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杀我?”智伯瑶忍不住了,面对卫永昌的惺惺作态,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将手从卫永昌手中拽出来,用被子裹住自己,“你又何必这样?”
“那你又何必这样!”卫永昌取下非明刀来,指着智伯瑶,“你又为何要这样?我是那里对你不好?你竟对那个猪狗不如的人产生了念想!你只要告诉我,你是被迫的,是他迷晕了你,是他强迫你……”
“如果我说是,你会放过我?”
“会,当然会,瑶瑶,这不是你的过错,都是他,是他那个养不熟的崽子……”
“可惜不是。”智伯瑶拔高音调,“可惜不是!如果你没有听清楚!我就再说一遍!可惜不是!是我自愿的,是我主动勾引他,是我,你可满意这样的说法?”
卫永昌被智伯瑶的直率逼得后退两步。
“别呀,”智伯瑶抬起非明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动手,你也好过,我也好过。”
“哼!”卫永昌丝毫没有迟疑,把非明刀扔出老远,发出巨大的“咣当”一声。
“刚才,我既然当众承认了这个孩子,你就该知道我的心意了。”卫永昌依旧黑着脸,但他并没有对智伯瑶做什么,“如果我想要做什么,刚才早已经当着众人的面做了,何必等到现在,瑶瑶,你把我想成一个何等小肚鸡肠的人?”
“不过是为了你的皇家颜面而已,何必一副为了我的样子”
“皇家颜面,你就是这样想我的?”卫永昌苦笑一声,“你这样想我,我并不怪你。”
“你要做什么就说,是刀子就磨得快一些,等的我要着急了。”智伯瑶可不相信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她自己还能活下去,索性摊开了说。
“你是很想做母亲吧?”卫永昌说,“如果不生下这个孩子,恐怕你再也没有做母亲的机会了。”
“谁教给你的?是不是他们都告诉你,你是皇上,世上的女人都争着抢着要给你生孩子?”智伯瑶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所以不吝啬用最恶毒的语言直插卫永昌的胸口,“又要你失望了,我并不想要做母亲,一点儿都不想。”
“好,那就是我想,我想要你生一个孩子,我们一起抚养他长大,我总是在想,生了孩子的女人,也许就会想明白一些,想明白我对你是如何的好。”
“你只是想着有个孩子攥在你手里,我就会乖乖听你的话,你真傻。”智伯瑶伸出手来,抚摸卫永昌的脸颊,“不如放我离开,就当我死了吧。”
“我让人将他烧成灰,扔到御花园那个池子里去了,”卫永昌说着,眼睛在智伯瑶脸上扫来扫去,似乎要从她的脸上捕捉到痛苦的神色,可惜并没有,所以他继续说,“他就在那里,你舍得丢下他?”
“他在这里。”智伯瑶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你真傻。我很好奇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敞开了说吧,此情此景,叫外人见了,只怕要指责我是个得理不饶人的恶毒妇,而你占尽了道理。”
“是我毁约在先,我与旁的女人有了肌肤之亲,我与她们有了孩子,夜宿在她们身边,所以才叫你离心,你才自暴自弃给了那个狼崽子可乘之机,我原谅你。”
智伯瑶拍拍卫永昌的脑袋:“当皇帝当傻了吧?我的话还不够清楚?我说,我跟别人在一起是我自己愿意,不是出于气你或者其他目的。你怎么就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以为全天下都要围着你在转?”
“你的想法,我参不透,那我就告诉你我要的,”卫永昌说,“我要你留在我身边,从此以后,除了让朕做王八这一件事,你想做什么朕都依你,过往一笔勾销!”
“物必自腐而后虫生,”智伯瑶说,“你我之间的问题,不是别人造成的,你以为推开别人,把我们绑在一起,我们就能跟从前一样了吗?世上没有破镜重圆这一说法,那都是谎言!”
