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刁民想害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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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刁民想害朕-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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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持盈有种众叛亲离的感觉,陷入危险境地的她思虑重重,两害相权取其轻,于是,她颤颤巍巍伸出了粉嫩嫩的手心,闭上了眼睛。
  大学士见恐吓有效,也不跟她客气,不打不成器,当即举起戒尺,重重敲落持盈手心。
  “啪”的一声脆响。
  持盈吓得一抽噎,神魂飞散,可为何手心感觉不到疼?被打得麻木了么?
  还没睁眼,便听大学士威严而震惊的嗓音响在耳边:“兰台令?!”
  持盈心里一抖,连忙睁眼,就见那枚厚重的戒尺被阻挡在了手心之外,而阻隔在她的手心与戒尺之间的是一只白净瘦削的手,呈苍白之色,袖间腕骨可见。药草苦涩的熟悉气味自身后掠过,持盈扭头便见到了万万想不到会出现在此间的白行简。
  而白行简确确实实站在她身边,身量比她高出一大截,举袖替她挡了大学士的体罚。
  “恕我打搅,方才在窗外听得大学士论圣贤书,我却不敢苟同。圣贤先为人,后为后人之圣贤,后人只知奉圣贤为圭臬,却不体谅圣贤为人之主张。”白行简面无表情扯了一个大论,直截了当驳斥大学士的立足根基。
  “不知兰台令高论中,何为圣贤为人之主张,何为后人之圣贤?”大学士压着愤怒,冷冷反问。今天是什么日子,轮流遭人顶撞,这一个个目无尊长的家伙,兰台令又如何,还不是后辈。
  “自暴者,不可与有言也;自弃者,不可与有为也。言非礼义,谓之自暴也;吾身不能居仁由义,谓之自弃也。仁,人之安宅也;义,人之正路也。旷安宅而弗居,舍正路而不由,哀哉!”白行简继续借圣贤而攻讦,并代入例证,“身为夫子,不许学生果腹充饥,却假他人之威恫吓,与暴君虢夺子民安身立命之本有何区别?又置圣贤之言于何地?”
  大学士睁大眼瞳,目眦欲裂,竟然有人无耻到歪曲圣贤之言到这地步:“兰台令!你如此欲加之罪,所图为何?凤君命我为殿下之师,你横加干涉是何居心?身为史官,歪曲圣论,强词狡辩,罔顾法纪,可有半分史官风骨?!”
  持盈身处风暴中心,听着两位夫子圣贤来圣贤去地舌战,攻击力度逐渐升级到人格质疑的地步,她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她只是偷吃了一口梨糕,竟引发翰林院与兰台之间的战火,虽然不知道白行简为什么帮她,但被撑腰的感觉还未暖及心窝便被巨大的忧患意识替代。兰台本就在朝中树敌颇多,翰林院同为文人聚集地,原本对兰台的看法较为中立,经持盈这道导火线点燃,中立的砝码必然倾斜,二者势必形同水火。
  如同为证明持盈深谋远虑之英明,两位夫子战火果然升级。既然被人扯出史官身份,白行简眉梢一阵阴霾降落,索性拿出惯常遭人侧目的史官手段:“翰林大学士也来质疑兰台?那不如笔录今日大学士体罚储君之事,载入史册,由后人评说?”
  “白行简,你……”怎能如此无耻!大学士气白了脸,“兰台令挟史以徇私情,朝中传言你携私报复,果然空穴来风其必有因!”
  白行简一脸寡淡,全无自辩之意,反而更进一步:“那么大学士从无携私之举,教授储君只因无法推脱凤君所请,而并无一丝一毫将来荣登太傅之位的企图?也并非因翰林院清水衙门,学士无实权,而滋生一丝一毫的不甘不愿?也并非企慕出将入相,官居一品,权倾天下的荣华?”
  “……”大学士被白行简冰冷的目光注视,恍然有被青史之笔剥尽层层伪装剜出真心暴晒的难堪,鬓边冷汗滋生,有芒刺在背。
  持盈首度见识到白行简言语间的冷酷无情,那冰封百丈的寒潭绝非一日之功,冻结一切粉饰,再将其剥落,狠厉决绝。
  他不仅是一个史官,更是一把匕首,有刀鞘时锋芒内敛,一旦出鞘,不将人刺透不罢休。
  大学士如何能承受这种言辞指摘,当即忍下一口老血,愤然摔了发冠,披头散发,御前告状去了。
  “夫子……”持盈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不知怎么收场,她望向白行简,“为什么夫子会在这里?”
