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哥,衙门里的事儿,你不用担心,明天开始你就跟着付班头他们做事就好。”既然是自己人,那就不能让他吃亏,谢宏的观点很明确。
“谢兄弟,我……”马文涛很激动,这个衙役的职位他盼了很久了,他当帮闲为的主要还是想有个身份,小吏也是身份啊。盼望已久的东西突然到手,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看他的样子,谢宏倒是很理解,拍了拍他的肩头,又道:“晚上叫上二婶他们,一起来家里吃饭吧,今天我让晴儿去采购了,二牛也回来了,咱们再吃顿好的。”
“以后谢兄弟但有所命,我老马拼了命也要办到。”
“都是兄弟,不用说的这么严重。”
说着话,拐过了街角,谢宏突然发现自家门口围了一圈人,又出事了?他这一惊可吃的不小,急忙拔腿就跑了过去,马张二人都以他为首,也是紧紧跟上。
等谢宏拨开人群,挤进去的时候,发现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几个短装汉子正往下搬东西呢。虚惊一场,谢宏长吁了一口气,随即就疑惑起来,这些人有些眼熟,而且他们在搬什么东西呢?难道晴儿去大采购了?
进了家门,晴儿蹦蹦跳跳的迎了上来,声音象出谷的黄莺一般,一连串的说道:“宏哥哥,你的朋友送来了好多东西啊,屋里都放不下了。”
谢宏四下一看,可不是么,院子里都堆了好多,布匹,家什,甚至连锅碗瓢盆都有。他有点迷糊,反问道:“朋友,什么朋友?”
“谢大人,我家老爷让小的们来府上看看有什么需要,大人还没回来,小人就自作主张了,还请大人见谅。”谢宏看见自己屋里转出一个身穿绸袍的胖子,正是董家庄的那个管家,这人一脸谦卑,语气更是恭敬。
“是董大哥?”
“正是,我家老爷吩咐的比较急,小人操办的也急切了些,难免有些不周到的地方,大人还请见谅。”两句话说了两次见谅,比起他在衙门口的嚣张实是不可同日而语。谢宏倒是没啥可生气的,人家是送礼的而且还赔着笑脸呢,再说,这采购的比他昨天全多了。
他指指母亲的房间,向晴儿问道:“晴儿,娘没被吓到吧?”
“大人放心,小的们断不敢惊扰老夫人。”晴儿还没说话,董管家就抢着回答道,小姑娘很不满,冲着这个胖子做了个鬼脸。
“董大哥的心意我领了,可是这东西还是……”谢宏觉得只不过提点了两句,就让人家送这么大礼,实在有点不好意思,他根本就没把教给董庄主的那些东西当做人情。更何况,他还有私心,盼着董庄主打出质量更高的精铁,好买来当材料呢。
“谢大人,我家老爷事前交待了,若是小人等办不好这差事,那回去就要家法伺候,大人还是不要为难咱们这些下人了。”不等谢宏把拒绝的话说出口,董管家就出言打断了,他可怜兮兮的说道:
“我家老爷说了,授艺大恩不敢言谢,必有后报,今天这些只是给老夫人和……小姐的,大人还是收下吧。”
天啊,还有后报?谢宏感觉真晕了,这要是早知道,哥就找上门去了,前几个月的日子可是惨不忍睹啊。要说,这时代的人还真是恩怨分明,好起来也是无以复加的好,坏人更是坏得不得了。
看这胖子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明知道他是装的,谢宏也不好说什么了,只好无奈的说道:“那董管家就代我多谢董大哥吧,东西我就先收下了。”
见他答应,董管家脸上笑开了花,又道:“谢大人,我家老爷急着回去打造大人提起的炼炉,一时来不及拜见老夫人,等日后有所成再来拜见,大人若是有闲暇时,还请移步往董家庄一行。”
谢宏摇摇头,这董大哥还真是,只要不涉及技术问题,就是个特别精明的人,做事面面俱到、滴水不漏的,可是一提起炼铁,马上就变了一个人。
“一定,一定。”别人太客气,也不太好应付,谢宏连忙满口答应下来,董管家这才告辞离去。
谢宏送董家一行人出了门,就想着对围在门口的街坊交待一声,结果没等他开口,人群外围,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陈家的人来了!”
