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她月事乱了半个月总算停了,太医把脉都把她正常的事告诉了她,不可能不跟赵邺说; 他既然已经知道,放着终于可以啃的骨头不啃; 总让人觉得他是在盘算坏事。
“若不是王、闽两家,如今辽人内讧,正是咱们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好机会。”
说话的大臣; 一边说着一边眼神往右侧珠帘那边瞟,像是意有所指这个“一网打尽”是被谁破坏的。
两家造反后,秦筠这个王爷又开始了每日早朝,不过大约是赵邺怕旁人看出她越来越像是个女人,找了个她腿受伤的借口,给她在大殿右侧置了椅子,还挂了珠帘半遮住了她的脸。
搞的像是垂帘听政似的,不过也方便了秦筠时不时捂着嘴打哈欠。
“这世上哪有事事能两全,如今能抓出大宋两个毒瘤,契丹人内讧削弱实力,保大宋安康,已经是天大的好事。”
“的确,再者辽人内讧也是看到大宋自顾不暇,没功夫去把他们一网打尽,要不然他们又不是傻子,特别把机会制造给咱们。”这会说话的是站秦筠这边的老臣,为了维护秦筠,话说的不算好听。
“如今快些解决两家才是重中之重,几位大臣不必再吵。”曲彦明说完,又把话题转到了已经把势力转移到京城之外,打算拼个你死我活的两家。
官降一品的严则也搭了腔,止住那些人的话。
其他人见赵邺心腹都如此维护晋王,就是不愿让秦筠当个逍遥王爷,也不好继续多说。
快下朝时,薛松等人提出晋王应该早日回到府邸居住,秦筠看向赵邺,想看看他到底是蒙她,还是真的会放她回晋王府。
只见赵邺干脆利落道:“大局已定,朕的弟弟年岁不小,的确不适合再与朕一同住在宫中。”
低沉磁性的声音夹杂几分无奈,就像是秦筠是缠着哥哥非要住在一起,不懂事的小弟弟。
秦筠心中呲了呲牙,但也为即将迎来的自由开心,虽然这自由并不是真正的,但总不会比现在差。
严姝的事后,这段时间严则在朝堂上一直很沉默,不同的是今天下了早朝他突然叫住了秦筠,想与她私下谈谈。
秦筠有些惊讶,从她从佛山回京,严家就没少针对她,把她视为赵邺的心腹大患,如今因为她严姝挨了板子,他也降了官,没想到他还有话要与她说。
秦筠现在跟赵邺住一起,没有自己的寝宫,闻言只是把严则请到了殿外开阔,一眼望去就能看到周围有没有人偷听的地方:“严大人有什么话想与本王谈?”
严则眼下都是青色,想来这些日子被赵邺的态度折磨的不轻。
“下臣是想谢谢晋王,若不是晋王,下臣妹妹为一己之私下毒谋害殿下,按律该诛九族。”严则弯腰重重向秦筠躬身,赵邺说的话从不会收回,他既然下旨要斩严姝,之后收回成命,并不像他的作风,想来想去该是晋王起了作用。
严则开始原本想的是如今王家和闽家已经显露明面,赵邺是怕严家自视甚高,才打算给他们一个警告,但后头看着这些天赵邺透出的态度,加上隐约察觉了契丹人内讧赵邺早有预料,就明白了赵邺的意思。
他不会卸磨杀驴,他知道严家对晋王的存在看不惯,所以用这个方式让严家欠秦筠人情,或者是用这种方式表明他的立场,若是严家跟秦筠对上,死的只会是他们严家。而这次放过他们,也不知道是念着他们家追随了几十年的情分,还是怕给秦筠带来麻烦。
想通了这个缘由,严则跟其父商量,就有了这次私约。
见严则的样子,秦筠隐隐明白了什么,心里说不出的怪异。她还以为她是被赵邺给耍了,没想到这却是赵邺给她铺的路。
赵邺对她是不是太好了一点。
“本王也是为了江山社稷,令妹犯傻总不至于让全严家都跟着遭殃。”
秦筠这会只想去找赵邺问个清楚明白,朝严则摆了摆手:“严大人对本王的防备本王知道,本王的马脚严大人也清楚,这事到现在就算了吧,你不必觉得欠了本王什么,本王也不会拿着事让严家做什么,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本王不会怀恨在心想法子折腾你们,而赵邺都不怕本王能祸害到他,你们也少操点心。”
“晋王英明。”
严则算是默认了秦筠的说法。
两人没私交,也都不是喜欢虚与委蛇的人,说完了便不在耽搁,秦筠直直回了庆寿宫去找赵邺。
路上嘴里的话转了几圈,最后见到一身玄色常服的赵邺,秦筠出口的却是:“你怎么那么喜欢穿黑色的衣裳?”