  白行简没说话,将自己的昭文袋塞给了她。
  “是什么?”持盈大度地没有跟他计较昨晚惹她不高兴的事,就要打开昭文袋看看有什么。
  白行简提了手杖,用手柄一端按压住昭文袋:“一会儿再看。”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第38章 补刀兰台令

  持盈已经扯开了袋口,朝里一看,喜出望外:“樱桃!好多樱桃!都是给我吃的吗?”
  白行简瞄了一眼袋子口,原本要还回来的东西被上层樱桃覆盖,制造了满袋子樱桃的错觉,他便将错就错:“樱桃再不吃,要过季了。《 ”
  持盈直接塞了一把樱桃拍嘴里,大学士引发的恐慌早已抛掷脑后,满心都是樱桃美味,嘴里包得满满当当,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芒。
  这大约就是吃货二字的诠释吧,幸福来得格外容易。白行简默然无语,低头见地上被打落的梨糕,想必她也是饿得紧。趁着持盈往嘴里塞樱桃,他朝殿外走。
  持盈抱着昭文袋追上,包着满嘴的东西含糊问:“夫子,是因为我送了你兰花,所以你回赠我樱桃吗?”
  哪里如此简单,但白行简不方便细说,比如一早起来上树摘樱桃又用井水清洗,只是对她敷衍道:“留在院里也是烂掉。”
  他只想快步离开东宫。
  持盈缠人的工夫深厚,总能追上他,边往嘴里放樱桃边问:“夫子怎么会及时出现救我?对了,父君给我请了昭文馆的假,夫子知道么?”
  白行简逢她追上便择路绕开:“知道,今日陛下相召,路过东宫,听宫人说从这边借道近一些,才偶然见殿下在此。”
  持盈觉得今日夫子交代缘由格外话多,但夫子总是有道理的,连翰林院大学士都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他说什么,她就听什么。点点头,她接受了他的说法,然而跟着他在园子里转来转去有点迷糊,这东宫偏僻的角落她不是很熟:“从这里走近一些吗?可以直接到母上的地方?那是哪个殿?”
  被持盈一问,白行简才发觉,他也不知道转到什么地方了。方才学殿外几个宫女没敢跟来,现在都不知道上哪里找人问路。
  白行简沉吟不语。
  持盈见夫子脚步慢下来,也跟着放慢,抬头一打量,仿佛心有灵犀:“夫子,你该不是迷路了吧?”
  白行简脸色不变,并不掩饰:“这路我不熟。”
  持盈悠然吃掉一颗樱桃:“好巧,我也是。”
  “……”
  由于元玺帝曾经做太子时的东宫已被改做正宫,持盈的东宫是新辟出来的,尚有大片荒地未曾开发。凤君特意在此为持盈划了个学殿,一为僻静容易修心,二为禁足持盈,免得她几步就能跑出去。
  白行简得知持盈告了假,尚不知缘由,就逢陛下召他觐见。白行简在昭文馆授课时,因为总瓢把子的缺席,昭文馆的官二代们格外老实,一个个在白行简的注视下瑟缩如鹌鹑宝宝,没人打搅纠缠,课讲得分外迅速。
  兰台史官遍布朝堂内外,不分昼夜穿梭于宫廷之间,兰台令的消息自然格外灵通。授课完后,他依旨入宫,刚从轿中落地,便有穿梭在宫殿间的兰台书令史前来汇报。瑶国大使觐见吾皇,这种场合需有史官在侧。顺道,白行简打听储君所在,一问得知被禁足东宫,凤君还召了翰林院大学士入东宫学殿。
  凤君行事未雨绸缪,白行简与这位凤君斗智斗勇多年,隐隐猜到凤君所想。但他做事不愿意被动待人安排,所以他偏要打破凤君的顾忌,改道东宫,哪怕书令史惊诧提醒他陛下不在那个方向。
  所谓借道,所谓抄近路,当然是随口胡诌。不过,持盈似乎信了。
  放眼宫墙深深,低眉荒草绵延。持盈脑补一番,缩到了白行简身边:“夫子,书上说这种地方容易出狐妖精怪,要是一会儿有人出现,千万不要跟他走!”
