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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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长歌- 第1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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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明道:“并非是他们没有信仰,只是缺少真正的信仰去追寻。像羌人,信奉“白石”。将白石奉为天地万物之神,对于诋毁伤害白石之人,即便是王子也先杀之而后快,而无一丝迟疑,如此坚定的信仰,怎么能称之为无呢?”
  邱永略一沉吟道:“若是胡人皆能信奉天师道,是否,世间战乱也会少一些?”
  杨毓道:“劝人向善,便是道与佛存在世间的原因,世人皆知,善是好的,所以甘心信奉。若是胡汉能够有统一的信仰,想来天下归一不远矣!”
  庾蒿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通往利益的是一条路,通往涅槃的是另一条路,天下归一,谈何容易啊!”
  “吱……”一声长长的门响,一阵寒风冷雪飘进门来,将庾蒿头上戴着的白纱吹到地上。
  众人下意识的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笑容满溢的少年推开门,却没有进来,而是让开半个身子,俯身。
  一双素白的锦履落入众人眼帘,王靖之身着烟灰色滚毛斗篷,一双深邃而澄澈的眸子温润柔光,薄唇微微上扬,露出洁白的牙齿,这粲然一笑,让庾蒿怔住了。
  他摸了摸头顶,眸光迟疑的找寻,才发现白纱落地,却舍不得放下手中的酒杯,以头拱着地,将发髻顶起了地上的白纱,这边将酒杯叼在口中,迅速的绑好凌乱不堪的头发,却不知头发更加乱了。
  这一系列动作进行的就如他的语速一般,疏懒缓慢至极,再配上那憨态可掬的笑容,更加妙趣横生。
  这边饮下酒,他摇晃着身子,起了身,拍拍沾染灰尘的手,拱手道:“王卿,许久未见。”
  王靖之眸子掠过他身上,移到杨毓那边,缓缓的走了进来。
  杨毓醉眼朦胧,痴笑着,用手肘碰了碰邱永的手臂:“我是否睡着了,做梦了,你瞧见了吗?那个薄情的家伙,笑着进门了呢。”
  邱永双唇微微颤了颤,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天下除却她,还有谁敢称王靖之为“薄情的家伙”?
  初二解下王靖之的斗篷,向十一娘要了炉火,到后院烤衣裳。
  王靖之一身茜色响云锦的褒衣博带,将面色显得红润,他笑着走到她身边,一身淡雅如雾,远山般的气息迎面袭来,将她包裹其中,几乎让不能呼吸。
  她又用手肘碰碰邱永:“邱公,他来了,他来了,我,我该怎么办?”
  邱永心中叫苦,道:“乐宣君,王司空来了,我也看到了。”
  :“啊?”她回首看向邱永的瞬间,已经被某人紧紧的抱在怀中。
  庾蒿笑着道:“天下人皆传乐宣君是王卿定下的正妻,只等三年守制一满,便要成其好事,原来所言不假。”
  王靖之微微勾唇,侧颜如玉,鸦发如羽,喉头涌动一下,缓缓的道:“自古以来,被胡人掳去三番的亭主,你是第一个。”
  他的声音如同玉打冰凿一般,语调轻快富有磁性,语气嗔怪中含着隐隐怒气。
  :“有初一和初五在,凡是还需你身先士卒?你没见过死人么?”他轻笑一声,慢条斯理的道:“你的命与旁人有一丝不同?你不会死么?你怎敢如此大胆?还是。。。”
  他略微顿了顿,接着道:“你对桓七的愧疚之情,已超过对我的爱慕?”
  这话,很酸呐?
  邱永等人啧啧舌,却不敢多言。
  不知是今日的酒太醉人,还是这人来的太突然,她竟懵然不知该怎么面对他。鬼使神差的忽略了他的怒气,娇糯的一笑,问道:“为何不回信?”
  王靖之缓缓的道:“太过想你,恐信不能解愁,反而更添思念。金陵事多,这边一松些,便立即来了。”
  他的气息渐渐平稳,怒气被这柔情绰态扰的烟消云散。
  杨毓顺势将头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的蹭了蹭,道:“这般忙碌,你的身子还好吗?”
