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两个衬头的人家,叫丈夫打消这个主意。
颜连章果然托了东宫幕僚,往太子跟前一说,不意太子竟一口应下了,说是他当大媒,也无他什么事儿,不过派了身边的太监跑一趟,郑家满门上下喜不自胜,文定侯家许久没有宫门中人上门了,给太监封了个大红封,这门亲事就这么做定了。
纪氏这头送了一枚玉佩过去,还是纪老太太当日带着嫁过门的,独给了她,如今算作两家信物,只等着官媒过门了。
明潼定亲的事传到几个女孩耳里,倒都没什么惊奇的,原来就别出苗头了,这会儿不过坐实,倒都感叹两声:“咱们家出了个王妃,又要出个侯爷夫人了。”
小姑娘们还不曾为着这事儿如何,姨娘们先乐起来,这可好了,一家子姑娘的婚事都不会差,张姨娘哼哼唧唧装了几天的病,这下子全好了,只把原来的事当作烟云,又带了她一套二十四件的梳头家伙往上房献起殷勤来。
明洛臊得慌,她还点着女儿道:“你可真是个榆木脑袋,敲都敲不响的,接下来可不就是你跟明湘了,不趁着那院里的寻死觅活捞点好处,真等着她回转来同咱们争?”
纪氏也打点起人来给明潼办嫁妆,她心里觉得亏欠了女儿的,东西只往好里头办,连着颜连章都说:“是太子作的媒,这样的好事别个想也想不着的,我们家嫁女儿,可得风风光光的办了。”
他是比着明蓁来的,虽不能跟亲王妃比,到底也是世子妃,一样要报上去的,两家定下这桩亲,文定侯还特特写了奏章上去,他上一回送奏还是给儿子请封世子,圣人最喜欢这样不声不响的侯爵,看见是亲事,挥手一笔就给批了,又按着例赏下东西去,等要赏女家了,这才发觉是颜家。
元贵妃倒是想拦,可她知道消息的时候东西都已经赐下去了,再想反口已是不及,她是打小就听文定侯故事的,捧了汤送到圣人跟前:“那颜家的女儿就这样好,好事儿都落到他家了?”
郑家这些年出不了什么人材了,可原来的文定侯却是威名赫赫,元贵妃心里存着隐秘,听见是这家子结亲,结的又是颜家,心里总有些疙瘩,圣人却笑:“头一桩大媒还是你作的,我看守恪跟他媳妇倒是一对儿,你这一笔也太灵了些。”
元贵妃无话可接,揉了圣人的肩:“虽是我动的笔,这笔杆子却沾了你的灵气,到底还是圣人天子,月下老儿都要靠边站的。”
第二日就把明蓁叫过去说话,见着她就笑:“你妹妹的事想必你还不知道,昨儿才来报给圣人知道,你隔房的妹妹定给了文定侯家了,往后宫里头的宴饮你倒能同她坐在一处了。”
明蓁还在喂奶,体态丰腴,脸有红光,元贵妃是以美貌著称的,这会儿看着她年轻鲜嫩,心里起了妒意,知道她要涨奶,拖着她说了半日,看她坐着身子摇都不摇,知道她身上难忍,还得持住了不露出来,心头一阵快意。
元贵妃宫苑里也有两个嫔,她不说话在,这两个话锋不断,明蓁只作不知,脸上端着笑,却晓得奶涨出来,就怕湿了衣裳叫人瞧见,一直忍到圣人要来了,元贵妃这才抚掌:“看我,只顾着说话,倒忘了你如今不比原来,赶紧去罢。”
明蓁回到东五所,里头衣裳全湿了,身上出了一身大汗,她就防着元贵妃要折腾她,这才穿得厚,这会儿还能忍,后头要怎么,天气越来越热,总不能再穿着三四层衣裳去蒹葭宫。
成王回来就闻着一室奶味,见宫人拿着衣裳出去,略一皱眉就知道关窍,大步进去,阿霁已经吃了乳母嬷嬷的奶,明蓁却还涨得难受,盘起头发泡在池子里,两只手拢住了往外挤。
宫人见着成王进来俱都退出去,他忍了怒意问:“那一个又给你气受了。”
明蓁赶紧松了手,他却已经瞧见了,索性脱了衣裳也泡到池里去:“又难受了,我给你揉揉。”
