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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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长歌-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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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波十里的淮水边,歌女唱着凄婉悠长的小调儿,声音飘进了曜巷深处。
  桓府正堂,正坐着两位士人,一人四十上下的年纪,身着一袭玄紫长袍,一双细长的眼闪着寒光,他双眉微微一挑,不自觉的抚上长须美髯。
  正堂中静默一片,两侧伺候的下仆纷纷垂下头,神情随着对坐二人的悠闲,而显得放松。
  那中年士人眉头一挑,声音抑扬顿挫,隐含着喜悦,缓缓的叹道:“金陵,又要变天了。”他带着得意的眸光瞥着端坐对面,正悠闲自得的品茶之人身上。
  那人一袭素袍,周身气度疏远淡漠,收到这一计眸光,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抖,下一瞬,他慢条斯理的放下茶杯,疏淡的眸光看向门外绵绵雨丝,双唇微微扬起,擤了擤鼻子,悠悠的道:“风来矣。”他的鼻音浊重,一口的洛阳腔。
  外间绵绵细雨落地清脆而柔和,夹杂着由远至近的急促的脚步声,传进堂内。
  一个身着短衣的护院进门来,他略微抬眸看向对坐的两人,面色由方才变得更加紧张。
  他拱手行礼,绕到眉眼细长的紫衣士人身后,以手掩唇,在那士人耳边低语。
  紫衣士人狭长的双眼微微一顿,眼珠极快的转了两转,转头对悠闲疏淡的素袍士人一拱手,道:“谢兄静候,某有事处理。”
  白袍士人略一点头,复执起手边的茶盏。紫衣士人已脚下生风般,焦急的随护院出门。
  杨毓策马而行,忽而快些,待奔出数丈远,她又慢悠悠的等等身后的桓秋容与阿桐,如此不远不近的,反而让桓秋容更急,她小心翼翼,亦不敢太过急速,不一会额间冒出些许薄汗。
  :“哈哈!阿毓纵马是潇洒肆意,阿容却是心惊胆战,有趣有趣!”阿桐不会骑马,只能由着下仆牵马,他便悠闲的跨坐在马背上,看着桓秋容的狼狈。
  桓秋容玉颜熏红,粉腮薄面,杏眼带笑,她转眸瞥了阿桐一眼,笑吟吟的道:“从前只听过五十步笑百步,今日才见了百步笑五十步。”说着,她面带可惜的摇摇头,自唇舌间发出啧啧的声音道:“若说你是个小童,这今年也堪堪满了十岁。若说你是个男儿郎,却未见过只愿与小姑子拌嘴为乐的真男儿。”桓秋容偏偏头,状似无辜的看着阿桐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的小脸。
  阿桐本就粉妆玉砌,这一生气,双颊更加红了几分,脸耳根也有些泛红,那双澄澈的眼一瞬不瞬的看着桓秋容道:“你也算个小姑?”
  这几个字一说完,阿桐放声大笑道:“我还当你是扮作女装的傅粉俏郎君呢!”
  :“你!”桓秋容扬起手中的马鞭作势要挥过去,阿桐见状反而笑的开怀道:“你敢打我?”说着阿桐看向不远处的杨毓。
  而杨毓正在原地等着二人,一见桓秋容举鞭,杨毓却未上前制止,只用一双幽幽的眸子看着她。
  桓秋容举着手中的鞭子,双眸一红,贝齿一咬下唇,马鞭落了下来,却打在身下的马臀上,小马嘶吼一声,猛然冲了出去。
  桓秋容双手稳稳的抓着缰绳,小马掠过杨毓身侧,却没有停下来,直往前狂奔了数里远才逐渐慢下来。
  马儿漫无目的的溜达上了长满青草的小山坡,桓秋容一拉缰绳,马儿慢慢的停了下来,她翻身下马,独自在草地上仰卧了下来,人间四月,芳草萋萋,将她整个身姿埋在一片葱郁之中。
  :“竖子!竟敢告状!”桓秋容低低的骂了一句,又想起杨毓那幽深的眼神,不由得心里更加恼火道:“我这火暴脾气怎就未沉住气,这下阿毓姐姐真的恼我了。”她眸光瞥过小马,只见它正低着头在草地上啃草。
  桓秋容深叹一口气:“哎!”她百无聊赖的翻了个身,俯卧着,她跑了这么远,也不知他们能否寻到自己,想到这里,桓秋容眨眨漆黑的眸子,笑着道:“就算恼了我阿毓姐姐也断不会不理我。”
  :“姚君!”