有人把玄色视为贵气的一种,但是大多数的旧思想,黑色与白色都是不吉利的颜色,但赵邺偏偏就喜欢这二色,他穿黑,非要她穿白。
“你若不喜欢,吩咐尚衣库按着你的想法做几件,朕穿便是。”在衣裳上赵邺十分好讲话。
“哦。”那她还是不要管了。
坐上椅子,秦筠抿一口红枣水,大约是喝习惯了,如今打开茶盅喝到的不是这甜腻腻的东西,而是茶水她反而喝不下去。
“严家那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是跟我开玩笑?”秦筠看向赵邺心中有些忐忑,很期望他能说出些她自以为自作多情的话,而不是一些能让她嘲笑他,但是却会心慌的话。
“这十年你都要跟在朕的身边,朕是个讨厌麻烦的人。”
这算是秦筠期待值以内的答案,秦筠轻哼了一声:“那你当时怎么不说?”
“你很在意?”赵邺反问,似笑非笑地看着秦筠。
秦筠沉默了片刻,最终决定不回答赵邺这个问题,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反正严家无碍,大宋江山无碍,仗能快点打完,其他的都跟她没关系。
“我什么时候能回晋王府?”
“三日之后。”说着赵邺突然伸手把人抱进了怀里,下颌放在她单薄的肩上,对着她耳畔,声音湿热:“朕陪你再睡会。”
秦筠年纪小爱睡觉,每次上完早朝都要再睡回笼觉,但赵邺就像是铁人做的,每天多忙睡觉也就晚上那几个时辰,只是最近见秦筠睡得舒坦,被她勾起了睡虫,每次都要陪她睡一会。
她不同意有用吗?秦筠翻了个白眼,换了寝衣就上了床。
赵邺宽阔的身体紧接着靠了过来,秦筠往旁边蠕动了一下,吸着软枕上的气味等着入睡。
她有点认床的习惯,如果睡得床榻没有她自己的气味,她就会难以睡着,刚跟赵邺一起睡的时候她晚上梦中惊醒过几次,后面估计她身体习惯了赵邺身上夹杂了类似薄荷味变得冷冽的龙涎香,所以入睡的也变得特别快。
原先这寝宫只有赵邺一人浓郁的味道,现在床榻因为多了她,慢慢变化了起来,以前赵邺说她身上有股奶味,她一直觉得是他找茬,但现在她自个也隐隐能闻到那股味道。
不是单独闻到,而是从赵邺的味道里分析剥离,发现属于她的气味。
怪不得世人皆说同床共枕是最亲密的事,时间久了大约就会像是她跟赵邺一样,彼此的气味混成一团,成为一种全新的味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赵邺。”迷迷糊糊中秦筠突然翻身,努力睁着快闭上的眼睛叫道。
赵邺虽然合着眼,但听到她的声音眼睛迅速的睁开,黑眸深邃似乎还带了点点的明亮。
“唔……”赵邺放在她身上的手拍了拍。
“十年后你会放我走的吧?”因为困,秦筠这句话的声音越说越小,到了“吧”就只剩下鼻子发出的气音。
赵邺的眼睛眯了眯,手指揉了揉她冒出了小碎发的鬓角,嗓音中发出一声低沉的音节,听着像是“嗯”。
得到了回答,秦筠没了烦恼,动了动嘴角这回彻底闭了眼安安心心的睡觉。
倒是赵邺一直睁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没了困意,像是在沉思什么有像是只是单单纯纯觉得面前这张脸好看,盯着不放。
……
……
赵邺说到做到,三天后就放秦筠回到了晋王府。
时隔许久再回自己的府邸,秦筠去哪儿的兴趣都没有,一进屋子就呈现“大”字躺在床上,每天被赵邺抱着睡觉,龙榻明明比普通的架子床要大上三倍,她每天能睡得却只有小小的一块地方。
天晓得她多渴望自己霸占一张大床的感觉。
雪松看着主子的姿态,不忍直视地捂上了眼睛:“王爷是这会见府里的管事们,还是休息一会再见?”
