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得容易》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庶得容易- 第6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无非是荡千秋放风筝,这会儿荡秋千,不是坐着,而是立着,两条腿分立着踩住踏脚,后头有人拖,荡起来衣裙飘飘,落下去时裙儿却贴着腿,闺阁中才可玩耍,再不能当着人玩,这条不行,便只有放风筝了。
    明潼一笑:“往常听澄哥儿说骑马如何有趣,我想着庄上也养得马匹的,倒想试一试。”她一说话,余下几个都顿住了,只官哥儿沣哥儿两个还你一勺我一勺的吃小虾。
    纪氏听见只略皱一皱眉头:“你想玩那个,倒也不是不成的,该早些说才好,也没个善骑的在边上瞧着。”纪氏倒不奇怪,小娘子习骑术,虽如今愈发少了,可原来却成风气,纪老太太那会儿,宗女中骑马也是寻常,过得这几十年,倒渐渐消退,女儿家只识刺绣了。
    “庄头上既养着,自然有人骑,挑一匹矮些人便是。”时人好武的已不多,好骑射的却不少,金陵城郊的庄子上也都蓄养着马匹,圣人是爱此道的,下官哪有不从,因着以武立国,圣祖皇帝那会儿,有一大长公主最爱此道,她的骑射功夫了得,能挽弓射箭的,这位大长公主便是嫁给了圣祖皇帝时的文定侯。
    其时崇尚武道,传了几代渐渐湮灭,可那些个公侯伯家里,总也教导子孙不忘乃祖之风,蓄得马匹,不到穷的当裤子,再不会卖马。
    明潼原是会骑马的,她的骑术在女流中也能数得上了,这个还是太子教她的,自个儿小跑上几圈并不吃力。
    纪氏难得见着女儿贪玩,自然依她,还愁起来:“纵有人有马,却无骑装。”想得会儿点头:“你穿那阔裙,里头衬了马毛的长箍子的,把裙撑起来,倒也成的。”
    南边已经时兴起了带着裙撑的裙子了,颜连章回来时给纪氏也置办了几件,穗州的绣活一向颜色艳丽花样大团,纪氏觉着太艳,一向不曾穿过,俱给了明潼。
    明潼原就是这么打算的,上边是黑底元缎的绣花短衣,下边是桃花红色的撑裙,阔面马面裙,裙褶处用纸片金挑线,立住不觉得,举动由恍若流光,头发高高盘起来,旁的首饰俱不用,只插一只盘金丝嵌红宝的大金蝶钗儿,骑在马上可不引人注目。
    明沅一听就明白明潼是安心要艳压姐妹们的,她自来不曾办过这样的事儿,家常的花宴,她也并不十分打扮,只穿些靛蓝雪青,她人压得艳色,大红真红茜红银红穿在她身上件件出挑,这会儿忽的穿起红来了,便是打得主意,定然是有因由的。
    头一个懊恼的就是明洛,她知道要避了锋芒的,可她先想着穿桃红的,这会儿也没了法子,撤了桌儿回屋,连酒都吃不下了,把裙子还给明沅:“也穿不着了。”
    明沅就笑:“她穿的是裙儿,你这件是上裳,有什么要紧的。”见着明洛怏怏不乐,伸手推她:“要么,你把这件拿走,我穿黄的就是了。”说的是明沅原来挑的那件,湖蓝色的,下面是妃红色的裙儿。
    明洛一听微嘟了嘴儿:“那怎么成,原是你先挑的。”再看明沅笑着不则声,又去摇她的胳膊:
    “真个?你待我真好,我把我那朵粉叶片的花儿给你戴,同你那身黄衫儿,正相宜的。”
    做衣裳的时候,单只明沅裁了鹅黄的料子,这颜色太轻太灵动,不是皮子雪白根本衬不起来。明潼嫌弃这个太轻挑,明湘是怕这料子经不得水,明洛却是显不出来,由着明沅做了,下边是件淡雪青色的裙子,腰间柳芽绿的腰封,穿在身上嫩生生似含苞的花骨朵。
    两个换了裙子,再换得首饰,夜里回屋歇时,见着明湘还坐在床前熬针线,奇了一声:“多早晚了还做这些个,这是甚?”