  :“好,我很好。”
  她将双手揽过他的双肩,紧紧地拥着他:“我不信,明日要让医来诊断一番才行。”她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撒娇,语调绵软又哀糯。
  幸而在座诸位都已经醉的厉害,只笑着看着二人,眼神却是空洞的。
  :“我带你回家。”他的声音一如往日的如玉打冰凿一般,却带着柔情。
  :“好。”她双臂搭在他的脖颈上,一双流光美眸堪比星辰,眉心那一点朱砂,再添上唇边浅笑,媚意横生。
  王靖之无奈的摇摇头,却明显的乐在其中,一臂搭在她的背上,一臂揽着她的双腿,将她抱了起来。
  :“初一,初五,我要与情郎谈心,你们隐在暗处。”杨毓高喊一声,声音娇软而语调绵长。
  门口的初一与初五已经面红耳赤,几个起落,两人消失在视线中。
  入夜了,竹山的街道被一片雪白笼罩着,雪花飘落在街道与屋顶上,也落在寥寥无几的行人身上。
  杨毓笑着展开一臂,雪花落在手掌上,冰凉一片,转眼消融。
  王靖之头上落着片片白雪,她娇糯的笑道:“瞧,你我白头了。”
  :“是。”他垂眸看着她,笑着应下:“冰雪披身,也勉强算是白头了。”
  酒庐中的庾蒿狐疑的看着那远去的二人,道:“这真是我那谪仙王卿?”
  樊明朗声大笑道:“若我还未老眼昏花,是我家郎君无疑啊!”
  邱永搭起庾蒿的肩膀道:“庾君在何处落脚啊?”
  庾蒿道:“清早到竹山便与诸位饮酒,还未安顿下来。”
  樊明道:“走走走,去我那院同宿。”
  庾蒿也不推辞,拱手道:“多谢樊公。”
  :“庾君不怪我小人之心,真乃大腹容人!”
  庾蒿点头赞同,就似樊明夸赞的是别人一般,拍拍自己肥硕的抖动的肚子道:“腹便便,王经笥。便欲眠,思经事。寐与周公通梦,静与老庄同意。”
  :“走,回府,你我三人再大醉一场,论个清明世界!”
  初二刚烤干衣裳出来,只见三人醉的袒胸露怀,勾肩搭背,口中醉话连篇,低低的笑了一笑,猛然发现王靖之不见了。
  :“我家郎君呢?”初二问道。
  却无人应答他。
  他三步并作两步,拉住樊明的衣袖:“樊公,郎君呢?”
  樊明醉眼略微定了定,看向初二,痴痴的笑了笑:“小儿咄咄,公自有量。”说完转过眼继续与邱永和庾蒿说话。
  :“这是醉成什么样子了!”初二哑然失笑,再看门是开着的,想是王靖之带着杨毓离开了,赶紧追了过去。

  ☆、第三百三十八章 洗手制汤

  追出半条街,才发现王靖之正怀抱********,悠然自在的踏雪呢。
  初二紧追两步,将怀里的斗篷遮在王靖之头顶:“郎君,别着凉。”
  王靖之转眸看向他,道:“你,站在此处,不许跟来。”
  :“郎君莫要任性!”
  一记眼刀飞过,初二浑身一凛,想要将斗篷披在王靖之身上,却忽然一转念,笑着将斗篷盖在了杨毓身上。
  王靖之点点头,道:“你与初一许久不见,今晚不需你伺候,去和初一聊聊吧。”
  :“谢郎君。”初二笑着转身,身子一起一落在房檐上。
  初一与初五趴在房檐上,二人微微侧目看看初二,初五道:“果然是双生子,我二人藏得这般隐蔽,还是被你一下就找到。”
  初二眸光一转道:“郎君这么个走法,天亮也走不到亭主府啊。”
  初五笑道:“可不是。”
  初二抬眸看向初一道:“大兄,竹山,如何?”
  初一闷声点点头,手掌抬起,自然的揉了揉初二的头发,堪堪的柔顺发丝,被揉的凌乱不堪。
  初二怪叫一声:“呀!”接着,理理头发道:“看来是心情很好啊?”