“你要生,要死,我绝不拦着你,你是皇后一日,除了朕,就没有人能动你,明白吗?”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卫永昌是要将她养在笼中,等她的翅膀萎缩退化,吃不了苦,过不得穷酸日子,要她低头,小鸡啄米一样在他手上讨生活,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明明她有手有脚,能养活自己,情愿做一只在山间啄虫的鸟。
可有人却非要把她抓起来,将她关在笼子里面,喂给它小米。
用施舍的口吻说:“要不是我,你能吃到这么好的米?”
可小鸟,本就不稀罕吃米。
可那人,能给出来的却只有米。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月冷空房不见人
一道光照射在智伯瑶的身上,使她浑身暖洋洋的,好似为她注入了新的生命和力量,智伯瑶沐浴其中,却发现那束光正慢慢偏移,她急忙追寻着那束光而去,不料追到一座桥上的时候,那光一下子消失了,寒冷、潮湿、雪花、迫近的死亡,让人发疯的孤寂,一下子朝她压了过来,她抱紧自己,蹲下身子,扶着那座冰冷的拱桥,那是她唯一可以抓住的依靠,而那座桥也轰然崩塌,智伯瑶急速坠落,发了一声冷汗。
“啊……”智伯瑶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发觉自己并不是一个人。
有一双烙铁一样的手臂牢牢束缚着她,叫她动弹不得,那手臂很烫,让她身体被触碰的地方发汗。
“做噩梦了?”手臂的主人似乎也被她的动作惊醒,将手臂束缚得更紧,“我在这里,你不要害怕。”
智伯瑶只顾大口喘气,并不理会身后那人。
那人点亮一根蜡烛放在床边,而后为她端来一杯茶让她饮下:“这样是否会感觉好些?”
智伯瑶慌乱无神之间,只顾得死死抓住那人的手,以致于茶杯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不要离开我。”
“不会离开你的。”那人说,“正如同你不能离开我。”
智伯瑶又困又累,在那人轻声细语的呢喃之中,再次合上眼皮,缓缓进入梦乡。
真正的晨光洒在智伯瑶脸上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日上三竿之时,她下意识去触摸身边,只有一个带着余温的印记,虽然不见他,可处处都有他的印记。
她为自己感到羞愤,心里念着道隐,却因为贪恋那怀抱的温暖而投入卫永昌的怀抱,她怎么能够这样做,既然不爱了,不是应该分开才好?
但她是人,是人就害怕孤寂,而卫永昌是她所能找到的最近的怀抱。
也许,卫永昌与她怀着一样的心思,不爱了,但彼此依然是最靠近彼此心房的人,因为有所求,所以只能有所舍弃。
真的能这样吗?过往的事当真能过去吗?
智伯瑶起身下了床,有婢女进来为她梳洗。
日子似乎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她还是原来的她,她的生命不曾受到一丝损伤,但确乎有东西消失了。
没有证据表明有东西不在了,房子是好的,外面天色是晴的,可真的有人不见了。
他就那样悄无声息地溜走,世人都不知道,他们在埋头于自己的事务,并不关心是否有一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昨天用何种惨烈的方式死去,只有智伯瑶一个人在心底祭奠着他,那悲伤在发酵,在扩大,她想要述说,却又无从说起。
因为见识过太多的尸体,太多的无可奈何,让她哭泣,她是万万哭不出来的。
“娘娘,圣上特意嘱咐说让您起床之后喝点滋补的汤药。”音希笑意盈盈地端了一小碗补品进来,“您看看合不合口味,不合口味奴婢给您去换,圣上从御膳房拨了十几个人到您的小厨房来,您绝对吃不腻……”
智伯瑶一把抓住音希的手。
音希对梳洗婢女使了个眼色:“娘娘要跟我说话,你先下去吧。”
等其他人都离开之后,音希跪倒在地:“不知娘娘有什么事要吩咐奴婢的?”