谁倒是不怎么想睡,但见人秦筠也不怎么想见。
“等用完了午饭再说,筛查过后这府里少了多少人?”
秦筠搬出皇宫,不可能随随便便的搬,虽然王家和闽家不在了京城,但都想把她抓到手上,别说现在晋王现在的守卫是里三层外三层,比皇宫还守的严实,这府里的下人也筛选了无数遍,祖宗十八代都查了,一点问题都没有才能留下来。
“这王府人大部分都是咱们的人,王爷放心没少多少人,被买通的都是些无足轻重的。”
秦筠点头:“以后在府邸我依然穿男装,宫中带出的那些女装帮我全都毁了。”
“奴婢这就去做,”见主子吩咐完有摊在了床上,雪松略微由于道,“毁衣裳不是麻烦事,但是陛下叫了两个太医住在王府,每日的把脉跟喝药却躲不过。”
“这无所谓。”秦筠枕着手道,她可没那么天真以为出了皇宫就能逃过赵邺了,虽然不知道他是在等待什么,但迟早有那么一回。
按着这些日子的经验来说,她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惹怒了他没什么好处。赵邺总能想出意想不到的法子折腾她。
“王爷和陛下……”
雪松纠结地皱着眉,她开始觉得自家主子是被逼的,但这些日子她在宫中伺候,看起来主子跟陛下相处和谐,主子对陛下闹脾气陛下哄一下也就好了。
这个模样实在不像是被逼的,再者主子小时候就喜欢跟陛下亲近,她不免想多。
“我和赵邺怎么了?”秦筠眨了眨眼看向犹犹豫豫,烦恼都要溢出来的贴身丫头,“你想问什么?”
“王爷对陛下是自愿的吗?”
雪松一鼓作气地响亮问出了口。
秦筠扣着被衾上凸起的翠竹绣图,她对赵邺是不是自愿的?十年是她提出来的,赵邺点头同意,按理说两人的关系自然是她自愿的,虽然知道雪松问的不是这个,秦筠还是点了点头。
“既然他没杀我爹,这皇位是他光明正大得来的,跟他在一起不算是太痛苦。”
这话秦筠偶尔乐观的时候来安慰自己用的,没想到还有说出口的时候。
闻言,雪松松了一口气,既然如此赵邺就是她的第二个主子了,喜气洋洋地道:“王爷跟陛下十分般配。”
“唔。”秦筠翻身脸埋进了被子里,闷闷应了一声。
……
秦筠回晋王府的第一天,本以为第一个客人会是赵邺,毕竟她离开皇宫的时候,他抱着她在榻上亲了许久,几乎要把她亲脱一层皮。
浓的化不开的黑眸紧紧盯着她,临把她送上车架,还道了“等我”。
看他的架势她以为等到晚上他就会偷偷摸摸的进晋王府,没想到访客却是别人。
秦筠摸了摸头上整齐的玉冠,看着跟赵邺有五六分相似的中年男人,庆幸自己想着赵邺说不定晚上回来没把衣服脱了,只穿中衣在屋乱晃,要不然按着这父子俩喜欢一声不吭往别人屋里闯的习惯,她躲都不知道往哪里躲。
秦筠出生的时候,赵邺他爹已经死了有几年了,她连画像都没有特别找来看过,判断面前这人是赵邺他爹,不过是因为两人相似的容貌,跟他身上的架势。
久居上位的人,身上自带威严,赵邺有这种威严,面前这个穿着紫袍留着胡须的男人也有。
跟赵邺五官相似,看起来又架势十足,又能如若无人的进入她的屋子,出了赵邺他爹,秦筠不做他想。
判断出面前这人是谁,秦筠反而跑起神来,有权有势的男人年轻的时候不管长得有多俊秀,到了老年不免会发福,皮肉松垮眼睛浑浊难看,但是从赵邺他爹身上看来,赵邺等到老了,也不是难看的老人。
赵父头发黝黑不见暮色,高大魁梧,五官深邃,眼睛有神,岁月唯一在他脸上留下痕迹的只有他经常皱眉,眉间留下的深痕。
加上身上有种被岁月锤炼的沉稳气质,不少姑娘怕是知道他有赵邺那么大的儿子,都愿意投怀送抱。
赵邺的五官要比赵父出众一些,鼻梁也要高,所以等到几十年后,估计要比赵父还要迷人好看。
那后宫佳丽可是有福了。
两人都没有主动的开口说话,互相打量,诡异的沉默在屋里蔓延许久。
“你不好奇我是谁?”