这一声威力可不小,只见门口的一大群人闻声而动,猛然间就做了鸟兽散,那叫一个快。看得谢宏目瞪口呆,直想起后世被城管追的小商贩。大伙儿都跑回自己家,关上了门,随后就传来了‘咣当’‘咣当’下门闩的声音。
把街坊们都吓成这样,这是鬼子进村?陈家真是威风啊!
谢宏抬头一看,果然有一群人从远处走过来,走的很慢,当先两个人搀着一个胖子,正是陈典史。但是这一群人的中心却是一个精瘦的老头,听过了别人对陈家的介绍,谢宏猜想这个老头大概就是陈家的家主,陈典史的父亲了。
难道是来报仇的?谢宏沉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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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给我跪下
这时二牛和马文涛都出来了,站在谢宏身后,谢宏心里冷哼一声:报仇的也不怕,有兄弟们呢。
等陈家的人走近时,谢宏觉得有点不对,陈家的人虽然都阴沉着脸,神色间却没什么激愤之色。来的人也没刚刚那一次多,手里没有武器,腰间也没有藏武器的迹象,如果是来报仇的,确实有点说不通。
再说,这些人刚吃了苦头就敢再来,难道他们不知道二牛的厉害?
街上静悄悄的,只有陈家一行人沙沙的脚步声,透过街道两旁的一扇扇门的门缝,可以看见有影子晃动,却连出大气的声音都没有,气氛很是压抑。
是来示威的?或者是要骂街?还是非暴力不合作?难道明朝就有甘地那种人才了?谢宏向来冷静,在这样紧张的形势下,他还是很悠闲,脑子里转的念头也颇为离谱。
平安坊的街道并不长,陈家的人走到谢宏面前用的时间也不长,但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中,显得颇为漫长。等陈老爷在谢宏面前站定,旁观的众人都感觉后背发凉,冷汗涔涔。
陈老爷一抱拳,沉声道:“尊驾可是谢大人?”称呼颇为客气,不过语调却冷冰冰的,象是掺了冰,尤其是他的嗓子似乎也受过伤,声音颇为沙哑难听。
这老头不简单,虽然陈老爷的声音难听,不过谢宏在他眼中还是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精光。他也举手还礼,道:“正是本官。”
“大人应该知道老夫是为何而来的吧?”
见谢宏在气势上丝毫不落下风,陈老爷也觉得诧异,在家里听说谢宏的时候,他还颇不以为然。总觉得一个黄毛小子,能有多大能耐,就算运气好,得了个官职,也不过是个小孩儿罢了。
没想到一见之下,觉得谢宏竟是举止从容自在,气度森然若海,丝毫没被他这老江湖压倒。长江后浪推前浪啊,老头在心里感慨一声,干脆单刀直入,想看谢宏如何接招。
“这个,本官倒是不知道。”谢宏微笑着摇摇头,需要的时候,他也可以很坏,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的。
陈老头被噎了一下,少年可畏啊,居然这么沉得住气,“谢大人应该认识犬子吧?”他指了指陈典史,后者顶着两个黑眼圈,看向谢宏的时候很是躲躲闪闪的。
谢宏仔细看看,又想了一会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陈典史啊,一下午没见,怎么突然做这副打扮,倒让本官有点认不出来了。”他琢磨着反正也要撕破脸了,得罪多点少点也没区别,口头上的上风先要占足。
陈典史很愤怒,一向只有他这样耍无赖对付别人的,现在居然被人家耍无赖了。只是他在外面虽然嚣张,可在他老爹面前他还是很老实的,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老爹,等老爹给他找回公道。
见识了谢宏的嘴皮子和养气功夫,陈老爷也不试探和兜圈子了,又问道:“半个时辰前,犬子和大人在衙门口冲突,不知大人作何打算?”