    说着趿了鞋子去看,明湘一掩,她却手快抽了过来,拎了带子更是诧异了:“怎么做起这个来了?”却是一件夏天用的腰封,这会儿离得还早,绢上头细密密扎了小花,上边一串下面一串,当中串了丝绦。
    明湘捎手把东西放到绣箩里:“不过无事才做着玩的,睡罢。”她说得这一句,明洛恍然:“竟叫你做起这些来了!”她气的不行,直起身子就跺脚:“你就由着,由着她这么折腾你!起来,咱们告诉太太去!”
    府里头做衣裳是有定例的,若要再多加几身,便跟明洛似的翻新花样儿,便得给针线上人银钱,这才能挑剔花样儿,便同厨房一般,定例的菜日日都有,想再吃得好些,却得自个儿花钱了。
    绢纱布匹也一样发下来,安姨娘一向是存着换钱,间或扯上一身给女儿做衣裳,舍不得那工钱,可不就得自个儿做了。
    明洛再不曾沾手过这些,鞋子小衣便罢了,这样的大件,府里养着绣娘,作甚不用,一年到头上房里的帐幔枕套都不知道要绣多少,手熟的很,闭着眼儿也能扎花,更何况是衣裳呢。
    明湘吃这一句,脸上有些挂不住:“绣房里的不知我的心意,还不如我自个做了,不过这些个小事,怎么就得闹到太太跟前去,是怕我们院里麻烦事儿还不够多?”说得这句便往床上去,歪倒了盖上被子,面朝墙里,咬住被角儿不出声。
    明洛脸上通红,自家也觉得尴尬,那句要告诉太太去,便出不了口了,看着明湘这模样肚里千百句话出不来,叫气的噎住了,跺脚回去躺到床上,她原来再不知道安姨娘竟到了这份上,可她攒钱是干什么用?
    明沅拍哄着沣哥儿,小家伙下午玩得尽兴,一上床还蹬腿挥手的比划,明沅拿手盖住他的眼睛,没一会儿就呼哧呼哧睡了,她想着家里几回宴请,怕是明潼已经要定下人家了。
    明沅庆幸自个儿最小,前面有几个姐姐,纪氏一时还操心不到她身上来,隔着天井的屋子灯火灭了又亮起来,外头不一会有拍门声,竟是采桑,一脸尴尬:“咱们姑娘问,可能往这个屋来睡。”
    明沅给沣哥儿盖严实了,披着衣裳起身,明洛气鼓鼓的进来,一把拉住她:“我可忍不了了,我得在这儿睡!”
    “这又是怎的了?难不成,四姐姐睡觉打呼磨牙。”她这一句也没能把明洛逗笑,她还唬了一张脸,啐一口:“好心当了驴肝肺,我快给她气死了。”
    头发都散开了,脚上一双睡鞋,披了衣裳往罗汉床上一坐,唧唧咕咕把事儿说了:“我说要告诉太太去,她倒抢白我一通,呸!”
    头一歪啐了一口,明沅拍拍她:“许是她真个想自个儿磨磨针,也不谁人都跟我似的懒怠针线,犯不着为着这个就生气。”
    明洛这回连带着也气起明沅来了:“偏你要当和事佬,看我理不理她。”
    嘴里说着不理,到第二日早上起来,却还把胭脂膏子送去给明湘用,她到底穿了明湘的鞋子呢,把自己不戴的几样首饰也给了明湘去挑,明沅看着她刮刮脸皮,明洛就脸红起来:“作甚,我这是大人有大量。”
    栖霞山下临水的地方早早就围好了锦幛,里头铺了软毡毯子,摆了圆团锦垫,设了短案摆上吃食水酒,既可放纸灯又能飞风筝,还能跑得马匹。
    明潼着意打扮了,眼睛点漆也似,眉画新月唇点丹砂,姐妹几个在她全叫压了下去,坐了车到山脚下,处处设得锦幛,明潼使了小厮去打听可有郑家可在。
    明沅梳了双丫头,看着更显小了,纪氏一见就笑:“可见是个淘气的,去罢,叫人跟着,别走远了就是。”
    大马看着漂亮,也洗涮过了,可再洗总归有味儿,何况还随走随拉,明沅远远看一眼,就是马尾巴一扫一团跟着下来,捂了口鼻就要走,明洛更是恶心的不行:“我再不想骑马了。”两个顺着水流去,明沅带了沣哥儿放风筝,又折得彩色莲花放往溪水里放,两边栽得白樱,开得一树粉白晶莹,叫风一吹,纷扬扬似落雪。
    隔得岸正巧见着郑辰跟另一个女孩儿差了丫头去摘花枝,慢悠悠过来个少年,锦衣玉冠,眉目秀雅,施施喊了一声“妹妹”,郑辰见着明洛明沅两个正要喊呢,身后一阵脆笑。
    明潼踏马而来,到得溪边一扯缰绳,头上的金蝶翅膀微微扇动,两枝长须上嵌得珍珠莹莹生光,她骑在马上侧脸一笑,红唇似火:“你也来了。”

  ☆、第100章 桃心蜜意团

她的头发高高盘起来,耳垂上一点流火似的红,这一笑艳极,不独郑辰瞧住了,郑辰身后的少年,手里拿来折得花枝,见着这一笑,立在原地怔怔出神,手一松,堆雪似的白樱簇簇落到衣裳上。
    这一位就是明潼相中的人了,明沅咬咬唇角,他自然是生的很好,连着郑辰也生的美貌,可她没成想,明潼喜欢的竟是这么个文弱模样的人儿,明沅只当依着明潼的性子,该喜欢个硬挺大气的,再怎么着也不该生得这模样儿。
    不对,她哪里见过郑辰的哥哥,明沅忽的恍然,哪里是看中了人,分明是瞧中的家世了,她一偏头见着明洛也盯着郑家的哥儿出神,赶紧扯一把她的袖子:“风筝,风筝放起来啦!”