明蓁见着丈夫心里哪还有气,靠到他身上,两只胳膊勾着他的脖子,成王只这一下就忍不住,喘了两口气:“挤出来太费事,我吃了罢。”
也不是头一回,明蓁面上泛红,由他抱着半抬出水,扶着叫他吃了,由他抱出去躺到床上,扒着他枕在他腿上。
成王以指作梳给她通头发:“你这么靠着疼不疼?”涨得时候碰一下都痛,他手上一点力道都不敢用,明蓁翻了身,仰脸看着他,两只手交缠在一起,这时候才想起来:“今儿叫了我去,说是叔父家的妹妹,定给了文定侯家。”
成王一只手还在给她揉肩,涨得大了肩胛受力,她老是觉着肩膀酸,又给她揉了两下,才道:“郑家?虽不好,也不坏了。”一只手去揉明蓁的耳垂,再差,还能差得过上辈子去。
☆、第133章 炸栀子
明沅不成想事情定的这么快,三月三时才刚说定,有了太子保媒,郑家只有嫌慢的,太监才上过郑家门,郑家便请了官媒带上一对儿大雁上颜府纳采来了。
两家原就说定了的,这会儿上门也不算唐突,都走到了这一步了,纪氏自然事事圆滑,还请了梅氏过来坐陪,官媒人知道这家子出了王妃的,看见梅氏晓得王妃的亲娘,更带了三分礼让。
纳采过后就是问名了,纪氏拿出一张花帖,把女儿的名字写了交付过去,郑家也回了一张帖子,到这时候,明潼才知道郑家这位世子单名一个衍字,因着还未行冠礼并不曾取字。
问名之后又是纳吉,还是一张红纸上头写的明潼的生辰八字,由官媒人拿着去圆妙观中请人合八字占吉凶,这也不过是个过场,里头的小道士都知道关窍,写得一篇满是吉祥话的黄纸回来。
再往就是纳征了,还未进四月,事就办到一半,连着衣裳缎子珠宝首饰也做了起来,明潼的小楼里堆的满当当的,姐妹们都过来贺她,连着澄哥儿也来了。
在明湘明洛眼里,这便是一桩再好不过的姻缘,明洛还记着那少年头戴玉冠,还悄摸了扯了明沅的袖子:“三姐姐这么好看,三姐夫又好看,往后生的孩子该多漂亮。”
明沅“扑哧”一声笑起来了,她嗔了明沅一眼,又拉了明湘去看明潼房里铺设开来的东西,最多的就是画样子,打什么样子的金器,烧什么样子的瓷器,还有四季衣裳的料子。
库房里的木头存了这许多年,为的就是给明潼做家具,单子罗列出来,明洛只扫了一眼就瞪圆了眼睛,明湘自然也瞧见了,她却只垂了头不则声。
光是床就有四张!一张大理石的山水凉床,一张藤编描金凉床,一张嵌瓷画带架床,一张双喜瑞云百子千孙拔步床,余下的还不曾看,光是这四张床,明湘明洛两个就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了。
明潼知道纪氏这是在补偿她,觉得这门亲事挑的不衬意,颜连章一气儿摸了一万两银子出来给她办嫁,按着制式不能同明蓁比肩,可里子却比明蓁的还更厚些。
明潼两辈子头一回办嫁妆,她也是到此时纪氏拿了单子出来,才知道这些东西,有些竟是她出生之后就已经零零碎碎办了起来,只不过她活到了这辈子才刚用上而已。
她原想劝了纪氏不必太奢,又想着上辈子自己光身进宫,母亲这些个心血全眼成了云烟还不知道她背着人怎么苦痛,嘴上劝了,纪氏要办就由得她办了起来。
饶是如此,看见这四张床还是说了一声:“我统共多少个身子,怎么睡得过来。”连着床上的帐幔毡子褥子坐枕引枕靠垫,一样样都要备齐,光抬了床去哪里成话。
纪氏抚了她:“这里头原也有我的嫁妆在呢,女人这后辈子过得好不好,一多半儿倒看在嫁妆上,你又是那么一个婆婆,再不能薄了,若不是你姐姐的例子摆在那儿,我还想再给你厚上几分的。”