他这句话一问出口,气氛更加紧张了,在众人紧张的目光的注视下,谢宏云淡风轻的笑道:
“聚众围攻朝廷命官,形同谋反,陈老爷也是当过典史的,不会不知道吧?本官乃是朝廷命官,受县尊委任,执掌本县治安诸事,有朝廷法度在此,本官当然是执法必严,违法必究了!”
开始的时候说的轻松,到了后面,语气却变得声色俱厉,一字一字斩钉截铁的断喝出声。在那些紧闭的院门后面,也传出了一阵吸冷气的声音,谢家后生这是要彻底跟陈家翻脸啊。
“好,好,好!”旁人都没出声,高声叫好的却是陈老爷,只见他脸上狞笑,猛然喝道:“既然如此,你还不给我跪下?”
谢宏还没反应,身后马文涛已然大怒,他得了谢宏的许诺,已经把谢宏当成东主,听得对方辱及谢宏,往前一步,就想开口喝骂,谢宏却伸手一挡,把他拦住。这陈老头词锋飘忽,忽笑忽怒,让人难以琢磨,但谢宏却觉得不对劲,对方不像是要来打架的。
谢宏冷静的分析很准确,陈老爷断喝一声之后,身形将动未动之际,有那么一瞬间的寂静,谢宏似乎听到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声。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这老头猛然回身,对自己的儿子咆哮道:“你这孽畜还不跪下,难道要你老子替你跪不成?”
‘嘭!’所有的院门后都有了动静,汇合在一起变成了一声巨响,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的脑门上多了一个大包。
这老头疯了吗?他不是来报仇的吗,怎么突然让自己儿子下跪?街坊们都很疑惑,也顾不得头上的大包,纷纷下了门闩,把门打开了一条缝隙,缝隙后面的影子也更多了些。
陈家的人也晕菜了,这是我们家老爷么?怎么就突然要下跪了,明明是少爷被打了啊?咱们陈家不是从来不吃亏的吗。
马文涛就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了,他刚才想要喝骂被谢宏拦住,然后陈老头就来了这么一句……
“这也是谢兄弟早就预料到了的?太神了吧!”
没动容的只有谢宏跟二牛了,谢宏是早就发觉不对,二牛则是中午见识过一次了,陷入盲目崇拜的他,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中午那个董家不是也很嚣张吗?董老爷的力气可不比俺小,小宏哥一句话,他照样乖乖认输,不然咋说小宏哥是文曲星下凡呢?”
变成全场中心人物的陈典史当然是惊怒交集了,当然更多的是委屈。“老爹出门的时候还怒气冲冲的呢,不是要给我报仇么?怎么一到地方就变卦了呢,这要是跪了,那以后还怎么见人啊。老爹别是老糊涂了吧?”
他盯着两个熊猫眼,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老爹,盼望着自己老爹赶快清醒。虽然他的扮相很可怜,眼神也很凄惨,可惜的是形势的变化并不以谁更可怜为标准,他的期盼换来的是他老爹的一个耳光。
“孽畜!还不跪下,难道真想让陈家绝后吗!”老头看着精瘦精瘦的,力气可不小,一个打耳光抡过去,‘啪!’的一声响,在静悄悄的街道上回荡不已。
这一耳光是立竿见影,只见陈典史的脸又胖了一圈,随后他膝盖一软,就跪下了,或者说是趴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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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爱民如子谢主簿
‘哗…’
这次可不光是有人抽冷气了,各种声音都出来了。谢家后生太不可思议了,几天前还落魄的快要饭了,这会儿也不知使了什么法术,居然神奇到让陈家自打耳光,而且还下跪求饶了。
那可是陈皮啊!北庄第一祸害,什么时候听说过他吃亏?他不欺负人就是老天保佑了。
这会儿街坊们都顾不得许多了,院门已经不是开个缝儿,而是半开了,有那胆子大的,更是把两扇门板都打开了。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都把脖子伸得长长的,耳朵竖得尖尖的,唯恐错过半点细节。
咱们可不是在看热闹,咱们是看神仙下凡呢!
