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得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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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得容易-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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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沅沉吟一会,立起来往镜台前照一照,她这儿是没有在穿衣镜子的,这东西价贵,连姨娘们屋里都无,只有纪氏的上房才有一抬,站远了细照,见无不妥,指了九红:“叫采菽去寻喜姑姑,太太那儿过不多时也要知道的。”
    明沅穿戴一向平常,既不似明湘过份素了,也不似明洛十分花销,身上这件衣裳还是去岁春天做的,扣在身上显得有些小了,花色倒还相宜,披上一条撒花披帛,再除掉一根宝石顶的花钗,簪上明蓁分送的那枝红花,一路往帐房去了。
    主子们不该理会得这些事,未出阁的姑娘们是娇客,便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连铜钱都不摸的,明沅扶着九红一路到得帐房,见着一地儿是东西,撞倒了的交椅,摔烂的匣子,一众丫头原都在看热闹的,见着主子来了,赶紧都躲了。
    采薇画屏两个谁也没吃亏,谁也没占着便宜,这会儿已经叫高升家的拿住了,见着明沅来只当是要求情的,却见她满面寒霜,先骂了采薇一句:“往日里纵着你,倒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她一句一骂,采薇先自一阵委屈,再去看高平家的,她原坐着,这会儿立起来,便是再得脸的媳妇子,也还是下人。
    明沅也不往上首去坐,只往右边第一张椅子坐下,拿眼儿睨睨采薇,见她头发叫抓松了一把,额上叫刮出一条红痕来,裙上红扑扑的沾了灰,面上还一付气愤不过的模样,明沅心里一定看向高平家的:“这事儿,依着嬷嬷看,可要报给太太知道?”
    高平家的拿眼一打量她,掖着手笑了:“对不住姑娘了,这可不是寻常事,太太治家一向严的,闹得这样,可瞒不住呢。”
    “这个点儿,太太午睡才起,这些个糟心事往跟前去,心绪也好,可嬷嬷说的在理,我自家带着这个丫头,去跟太太请罪,是我疏忽了管教她了。”高平家的不意她这般好说话,今儿这月钱总归发不得了,也就跟着一处往上房去。
    纪氏果然才刚起身,脸上还带了睡意,松松挽了个家常髻,小厨房里才刚热得的糖水燕窝送到跟前,正拿了玻璃碗盛血燕,才吃得一口,就听琼珠说了这事。
    纪氏眉头微动,心中一动,六丫头递了枕头过来,教了沣哥儿装病躲过继,这便算是投了诚,也算的没白养她一场,如今可是假借这事儿,想把沣哥儿的月钱也领了?
    帘子一响,明沅叠着手走了进来,见着纪氏便先蹲了个礼,斯斯艾艾张不开口,纪氏笑一笑:“这是怎么着了?可是有甚事要说?”
    纪氏手里端着的燕窝还是她给挑的毛,眼晴一溜,瞧出明沅这一身儿还是去岁的衣裳,只这条披帛是新裁的,再想想沣哥儿身上多出多少东西,粗略算个数儿也知道是她那儿的月例不够使了,平姑姑来报支出,一笔笔记得清楚,除开上房正院,也只小香洲里花销最多。
    能忍得这些时候,想是真个不凑手了,安姨娘抱了沣哥儿去养是她给的,才刚抱过去时确也是劳心劳力,可这人便是架不日久见人心的,但凡聪明些个,常送些衣裳吃食,都是小物,能花几个钱,却不是把大头给留住了,偏连面子功夫都做不得,也无怪底下丫头都要闹了。
    明沅开口就是先请罪:“原是我没管教好下边人,竟这样闹起来,太太别气动了身子,该怎么罚怎么罚了就是。”
