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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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长歌- 第1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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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便找,你这般发脾气有何用!”袁毅怒道。
  朱盛大喊道:“怎能让乐宣君就在我们眼前被人害了!我怎么能不恨!”
  初五抿着唇,却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朱盛冷笑一声,看着初五道:“你和那个初一身为护卫,倒是替主人挡上一挡啊!要你们何用!”
  :“够了!”初五冷声回道。
  :“哈!”朱盛笑道:“无言以对了?都懒得辩解了?”
  初五不欲理他,转身要走,朱盛哪能饶过,一挥铁臂挡住了他道:“猪狗不如的东西。”
  初五道:“这些话是否先寻到乐宣君再说也不迟?”
  一边的袁毅上前道:“朱盛,此时不是招惹是非的时候,等找到乐宣君再与他算账!”
  朱盛冷哼一声,径直往前走去,肩膀狠狠的撞在了初五身上,扬长而去。
  袁毅侧眼瞪了初五一眼:“犬儿尚知看家护院,吃了主人家的米却无作为的犬,我还是第一次见!呸!”再不理他。
  初五蹙着眉,却一言不发。
  初一脸崩的紧紧的,道:“你我失职,被骂了几句也是应该的。”
  初五点点头:“快找到乐宣君吧,若被郎君知晓,你我二人。”
  初一“嗯”了一声,走开。
  杨毓再次张开双眼,身上黏腻的难受,接着腹间传来一阵剧痛。
  她微微蹙眉,再抬眼看去,才发现自己正置身山洞之中,一堆柴火带着一丝丝的火星,刚好燃尽了,正散发着最后一屡的烟。
  她一手支撑着身子,一手捂着腹间的伤口站了起来。那双木履早已不知所踪,她光着莹白的脚踩在沙土上,一点点的往外走。
  :“阿毓,你去哪?”拓跋介不知从何处换了一身粗布短衣,他脸上的面具早已不知所踪,一半脸被凌乱的发丝挡住,一半莹白的脸血色全无,身后背着一个小包袱,一边若无其事的扶着杨毓的手臂往回走。
  :“受伤了还到处走动,快坐下,看看我带了什么回来。”
  杨毓已经不想与这人说一句话,却只能随着他坐下。
  他笑着打开包袱,将干净的粗布衣裙递给她道:“换上干爽的衣裳,当心染上风寒。”接着又拿出几根草药,自己放在口中嚼了一嚼。
  看他的表情,那草药应该是苦急了的,他苦着脸却笑了:“小姑子心疼我了?”接着吐出了草药,一把拉起杨毓的手臂。
  :“滚开!”她猛然一挣扎,他手中的草药掉在了地上。
  拓跋介身子定住了,面色难看的吓人,带着冰寒,他缓缓回过头用那只翠绿的眼睛狠狠的盯着她。
  杨毓微微蹙眉,那半张脸,是没有脸皮的,眼窝黑洞洞的,仅有的一只眼还那么冰寒,究竟有多么恐怖,没有见到的人,无法体会。
  那一瞬间,杨毓觉得浑身的血液凝固住了,那只眼中有不甘,有恨意,有威胁,有无奈,有浓浓的、浓浓的怨毒。
  :“面具丢了,改日,我再做一张革制的,也是一样的。”他侧过脸去,用发丝挡住脸,接着,来到她身边,轻声道:“莫怕,莫怕。”然而,却一把扯下自己的腰带,反手将杨毓双手背后,按在地上,接着,用腰带将她的手反剪的绑在身后。
  :“你究竟想干什么!”
  拓跋介笑着道:“不上药,你的伤怎么能好呢?”
