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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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长歌- 第1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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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毓心中隐隐的有些触动,想起初见谢元清时,他多番给自己难堪,与今日这人,几乎不能重合。
  :“此事我既然做下了,便从未打算遮掩,你不必如此。”
  谢元清蹙起眉心道:“再多话,我就把你扭送地牢军法治罪。”
  对于杀了吕长悌,杨毓是没有一丝悔意的,嵇夜不似阮宗性情刚烈,平素是不会轻易与人不快的,吕长悌定是做下世间不容的极恶之事,嵇夜才会如此痛骂与他绝交。
  这是她给谢元清的解释,心中知晓此事后续的她更是毫无悔意。
  然而,她已经写好的罪罚册,似乎不用递交给司马桐了。
  平白承受谢元清的好意,真是让她不自在。
  别扭归别扭,若是她还一头撞上去,那便是愚蠢了。
  :“多谢你。”
  转眼之间,杨毓的车驾去往归途,谢元清坚毅的眸光淡淡的看着远去的马车,闭目一瞬道:“去给金陵吕家报丧吧。”
  :“郎君。”惯常伺候谢元清的月清有些迟疑:“吕家也是名门世族,恐怕不好交代。”
  方才与众人说的那话,若是讲给吕家听,哪有那么容易?
  谢元清轻哼一声,一如既往的不屑道:“告诉吕家,吕长悌心窄,自刎而死,若是有人不信,尽管来问我谢元清!”
  仗势欺人?
  呃。。。
  好吧,吕家并无胆量来问谢元清。
  杨毓坐在马车上,却是有些坐立不安。
  谢元清这人,若是不落井下石一番,让她如何能安心?
  :“初一,若你你家郎君会如何抉择?”
  听闻里面传出的轻声询问,初一抿着冰寒的唇,道:“郎君才智无双,奴猜不透。”
  杨毓轻叹一口气道:“也不知是否还能凑出五十车米粮来了。”
  初五扬声道:“乐宣君何必呢,谢氏郎君也看不上这些许米粮。”
  :“这是一种态度。”
  杨毓这样回答。
  没错,这五十车米粮是她感谢的态度。
  无论别人出于什么目的帮助自己,都应心存感恩。
  初五笑笑道:“乐宣君说的对!”
  吕长悌的死讯传到金陵时,嵇夜所书绝交书之事才刚刚平息些许,事情在谢家的遮掩下,吕家本就是吕兆做主,对吕长悌的恨意压抑至今,也终于能够松一口气,更加不会追究此事。
  最后。谢家送给吕家一百金以作慰问草草了结了。
  嵇夜陪在吕兆身边,这次却没有安慰吕兆,只是问道:“吕长悌为躲避你,能远走成都,怎会自刎?”
  吕兆无悲无喜,道:“许是有隐情?”他怅然的摇摇头道:“走,喝酒去。”
  嵇夜微微点头道:“走!”
  四月初,冰雪消融,乍暖还寒。
  寒风刮过人脸,想是利刃一般,杨秀跨在马上,眸光坚韧,道:“王司空,已经对峙了十日,若是拖下去,恐怕裴将军那里招架不住。”
  王靖之看着故乡的土地,沉思良久,道:“明日一早,将四架百骸弩收起吧。”说完,转身回到营帐之中。
  百骸弩?
  杨秀看着王靖之的背影,低低的沉吟了一瞬,若是将战场放在聊城,他也会如此难以抉择吧?
  正想着,又是一阵寒风吹来,杨秀不自觉的双臂抱胸,裹了裹身上的披风。
  :“郎君,近来倒春寒,要注意身子。”重逢一身戎装,威武大气,却轻声细语的嘱咐着。
  杨秀转眸,微微扬起脖子看着他,笑道:“都在军营了,改称都尉吧。”
  重逢略顿了顿,抱拳道:“末将听命!”
  杨秀满意的眯了眯眼,狡黠一如某女。
  :“走吧,王司空吩咐下来,要将百骸弩收起来。”
  重逢小跑着,追了几步,低声道:“那大物看着便骇人,威力惊人,琅琊到底是王司空故土,舍不得也是有的。”
  杨秀轻叹一口气道:“桓亮老匹夫一手掌兵,誓死抵抗,琅琊王更是连面也未露,明日一战,却是胜负早定。”
  二人走远,军帐中的王靖之低蹙眉宇,站在行军图前沉默良久。
  次日一早,晋军主将杨秀威风凛凛,一身洁白素甲,大喝一声:“何人叫阵!”