“昨天你为何要跟着我?”
音希急忙叩头:“奴婢只是担心您的安危。”
“担心我的安危?就这么凑巧能发现我的踪迹?”智伯瑶扫了音希一眼,看她又要拜倒,拦住了她,“你要做什么我并不关心,你要爬上他的床也好,要在他面前立功也好,我不在乎。只要你守口如瓶,我保证你不会遭到任何迫害,明白吗?”
听到智伯瑶一句“爬上他的床”,被当面戳中丑事的音希脸色煞白:“奴婢知错了,娘娘就是奴婢的大树,奴婢在您的庇佑之下讨生活,绝对不会做出对娘娘不利的事。”
“你明白就好,”智伯瑶扶她起来,“你是跟在我身边的旧人,知道我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个性,想来你不会用自己的脖子跟非明刀开玩笑的,对不对?”
“对,对。”音希如同啄米的小鸡连声附和。
“曾经有个人背叛我,我一刀插进他的心口,来回搅动,把他的心挖出来看看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你是识时务的人,我想不用我多说什么。”
智伯瑶不能再说什么了,再说什么的话估计音希的双腿都要站立不住了,智伯瑶对此很满意,摆摆手,“你下去罢,叫人来服侍我梳洗。”
音希擦擦满头的冷汗退下。
智伯瑶看了看摆在她面前的补品,想着要不要用银针一试,看看究竟有没有什么猫腻,最终智伯瑶并没有用银针试毒,而是大口喝了下去。
她并不怕死,卫永昌也并不希望她死。
她相信卫永昌也不会做出什么偷放打胎药的事情,毕竟腹中这个胎儿是卫永昌唯一能留住智伯瑶的东西。
真的从此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
智伯瑶想南巡肯定是去不成了,手上的权力也被瓜分殆尽,又与宫外的春雨楼失去联系,如今的自己,还真是没有什么筹划出逃的资本。
想到这里,她就憋闷,一挥手把梳妆台上的东西都带到地上摔了个稀巴烂。
她不能留在这里,如果孩子出生,不知会被卫永昌如何对待,他或许会严苛对这个孩子,又或许他会对这个孩子无比宽容,将他养成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让他不能够做些什么。
可怕,长久养在笼中的鸟儿是会失去自我,智伯瑶知道安逸的生活会腐朽一个人的斗志,所以她必须清醒,必须清醒。
智伯瑶不会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她的胃口极好。
用过午膳不多时,有侍女来报:“贤妃娘娘来了。”
“快请进。”智伯瑶欢欣雀跃,能与人交流,她就还有自由。
“娘娘,您怎么出来了?快歇着。”江水寒扶着智伯瑶走进屋里,她身后的老嬷嬷抱着朗儿。
“我不过有孕两月,还不至于娇贵到何种程度。”智伯瑶说。
“娘娘,您的身体不好,该多加注意才是。”
智伯瑶一愣,下意识用手抚摸她的小腹,她本是不能有孕的,却怀了道隐的孩子,这如何不是上天的旨意?
“娘娘,妾身有几件事情要告诉您。”江水寒一脸神色凝重,握住了智伯瑶的手。
“本宫在听,请说。”
“南巡您是去不成了。”江水寒说。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重泉一念一伤神
“我早有预料,”智伯瑶揉揉自己的太阳穴,“他已经发觉,自然不肯再给我这样的机会。他要独自前往?但历朝都没有君王孤身一人前去的道理,他点名要哪位后妃陪他?”
“娘娘,皇上指定让高大人代他前去,所以并不会有任何一位妃子陪同他前往。”江水寒轻声细语地对智伯瑶说。
“你的意思是,他做这一切,全都是为了我?”智伯瑶明白江水寒要说什么,摇摇头,“我还不至于天真至此。”
“娘娘,”江水寒将手覆盖在智伯瑶的手背上,“虽然我知道您不愿承认,但您要看到,圣上是下了决心要与您重修旧好,这是一个机会。”
“你是劝我,放弃出逃的心思,安安心心待在宫里做他的空心皇后?”