  他又一次拿了几根草药嚼了起来,而后轻轻的扯开她腹间的衣裳。
  血肉略有些干涸,沾着往外翻着的伤口,杨毓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拓跋介手指微微抖了抖,用更加轻柔的动作,沿着伤口,将那衣料略微开了个口子,吐出了口中的草药,伏在她的伤口上。
  一丝凉意侵入皮肉中,杨毓的神情有些缓和。
  :“好了,你换衣裳吧。”说着,他解开了她的手,默默的走到山洞口,背对着里面。
  她看着那衣裳,本想硬气的拒绝,想了一想,又何必委屈自己呢?索性用极快的速度将湿衣服换了下来。
  拓跋介也没问她是否换好了衣裳,转过身来,一边来到她身边,一边在那包袱中拿出了一个油纸包道:“热腾腾的包子,快吃吧。”
  杨毓也不客气,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吃的津津有味。
  拓跋介却是一个没动,就那么看着她吃,笑着道:“你吃东西永远这么好看。”
  没有回应。
  :“吃完了饭,我带你走。”
  杨毓微微顿了顿。
  他接着道:“回到王身边,我会求他让我离开,我带你隐居起来,砍柴打猎,总能养活你。”
  :“拓跋介,你是在报复我吗?”
  拓跋介笑着道:“我爱你啊。”
  杨毓嗤笑一声道:“爱?”
  他笑着点点头:“你应了我的,要给我一个家的,自父兄死去,你是待我最好的人,我爱你。”
  杨毓放下手中的包子,严正的看着他:“拓跋介,别骗你自己,你不爱我,只是不甘心被我利用、打败,所以你为自己找了理由。”
  拓跋介面色冷了冷:“快吃吧,我去装马车。”说着,走出洞外。

  ☆、第三百三十三章 林间小屋

  杨毓重新拿起包子,掂量着自己恢复的力气,默默的将刚才绑着自己的腰带攥在手中。
  洞口外,一匹瘦的只剩皮包骨的老马,身上斑驳着处处老疮,车棚破旧的毫不起眼,拓跋介转眸看向杨毓,笑着道:“上车吧。”
  :“我现在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赤甲军定然四处寻找,你觉得走得了吗?”
  他笑着道:“不走怎么知道答案呢?快过来,别让我生气。”
  杨毓迟疑着看着他:“拓跋介,放了我,我会让你离开竹山。”
  他毫不在意的摇摇头,嗤笑了一声道:“阿毓,别让我生气。”
  她沉吟了一瞬,轻笑了一声,缓缓的走向那顶马车,拓跋介一边扶着她的手臂,她一只脚登上马车,正踩上了裙角。
  :“小心。”他低头将裙角撩开。
  正在那一瞬间,她猛然回身,双手攥着腰带两头,狠狠的勒住了他的脖子。
  拓跋介全然没想到,下意识的双手去拉脖子上的催命符,却发现越勒越紧,他脸被憋的通红,二人挣扎的时候,自马车边滚到地上。
  她一边狠狠的勒着,一边奋力的想将他压在身下。他双手不住的挥舞,只觉得透不过气,绳子压迫气管,不能呼吸,令人窒息,几乎要昏厥过去。
  突然间,他莫名的后悔了,用可怜的眼神看着她:“求,求你。”那是无法挽救的,只有四肢在空中奇怪莫名的挣扎,惶恐无助悔恨。
  杨毓心里,竟然有那么一瞬间,迟疑了。
  就那么一瞬间,拓跋介衣袖一抖,一把匕首落在掌心,他回身猛然一刺。
  杨毓下意识的往后一仰,寒光一闪,紧贴着她的脖颈划过,削下了几缕青丝,匕首尖端沾着几滴鲜血。
  拓跋介终于得以呼吸,猛烈的咳嗽了几声,他缓缓的站起身来看着她:“又受伤了。”
  杨毓伸出莹白的小手摸了摸脖子,她抬眸看着他,起了身:“即便如此,你还要说爱我吗?”
  拓跋介微微点点头。
  :“若我方才躲闪不及,此刻已经死了。”
  :“上车,快走。”他的语气有些低沉。
  马车并未朝着城门而去,反而往山上驶去。
  她略微挑开帘幕看去,窗外的风景越来越萧索,遮天蔽日的古木,只有偶尔几缕光束投射在地上,唇边漾起一丝狡黠的笑容。
  马车在一间山中小屋前停了下来。
  小屋外围着竹子制的篱笆,院周种着几排青翠依旧的竹子。
  :“在此暂住几日,将你的伤养好再走。”他将马车卸了下来,回眸看了看杨毓,粲然一笑,接着,猛然打了马臀一下。
  瘦马大惊,嘶鸣一声,奔出了院子,飞跑而去。
  :“怕我乘你不备,策马逃跑?”
