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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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长歌-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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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夫人微微惊讶的看向杨毓,转瞬便欣慰一笑道:“你果然也想到了。”说着孔夫人放下茶杯道:“一个月后,我们一同上路。这一路上山高水远,少不得要仰仗你了。”
  杨毓赶紧低头道:“不敢,长者言重了。”
  二人又絮絮的聊了一会,日暮西沉,杨毓才踏出孔府大门,接下来的日子,聊城少有的安静,各个世家都准备着南渡之事。
  正月十五,上元节,聊城的街头因除夕夜刚刚逃过一劫,而显得格外的热闹,带着节日的欢喜,带着劫后余生的兴奋,庶民与士人,纷纷走上街头,一盏盏形态各异的灯笼挂于门市店铺前。不必等到夜幕降临,已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与这一切欢欣歌舞格格不入的,街道上缓缓驶来一辆囚车,稳稳的停在宽阔的广场上。
  四面木栅栏中,一个身着白色寝衣的青年男子坐在车里,原本白色的寝衣粘着污浊不堪的血污、灰尘、隐隐的有些伤口因没有及时治疗,而化脓流出黄色的脓水。离得稍近些,便能闻到那人身上难闻的气味。一道道深可见骨的鞭痕,翻着白红相间的血肉,让人看一眼就觉得触目惊心,围观的百姓隔得老远,纷纷掩鼻。
  :“器儿!”
  一个尖利的女声自人群中响起,只见一个中年女人从人群中酿跄的出来,伏在那木栅前,不住的哭喊。
  车里的人身体微微一颤,见那女人哭喊,他顿时崩溃一般,退缩到尽量远离那女人的范围。
  卢公自人群中跑出来,拉住那女人,望着精神明显崩溃的青年,亦是老泪纵横道:“器儿,你怎么了!怎么了!”
  杨毓那双眼自上而下,看着卢公短短数日的变化。原本胖瘦得宜的身子,显得瘦的衣带空旷。原来尚可称作端正秀雅的脸,竟变得泪壑深深,目光浑浊。一身布衣,很是落魄。
  卢夫人这时披头散发,哭喊着抓着卢公道:“你想想办法!救救他啊!”
  卢公掩面而泣:“还有什么办法!”说着深叹一口气,颓丧地低下头。
  这时,一个官差打扮的人走上前来,扬声对人群道:“卢氏阿器于元康八年五月初一,将莫氏阿江当街杀害,证据确凿,无可抵赖,今日午时斩首,即刻行刑!”
  此言一出,卢夫人哭喊声更加尖利的道:“天啊!器儿啊!”
  人群中一位大嫂正买了菜,听闻官差此言,也是心中愤恨,抓起菜篮中的青菜,狠狠的砸向卢器。
  啪,的一声,正砸在他头上。
  官差却似乎没看到一般,看向别处。
  众人一见,更是大胆,纷纷将手边的东西砸向他。
  卢公见状,竟然起身上前护住卢器,口中喊道:“不要打了,不要打了!你们这群贱民!住手!”
  所谓墙倒众人推,那卢器偏偏平日最喜欺男霸女,坏事做尽,此时卢公又口出恶言,众人没有停手反而竟挑些石头,瓦块,砸了过去,原本目标是将要处死的卢器,现在纷纷转向卢公和卢夫人,两人不一会,便满头鲜血,形容惨淡。
  官差这时才上前,卢公以为得救,却听到他说出令他更加崩溃的话。
  :“午时已到,准备行刑。”
  说着几个官差上前,将木栅栏打开,拉出精神早已不正常的卢器。
  高坐在不远处的七星楼上视野最是开阔,尽可将广场中的情景收入眼中。杨毓微笑着,拿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清茶,顿时觉得胸中和暖。
  此时却见一双黑底锦履步伐稳健的上了楼,此人一上楼,便看到杨毓,笑容和暖的迎上前来:“女郎也来看热闹?”
  便是聊城城主,莫秦。
  城主微笑着,也不等杨毓邀请,便坐了下来:“女郎可否请我饮杯茶?”