    明洛双颊微红,也不知是跑得泛红还是旁的,伸手去拨那荷花灯,目光却不住往那头扫过去,明沅一惊,该不是这就瞧上了罢,她一急,挡得明潼的路,纪氏头一个不答应,赶紧去拉了明洛的袖子:“才刚说有桃花酒吃,走得这一路咱们回去歇一歇。”
    明洛兀自懵懂,嘴里唔唔应声,眼睛却还往那头溜,明沅索性立到她面前,挡了她的目光,指甲掐一掐明洛的手掌,她这才回过神来,好一阵的慌乱,明沅一手挽了她,一手又去牵沣哥儿:“帐子里头摆宴了,咱们去罢。”
    沣哥儿还不曾放够风筝,却惦记着今儿有青精饭吃,寒食正日子不能吃热食,米饭拿青精草泡了自有一股芬芳香气,再拿雪片洋糖拌了,他能吃得一整碗,只因着糯米怕积食,不曾给他多吃。
    沣哥儿扯了风筝一声欢笑:“我还吃炸小鱼儿。”明沅连声应他,就盼着赶紧走远些,她实是让梅季明那事儿给闹怕了,再来一回,明洛却不是明湘那个性子,吃了委屈也肯往下咽,张姨娘只怕会把事儿闹糟。
    明洛这会儿比刚才脸还更红些,她觑一觑明沅,咬了唇儿满面羞意,一路往回去,还侧了脸把目光瞥过去。
    明潼笑盈盈的看着郑辰:“我们家的围幛在那儿,你要不要来?”她执了马鞭子虚指一回,双手莹白如玉,横在胸前,下巴翘起来,那少年原是惊讶,这会儿见明潼晕生双颊,又得意又骄傲的模样,徒自心热起来。
    郑辰咯咯一笑:“我倒不知你还会骑马的。”郑家的女儿,往上数两代,女红不会做不打紧,马却是一定得会骑的,破落到这份上了,郑辰也一样会骑马,她见着这马便技痒起来:“我没带骑装,要是带了,同你赛上一程也是好的。”
    立时就把跟在她身边那个给晾到了一边儿,说着就要跟着走了,她哥哥急急一声:“妹妹,这是哪一家,你也得说明白了。”
    明潼到这时候,才把目光溜过去,似是才知道他立在后头,也不拿正眼看他,挑挑眉毛嘴角噙上两分笑意,把头一歪:“这是又谁。”
    郑辰便笑:“这是我哥哥,我同你说过的。”说着拎了裙子要踩着石头淌过溪水,一林子的鸟鸣,溪水泠泠淙淙响个不住,她的笑声也叫这泉水掩盖过去,拿袖儿掩一掩唇:“我哥哥骑术也好,你早告诉我,咱们便骑了马来了。”
    明潼这一眼,倒似柳梢儿轻拂,点水般沾一沾就又收了回去,却含珠带露的打湿了郑衍的心,马蹄一动,她把背一直,头发上那只金蝶儿跟着晃一晃:“我哪儿知道你要来,走,跟我作耍去。”
    她不再看了,郑衍的目光却收不回来,他往前两步,踩进溪边软泥里,玉色袍子沾得湿泥,一脚踩进水里,鞋子都湿了,明潼瞧在眼里“扑哧”一笑。
    别个女儿家笑起来总掩了口,可她却不是,一笑得见齿似编贝,郑衍也怔怔跟着笑起来,郑辰不曾回头,原先跟在她身边的姑娘却咬了唇儿,叫一声:“三哥哥。”
    明潼不动声色,伸手拉了郑辰:“咱们吃酒去。”笼住马头往回,声音遥遥传过来:“我竟不知道,你是行四的。”
    这句一问,郑辰便把那姑娘的出身来历俱都说了,姑娘姓杨,也是老辈里的亲戚,算起来该是祖宗辈上的八拜之交,也一样没落下来,那演义里头的杨参军说的就是杨姑娘的祖宗。