  ☆、第三百五十七章 如此叛王

  次日一早,晋军主将杨秀威风凛凛,一身洁白素甲,大喝一声:“何人叫阵!”
  杨秀虽堪堪少年,嗓音却清亮又有力,他的声音回荡在城门之间,久久不绝。
  重逢当仁不让,策马越出,拱手道:“末将杨重逢在!”
  杨秀点头道:“去吧!”
  重逢策马奔向前方,站定在距离城门三五丈的位置,操着洛阳官话,大喝一声:“桓亮!匹夫何在!”
  身后的三万兵将蓄势待发,给了重逢更大勇气,腰背挺拔,颇有风范。
  城楼上的兵士被震的一个激灵,转身跑下城楼。
  :“桓公。”他抱拳行礼后道:“城下有人叫阵。”
  桓亮狭长的眸光眯了一眯:“确定王靖之在?”问完后,又有些后悔,自言自语道:“若非王靖之在,杨秀小儿怎能连破琅琊郡三座城池攻到这里?”
  原想着铁焰军挑衅胡人,杨秀等人定是来支援的,却未想到他们竟然改道来了琅琊,一时间倒是没了主意。
  司马子高踏着悠缓的步伐走了出来,周公紧随其后,步调亦是不疾不徐。
  :“桓公亮。”司马子高行了个礼,笑得憨厚。
  桓亮眉毛几乎拧成一股,没好气的道:“殿下终于肯出来相见了?”
  司马子高连咳了两声,笑道:“本王身子不适,让桓公见笑了。”
  桓亮脸颊抽搐一瞬,竟什么也说不出来。
  下一瞬,司马子高微微抬抬手,不知从哪里冒出数名面生军将。
  桓亮心底升起一丝凉意。
  他没有说话,默默的站在被半包围的圈中。
  司马子高笑着道:“桓公不必不忿,你在琅琊逍遥了一年,也该伏诛了。”他的眸光一闪,手起刀落。
  :“啊!”桓亮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
  右臂掉在地上。
  鲜血喷溅了司马子高一脸,他缓缓的抹了一把,低声道:“断你一臂,是因你逼迫我起兵造反,因为你,我毫无退路。那么,你就为我的路,去死吧。”
  桓亮听完这句话,只觉得心中一凉,这个容止俊美憨厚的琅琊王,自己似乎从未看透过他。
  下一瞬,身首分离。
  温热的鲜血,冒着缕缕热气,一股腥味钻进鼻尖。
  司马子高微微蹙眉道:“抬着他,开城门。”
  城门大开之际,城外的晋军摆成了“鱼鳞阵”的模样。
  杨秀骑马在阵形中后,主要兵力在中央集结,分作若干鱼鳞状的小方阵,按梯次配置,前端微凸,属于进攻阵形。
  此阵意在“中央突破”。集中兵力对敌阵中央发起猛攻,已方优势时使用。
  司马子高先是笑着拱拱手,接着道:“叛臣桓亮已经伏诛。”
  王靖之冷眼看着他嗤笑一声道:“司马子高,你是要投降?”
  :“正是。”
  他双手举高,身后的兵士将桓亮的头颅扔在土地上。
  一旁的琅琊兵士却没有丝毫的反应,仿佛这人不过是毫不相关的陌路之人一般。
  杨秀侧目看向王靖之:“王司空,依你看,司马子高此举是否可信?”
  王靖之扬唇而笑道:“叛国之王,是否可信,重要么?”
  杨秀眸光转了转,无论司马子高是否投降,王靖之竟然从未打算放过他。
  他唇间轻笑了一声,若无一分狠厉,如何能助铁焰军屡屡战胜胡人?
  司马子高盘算着,微笑着。
  王靖之足足在城外等候十日,又派人叫阵,这般谨遵军矩,自己已经投降,周公带走了三万军士。如果能顺利回到金陵,再趁胡人作乱之时,从金陵起兵。
  皇位,唾手可得。
  :“阿秀,去吧。”王靖之轻声道。
  他缓缓拉过缰绳,眯着眼,笑道:“琅琊王莫不是还想等着周公来救你?”