  :“荣幸之至。”杨毓笑得娇憨,模样清艳而端庄。
  城主微笑着,喝了口茶,目光挪到下面的广场,口中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杨毓道:“恶人伏诛,真是大快人心。”
  杨毓轻笑一声,笑声如同玉铃儿一般爽朗清脆。
  城主不明所以,问道:“女郎笑什么。”眉头微微一皱,手中的茶杯也放了下来。
  杨毓笑着,目光如同宝石一般闪着亮光道:“城主分明早就可杀了那厮,何必等到今日?”
  城主捋捋美髯,意味深长道:“我能为我儿报仇,却不会做陷害之事,连累他的家人。可是单单杀了那厮,又不足以慰我儿在天之灵。”
  :“嗯。”杨毓赞同的点点头,就像一个懂事的小孩似的。
  :“女郎懂了?”城主不禁挑眉,心中有些赞叹这女孩的聪慧。
  杨毓微笑着,却让人看不透,她狡黠的道:“城主所言极坦白。”
  :“哦。”城主微笑,又看向广场。
  单单杀了卢器,卢家还是卢家,可是他只是拖着行刑的时间,便将整个卢府拖垮。看着哭声、骂声一片的广场,卢公与卢夫人的衣着已经与庶民一般无二了,似卢公的个性,但凡家中能够购置华衣,也断断不会穿那种衣裳出门的,杨毓不禁抬眼看向眼前的城主心中暗暗佩服。

  ☆、第五十七章 被挑衅

  :“行刑!”广场上的官差高呼一声,刽子手高举闪着森森寒光的砍头刀。
  :“啊!”一声撕心裂肺、痛彻心扉的呼喊,卢夫人晕倒在地,下身散发出一股腥臊。
  手起刀落,一颗头颅骨碌碌地,滚落在地。
  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接着,是阵阵欢喜的高呼。
  :“哈。”城主发出一声释然的轻笑,原本紧握的双拳,终于放松。
  人群中这时有个青年连滚带爬,衣衫不整的自人群中跑出来。
  卢公一见他,愤恨的一巴掌甩在他脸上,青年应声脚下不稳,倒在地上。
  卢公痛哭道:“你大兄今日行刑!你竟然还彻夜赌博!你是要气死我吗!”
  卢柬微微抬起头,看向那身首分离的尸体,眼中竟是释然一片,似乎终于等到死讯了,让他很高兴。
  卢公痛哭,索性坐在地上,脸上老泪纵横,似乎瞬间老了数年。
  杨毓收回目光,淡淡的饮了一口茶,微笑着道:“城主大人,阿毓告退。”
  城主挑挑眉:“女郎不是在此等晚上看花灯?若等到晚上再来,就无如此视野开阔的好位置了。”
  杨毓微笑着,脸上的笑容尽是畅快道:“不了,乐事一日一件足矣,多了,便物极必反了。”
  城主抿抿唇,却是爽朗的大笑:“那女郎慢行。”
  杨毓吩咐静墨去结了茶钱,对城主俯身施礼道:“城主尽情畅饮,阿毓告退。”
  :“好。”城主微笑着抿了口茶,目光深远的看着杨毓离去的背影。他很喜欢杨毓这个女郎,不是因为她美貌艳丽,不是因为她英勇,而是因为她的聪明。他喜欢聪明人。
  想到这里,他不禁摇摇头,扬唇而笑,有什么关系呢?他饮了一口杯中的热茶,轻声叹口气,只因想起自己那鲜衣怒马恣意青春的儿子,终于报仇了。
  他的目光又看向广场中哭着、闹着、吵着的卢家几人,唇角的笑容冷漠而畅快。
  今日街市热闹,杨毓并没有乘马车出门,而是带着一块帷帐,行于街道。
  祺砚像一只小鸟一般,不停的在各个摊位穿行,不一会,便买了许多东西,口中塞着一块糕点,因为身边的人声鼎沸,她的声音也不自觉的提高几分道:“女郎,这王家糕点铺的云片糕真是好,又清甜又软糯。”
  静墨微笑着接过祺砚手中的物品,也是高声道:“你这馋猫儿,吃了这么多,等昏食看你还吃不吃的下。”
  杨毓也是一笑道:“便让她吃吧。”接着看到身侧的首饰铺,便道:“就快要离开了,你们两个也进去挑两件首饰。”
  静墨二人笑着应道:“多谢女郎。”说着,三人踏进了福瑞宝斋。