陈老爷一巴掌把自己儿子打跪下了,转身就行了一个大礼,道:“谢大人,陈家家门不幸,出了这么个孽障,他违反朝廷法纪冒犯大人,本是罪该万死,只是我陈家一脉单传,还请大人手下留情,放我陈家一条生路,陈家上下百余口,俱感大德。”
说这话的时候,陈老爷心里也在滴血。他也不愿意这样,这一跪倒是轻松,只是这消息恐怕两天内就传遍全城了,陈家两三代人的威风就此没了大半,要想恢复还不知要等到何时。
他刚来的时候也不是就打算服软,他想着一个弱冠少年,能有什么本事?威逼利诱一番,也许就能化解了。
直到见了谢宏,他才知道,原来古时说的生有夙慧还真是确有其事。这少年主簿气度沉稳,言辞犀利,任他多方试探,却是半点破绽也不曾露出来。
直到陈老爷断喝出声的时候,他心里依旧存了一丝希望,想看看能不能激得谢宏沉不住气,如果能让谢宏主动与陈家冲突,那么事情还有转机。只可惜,他这一嗓子只吓到了自己人,对面那个马家小子倒是冲动了,不过还是被谢宏拦住了。
虽然硬来的话,八成还是个惨败的下场,不过兴许能把局面搅浑呢,陈老爷还是存了侥幸心理的,可是谢宏的冷静让他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
最后,无奈之下,陈老爷衡量一番,也只能服软认输了。
若不然等县尊回来,被谢宏一状告上去,那可就是大祸了,虽然不至于殃及性命,但是这个典史的位置八成就要泡汤了。这可是陈老爷的老爹当年花了极大心思才弄到的,没了这个官职,陈家下场更是堪虞。
“谢家看来要大兴啊,这等心性,这等机缘,实在是了不得!”陈老爷弯腰时,在心里暗自叹息道,对比一下自己的儿子,陈老爷很有冲动把陈广元回炉再造一番的冲动。
谢宏沉吟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道:“陈老爷,你是前辈,如此大礼,本官可是受不起。”
陈老爷听他语气淡淡的,显然心里还有芥蒂,心想既然已经服软,那就干脆服到底,也不起身,躬着身子又道:“谢大人若是怕陈家反悔,老夫愿意立下字据,按上手印,承认犬子今日的罪行,若是将来再有冒犯,大人可随时拿出来致陈家于死地。”
这就是把头磕在地上了,除非谢宏真打算赶尽杀绝陈家,不然,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这样了。
谢宏的气还没尽消,可是想了想,觉得这个结果倒也可以接受。本来也不是他挑起的事儿,真要是把陈家逼得狗急跳墙,也是麻烦,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于是他点点头,道:“陈老爷既然这样说,那本官也不以为甚,须知道,本官本来也不是好事的人。”
听他应承下来,陈老爷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松了口气,他身后的众家丁也同样如此,虽然自家老爷突然认栽,坠了威风,可也比在这里翻脸强。
张家那个怪物的厉害,大伙儿都已经知道了,如果在这里开打,倒霉的可是咱们。没见下午跟出去的那几位还在府里面看跌打医生呢吗?
“只是……”自命为讲究人的谢宏又犯坏了,他语气突然一个转折,陈老爷差点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好容易稳住身子,这才问道:“谢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可是索要赔偿?”
“那倒不是,只是本官执掌本县治安,几日来,听说令公子在这北庄县的名声可不大好,嗯,若不是顾忌陈老爷的脸面,本官应该说是民怨极大才是。他冒犯本官的事情本官可以不计较,但是,如果街坊乡亲们把状告到我这里来,本官也是为难啊?”
说着话,谢宏还苦着脸摇头,一副真的很为难的样子。
哇,街坊们高兴了,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