明蓁用了一万五千两办嫁妆,她的这份嫁妆在王妃里头就是独一份的,太子妃若不是有皇家帮衬,也不能有那八十四抬嫁妆。
纪氏到底还是补给了她,只不能摆在明面上,俱都折成银子:“你自家看看还要办些什么,趁着前头都办好了,手里面的现银却不能多,全都换成田地铺子才行。”这些钱虽成了死钱也变成了活钱,便是郑家开口要用,她这头也有数。
不独床,还桌,桌子上头就分琴案书案炕桌茶桌八仙圆桌月牙桌长条案,这一整套办下来,只家具这一项,就写了七八张纸。
纪氏捏了单子发愁,已经派人去量房了,再没成想郑衍一个的院落竟这样大,便是寻常人家的小院子也没他的大,里头有亭有台有楼有阁,还有一个水池子,上边架得飞虹拱桥,还有九曲十八栏。
这样子要铺陈起来却是费事儿,可既是量房难道还能量一处不成,同颜连章一说,颜连章立时又去外头寻好木头,拿了图纸出来:“这儿就比着西府里头设一座屏风琴架,那家子也还是个风雅的。”
除了余下的风雅,郑家也确是无事可作,纪氏把那两间洋货铺子挑出一间来给明潼,江州置下来的田地,原来已经分了八百亩给明蓁的,这回又给了明潼五百亩。
明蓁的嫁妆好看,一半是因为梅氏的嫁妆可观,梅家又帮补了些,到了纪氏这里,除了她的陪嫁之外,还有这些年的积攒,她把穗州的两个庄子,江州的两个庄子俱挑了一个出来给女儿,便是这样依旧觉得还少。
明潼这时候伸手拦了母亲:“娘再这么给,爹那头可怎么交待,我下头还有四个妹妹呢。”光是她的就有这许多东西,到庶出妹妹那儿按着一半来办,也太过了些。
纪氏却拍了她的手:“这亲事是爹千肯万肯求来的。”不说纪氏拿出来的私房,只说颜连章就从私库里头拿了五千两出来,纪氏这才知道他身边竟还藏得这许多钱,跑船这一条怕是肥的他腰袋都鼓了起来了。
她想着法儿的给女儿东西,颜连章除了讨出五千两来,隔得一段又拿了五千两出来,算是私下里补的,纪氏存心想多榨些,又说起女儿往后是侯夫人,时常要进宫的,东西可不能用的次了,那些个好皮子好衣料一尺一金。
过得几日门上就有抬了两只箱子来,说是府上颜大人存的东西,抬到纪氏屋里,打开一看竟是两箱皮子,灰鼠皮子不说,银鼠皮子都有好几张,还有狐肷皮天马皮,妆花缎云熟绢织金哆罗呢,光是这两箱东西,就要千把两银子。
等颜连章回来,竟又取出一件珍珠衫儿来,纪氏心头一阵跳,见他又是吃的半醉的模样,劝他道:“老爷这是识得哪一个豪客,竟能置出这许多东西来。”
颜连章满面红光:“不必忧心,这些个是相熟人家给的添妆,我只说女儿结亲,太子作媒,那一个个俱都巴结上来了。”
便是这样四六不着的都能扯着大旗要东西,怪道那些太监们心狠手黑呢,纪氏皱了眉头:“我自然也想让大囡的嫁妆箱子好看些,可这也太险了,老爷才拿着船引,就结交这许多富室,惹人闲话便罢了,叫人弹劾了可怎生是好。”
颜连章只是摆手:“我这些算得什么,你没瞧见别个,哪一个不是一层一层的盘剥,若不收倒成
了鹤立鸡群,别个防着你要私告,哪一个还肯再亲近。”
此时风气便是如此,颜连章在红云宴上就发了万把两银子的财,这还是小财,同他一道的另两个哪一个不贪的比他更多些,等进了市舶司,这才知道原来白白的财路放着就在眼前溜走了。
俗话说的灯下黑,说是京官不如地方官儿油水足,那得看是哪个衙门,只要朝廷一天不提禁海,一天就饱着他们这些官儿,纵是那二三品的,见着了也是眼热的。
纪氏吊着心,男人家的事务她不懂,却知道不义之财不可取,惶惶过得几日,这才想起往宫里去谢恩,成王那里刚送了东西下来,一只缠枝牡丹金丝冠儿,满当当嵌得十来块红宝,想是明蓁自家的,赏下来给妹妹添妆。