  “已经出现的就不会是狐妖精怪?”白行简补了一刀。
  持盈愣愣地想了想,觉得夫子对逻辑的弥补非常有道理,想问题比较快的她迅速理解吸收,方才发生的诸多奇怪的事便有了解释。比如夫子怎会突然出现在自己危难的时刻?比如夫子怎会突然话很多?比如夫子怎会突然送樱桃来?唯一的解释就是——夫子是妖怪变的!
  持盈汗毛竖立,她若是只猫此刻必然炸成了个毛团,猛地一下窜离白行简,紧紧抱着他的灰色昭文袋瑟瑟发抖,警惕又难过地盯着他。竟然有妖怪能将夫子模拟得惟妙惟肖,连拒人千里的气质都模仿得一模一样,必然是个千年老妖!
  “你……你把我夫子吃掉了?”
  白行简拿手杖拂开荒草,抬头打量她一眼,见她眼里分外哀伤,一窜之下,逃得还挺远。怎么他说什么,她都当真?
  “吃掉了怎样?你不怕被吃?”
  “你这个妖怪!竟然真的吃了老白!可是我这么可爱,你不能吃我!”持盈忍着眼泪,与千年老妖做困兽之斗。
  白行简站着消化了一下称呼的变化,看来人前人后称呼是不一样的,见人说人话,见妖说妖话,这家伙果然不是好相与之辈。
  “吃掉的可以还回来,但必须吃掉一个,你选择谁?”
  “那不用还了,反正你都吃了老白,就放过我吧!”可怜兮兮的央求。
  白行简现在相信这家伙是凤君亲生的了,阴险狡猾,诡计多端。他板起脸,教训:“妖怪最喜欢吃胆小鬼,尤其是忘恩负义的小混账。”
  “妖怪!把我夫子还回来!跪下叫我女王大人,我就饶了你!”戏路换得特别快。
  “……”白行简放弃了,这种人格缺陷没救了,这家伙与凤君一脉相承,黑得不见底,却惯用善良纯真的面孔骗人,其实完全不挨着。
  持盈见千年老妖没反应,不知怎样是好,蹲在草丛里想主意。
  手杖分开杂草,白行简朝她迈了一步:“光天化日,狐妖鬼怪焉敢现身宫廷,子不语怪力乱神,你神神道道做什么?”
  持盈如惊弓之鸟,兔子一样又窜到另一堆草丛中躲起来:“子知道妖怪可怕,都不敢语,你你你不要过来,怎么证明你不是妖怪?”
  白行简一点也不想证明这种无聊的论题,干脆不理她,自己找路。
  持盈不甘寂寞,从草堆里向他靠近,露出两只眼睛,仿佛是要给他一个机会:“那你说说我最喜欢什么?”
  白行简一回头,她又将脑袋缩回草丛里,昭文袋压在膝盖与肚子之间,露出樱桃鲜艳的色调:“樱桃毕罗。樱桃要滚出来了。”
  持盈赶紧收好袋口,以遗憾的语气对他宣布:“错了,你还有两次机会。”
  他可没同意玩这种幼稚的小儿游戏,当即转回头,继续找路,先用手杖拂开地面,看是否有路,再迈步,隐约记得东宫这边开有侧门。
  他不搭腔,持盈一步步跟上,主动搭话:“你还有两次机会哦,猜不出来你就是大妖怪,是什么妖怪呢,狐仙?黄大仙儿?可是你顶着夫子的皮,要是黄鼠狼就不好了……”
  “滚灯玩具?”白行简忍不了她的聒噪,只好胡乱一猜。
  “又错了!”持盈遗憾摇头,“只剩一次机会了,黄大仙儿。”
  白行简看她摇头晃脑的样子,是把这个游戏当了真还是在宫里关得太苦闷没有小伙伴玩耍,才生出这么无聊的主意。他沉着嗓子:“我是黄大仙儿,你怎么就不是个蚱蜢精?你怎么证明自己?”