  司马子高微微一怔,接着,扬唇而笑:“你想破我心境?我已经投降,且是皇族血脉,无陛下圣喻,你敢在万军阵前杀我?”
  杨秀轻笑一声道:“不知在琅琊王眼中,周公是马,是牛,还是犬呢?”
  司马子高不禁转眸看向身后空荡荡的城池。
  心中一凛,前些日子,桓遗和谢南音突然离去。。。
  :“桓遗是你们的人?”
  是问话也是肯定。
  :“桓遗竟敢如此谋害自己亲身父亲,他会遭报应的!”
  杨秀笑着翻身下马,来到司马子高身边:“不会的。”
  司马子高凝眸看着杨秀,杨秀轻笑道:“功臣是谢氏女郎,关桓遗何事呢?”
  司马子高闭目一瞬,咬着牙,唇间轻笑道:“你是阿毓的阿弟?”
  杨秀扬唇笑着:“死人的问题,我不想回答。”说完,手起刀落。
  司马子高轻笑一声,反手夺下杨秀手中的长剑,一瞬间,局势翻转。
  王靖之心间一提。
  司马子高含笑道:“我这一生谁也不欠,唯独欠你阿姐一命。”他以剑指着杨秀,道:“今日这恩情,你便替她承了吧。”
  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司马子高大喝一声,一脚踹在杨秀腹间,杨秀连退两步。
  在外人看来,似乎是杨秀不敌司马子高,被打退了一般。
  只有杨秀知道,方才,他有机会杀了自己的。
  下一瞬,司马子高扬声道:“吾生身皇族,天命所归,除了我自己,谁也没资格要我的命!”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杨秀呆怔的看着司马子高将一剑自刎,看着他的身子缓缓的后退几步,接着,以剑撑地,半跪在尘土之上。
  胜负早已有定数。
  早在三日前,谢南音带着周公投诚的书信来到军中之时,就已经定下。
  周公是个自傲的人,他无法忍受被人称为“马、牛、犬”,若是司马子高知道周公背叛的原因,是否会后悔呢?
  杨秀心中有些震惊,竟然奇异的,敬佩这个叛王。
  这么骄傲,这么果敢。
  若是,若是他从未谋反,若是他没死,能与他交个朋友,定然快意。
  他的是非观念从来都是非黑即白,却在今日动摇了。
  身侧的兵士匆匆敛了司马子高和桓亮的尸体,杨秀却枯站在那。
  王靖之踏着舒缓的步子,走到他身侧,轻轻抱了抱他的肩膀,低声道:“世间从无绝对的对错,敌人同样值得敬佩,你没错。”
  杨秀微微蹙眉,仰头看向王靖之:“他方才分明可以杀我。”

  ☆、第三百五十八章 初战告败

  王靖之轻轻拍拍他的肩膀道:“万事皆有因果,你阿姐种下善因,你尝了善果。”
  杨秀微微点点头。
  王靖之笑的温柔,慢条斯理的道:“不是光明正大得来的,都是守不住的。他若无谋反之心,也不会收留桓亮,默默的接受桓亮加注在他身上的光环,所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一大一小两人渐渐走远,杨秀的心胸似乎比以前更加开阔了,不消一会,他恨恨的握紧拳头道:“今日是我托大,以为胜券在握,才让琅琊王有机可乘。”
  王靖之笑道:“后知后觉总归比毫无察觉要好。”
  杨秀轻哼一声道:“难得你如此温言细语,不过一刻又开始揶揄我。”
  王靖之朗声而笑:“被我揶揄总比被敌人杀死好。”
  :“是,姐夫。”
  王靖之笑的更加开怀:“再唤一声来。”
  :“姐夫!”
  王靖之双唇上扬着得意的弧度,忽觉胸口翻涌,掩着唇轻咳了两声。
  眸光暗了暗,葛仙公的药,似乎越来越不管用了。
  杨秀面色有些熏红,若被阿姐知晓,定是会骂自己的。
  他轻轻吐吐舌头,又唤道:“姐夫,姐夫,姐夫!”
