪着音希的袖子,宛如将要溺死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说什么?高景行死了?”
“是呀,这件事也是今天早上才传到宫里的,皇上还特意追封了高大人……”
“但,高景行是个文官,”智伯瑶说,“他怎么会上战场?”
“这事儿,奴婢就不知道了,”音希说,“听说圣上倚重高大人才让高大人去的,没想到,功没有立成,反而死在那个地方,可惜了。”
“叫一个文官上战场,”智伯瑶冷笑,“这哪里是倚重,这分明是恨他入骨,叫他去送死。”
“娘娘,您晕过去的这段时间,圣上还来彻夜陪伴,您看要不要我去通知圣上。”
“通知他做什么?”
音希说:“告诉圣上说您想见他。”
“如果我想见他,那一定是想杀了他!”智伯瑶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卫永昌的痛恨。
“娘娘,”音希小声嘟囔,“别怪奴婢说句不好听的……”
“你是想告诉我现在不讨好他,等以后年老色衰了没有好果子吃是吗?如果是这种话,以后也不要说!”智伯瑶握紧拳头,“我孤身一人,有什么放不下的!”
音希退出房去,咬牙切齿道:“冥顽不灵,别怪我了!”
智伯瑶觉得了无生机,又在房间里沉沉睡了一天。
没想到等她醒来的时候,又遭遇了一番无端的指责。
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面的鄂嫔,指认她下药使鄂嫔失去孩子。
智伯瑶躺在床上冷笑:“你说本宫毒害你?可本宫都不知道宫里面还有你这号人物!”
“臣妾也不知道为何,臣妾与娘娘可是无冤无仇。”鄂嫔跪着,不卑不亢,一身白色的衣裙,满脸哀戚的神色,但是她脊背挺得笔直,看上去是那种出身清白世家的女子,纯良无害。
“那你指认皇后给你下药,证据呢?”淑太后被拉过来做裁决。
鄂嫔说:“妾身失去孩子之后,太医说是因为接触到了性寒之物,所以孩子才保不住,妾身翻边宫中,只找到了一匹布,这匹布正是皇后娘娘赐给妾身的。”
“皇后,有没有这种事?”
智伯瑶闷哼一声:“本宫不记得了,每天要经手那么多的事务,哪里记得住。”
“是娘娘送的,”音希小声回答。
“你站出来说话。”淑太后指了指音希。
音希于是跪拜在淑太后面前:“那匹流云锦,正是娘娘让我给鄂嫔送去的。库房有记录为证。”
“太医看了那匹布,说那布料经过药水浸染……”说到此处,鄂嫔的喉头一阵哽咽,但她不肯让这哀嚎从她的嗓子里面发出来,于是她顿了顿,又继续讲,“药水是由未央国的一种花制成,那花极其罕见,哪怕在未央也是稀罕物,可偏偏,在皇后的宫里,臣妾找到了那瓶药水。”
智伯瑶心下觉得不妙,既然这个鄂嫔敢这样说,那必定是有十足的把握,她的宫里出了内鬼!这个内鬼一定与她亲近,且地位不低,有能力把药水藏在这里,可这个人是谁?自己是主子,主子犯了错,下人也要跟着受罚,这个人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回太后娘娘,奴婢在皇后娘娘的暗格里面发现了药水,看不过,这才将此事告诉鄂嫔娘娘。”一个其貌不扬的小丫鬟上前一步答道,“证据就在那里!”
说着,小丫鬟就熟练地走到智伯瑶梳妆台前,手伸到格子里摸了什么机关,地上就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下面的一个锦盒。
“你叫什么名字?”淑太后问那小丫鬟。
“奴婢叫挽月。”
“挽月,你把盒子里的东西拿过来给哀家瞧瞧。”
智伯瑶心里道:还瞧什么,已经准备到这种程度了,我还有什么能反驳的?
“皇后!证据确凿,你可还有什么好说的?”淑太后问。
“不是本宫做的。”
淑太后说:“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抵赖的!”