  初五笑道:“乐宣君待人很好,只是前几日差点将我活活吓死了。”
  :“怎么了?”初二问道。
  回家这条路啊,原本是很近的,可是两人都不急,就这么慢慢的走着。
  王靖之抬眼看着府门,似乎觉得有些可惜:“到了。”
  杨毓窝在他怀里,抬着眼睛,看着他:“刚入冬,真冷。”说着脸色通红。
  王靖之略微一怔,旋即,耳根泛起粉红,道:“我抱着你入眠,不会冷的。”
  :“王司空。”祺砚已经在门房等了许久,忽见这二人回转,笑着迎上去,再看王靖之浑身的雪花,一边张罗着道:“让厨房将准备好的热汤抬到女郎和王司空那,姜汤也别耽误了。”
  王靖之转过角门,进了后院,就像在自家一般,竟然轻而易举的找到了杨毓的房间。
  祺砚惊叹一声道:“都说王司空才学高博,难道还能掐会算?”
  杨毓轻快的一跳,自他怀中脱出,转眸道:“回房去,好生泡泡热汤,换身衣裳,将姜汤喝了。”
  王靖之抿着唇笑,略微点点头,转身随下仆离开。
  祺砚跳进房,笑得如花一般:“女郎。”那眼神分明是调笑。
  杨毓仿若未见一般,绕到屏风后面,热汤冒着缕缕热气升到半空中,祺砚踏进屏风后,一边为她宽衣,一边道:“王司空来的实在突然,女郎可欢喜了?”
  杨毓低低的道:“嗯。”声音中透着欢欣。
  一只玉足踏进热水中,她微微顿了顿道:“加些冷水。”
  :“是。”祺砚拿起水瓢,舀水两瓢,又掺了掺,道:“水温合适了。”
  杨毓踏进水中,将整个身子浸在暖水中,四肢百骸似乎重获新生一般的舒爽。
  通体莹白柔腻的肌肤浸泡在温暖的香汤中,屋舍中的银丝炭燃的正旺,不时发出“啪啪”的声音,香炉中的熏香丝丝缕缕的升到半空中。
  祺砚一边为她擦拭身子,一边絮絮的道:“女郎好好的如雪肌肤,堪堪的留了这么些疤痕。”说着,眉心拧成了一个结。
  杨毓垂头看去,腹间的两道伤疤赫然在那,却笑着道:“白璧微瑕,无妨。”
  祺砚笑笑道:“女郎就不怕大婚之夜,王司空嫌弃了?”
  :“不怕。”她无比自信又微微仰起头,柔软的丝制寝衣穿好,她笑着道:“再有两年。”
  再有两年?
  再有两年,他出了守制,她回归俗世。
  :“两年啊。。。”她的语气有些期盼,有些着急。
  祺砚闷声笑道:“女郎终于恨嫁了。”
  杨毓拢好了衣襟,叠指敲了祺砚的额头一下,道:“看我不先将你嫁出去!”
  :“哎呦。”祺砚下意识的揉揉额头,双臂抱着她道:“嫁人就不能伴在女郎身边,奴不嫁。”
  :“傻孩子。”杨毓缓缓摇摇头,道:“将你嫁给谁好呢?初五怎么样?”
  :“女郎!他年纪比奴还小两岁呢!”祺砚不乐意的扁扁嘴。
  杨毓努努嘴道:“那初一如何?”
  :“不行不行。”祺砚连连摆手道:“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奴可受不得。”
  杨毓眼眸一转,笑着道:“重逢?”
  霎时间,祺砚双颊通红,微微垂下头道:“也不知,他乐不乐意呢。”
  杨毓唇角一勾,道:“那你乐不乐意?”