  数位衣着光鲜的小姑子,纷纷围着面纱,挑选着金银首饰,单看几人衣袂鬓香便知是世家女。而那几位贵女身后,不远不近的,正跟着一个獐头鼠目的青年男子,那人一身布衣算不得污脏,却也说不上整洁,而他的眼,正犹疑不定的在那几个贵女腰间的钱袋。正由于那几个贵女衣袂飘香与那人对比实在太大,杨毓的目光在那人身上停留片刻。
  杨毓刻意与几人保持一些距离,一支暖玉雕刻的木兰簪子,让杨毓眼前一亮。这簪子用料是白玉,却有些瑕疵,纯洁无暇的白玉,有些发黄。雕刻簪子的人却蕙质兰心,偏偏用极简单自然的手法,将发黄部分雕做花蕊。白的花瓣,黄的花蕊,原本的瑕疵变成出彩,相得益彰。
  杨毓伸手去拿,一双秀美的手却与她同时碰到簪子。
  杨毓抬头看了那人一眼,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眉眼弯弯,围着面纱,还没等杨毓开口,那女子娇滴滴的声音便传来:“这是我先看中的。”
  杨毓笑了笑,她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孩子,而自己灵魂中是个三十岁的人了,似孩童般的争抢这种事她怎么会做呢,想到这里她又笑了笑,那眼神就像成年人看着不懂事的孩子一样,轻飘飘的道:“好。”说着,她毫不留恋的转过身,看向其他东西。
  那女孩看见杨毓的眼神,没来由的觉得窝火,原本应该是自己是胜利者,她该骄傲的,可这一次她为什么觉得心虚呢?
  杨毓看向一支墨玉发冠,心中一笑,若是王靖之戴着定会好看。
  :“这个我要了。”杨毓指着那个用料普通,却设计精美的墨玉莲花座发冠。
  :“是。”一旁伺候的店家笑着吩咐小厮将东西包起来。
  忽然想起自己与他并无干系,为何要为他买发冠?况且那人经常以丝带束发,抑或散发,很少以冠束发的。
  杨毓顿了顿,缓缓的道:“那个发冠我不要了。”
  :“这位小姑,可是有什么问题?”店家疑惑道。
  一旁抢了发簪的小姑见状,嗤笑一声,发出不屑的笑声道:“该不会是没有银两吧?”
  杨毓仿若未闻,慢条斯理的对店家道:“我再挑别的。”店家陪着笑,看着杨毓身后隐隐要发怒的小姑,赶紧道:“好,那您慢慢挑。”
  她眸光一转,一白银指环落入眼中,指环素白上雕着古朴大气的云纹,中间镶嵌着不知名的宝石,那宝石荧光闪闪,在阳光的反射下显得光芒四射,一看便知绝非凡品。她指指那指环道:“这是。。。”
  店家有些得意的道:“此乃番外传来的指环,全聊城只此一只,上面镶嵌的宝石名为金刚石,虽不如裴翠宝玉值钱,却胜在千年不损,且光彩永存。”
  杨毓笑道:“倒是特别。便帮我包起来吧。”
  店家笑着道:“女郎目光独具。”
  杨毓微笑着,看向别处。手伸向一支珠翠樱粉点翠的发簪,一旁的小姑娇笑一声,小手也伸向那发簪,杨毓心中隐隐有些不悦,看向那小姑道:“你喜欢?”
  那小姑得意的娇笑,挑衅道:“不喜欢,我买回去赏给下人的。”
  :“哈。”杨毓竟然笑了一声,回身对店家道:“那个碧朱淡彩簪子帮我包起来。”杨毓指着角落里,那支不值钱的簪子道。
  一旁的小姑不屑的笑了一声,土包子。却不依不饶道:“老板,那碧朱淡彩簪子我出双倍价钱,卖给我。”
  杨毓满脸无奈的看着那小姑,目光却微微偏了偏,只见刚才站在那几位贵女身后的青年,已不知在何时,悄悄的走到正与杨毓争发簪的小姑身后,他微微躬身俯首,显得那么恭顺,那么不起眼。杨毓的眼间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店家有些迟疑的看向杨毓,杨毓却微微一笑,转身对小姑道:“小娘子,这簪子是我先看中的。”
  :“那又怎么样?”小姑轻蔑的笑了一声,从荷包里拿出五两银子,扔在柜台上。
  杨毓轻笑一声,那双清亮的双眼带着狡黠道:“我出五十两,买那簪子。”说着从荷包中拿出几片金叶子。
  :“你!”那小姑看着杨毓明显的挑衅,气的跺了跺脚,自荷包中又拿出几片金叶子道:
  “我出六十两。”
  杨毓拔高声音:“一百两!”