    先辈这么显赫,传过三代一代比一代破落,文定侯家还有几件产业,那家子却是什么都没了,腆了脸上门来说恩情,侯夫人是个要脸的,留下人来,供着食宿,郑辰却不满意:“也不知是哪一门子的亲戚呢,总归是打秋风的。”
    明潼微微一笑也不再问,她原怕两人有情,那便是夺人情郎,这事儿这辈子她再不会干了,便上辈子也没干成,太子喜欢她,实是同喜欢一只灵猫一只细狗没甚个差别,要紧的事还是只同太子妃说了。
    她知道了原委,看着郑衍也不似对这位杨姑娘有情,只怕是杨姑娘单相思,她走投无路,投靠了侯府,再听些个传奇话本,只怕觉得两个有缘,明潼轻轻一笑,又是一个自作茧的。
    带郑辰到帐中,估摸着不多时郑家就要来人了,她满斟了桃花酒跟郑辰对饮,里边姐妹已经吃起白鱼肉玉兰笋了,青白团子除青色白色,还拿桃花揉出汁来染得粉红,做得丸子大小,盛在小碟儿里分食。
    明湘在纪氏跟前陪坐,便叫她出去,她也坐着不动,明洛邀了两回,也不再请了,这会儿她坐着吃酒,眼睛却不时去看郑辰,这么瞧着,她同她哥哥生的还真是像的。
    明沅心里知道这不过是小姑娘家头回见着外男,那个外男又确是生的好,一时起了绮思,等不得见便又抛到脑后去了,拉了她对饮,不一时就喝得面颊泛红,连着沣哥儿官哥儿两个都偷酒吃起来。
    明潼料着果然不错,郑家真个来了人,还是送了攒盒儿来的,明潼听见是郑衍亲自送来,嘴角一勾,推了郑辰一下:“倒好了,怕咱们吃了你了。”
    八样细巧果物,红殷殷的菱角,白糯糯的荸荠,金灿灿的香椽丝,绿莹莹的嫩柳芽儿,底下的更妙,切丝江瑶,蜜酿蝤蛑,酒浇琵琶虾跟清酱小松菌。
    纪氏看着便先笑了:“不过来玩的,何必这般客气,倒扰了人了。”
    明潼知道这是郑衍已经上了心的缘故,可这么点子功夫就能细备下这些来,除开心里叹这是侯府之家,又哂道,怪道文定侯夫人要讨个家财丰厚的儿媳妇回家去呢,统共还有多少产业,这么个花销法,撑着脸皮寅吃卯粮,不说卯粮,只怕亥粮都叫破费光了。
    这么个花架子了,她还偏得钻营进去,只为着逃了那金笼子,心神一敛,举得金杯同郑辰一碰:“这小松菌这会儿倒还少见的,难为得来。”
    不过八个小碟,分送一圈就没了,郑辰笑道:“这值得什么,咱们家的祭田靠着山的,里头好些个老松,底下俱是这些,一府人吃用不尽的,等会子叫我哥哥送两只松鸡来。”
    文定侯家里也只余下这些不能变卖的产业了,索性这个不能卖,也因着不能卖,才能养活得后边这两代人。
    原来祖上尚了公主,公主不给封地,这位大长公主却不一样,是跟着父亲母亲一路征战而来,硬生生进宫讨了一座山头,还就在金陵城外,就在那儿设了祭田,这么想着,倒真是一位目光深远的女中豪杰了。
    丈夫在时一味忍让贤惠,丈夫一去立时雷霆手段,又能惠及子孙,似这般女子,却不能得着丈夫一心相待,到这会儿了,民间还有话本子演义故事,一径儿的说这位文定侯爷如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