  祺砚转过身,假意去调香炉,道:“但凭女郎做主。”
  杨毓哑然失笑,这小姑子不喜欢初五贵公子的模样,不喜欢初一冷峻,却独独喜欢重逢木讷又直爽。
  她点点头道:“好,我给你做主。”
  次日清晨,雪已经停了,街道上处处银装素裹,踏在雪地上,恍若置身如梦世界。
  杨毓早起来到了厨房。
  :“哎呦,乐宣君怎么来了这处?”厨房帮工的老妪大惊失色的迎上来。
  一旁的厨工纷纷转过头来,杨毓那一身青蓝色常服并不名贵,穿在她身上却显得清艳高贵,无论如何,也与这满处油污之地是格格不入。
  众人一边见礼,老妪上前道:“乐宣君想食些什么,让下仆来知会一声便是,何必亲自来一趟。”
  祺砚抿着唇儿笑着道:“刘妪,让他们都下去吧,女郎今日想亲自下厨。”
  :“这怎么话儿说的,哪里能劳动乐宣君动手呢。”刘妪面色有些难为。
  祺砚低低的笑了笑道:“金陵来了贵客,刘妪便去吧。”
  这话一说出口,刘妪哪里还能不明白,赶紧招呼着下人出了厨房,并将门紧紧的关上。
  祺砚上前为她挽起衣袖,笑道:“女郎高贵,现在可不比从前在聊城时了,便是想下厨也难了呢。”
  杨毓的双臂洁白如腻,十指修长指尖纤细而略有些丰腴,单单看着这一双手,便让人移不开眼。
  她略微撩了头发,将发丝披在身后,来到厨台前,一边寻摸着自己会做些什么,一边回到:“什么高不高贵的,都是世人的看法罢了,我这几年,除却涨了几岁,又有哪里变化了?”
  说着话,目光也没有停歇下来。
  祺砚看着杨毓摸索寻思的样子,笑着问道:“女郎想做些什么?”

  ☆、第三百三十九章 很不矜持

  杨毓双手叉腰,转头看向祺砚,笑的清艳又清傲:“我才发现,竟然什么也不会做。”
  祺砚怔了一怔,转瞬之间,爆发出阵阵悦耳的笑声:“女郎不是曾在南渡路上做过鱼汤?”
  杨毓略一思索,道:“给鱼开膛破肚,洗干净,加上水烹着,这也算道菜?若非那日情境动人,又怎么会被人称赞?”
  祺砚微微点头:“可也是。”
  二人就这么站了好一会,祺砚道:“女郎一片心思,无论做些什么,王司空都是欢喜的。”
  杨毓缓缓摇摇头道:“他身子不好,不能耽误了他用饭,唤刘妪他们进来吧。”
  祺砚微微扬扬眉毛,转身打开门。
  :“哎呦!”
  四五个厨工挤在门口,恨不能将头贴在门上,祺砚这突然一开门,直接跌了进来。
  杨毓也不气不恼,叉着纤腰道:“你们来备朝食,我为你们帮工。”
  赵媪笑道:“君是贵人,这厨工费用我们可拿不出。”说着一摊手。
  杨毓笑道:“便从公中出这费用。”
  祺砚娇糯的道:“赵媪嘴最利了,快快动手吧,莫要耽误了谪仙用饭,女郎可是会不悦的。”
  :“哎,瞧瞧我这张坏嘴。”赵媪作势拍了自己嘴巴一下,笑着道:“快快动起来!”说着便来到灶台边,取莲藕一节递给杨毓:“请君将此藕洗净削皮备用。”
  :“好。”
  杨毓接过了莲藕,细细的洗了起来。
  清晨的井水冰凉,不过一会,那双手就冻的发红,指节疼的发胀。
  看着她仔细的削着皮,满屋的厨工又是一怔。
  :“赵媪,还有什么我能做的?”她将白嫩嫩的藕放在切菜板上。
  赵媪指着一边包包子的面案道:“我这无事了,去和刘妪包包子吧。”
  :“好。”
  杨毓转身来到刘妪身边,刘妪却侧过身子道:“奴可舍不得女郎动手,女郎便看着妪吧。”
  :“我想学学。”她笑的甜腻。
  刘妪略微想了想的片刻,她已经拿起一片赶好的面皮,有样学样的剜了一勺炒好的赤小豆在面皮上。
  刘妪侧眼看着她的侧脸,冬日的清晨,阳光虽不暖和却一样耀眼,折射在她的脸上,让人不禁眯起眼睛,却还是看不清楚。
  只是,这一身温婉,却是许久不见的。
  :“这样,这样。”刘妪看着她笨拙的模样,抬手教着。
  :“嗯,嗯,原来如此。”她认真的点点头。
  门外的初一和初五抱臂而立。
  初五微微偏偏头,低声道:“乐宣君爱惨了郎君。”
  初一微微点点头。
  初五打了个哈欠道:“有妇如此,难怪郎君不再风流了。”
  :“哎!”杨毓低低的呼了一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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