  耳边传来一声呼喊,这声音来自不远处的小亭子,桓秋容本不愿多理,却隐隐的觉着这清朗又散漫的语调有些耳熟,她微微抬眼看去。
  只见那人面如冠玉,他眉梢细长,双眼狭长,一身淡蓝素袍却是浪荡不羁的模样,正笑着抱拳。
  那人对面是个身高七尺,虎背熊腰的男人。他戴着一顶毡帽,一身赤褐色长衫,外罩着玄色坎肩,腰间挎着一把弯刀。
  他大概三十岁上下,面色黝黑,鼻梁硬挺,双眸似寒星射出逼人的光,嘴唇略厚,他微微扬唇而笑道:“梁君神色尚好。”
  城主有些诧异他的打扮,眉头微蹙道:“姚君,怎地这身打扮就来了?”
  那人大掌一挥,虎背微微挺直些,骄傲的道:“我羌族儿郎,不屑着汉装。”

  ☆、第一百二十五章 阴私交易

  :“哈?”桓秋容倒抽一口凉气,以双手捂住嘴,双目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二人,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她抬眼看去,不知何时,那匹小马已经跑的没了踪影,她浑身僵直着趴在草丛里,耳朵静静的听着。
  城主道:“汉羌本同为黄帝子孙,姚兄太在意了。”
  :“哦?是么?”那人发出一声质疑,接着爽朗大笑。
  身侧的下仆铺上银白的素锦,摆好软榻榻几,二人掀袍而坐。
  城主道:“琅琊王氏人现在城主府中,我做起事实在不便,姚君且等些时候,我定将兵器送到城外。”
  那人微微顿了顿道:“若能取琅琊王氏之人性命,我羌族儿郎定血性更盛。”
  一听这话,城主唇角掀起不悦道:“琅琊王氏乃神仙后裔,谁敢碰他们分毫。”
  :“神仙后裔?”那人不屑道:“不过是你们自己杜撰出来的,不过那家鼎盛的实在可怕,前几日你们晋人皇帝不是又下圣旨,将原来的右将军王晞之擢升为司徒,位极人臣。你们晋人的朝堂竟被王姓之人把持的如此稳妥,也实在不简单。”说到此处,他也不禁咋舌。
  城主微微踌躇一瞬道:“京中之事我不甚明白,任他王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只生我的财,他做他的三公九卿,只等他们离去,我们便能恢复以往,放开拳脚了。”
  那人勾勾唇道:“非是我难为你,而是最近兵器短缺,此事不能再拖。你自己想办法,三日后我在此处等你,定要见到二十车兵器。”说着那人便起身。
  城主有些慌乱道:“这,二十车!我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运出来,一旦被那些人发现,我也命不久矣了!”
  那人一甩袖道:“这生意你不想做,我找他人也是一样的。”
  城主略沉吟一瞬,狭长的眸子眯了一眯道:“好,三日后。”
  那人一听这话,张口大笑,一手拍拍他的肩膀道:“那我便静候佳音了。”说着便要踏步离开。
  桓秋容早已听得冷汗直流,一滴汗珠自额头滴入草地间,正在此时,不知哪里钻出一直硕大的田鼠,田鼠身体肥硕,身长有成人小腿长短。
  田鼠张着滴溜溜的小眼,鼻尖耸动着靠近桓秋容。
  桓秋容双手紧紧的捂着嘴,并不敢稍微动作赶走那田鼠。田鼠龇着牙,牙齿露出嘴外,显得极为凶猛,在这个时代,若是被这样的田鼠咬上一口,是会没命的!
  桓秋容尽量压低身体,以手臂支撑着身体,匍匐着往前爬,她那双小鹿似的眼中哩满了泪水,眼看着爬到了山坡边缘,那山坡边立着一块巨大的白色石头,由于多年风化,石面显得凹凸不平并有些发黄,而那巨石旁边,竟然寸草不生。
  身后,是那两个随时会要她性命的人。眼前,便是山坡边缘。硕大田鼠已经爬到了她脚边,桓秋容试探的往山坡下看了看,这山中应该是座废弃的矿山,好好的山坡被挖空,桓秋容所在的山上与山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半圆形凹形。
  田鼠爬上她的小腿,探视着她的动作,又一次呲出尖利的门牙。
  桓秋容双目一闭,双手紧紧的捂着嘴,眼中的泪扑朔扑朔的落了下来。她的身体微微一抖,草丛发出簌簌的声音,她暗道一声不好,已经不敢再回头看去,冷汗被风吹干,衣衫粘在她的皮肤上,她浑身哆嗦着。
  不远处的二人同时回头看去,却只见草丛微微颤动。
  城主双眼一眯道:“莫不是有老鼠将我二人之言尽数听去?”