  拓跋介笑着点头:“是啊。你受了伤,跑不过我的,如此,你便好生待着吧。”
  杨毓低低的笑了笑道:“你怕我跑,便不怕我再杀你一次?”
  拓跋介笑道:“我不杀你,是对你仍有爱意,若你实在不能为我所有,我便只能杀了你了。”那只翠绿色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带着愠怒。
  :“我的伤口很疼。”杨毓道。
  :“进屋歇着,我熬好药给你送去。”
  :“好。”
  湖畔皆是树林,整个赤甲军无一丝线索,确实只能这般继续寻找下去。
  :“哪个狗娘养的偷了老娘的衣裳!”
  一个三十上下的村妇叉着腰站在院门口,左邻右舍窃窃私语。
  初一蹙眉一瞬,道:“初五,去问问。”
  :“好。”
  初五走上前去,笑眯眯的对那村妇道:“这位大嫂息怒。”
  村妇突见这么好看的少年,脸色不自觉的一红,眸光也柔软了。
  初五低低的笑了笑道:“大嫂丢了什么东西?怎么发了这么大火?”
  村妇道:“我晾晒的衣裙丢了!那可是我最好的一套衣裳了!”
  初五拿了几枚五铢钱递给村妇道:“是什么样的衣裳,仔细给我说说吧。”
  村妇笑着收下了,道:“便是一身粗布衣裙,并无特别之处。”
  一边一个青年汉子上前道:“贵人,我前日上山砍柴,回来才发现,晾在院子里的衣裳也丢了!”
  :“哦?”初五转眸看向一边的众人道:“还有谁丢了东西的?”
  一老妪道:“我新蒸的野菜包子,丢了好几个!”
  :“我家园子里的草药,还要换银钱呢,丢了好几株!”
  初五兴高采烈的回道王靖之身边:“郎君!”
  初一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许,道:“她在附近,就在附近。”
  :“初一!”
  初五还想制止,那边的村民已经看见了他。
  他们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一身冷峻的少年,他脚尖微微点地,越过众人,飞向旁边的树林去。
  似乎在寻找方向,他站在一棵茂盛的香樟树上,接着,往树林深处飞去。
  初五咧着嘴笑了笑,道:“赤甲军,往山里去!”
  朱盛大笑一声道:“还算你二人有些用处。快走!看我不一箭射死那恶人!”
  大部队气势汹汹的往山中搜寻去。
  落日余晖,鸿雁南飞。
  天边的鸟不时的发出鸣叫,鼻尖萦绕着新米煮熟的味道。
  榻几上摆着两盘素菜,一道肉羹,两人相对而坐,却是无一言可谈。
  夜幕很快降临,杨毓跪坐在院子中,拓跋介就在她身后,站在门边看着她。
  :“我原本是鲜卑拓跋部的八王子,两年前,羽弗慕弃南阳而奔。铁焰军迷懵不知,裴良和王靖之又都不在,在我部看来,拿下南阳、平洲、聊城易如反掌。”他嗤笑了一声,接着道:“却被黎仲打散。父兄皆死于战场,我也流离失所。败逃之后,我带着仅有的百余族人投靠了慕容喾。”
  杨毓背对着他没有回答,唇角却漾起笑容。
  她的确是失手被他抓走了,但她是真的想知道,慕容喾,究竟在这竹山安插了多少人。现在,她不急着走了,拓跋介很明显没有想要马上杀了她的意思,若是能顺着他这条线,揪出几个慕容喾的眼线,这一次,她没有白白涉险。
  拓跋介接着道:“你恨我,便恨着吧,总比无爱无恨好得多。”
  她背对着他,看着朗月稀星,缓缓的道:“你的眼睛,是自己毁的?”
  未想到杨毓的问话,他顿了顿,想起回到部族的日子。
  :“是。”

  ☆、第三百三十四章 挫骨扬灰

  初一站在山洞口,洞中残存着人迹,斥候四处查找着。
  突然,一个少年兵士喊道:“这边地上有打斗痕迹,还有血!”