  一连三声,他垂眸而笑。
  仿佛,真的又多了一个亲人。
  这种感觉,太好了!
  杨秀大军改道返回江北,与此同时战局正不断的扩大着,胡人最凶猛的三股势力,“楚祁王”苻虎盘踞江北对阵铁焰军。
  “建南帝”苻洪国土扩至项城,咸阳一带对阵大晋两府兵马。
  “武洪王”慕容喾也在巴蜀展开了猛烈的攻击。
  竹山两座兵工署几乎日夜不停的,往各方运送着除却百骸弩之外,铁戟、刀、枪、袖箭等兵器。
  谢元清收到五十车米粮那夜,正准备次日离开成都,前往翠屏山一带布防。
  他怒目而视那五十车米粮,笑的有些阴霾:“你家乐宣君真是大手笔啊!”
  就这么急不可耐的与自己划清界限么!
  他甚至不知自己的怒气从何而来,理智告诉他这是好的开始,至少以后自己可以与她正常交往了,但是,这理智却并不管用。
  他轻哼一声道:“回去吧,谢你家乐宣君。”
  押送粮草的是朱盛,他一心以为会得到同剑门关一样的感谢之语,却未想到谢元清如此冷漠,当即也不与他周旋,直愣愣的抱拳道:“告辞!”
  说完冷哼一声,大掌一挥:“赤甲军集合!回竹山!”
  赤甲军个个心高气傲,哪里受过这般冷遇,眼看着天边黑幕蔼蔼,却是无一人迟疑,整装离去,气势汹汹,比来时更抬高下颌。
  谢元清轻哼一声:“与那恶女一个德行。”
  夜幕之下,兵将们虽口中不提,却对这乐宣君感激不已,这可是上等的新米,想着不必再路上嚼用干粮,个个面心欢喜的运送粮食。
  前方已经展开激烈的战斗,约半月后,蜀地彻底回暖,赤甲军终于收到调令。
  慕容喾阵前讥讽谢元清,致使谢元清指挥失误,折损潘禹、肖虎两员大将,将谢元渊和葛奉交托给祺砚,杨毓脱下道服,穿上早已制好的戎装,随军而去。
  赤甲军在乔巫一声令下,火速赶往翠屏山。
  翠屏山地处蜀地少有的平原地带,这也就是为何慕容喾会选择在此攻破蜀地的原因。
  军帐外战火连天,谢元清胸口的绑带上殷出点点血痕,发丝凌乱,紧咬银牙,恨恨的道:“我父定然失望至极。”
  话音刚落,杨毓挑帘进门,步履利落,形容冷淡道:“这等时候,将军还想谢公是否失望?”
  :“你怎么也来了?”谢元清早已知晓赤甲军来支援,却未想到她也会来。
  她一袭戎装,将曼妙身姿包裹,却飒爽英姿,丝毫不损她的瑰姿艳逸,眸光一转,唇角勾笑,便是胜过人间种种繁花。
  谢元清不自觉的怔住,心中矛盾之际听闻杨毓问一旁的医者:“将军身子如何?”
  医者抱拳道:“谢将军所受皮外之伤,并未伤及脏腑。”
  :“好,你退下吧。”
  :“是。”
  杨毓大方的坐在睡榻旁的软榻上,端庄而肃穆。
  沉默了一刻,她站起身来,道:“如此重要的战役我也未经历过,我与你同样害怕,但是,却不能退缩,对么?”
  谢元清眸光未定,却见她来到行军图前,拔出腰间短剑,指着翠屏山的地形道:“你我两军需配合步调,要分成三路,两路从前后夹击慕容喾。虽不能一次成功,却可惊他一惊。”
  :“将所有的旌旗插在深山之处,另派三千兵士隐匿山中,不时一攻,让他摸不准我们究竟有多少兵,萌生退意。”
  :“那余下的一路,是要作甚?”谢元清忍着痛坐起身子。
  杨毓没有上前扶他,侧目看向地图,道:“我军粮草充足,他亦然,若是他没有足够的粮草,还敢将战局拉的如此巨大?”
  杨毓笑道:“剩下一路兵将,悄然上路,四处去烧他,搅得他无心恋战。只要他退到青明山,便入了设下的包围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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