纪氏投桃报李,把箱子里这件珍珠衫儿取了出来,包在包袄皮里头,带着送给了明蓁,这样的衫子倒不少见,少见的却是这一件不是白珠,却是金珠,缀在玉色怀素纱上头,暑天着了它,只看着就止不住的清凉。
明蓁东西是收下来了,却不好穿出来,她自生了女儿阿霁就一向体热畏暑,这件衫儿知道是纪氏特意送上来的,可宫里穿衣有制式,也只元贵妃穿过这样的衫子,她那上头的珍珠比之这一件又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一颗颗透着粉意,叫桃花珍珠衫。
她最是挑剔不过的人,却不会因着珍珠不同就放过了去,明蓁得着衣裳却不敢穿,譬如那只冠儿,就是丈夫送给她的,却却不能戴出来,怕惹了人眼,平白添了是非。
明潼得着这许多好东西,头一个眼热的就是张姨娘,她觑着个一鳞半爪就啧啧称奇,眼睛溜个不住,嘴上说着奉称话儿,心里想的却是自家女儿结亲可能得着这许多,回去就拿了算盘出来,叫明洛算给她听。
明洛说是出来剪花,剪了一箩儿栀子花躲到小香洲,把箩儿往桌上一摆:“这个给你,叫厨房洗花蕊炸着吃。”说罢歪在明沅的藤床上边绞着衣带子:“咱们怎么好跟三姐姐比,我看,有她那一半儿的一半也就差不离了。”她最是爱美的,看着那些衣裳料子怎么不艳羡,心里却明白的很,嫁什么样的人家备什么样的嫁妆,想到这个她咬咬唇角:“我看,程夫人就很喜欢我的。”
这天一句地一句的,明沅竟然懂了,她正对着江州金陵的米价,知道纪氏分出去的田地正是家里最好的那一块,产得菱藕米芡,千斤肥鱼,光是这些个一年的出息就在三千两上。
她心里默算一回,才刚回神就听见明洛说这个,头靠在手伏了身子笑:“了不得了,你这会儿就想起这些来了。”
明洛坐起来,面上还带些红:“这有什么,三姐姐好为自个儿打算,我说说又怎么了,程夫人喜欢我,思慧又同我相好,这两条好了,还有什么不完满的。”
明沅一怔,盯了她瞧一会儿:“那,那程家的儿子呢?你就不看了?”
明洛刮了刮脸:“才说你聪明的,这会儿倒犯起蠢来了,他好与不好,同我有什么相干的,真个出了嫁,就在是婆母姑子跟前讨生活了。”
明洛说着眼睛溜一溜西屋,跳起来坐到明沅身边:“我问你,赵家究竟是瞧中了你,还是瞧中了明湘?”
☆、第134章 松菌鸭块
明沅叫她这话说的呛了一声,拿帕子按住嘴角拭去茶渍,偏了头问她:“什么叫好与不好并不相干。”
这地方嫁人就是一辈子的事儿,似她们这样的出身最是尴尬的,读书习字诗书琴棋,拿出去比都不会差了,可只因着出身,高的别个不会要,低的又嫁不了,能选的也不过就是大官家里的庶子,或是小官家里的嫡子。
看着模样,只怕还是嫁高门庶子更可能了,明蓁是亲王妃,明芃嫁回梅家去,梅季明虽则排行在后头,却是实打实的族长嫡子,明潼更不必说,往后就是侯夫人。
这三个把门槛儿抬高了,后头妹妹们却因着出身所限结不成这样好的亲事,门第太低又瞧不过眼去,也只好往高门庶子里头去寻了。
“可不嘛,咱们已经算好了,你看看静贞的娘,我的天!这一年到头要忙多少事儿,静贞的意思还不明白,还不是家里没个帮衬的,婆婆不肯帮姑子不肯帮,不就都堆到她头上了。”明洛往桌上一撑,头搁到手掌上,歪看着明沅:“要是我来,定要择那婆母软和小姑斯文的人家。”
明沅知道明洛的意思,无非是想找个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