  初一微微蹙着眉走去,蹲下身子看了看道:“不必担心,血量不致人性命。”
  :“将军,这里有车辙!”
  乔巫看了看道:“走这边。”
  樊明看着初一脸色不善,劝道:“别急。”
  初一微微点头道:“依你看,那个君伊,会伤她吗?”
  所有人亲眼看见君伊刺了杨毓,又抱着她跳湖,这是存了玉石俱焚的心思了,可看着他担忧的模样,却道:“早一分寻到乐宣君,便少一分危险。”
  第三日,杨毓腹间的伤口慢慢结了痂,二人照常用过了昏食,虽同室而居却无一丝交流,无论是语言或是眼神。
  拓跋介收拾了榻几上的残羹,世界再一次陷入一片静寂。
  拓跋介心中一痛,微微点点头:“天亮,你便走吧。”
  :“你放我走?”杨毓蹙着眉问。
  他道:“我这残破之身,不该连累你。”
  杨毓狐疑的看着他。
  他笑着问:“你恨我吗?”
  她转眸看着他道:“谈不上恨,只是,陌如不相识罢了。”
  :“阿毓。”
  没有回答。
  :“阿毓。”
  杨毓微微垂下头道:“你还想说什么?”
  :“你能忘了这一切,只记得初识那日吗?”
  :“我。”她顿了顿道:“这竹山,究竟有他多少人?”
  拓跋介微微一怔,唇角扬起一丝笑容:“告诉你也无用,阿毓,你离开竹山吧。”
  拓跋介的发丝虽然发黄却很柔亮,自然的披散在身后,他微微垂下头,发丝滑落在胸前,阴影中,看不清那半张毁掉的脸,只能看见那只翠绿色的眸子有些失望。
  他缓缓转过身,一只手扶着门框,隔了半晌,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我一定是疯了才会伤了你,又将你带到这里来。”他缓缓的摇摇头:“魔障啊。”
  “嗖”
  突然。
  一支冷箭划破空气,射入了他的后心。
  杨毓大惊失色,转眸看向黑暗中。
  一个熟悉的粗犷声音响起:“哈哈!我射中了!终于射中一次了!”朱盛乐得几乎跳起来,看向袁毅道:“怎么样!”
  袁毅笑道:“若非李峰帮你瞄准,哪里射的中?”
  朱盛抿抿嘴看向李峰:“你说,是你的功劳还是我的功劳?”
  这眼神分明带着威胁的意味,李峰不欲和他纠缠,推了他一把笑道:“你的功劳。”
  袁毅朗声一笑:“好好练骑射!”说着转眸看向李峰:“我给你记一大功!”
  :“谢袁校尉。”
  :“哎!分明是我射出去的箭嘛!”
  。。。。。。
  :“阿伊!”
  杨毓不自觉的叫了出来。
  拓跋介的身子缓缓滑落倒在门边,杨毓急忙上前扶住他:“你怎么样?”
  拓跋介笑着道:“你叫我,阿伊?”
  杨毓微微蹙眉,点了点头。
  :“阿毓。”
  :“君伊,告诉我,究竟,还有谁是他的眼线。”
  拓跋介缓缓伸出手,想要抚抚她的脸,颤抖的手指向杨毓身后,伏在他耳边,低声道:“小心他。”
  杨毓下意识的回头看去,站在她身后的是朱盛、袁毅两人,两人不明所以的看着杨毓。
  他,这个“他”究竟是谁?
  杨毓心中一紧,忙问道:“是谁,是哪一个?”
  拓跋介眸光微蹙的瞬间,唇角扬起一丝浅笑,却没有回答她。只闻他苦笑一声,颤抖的道:“若是,能死在初识那日,该多好啊。”
  他垂下了手,侧目看去,赤甲军气势汹汹而来,一簇簇的火把,连绵不断,将世界照的通明,已将这小院团团围住。
  拓跋介释然一笑:“终于,可以死了,真好。”
  杨毓静静的看着他胸口再无起伏,心中有些奇怪,这种感觉,是不知该喜还是该怒。她重新审视着拓跋介,这个人可恶至极,告诉她奸细在她身边,又不说明究竟是谁。
  她现在不得不考虑,他的话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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