  这时,店里众人早就听闻热闹,纷纷围了过来。

  ☆、第五十八章 小孩子

  小姑咬咬牙,恨恨的道:“一百五十两!”一直悄无声息的青年听见这个价钱,微微一愣,他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华衣小姑,却没见到正笑意盈盈看着他的杨毓。
  杨毓眼中含笑的看向小姑,脸上的笑意更加深了几分道:“你愿意花一百五十两,买个只值二两银子的碧朱淡彩簪子?”
  那小姑冷笑一声,越发得意道:“所谓价高者得,你不满意?”
  :“哼!”杨毓冷哼一声,道:“我出三百两!”说着,她缓步走到店家身边,似胜者一般,接过那朴实的簪子,插在头上,一脸的胜券在握。那双流光溢彩的水眸,淡淡的瞟过小姑子,唇角勾起一抹鄙夷的笑意。
  众人大惊!三百两天价!正在众人陷入惊叹之时,那青年又微微靠近小姑子几步,一直藏在袖中的手,微微的探了出来。
  那小姑看到了杨毓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那唇角的笑意让她瞬间失去理智。气急败坏道:“我出五百两!五百两!”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二两银子的发簪,卖到五百两!店家却笑意盈盈的看着她们,心中已经乐不可支。
  小姑子微笑着看着杨毓,等着她再加价,杨毓唇角却是无可奈何的笑意,她摘下簪子,双手捧着递回给店家,忍着笑意,认真至极的道:“老板,这簪子是那位女郎的了,你可要好好包装!毕竟这可是价值五百两的簪子哦。”她眉眼弯弯,笑意浓浓。
  正在此时,小姑身后的郎君突然伸出手,在那小姑腰间轻轻一挑,接着,满脸笑意的收回了手。
  :“你!你!”那小姑气急,想要叫住杨毓,却又不知要说什么。
  青年郎君悄悄的后退,打算离开。杨毓却满脸笑意的看向他,轻音清脆的道:“郎君意满而归?”
  杨毓突然的出言,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众人奇怪不已,顺着杨毓的眼神,像那布衣郎君看去。
  那人只觉得似乎一盆冷水,自头顶浇到脚底,心中闪过无数念头,最后,他狠狠的看了杨毓一眼,突然的推开身边一位贵女,那贵女惊叫一声摔倒在地,青年郎君自那人群中微微闪开的一条路,夺门而出,眼看着跑到门口,他突然感到一丝视线正瞧着他,他缓缓的抬头看去,正看见杨毓笑吟吟的站在门口,他目露凶光道:“滚开!”
  杨毓微微偏着头,声音如清泉一般,缓缓的道:“你若是唤我走开,我自是知晓该如何行之,此刻你却唤我滚开,敢问郎君,我该怎么个滚法,毕竟,我从前没滚过?”杨毓的声音极清脆,语调轻柔缓慢,却字字清晰,在周围的看客不禁皆是眼露笑意。
  :“叫你滚开就滚开恁多废话!”那人声音有些尖利刺耳,目露凶光的看着杨毓。咬咬牙,在腰间一摸,竟然抽出一把寒光森森的匕首,直冲着杨毓面门而来。
  杨毓一闪身,轻描淡写的躲开,脸上笑意不改,只见她缓缓的抬起左腿,突然猛的发力,直冲着青年郎君的小腹便是一脚。
  :“啊!”那人痛呼一声,双膝一软,半跪在地上。
  满店的客人们此刻都被这一情景惊呆了,大家只看见杨毓那么轻飘飘的一踹,一个年轻力壮的郎君便跪地不起了,皆是啧啧惊叹。
  此刻,自人群中,祺砚与静墨笑着出来,二人没有一丝担忧,皆是理所当然般带着些许怜悯的看着那人。祺砚叉着腰对痛的直不起腰的郎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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