  持盈一愣,没有想到还可以这么玩,顿时就高兴起来,欢欣雀跃蹦过去:“并不能证明我不是蚱蜢精,或许我只是蚱蜢精做的一个梦,又或许夫子只是我做的一个梦,庄周梦蝶,蝶梦庄周。那夫子在谁的梦里呢?”
  “黄大仙儿?”白行简随她胡诌。
  持盈非常得意:“终于承认了吧,黄鼠狼夫子。”
  白行简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歇口气:“陛下召我觐见,现在可好,走不出去,耽搁了时辰,都是你瞎闹腾。”
  “你要是黄大仙儿,我是不会让你出去害人的!”较真起来,持盈非常有原则,总觉得今日夫子跟往日不大一样。不过比较起来,她觉得黄大仙儿夫子容易亲近,比往日冷冰冰的夫子好玩。所以,她起了点坏心思,要把黄大仙儿夫子困在这里,陪她玩耍。
  白行简明知道她在故意拖延时间,也还是勉强配合了几个回合。观赏之下,这个杂草丛生的荒园子竟生出几分野趣来,而在神狐精魅的怪谈中,更有超脱凡俗冗事的禅机,令他有那么一点点的……心旷神怡?
  “榴莲。”他突然道。
  持盈睁大眼,竟然答对了,她犹豫要不要耍赖,最后泄气:“好吧,我放你出去。”她看了看天,走到白行简身边,拿过他的手杖,“借用一下。”
  她将脚下的草拔了,提起手杖扎入土里,笔直的影子映在地面,她从昭文袋掏出一颗樱桃放到影子上,然后站到一边玩。白行简看到这里,问:“这是做什么?”
  “辨别方向,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只能靠日影测量。”为了等日影移动,她耐不住性子地这里蹲一蹲,那里踩一踩,不时拿草根串出虫子放到白行简脚边,让他辨认昆虫。
  白行简遇到这样的难题,当然是十猜九错,大约辨了快十几种,她终于肯放了黄大仙儿夫子,在手杖日影偏移出去一部分后,又放了颗樱桃压到影子上。然后她捡了根硬枝,将两颗樱桃以直线相连,再毫不吝惜夫子的昭文袋,将其摁到地上,让袋子边缘贴近那条直线,而后沿着昭文袋另一边划下又一道直线。
  因为昭文袋四四方方,这样便确保了两条线的垂直。持盈趴在地上满意地看着自己划出的标准“十”字,最后将其标注方位,两颗樱桃之间的直线是东西方向,与这条线垂直的则是南北方向,朝太阳的一端是南方,相反方向是北方。
  持盈伸出纤细的手指,无力地朝北方指去,那是元玺帝正殿所在。
  阳光跳跃在她指端,照出纯净无暇,比琉璃通透。

☆、第39章 联姻不靠谱

  沿着持盈所指方位,跋涉过及膝草径,白行简寻到了粉墙绿瓦下的侧门。持盈站在门内,目送夫子,背后是一片风中起舞的苇草,草浪起伏,能将她小小的身影淹没。大约是爱哭的缘故,她眼里总有水泽流转,倒映着视线聚焦的人与蓝天碧瓦,没有尘垢阴霾。
  “大学士罢课告御状,要不了多久,陛下便会召你问话,不如趁机准备下说辞。”白行简停在门下,提醒她即将面对的难题,交代她注意事项,“若是陛下问话,你不可辩解,认错即可。若是凤君问话,老实交代被戒尺打过即可。归根结底,此事因我而起,主要责任不在你,不必担忧。”
  被夫子一番安抚,原有的一点小顾虑统统烟消云散。收到夫子拟就的应对御状攻略,持盈有种被兰台令撑腰的大无畏感,但同时也替他担心:“那夫子怎么办?”
  “没什么要紧,不用为我说话,但最后你得向大学士道歉,不过放心,他不会再入东宫了。”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中的白行简却也有隐患,比如持盈抱着的昭文袋,他目光从袋上扫过,要提醒又不能太刻意,“你能识方位,就沿原路回去,昭文袋放回寝殿去,不用还我。”
  持盈一一点头,见他要走,不由自主往前蹭了几步,脱口问:“我以后都不能去昭文馆上课么?”
  白行简微微转身后,顿住步子:“你若想去,便能去。”只要他辞去昭文馆教习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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