相比赵邺的嗓音,他爹的声音有些粗犷厚重,京城人的口音很淡,听得出在别的地方生活了很久。
“大约猜到了。”
既然赵父开口了,秦筠总不可能跟他大眼瞪小眼,瞪个一个晚上,搬开了椅子请他坐下:“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让下人进来给你倒杯茶,介意的话就只能喝这桌子上半冷的了。”,
赵父自个拿着茶壶茶盅倒了一杯,看到倒出的是枣子水,手顿了顿。
“啊?”秦筠敲了一下头,她忘记了就是回到晋王府,她要喝的也是这些补气血的东西。
“本想说你从小当做男子养大,没有一点丫头的性子,没想到倒是喜欢喝这种甜腻腻的东西。”赵父抬起杯子抿了一口,看样子是不会打算喝第二口了。
秦筠觉得说这水是“你儿子逼着我喝的”,似乎有些在急切告诉赵父什么的意思,便忍着没说,受了他这调侃。
赵父眯着眼打量地看着秦筠,“长得像你娘,跟爹没多少相似的地方,也幸好因为这个,我才能跟你好好说话。”
“既然猜得出我是谁,那我来找你,你猜得出是为了什么?”
他来找她除了因为赵邺还能因为什么,若是为了她父皇做的事,他现在就不会是这么一副态度。
“猜不出来,还请你直言。”既然对赵邺她都没客气,对他秦筠自然没有客气的意思。
“你就不怕我是来卸磨杀驴?既然已经稳定住了大宋的朝臣,你现在已经没有多大作用了。”
“晋王府里三层外三层,你能进来自然是经过了赵邺的同意,而他现在并不想杀我,有什么话你就说吧,不用兜圈子。”秦筠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我明天还要上朝,需要早点休息。”
闻言,赵父露出了进门后的第一个笑容,眼角有淡淡的细纹,眼中笑意也是极淡的。
“看来你对我儿很信任。”
“嗯……不可以吗?”对赵邺信任说不上,只是看着这些日子他憋得样子,怎么想他也不可能让她现在死了。
“你就不认为是我儿杀你父王,谋取了你们秦家的江山?”
“赵邺已经改为了秦姓,等到他死了牌位上写的也会是秦姓,算不得谋取了秦家江山。”
这是直接忽略了他的第一个问题。
瓷白的脸正经严肃,鹅蛋脸眼睛算大,五官虽然精致但比她漂亮的姑娘却有不少,身上唯一特殊吸引人的大概就是她身上雌雄莫辨的那种气质。
不过随着她年岁的增长,这种气质也会慢慢消失。
赵父越看越不明白,自己的儿子怎么会瞧上她,虽然赵邺不承认对秦筠是迷恋,但按照他探查出来的消息,他不是迷恋还是什么。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看出了秦筠对他儿子的影响,所以才用了一些条件,换得了此次他跟秦筠的见面。
“我知道你留在我儿身边是因为他强迫了你,想不想我帮你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