    纪氏心里不论这回是谁错,都预备轻轻放过了,不独放过,还得给六丫头体面,伸手过去把她拉到身边:“怎么是你的过错,底下人淘气也是有的,我管着偌大一个家,下边哪一天不磨磨牙,也全是我的过错不成?”说着拍拍她的手,又把高平媳妇叫了来。
    采薇想着作弄人,又怕给明沅惹事儿,火性虽大,也不是全无脑子,领月钱的时候便说是捎手给拿着,顺路送过去,高平媳妇自然回报上去。
    上一回还伞是采薇去的,话里话外刺了两句,两边原就不对付,如今采薇不占理了,画屏自然要闹,当时吵嚷嚷的,许多话也不好回报上来,高平媳妇看着明沅挨着纪氏坐着,立时把经过减了又减又道:“原也是我不该,竟记差了,把三少爷那一份也算到了六姑娘这里。”
    明沅才刚帮着纪氏做了这样一件大事,纪氏怎么着也看在这上头恕上一恕,也不必自个儿去问,廊下站着的丫头根本没能进屋,挥手叫来了喜姑姑,不独罚了月钱,一挥手叫明沅领了沣哥儿的月例:“你也不必推,既住在小香洲了,吃用等物也一应你这头出的,没的叫你苛克了自个儿。”
    两个丫头挑事儿,一并罚了三个月的月钱,把画屏发回安姨娘院子里,安姨娘知道那八两银子飞了去,抖着嘴唇白了脸儿,还不敢高声骂,在喉咙口咽声咽气:“说起来是骨肉至亲了,断送了弟弟的前程倒给自己脸上贴金,怪不得敢这么闹,原是太太惯着她呢。”
    一面说又一面哭起来:“你好容易得着一个兄弟,我还想着往后能捎手帮你一把,结亲也好,嫁妆也好,总能比旁个好上些,哪里知道六丫头这狼性,喝自己亲弟弟的血呢。”
    明湘坐在窗前描花,听得她一径儿哭,手一抖,画了半日的富贵牡丹图一笔污了去,抬起脸来,远远看着安姨娘,她上回说了那话,安姨娘一句都不曾听进去,这时也不再说,晓得跟明沅的情份也算到了头,扔了笔道:“咱们胳膊拧不过大腿,便是三个院子一条心,想把沣哥儿送过去,太太不许,就能成了?”
    她这话越发清冷,安姨娘叫她一噎,虽知道她说的是正理,可也止不住的把错处都推到明沅身上:“不论成不成,总归要推一把,可你看看她做了甚,往常我说她惯会讨人欢心,你且不信,同我硬顶着来,如今看看,你跟五丫头,哪一个还能比得她去!”
    明湘看着那张污了的牡丹图,垂着头不抬起来,安姨娘还有啜泣:“这回子可好,脸面都叫她丢尽了!”
    明湘便这么听着她哭,一句话都不再说了,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深深吸一口气,安姨娘还止不住话头,她原来并不多话的,沣哥儿来便说的多,也做的多,才多少日子,怎么就全变了一番模样呢?
    “要不,你去同沅丫头说说,叫她饶一半银子出来?”安姨娘心疼沣哥儿,更心疼的却是银子,家里弟弟不成器,帮补多少都没个够,头先那个媳妇没了,这许多年耽误下来都不曾再成亲,前儿才说瞧中了一家闺女,张口就要一百两银子的聘钱,还要办喜事,置东西,她这儿还真没这多了。
    明湘不听倒罢了,一听之下,转头冷笑:“去说什么,求她把沣哥儿那八两银子分一半,只当是可怜我了?”
    安姨娘叫这句一噎,抬起脸来怔怔的看着女儿,明湘又是一抹冷笑:“姨娘要脸,我就不要脸了?为着一月八两银子,可要我去下跪求她?”

  ☆、第97章 炙蛤蜊

明沅坐在罗汉床上,背着窗瞧不清楚面目,采薇原来趾高气扬,太太心里还是六姑娘更重些的,闹这么一场,确是罚得月钱了,可也半儿没吃亏,连月钱都自帐房领了来了,哥儿还怎么好算是养在栖月院里。
    她路上且还小心着,进了院门再没什么好遮掩的了,也顾不得头发散乱衣裳沾灰,见着采茵出来迎她,一声脆笑:“这回子可好,哥儿就算归了咱们姑娘了!”
    二少爷过继了,后院里头只有两个男娃,一个就是官哥儿,一个就是沣哥儿,上房嫡子不能比,可也只那一个少爷了,虽这会儿还小,往后读书作官作不得准儿,到外头领了庶务似三老爷似的,那六姑娘的前程也差不了了。
    她是有兄弟的,天生腰杆子就硬!采薇原去上房领罚时还缩着肩,她不怕挨罚,却怕纪氏把沣哥儿还回去,心里后悔,眼泪一串串落下来,等知道只罚了她三个月的月钱,差点儿在上房门口就笑出来。
    她兀自不知,还吱吱喳喳说着好处:“姑娘以后银钱也凑手了,哥儿也是定下名分来了,再不怕她来争!”