  那人微笑着抽出腰间的弯刀道:“看看便知。”
  桓秋容听见二人之语,再也不敢迟疑,她双目紧闭着,一咬牙,一翻身,自山坡上落了下去。
  那人一马当先,朝着桓秋容所在的方向奔去,城主紧随其后,一众下仆侍卫立马跟了过去。
  那人走到草丛边,见草丛又扑朔的动了动,他一扬唇,弯刀猛的砍了下去,却见一只肥硕的令人惊叹的田鼠被一刀剁成两段,鲜血染的草丛一片鲜红。
  他微微一笑,对紧跟来的城主道:“的确是只大老鼠。”
  城主一见那田鼠的体格,微微放心的点头。
  那人再朝着山边望去,只见那座巨大的白色岩石,他目瞪口呆一瞬,接着,猛然朝着石像跪了下来,虔诚的双手合十,闭着双目,口中念念有词。
  其他下仆侍卫看向白石,亦是一惊,接着纷纷跪下不停的拜了起来。
  城主摇摇头,站到一边。羌人信奉万物有灵,并且以白为善。白石是他们最高的信仰,可以象征世间诸神。
  羌人中老少皆知“白石莹莹象征神”。
  众人跪拜完毕,那人起身道:“神赐予我明示,这块土地要归我所有。”
  :“什么!”城主大惊,双目圆瞪着看着他道:“当日说好,我将武器提供给你们,你们付我钱财,且绝不扰我并州,今日你是要食言么?”
  那人微微一笑道:“我们的神在这里,我不能不说,抱歉了。”
  城主狭长的双目微微闪烁,道:“此处离并州城门只数里远,我怎能割让给你?我若说不呢?”
  那人微微一笑道:“那我便抢。”说着,那人扬长而去,他长衫一撩,翻身上马,端坐在高头大马上悠悠的道:“三日后,别忘了。此地我同时来取。”话音一落,他一拉缰绳,数匹骏马往相反的方向奔去。
  冷风袭过,城主的衣衫被风吹的衣袂翩飞,他的脸色煞白,颓然坐在地上。半晌过后,他扬扬手,一下仆扶起他,将他搀进马车,马车顺着另一条小路悠悠的下了山。
  杨毓与阿桐骑着马慢悠悠的行到山坡下,却见到桓秋容的马正独自在山下溜达。
  杨毓看向阿桐道:“想来阿容已在此等了多时,若再见她,你还与她相争?”
  阿桐回首笑道:“不会!她只是个小姑,我堂堂男子汉怎能与她争长短,实在是无半点风度。”
  杨毓的脸庞在阳光下显得更加莹白,她微微扬起嫣红的唇角道:“好。”

  ☆、第一百二十六章 险象环生

  一旁的下仆牵过桓秋容的小马,三人朝着山上慢慢的遛了上去。
  :“阿容?”杨毓扬唇喊了一声。
  除了微风拂过,吹的满地青草微微低头,再没有一点回应。
  杨毓微微蹙眉,扫视着整片山坡,她双手扶着马鞍,翻身而下。
  目光所及之处,一片静谧,鼻尖萦绕着青草淡淡的香味,杨毓的心却有些隐隐的不安。
  阿桐双手拢着唇,喊道:“阿容!是我错,你出来吧!”
  依旧没有半点回应。
  阿桐这时略有些慌乱,他习惯性的看看身侧的杨毓,却见她也是蹙着眉。
  阿桐又喊道:“你出来,我向你斟茶请罪!”
  杨毓转身对下仆道:“你骑我这匹快马,赶紧回城主府。去告诉桓七郎秋容失踪,切莫让众人莫与外人言说此事,切记,此事事关桓氏女郎的名节!”
