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近卫军动作太过整齐,从鞑子的本阵看过去。明军的身前,象是突然多了一道城墙似的。小王子身边的酋长们纷纷惊呼起来。
“摆乌龟阵?”小王子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冷笑道:“哼,没用的,要是冲阵的话,这层乌龟壳还有点用处,可乌苏也不是傻瓜,他怎么可能用区区三千骑冲阵呢?”
拔失刮凑趣的笑道:“汗王英明,听说当年西征的时候,祖辈们也遇见过差不多的对手,那些番人以为顶着个乌龟壳,就能抗衡咱们大元的铁骑,结果被咱们的骑打得溃不成军,要不是那地方太荒凉,咱们不愿意久待,整个天下就都是蒙古人的牧场了。”
“可不是么,让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皇帝看看咱们的厉害!”
“杀,用骑彻底摧毁他们!”
大小酋长们纷纷应和,呼喝声四起。
像是听见了本阵命令,在离明军还有二百步左右的距离上,弥叶司突然高高举起了双臂,然后左右一分,他身后的骑兵立即调转马头,从疾冲向前改为了左右奔走。那景象就象是遇到了礁石的水流一般,自然流畅之极。
“奔,放箭!”弥叶司一声令下,虏骑纷纷张弓搭箭,望空抛,密集的箭矢腾空而起,仿佛天空多了一朵黑云,随即,又变成了一场大雨,向着明军的阵列疾扑而来。
这,就是蒙古人名闻天下的骑战法。
……
“报距。”
从小王子等人的角度上看过去,明军似乎没什么动作,不过,指挥台上却相当的繁忙。地图、标尺,甚至还有一个沙盘,参谋们拿着各种各样的工具在忙碌着,不时还要回应统帅的问询。
“回禀皇上,虏骑距本阵的距离是三百米!”步是个比较模糊的丈量单位,大致相当于一米半,不过却不那么统一,所以在实际应用中,谢宏统一了测距单位,改为了米。
“三百米?应该超出了骑弓的有效程吧?”骑弓抛的最大距离是二百步左右,超出了这个距离,就算勉强过来,箭矢也没有多大威力了。
“鞑虏应该是有所顾忌,不敢太过靠前。”
想了想,温和又补充道:“因为火器的程是一百多步,所以,对于鞑虏来说,二百步是个非常安全的距离,就算有火器,也是不会被打到的,再有,他们也有引诱火器开火,然后趁着装填不便,上前猛攻的意图。”
“嗯,鞑子其实也不是很傻。”正德点点头,这时箭雨已经落下,可却没有对明军造成任何伤害。
近卫军身上的板甲本来就很结实,阵前还有盾阵,最重要的是,现在是冬天,刮的是西北风,鞑虏从南向北攻,风向是不利的。二百步本来就是最大程,再被风一吹,落在盾阵上的箭雨都是寥寥,叮叮咚咚响了几声,便再次归于沉寂。
……
“告诉乌苏,让他再靠前点,明军的火器也就在百步内还有点威力,再远就只能听个响了,他倒是怕个什么劲?”对于这个战果,小王子非常不满。
他也想到了,明军很可能有火器,那玩意本来就是草原人最顾忌的东西,当年也先在北京城下惨败,神机营便功不可没。
不过,就算有火器,却也不是蒙古骑的对手啊,骑兵对步兵,无论是远程武器,还是近身肉搏,都是有优势的。
骑弓比较短,程也小,但是和步兵弓对的话,却是骑兵占优势,差距就在于双方的阵列。步兵对抗骑兵,只能排密集阵型,可蒙古的骑兵却是聚散自如的,所以,阵型相当松散。
而在战阵上,骑用的都是抛的办法。一来要加大程,骑弓平的程不超过五十步,在战阵上,这个距离实在有点小;二来骑也很难取准,毕竟是在狂奔的战马上,一个两个天才还可能做到百步穿杨,可所有人都如此,那就很扯淡了。
抛的程虽然远,可却没法取准,只能找个大致的方向,双方都用抛的方法对时,谁的队列越密集,谁就越吃亏,蒙古骑的最厉害之处,也正在于此。
以游骑用骑扰,让对方持续出血。要是对方追杀出来,阵列必然混,大队骑兵就可以乘隙强攻;对方坚守不出也没用,持续被动挨打的伤亡未必很大,可对士气的打击却是致命的,只要持续扰下去,对方迟早会自行崩溃,到时候胜利来的更加容易。
在铁木真时代,这招却是堪称无往不利,不但征服了亚洲,而且,还征服了欧洲大部,小王子的自豪和不满都是有道理的。
得到了本阵的申斥,乌苏也自觉惭愧,发令让麾下骑兵靠前,宁可承受一定伤亡,也务必要打明军的阵列。于是,分为两队的三千虏骑纵横往来,烟尘起处,逐渐向明军靠近过来。
……
早在第一次到宣府的时候,谢宏就设想过,自己有一天可能会指挥大军,和鞑虏作战,用的当然是压制的热兵器。
炮声隆隆,炮弹如流星般落下,将战场砸的坑坑洼洼,无数虏骑在炮火中栽倒哀嚎;待虏骑靠近后,步枪开始齐,给予鞑虏迎头痛击;再有靠近的,就轮到机枪了,那玩意是骑兵的绝对克星,只要保证子弹供应,骑兵在机枪面前,就只有惨叫的份儿。
但是,这些东西现在都没有。
各项开发项目的顺序都是按照实际需求来的,谢宏并没想到,决战这么早就爆发了,本来送到京城的那几十门大炮,也被正德丢在了京城,嗯,说老实话,光是那几十门炮,用处确实也不大。
不过,就像他并不认为,没有西方的人才,大明就无法进入工业时代一样,谢宏并不认为,没有火器,汉家儿郎就打不过鞑子。
面对汹涌而来,号称骑无双的虏骑,他只是云淡风轻的笑着,看着正德发号施令。
“竖风字旗,给他们点颜看看!”
点将台上,一杆大旗被高高挑起,旗面殷红如血,上面斗大一个‘风’字,猎猎生威。随着风字旗举起,几十个大嗓门的军官高声厉喝:
“架弩!”
“吱……呀!”滞涩的绞弦声不绝于耳,渐渐响成了一片,仿佛大风到来之前的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