    明沅知道采薇是一心为她,可却差点儿闹了事来,若不是纪氏念着她的好,沣哥儿何去何从还不一定呢!
    “你可知道错了!”明沅沉着声儿发问,采薇那点兴头立时消散了,她呆怔一会儿,还是九红扯她的袖子:“采薇姐姐真是,你可不知道咱们姑娘出多少力气呢。”
    情分是一点点积攒下来的,此时为着采薇,把纪氏欠的最大的情面用掉了,往后再有事儿可怎么说呢,九红都明白的道理,采薇却没明白,她还满心以为纪氏是喜欢明沅才偏帮着的。
    “这事儿也太险了些,何苦跟她动这个气,咱们又不是过不下去了,瞧在太太眼里,只怕是我想要那八两银子呢!”明沅叹一口气儿,指指水盆边的巾子,九红去绞了毛巾递给采薇擦脸。
    采薇接过去便又落起泪来:“我只气不过,咱们姑娘劳心劳力的,偏她得着好处。”她拿巾子倒不是擦脸而是擦泪了,明沅也知道她的心意,可这办法也太蠢了些,她看⊥本⊥作⊥品⊥由⊥ 米。需米小說言侖壇 ⊥收⊥集⊥整⊥理⊥看采薇:“确也是她先打的你,九红,拿镜子来,给她上些药,脸上留了伤疤,往后可怎么好。”
    采薇听见她说往后,先自笑了起来,多大的人儿就操心起这个来,脸上还带着泪呢,倒又笑起来,拿毛巾按了额头:“下手真重,我不过刺了她两句,她那指甲总有半寸长!”
    可画屏也没讨着便宜,采薇专下黑手,看着不怎么,脱得衣裳一块块的青,安姨娘气的刮了她一眼,捏了帕子去纪氏房里请罪,顺道再说一说明沅。
    哪里知道才进上房,就听见高安家的正在报:“庄头上送来二十对活鸡,二十对活鸭,一筐鸡蛋,总共十筐时令菜,还有一筐新鲜蛤蜊,说是给太太尝尝鲜儿。”
    纪氏听着一点头:“她有心了,让厨房加菜,每院里加一道,大囡跟官哥儿同我一处吃,再赏一碗蛤蜊给六丫头去。”
    安姨娘咬咬唇儿,把半篇话咽进去,老老实实请了罪,半个字儿都不敢多说,纪氏抬抬手放过了她:“你也不瞧瞧年纪,你是姨娘,那一个是姑娘,两个院子里的丫头打架,说谁的不是?自个儿回去掂量吧。”
    院子里的人闻风而动,明洛就是头一个过来的,张姨娘死活不许她去栖月院,伸着指头点了她的脑门子:“你傻呀,这会儿太太偏着哪个还瞧不出来,要去也是去小香洲。”
    她是想要趁热灶,过继这事儿同她再怎么也不相干,没儿子还折腾个什么劲儿,倒不如老实起来,往后太太还能念个好,见女儿噘了嘴儿,心里也确是醋的。
    怎么能不醋,可醋归醋,沅丫头跟自家女儿差着年纪呢,安姨娘叫太太冷落了,可就把她给显出来了,看着女儿不通的样子伸了指头又是一戳:“光长个儿不长脑子了,苏姨娘那会子这么个闹法,可伤着六丫头了?半点不曾有!真真好手段。”
    明洛冲她翻翻眼睛:“姨娘说的恁般难听,什么手段不手段的,丫头打起来了,干六丫头什么事儿,再说不着呢。”
    “说你不长脑子,你但凡有她一点儿,我就给菩萨跪经烧高香,小时候看着机灵,越长越成空心的了。”张姨娘翻起眼睛来同女儿一模一样:“我说啊,太太心里,只怕三姑娘后头就是沅丫头了。”
    明洛跺了脚:“我不听了,我到外头转一圈儿。”
    张姨娘哎哟一声:“看你这付作怪的样子。”才要教训,明洛已经出了门,她在花廊上经过栖月院的时候脚步一顿,到底没进去,采桑跟在后头一路的劝:“才闹完了,姑娘远着些吧。”
    明洛进了院子,见采薇拿毛巾子擦脸,一看皮都破了,倒抽一口气:“真个打起来了?怎么下手这样重的。”
    明沅不欲同她说这些个,拉了她往西厢房坐下,采苓点上梅花香饼,又取了细巧茶果来,明洛歪在枕上,捏得一个茶果:“这回且好了,虽没过继,到底算是你着好了。”
    明沅啜着了一口茶:“有什么好,院子里只怕都传遍了。”她叹一口气,明洛见她不似作假,咬了唇儿陪着小心:“真不是你叫采薇闹的?”