  那下仆微微一顿,拱手道:“是!”接着自杨毓手中接过缰绳,跨上骏马,奔驰而去。
  阿桐有些奇怪道:“为何不能与他人说?来的人越多,不是能越快寻到阿容?”
  杨毓眉间一片担忧,语气不自觉的加重道:“一未出嫁的小姑子失踪,传出去指不定被世人如何揣测,何为众口铄金你不懂么!”
  阿桐讷讷的看着杨毓,心中有些委屈道:“你怪我气走阿容!”
  杨毓看向阿桐那双澄澈的眸子,心下一软道:“气走她,我也有错,我并非怪你,只是着急。”
  阿桐委屈的垂下头,默不作声。杨毓拉过阿桐的手,朝着山坡上走去。
  走到接近山顶时,突见一片草丛似乎有被压过的痕迹,杨毓一挑眉,朝着那便走去。
  只见一只硕大的田鼠被人拦腰斩断,鲜血略有些干涸。
  杨毓看着那只鲜血淋漓的田鼠,心又沉了沉。
  阿桐只看了一眼,觉得有些恶心,将头侧了过去。
  杨毓缓缓的道:“这只田鼠,是被利刃斩断。”
  :“啊?”阿桐秀雅的小脸登时有些诧异,他的目光不由的朝着前方看去。
  一块巨大的白色岩石矗立在山头,巨石前寸草不生,土地上留下了一排混乱的脚印,阿桐指着脚印道:“阿毓,你看这。”
  杨毓转眸看去,心中乱如桑麻。她抬起步子,朝着那巨石边行去,绕着石头转了一圈,除了凌乱的脚印,再没有其他的发现,她的目光朝着山下看去。
  杨毓微微一顿,接着开始解腰间的束带。
  :“阿毓,你。。。”阿桐似乎猜到杨毓心中所想,又有些不决定。半张着唇,眸光闪烁。
  杨毓解下绢布腰带,围着巨石,将腰带牢牢的绑了上去,将束带令一头扔下山坡。
  杨毓抿着唇,慎重的道:“我下去看看,你就在此处等着桓七郎。”
  阿桐微微皱皱清秀的眉,道:“我是男儿郎,怎能让你行此危险之事。”
  杨毓唇间扬起一丝微笑,右手自然的抚上阿桐的头顶,轻柔的道:“待再过两三年,你若再说这话,我定让你去,但此刻。”她顿了顿,温和的道:“不行。”
  阿桐还想说什么,杨毓却已经双手抓着束带,站到坡边,她笑着道:“听话,好好等着。”
  阿桐抿抿唇,蹙着眉,缓缓的点了点头。
  杨毓双足一蹬,自山坡上消失了身影。
  阿桐紧跑了两步趴在了地上,稚嫩的小手扒着山坡的边缘,他的心跳的几乎要自口中蹦出来一般:“阿毓!”他轻轻的呼了一声,声音在山坡的凹陷中发出细细的回声,似耳语般又传回他耳中,他的冷汗,自额头流到眼角,阿桐胡乱的用衣袖抹了一抹,侧着耳朵听着。
  杨毓未想到她的束带并不够长,她竭力攀爬着束带,却似灯笼一般在半空中摇荡着,她呼吸逐渐急促了,耳边听见阿桐的呼声,杨毓唇角掀起有些勉强的笑容:“是!”
  阿桐听见杨毓的声音有些颤抖,他身子更往外探了探,却见杨毓正在半空中摇荡着,他一时目眩,声音几乎带着哭腔:“阿毓!”
  杨毓双手手心尽是汗水,她咽了咽喉咙,微微低头看向下面,却更加头晕。
  杨毓双目一闭,暗自稳稳心神,她身子猛的往山坡上荡了过去,伸手一勾,却未碰到凸石。而束带在下一瞬,将她猛地带离山坡边,荡到更远处。
  :“啊!”阿桐被这惊险的一幕吓得叫出声来,他双手捂住嘴,往山下看去。
  杨毓就如荡秋千一般,吊在半空中,她似乎抓到窍门,一次比一次更加接近凸石。
  她每荡一次,阿桐的心就跳的快了几分。他却不敢发出一声喊叫。
  这一次束带将她的身体带离山坡更远处,杨毓眸光一定,眼睛紧盯着那块凸起的石头,正在此时,束带发出一声隐隐的撕裂声与此同时,杨毓抬眼看了看,情形却由不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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