智伯瑶闭上眼睛,要定一个人有罪,有千百种方式,她如今所做的,不过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她也默默不做声了,继续躺在床上合上眼睛,都是一群蠢人,又蠢又坏。
淑太后明明是来主持公道的,结果反而弄得她像一个恶人了。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一望不见心断绝
淑太后仿佛成了一个笑话,气势汹汹来问责,结果人家根本不理睬她,气势上就软了一截。
“既然事情已经搞清楚了,那皇后就在宫里禁足,不许踏出东宫半步,”淑太后瞥了她一眼,“此事事关重大,哀家要跟皇上商量,该罚的就要罚,不然往后这宫里可都要乌烟瘴气的了。”
智伯瑶说:“你讲完了没有,我要睡觉了。”
淑太后脸上的颜色十分不好看,但她深知自己不该与智伯瑶一般见识,如今很明显是有人要收拾智伯瑶,面前这个鄂嫔虽然不知道是受谁人指使,但她相信没有人真的在乎智伯瑶是不是干过这种事,背后的那人要的是一个结果,一个可以光明正大给智伯瑶使绊子的机会。
御书房里面,卫永昌埋头批奏章,让站在一边的淑太后非常尴尬,她拍拍桌子:“这事儿怎么办?皇帝你拿个准,瑶后总是这样嚣张跋扈也不是办法。”
卫永昌这才抬起头来:“既然她不让您省心,那朕只要另想办法,母后,此事儿臣心中自有定夺,您不要插手。”
淑太后气呼呼地回去了,但是听到东宫传来的消息之后,淑太后觉得自己受的那些委屈都不算什么,智伯瑶再也横不起来了。
“娘娘,喝药。”音希把一颗黑色的药丸递给智伯瑶。
智伯瑶推开:“这是什么药?”
“自然是救命的药,”音希说,“奴婢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但圣上嘱咐您一定要吃。”
“烦死了,”智伯瑶知道不吃的后果,一把抓过塞进嘴巴来,“那个叫做挽月的宫女呢?”
音希说:“昨儿个投井死了。”
“死了?”智伯瑶说,“那很不幸。”
“娘娘您要出去走走吗?”
智伯瑶说:“不了,本宫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乏得厉害,连床也下不了了,一坐起来脑子里面就天旋地转的。”
如此躺了两三天之后,智伯瑶才真正发觉不对。
音希再把药丸捧到智伯瑶面前的时候,智伯瑶一把抓过去扔到地上:“你给我吃了什么!”
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智伯瑶已经累了一头的汗水。
“瑶瑶,你看看你怎么累成这个样子?”卫永昌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床前,用手帕给她擦擦头上的汗水。
“你给我吃什么了!”智伯瑶伸出一只手来,狠狠抓住卫永昌的手腕,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手腕上有些青色的淤青,她放开抓着卫永昌的手,将自己的手翻来覆去地看,那淤青不是一块,是一整片的,她试着发力,却始终使不上力气。
卫永昌一把将她暗回床上,为她掖好被子:“你看看你,病成这个样子,还要起来做什么?”
智伯瑶明白了什么:“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沉香丸,”卫永昌为她擦掉头上的汗水,动作极尽温柔之能,“阿芙蓉和乌头草制成的,对你的身体大有裨益。”
“阿芙蓉久食可以让人成瘾,乌头草是毒药,你要杀我,何必用慢刀子?”
卫永昌笑了,抬起她的手来,在她的手背上轻轻一吻:“我怎么会杀你?我只是怕你到处乱跑,不安全,你就留在这里,留在这里,一动也不动的,这样就好了。在你往后的日子里,你不需要用脚去走路,因为我不会让你踏入泥泞之中。”
“你是想看着我腐烂,和这张床长在一起,”智伯瑶瞪他,眼睛里面充血,“你这个疯子!你这个疯子!”
“嘘……”卫永昌把脸凑到她面前,“你病了,你该吃药。”
“我不吃!”智伯瑶心有余而力不足,两个力大的宫人按住她,将一碗汤药送入她的腹中,呛得她不住地咳嗽。
卫永昌为她擦去嘴角滑落的汤药,拍拍她的脊背:“乖,你如果一直吵下去,那我只好让太医再给你开一些药来。”
“你为什么像是彻头彻尾变了,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智伯瑶知道再与他争辩,只是耗费自己的体力,所以也不多浪费,只是仔细端详这人的脸。
“我变了吗?”卫永昌笑着问她,那笑容明明暖如六月的风,却叫人寒到骨子里。
“变了,变得奸诈、狡猾,不像是当初我爱上的那个人。”智伯瑶说,“当初我爱的那个人,像太阳一样磊落,像春风一样温柔,他会嘘寒问暖,不会这样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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