    明沅叫她逗笑了:“真不是,沣哥儿病才好了,我老实还来不及呢,便什么惹了她去。”想想又是一声叹息,顺了哥情人嫂意,总归有一面落得个不是。
    “我说呢,凭你这性子也争不起来。”咬得青白团子咽了一口清茶:“那你同明湘这个丫头,是不是,就不再好了?”
    这两个姐姐,小时候是明湘懂事,可越是呆的长,越是喜欢起明洛来了,她那点心思全摆在脸上,一眼就看透了,明湘不说不动,问三声也不定答应一声,心里怎么想的不知道,可明沅却知道,安姨娘再不会在明湘的跟前饶人,也不知道说了几筐坏话去了。
    她当着沣哥儿的面不是一样说了,孩子才多大,明湘更是她的亲生女,说起来再没了顾忌,她不说话,明洛就当她是认了,果子也吃不下了,摆到碟子上头,眉头拧起来:“那咱们,咱们三个,就不好了?”
    “她心里要没芥蒂,我再不提起来,若她不想,我也不会拿脸去贴。你同不同她好,干我什么事。”明沅伸手刮她的鼻尖,明洛松口气,脸上才刚露笑影,就又收了去:“到底不美,原来咱们什么事儿都是三个一起的,往后就不一起了。”
    正说着,厨房那儿的小丫头子过来回:“今儿庄头上送来鲜蛤蜊,太太赏了一碗给姑娘,差我来问问,姑娘想怎么吃。”
    蛤蜊是鲜货,摆久了就失了鲜味了,明沅还没说呢,明洛先拍了巴掌:“咱们炙蛤蜊吃罢,总归是吃烧豆腐配肉都不值当,平白失了鲜味儿,不如起锅子炙它,等它开口,里头那包汤才是真鲜呢。”
    “偏你会吃,我这儿得了,你那儿定也得了,让你姨娘一个吃饭?”明洛呶呶嘴儿不应,明沅便道:“你听见了,去吩咐了吧。”九红摸得十几个钱给她,再叫配上一碟子芫荽,再调得好姜醋来。
    “吃这个须得配了酒,拿那淡些的来,你这儿算是喜事了,咱们也贺一贺。”明洛馋酒,寻着个由头就要吃,明沅早就习惯了,听见她说,拿指头点点她:“想吃就吃,我这儿还少你一口酒了,叫采桑回去说一声便是。”
    “我不耐烦听她那些个话,我姨娘你是知道的,倒好不曾惹事儿。”明洛也没心思再吃团子了:“你这回可好了,是不是过得几日沣哥儿就要开笔?”
    明沅点点头:“说是过得清明就开笔的,总算开始读书了,我心头一桩事,也算落了地。”明洛伸手拍拍她:“你心里有没有想着叫沣哥儿过继?”
    纪氏许不许是一回事,想不想又是另一回事儿了,这也没什么好瞒,明沅摇了头:“沣哥儿这样想,就好比树吧,他还是小枝条,院子里头那些小树,都得枝起杆起来依偎着才不叫长歪了,任尔东西南北风,他又长成什么样儿?”
    明洛听了半晌不说话,伸手摸了青白团子:“还是你明白,我竟没想着。”她咬得一口,又再看看明沅:“你倒不像我妹妹,比三姐姐,还像姐姐了。”
    明潼捏了安远伯家送来的帖子皱了眉头,该来的没来,不该来的倒来了,她抽了一张撒金笺来,小篆磨了墨,写了一封短信给文定侯,信是写给郑辰的,那一日之后两个就相互通信,明潼想问一问,她去不去。
    想了会儿,又停了笔,起身去寻纪氏,家里总还要办宴的,抽了郑辰的信看,说是清明时节常往栖霞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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