“娘娘别笑我不能免俗,”江水寒点点头,“如今,您已经失去几乎所有的依靠,被切断所有的退路,韬光养晦才是目前的上选。”
“把他对我的好一点点拾起,这该是我目前最好的退路,接受他的条件,过着好像没有任何变化的生活,这本该是我的选择。”
两个“该”早已经表明了智伯瑶的态度,她知道要这样做,可她偏偏不这样做。
“您是通透的人,想来自有主张,此事我就说到这里,还有一件事。”听江水寒的语气,这第二件事才是至关重要的大事。
“是那些被流光牵连的宫人?”
“不错,”江水寒点点头,“流光余党两百余人,已经被押进天牢受审。”
“宫中出现这么大的空缺,该新招人手。”
“娘娘,您之前选定的人,都被圣上发配到暴室去了,圣上差各地州府推举人选,不日即可到达皇城,”江水寒说,“您之前推举的人,想来本可以成为您的心腹。只是目前来看,您要失望了。”
智伯瑶双手死死地揪住自己的衣角:“两百多精英,都被他打发去暴室做粗活?真是让珍珠蒙尘。”
“所欲,这就是妾身跟您所说要顺从的原因。”
他已经把你的翅膀剪断,你也再无后援,从此以后在这深宫之中讨生活,全凭他一个人的喜好,他宠爱你时,胡天胡地依然可以做六宫之首,他不宠爱你时,恐怕冬天连一盆炭火都取不到。
“本宫知道了。”智伯瑶感谢江水寒的好意,只是要她接受这个事实,她还需要一段时间,“许久不见,朗儿都这么大了?快让我抱抱。”
老嬷嬷闻言,把朗儿交到智伯瑶手上。
好一个粉雕玉琢的可人儿,智伯瑶对着他水汪汪的一双眼睛,忍不住逗弄他许久,这才依依不舍同小家伙分别。
江水寒走了不久,智伯瑶觉得偌大的宫殿实在空旷无聊,便要出宫门去走走。
没料到还没走几步就远远地见了卫永昌的仪仗朝这边走来。
进还是退,是个艰难的问题。
进,要如何?要笑意盈盈地迎上去嘘寒问暖为他挤出一张笑脸?
退,要如何?要转头回去?叫人看见了岂不是要心怀疑虑?
不用智伯瑶做出抉择,卫永昌瞧见了她,正大步朝她这边走来。
智伯瑶愣在原地,等着他靠近。
不料,一个头裹素巾的小宫女突然冲出来,跪倒在卫永昌面前拦住他的去路。
冲撞圣上的仪仗,这是要杀头的罪名。
那小宫女更是重重地在地上叩首,血迹沾满她的额头,这是污染了圣听。
“皇上!我家娘娘有冤屈!”小宫女嘶声道。
“我们回去罢。”智伯瑶说,“太煞风景了。”
只是不等智伯瑶转身,就听到你宫女说:“皇后娘娘心有不轨,我家娘娘是被陷害的,请圣上明察!”
“有趣,”智伯瑶不打算离开,相反,她要去凑这个热闹,“我们瞧瞧去。”
“你是哪个宫的?”
“奴婢是欣嫔娘娘的贴身侍女,”小宫女说,“娘娘是无辜的,她只因发现皇后娘娘的一些计划,就被皇后娘娘诬陷了,请圣上明察!”
“哦?”智伯瑶说,“本宫有什么计划,你倒是说说看。”
小宫女没料到智伯瑶半路杀了出来,突然之间愣住了,连一颗正在下落的泪珠都被吓傻了,粘在她的面颊之上一动不动,她抬眼看向卫永昌,分明是在乞求卫永昌喝令智伯瑶退下。
“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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