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得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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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得容易- 第2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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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表哥未死的消息捅了出去,沣哥儿张了嘴巴说不话来了,他再没想着姐姐还会办这样的事儿。
    这可不是小事,家里上上下下哪一个不瞒得风雨不透的,二姐姐知道了,还不得寻死觅活,她若是闹志来了,谁也落不着好,大伯母一着急一上火,大伯可不得兴师问罪,到时候姐姐纵没错也错,还不知要怎么挨罚呢。
    沣哥儿急的满头是汗,纪舜英来拜年,久等不见明沅出来,纪氏更是提也不提,他心里就已经起了疑,等沣哥儿拉了他面带急色,纪舜英的眉毛已经皱了起来,等知道了缘由,他竟笑了一声。
    把沣哥儿笑呆了,他眨巴着眼睛看看在他心里极厉害的姐夫,学里可无人不知道他的,沣哥儿为着这,还很受过一向的追捧,他那书篓里,总有几篇纪舜英作的文,连着馆长也来借阅,更不必提同窗们了。
    学里哪个不知道纪舜英是魁星,沣哥儿官哥儿很是得意,家里有这么个亲戚,往后这个亲戚还是他姐夫,说起来都面上有光,沣哥儿也不藏私,确是拿了几篇,抄了出去传阅。
    这会儿他急的冒汗,姐姐不上心,不想着怎么叫太太软一软,还裁起衣裳来,又拿了杭绸说要替他也做也一件,沣哥儿一面站着给明沅量身,一面呼哧呼哧的喘气发愁,姐姐不上心就罢了,姐夫竟然也不上心,还笑起来,这事儿哪有可笑之处。
    纪舜英伸手就摸了他的头:“你姐姐心里有数,姑母也是在谱的人,过得这一向就好了。”看沣哥儿还哀声叹气,面上满是笑意:“你又不是不曾见过你姐姐意气的样子,也没什么好惊的。”
    说的沣哥儿愣住了,这才想着不独他看见了,纪舜英也看见了,心里暗叫一声糟糕,姐姐原是个母老虎,还算拿个纸糊的温柔模样骗过了表哥,这下成了惹事精,以他来看,这两种最惹人厌,沣哥儿以己度人,表哥要是不喜欢她可怎么办?
    他心里多一桩担忧的事,等官哥儿来寻他,见他坐着书桌前不住叹气,知道他心里忧什么:“到年节就好了,娘定要把六姐姐放出来吃年饭的,咱们多说两句好话,这事儿就了了。”
    官哥儿倒真没觉得这是大事,拿手拍拍他的肩,沣哥儿在家时与官哥儿处的平常,可到了外头这两年却跟他无话不谈了起来,只他们两个兄弟,在学里就挨着住,彼此就比旁人亲近的多,一来二去怎么不亲近。
    沣哥儿想了会子,告诉了官哥儿,官哥儿更不明白了,他还小的时候明潼就嫁了出去,他还没到担心这个的时候,只想着姐姐成婚是不是就往外头住一天,等过了一夜,就又回来了,还长久的呆在家里。
    等官哥儿知道姐姐嫁了人就再难回来,蒙着被子哭了一场,红了眼睛去跟纪氏说,叫她把明潼接回来,不要嫁到郑家去。
    他那会儿经过事了,如今再看沣哥儿,虽年纪比他大,可这上头他却先经过,拍了他的肩膀告诉他:“急个甚,等你出息了,自然没人敢欺负六姐姐。”
    纪氏一向对他说,说原来姐姐带着他,既嫁出去就要靠娘家,他就是姐姐依靠了,官哥儿把这个道理告诉沣哥儿,老气横秋的背着手:“大丈夫不独要封妻荫子,嫁出去的姐姐妹妹,都要当她们的靠山。”
    沣哥儿还自来没听过这样的话,纪氏虽也说过几回,可明沅打小就没催逼过他,他这会儿听住了,想一回却是这个道理,打定了主意等新年过了,就把那画卷收了去,一心读书。
    纪舜英来了一回没见着明沅,知道纪氏是真打算罚她了,他也不往纪氏跟前说破,总归是年节里头,只没交际总来坐上一刻。
    他也不提叫纪氏放了明沅出来的话,街市上办些个年货,或是瓜子生果类的炒货,或是路过鼎香楼买些鹅肉包子水晶糕点,拎着就过来了,门上见他来的多,知道不是正经拜年,干脆也不通报,由着他自个儿到二门上。
    纪氏自然明白纪舜英的用意,可明沅却是不能不罚的,她也知道明沅怕是临时起意,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心头还有口热血,见着明芃那番深情,怕是受其所感,可这根本就不是她该管的事儿。
    梅氏心里怎么想的,纪氏能猜着几分,无非就是保了大女儿,弃下小女儿了,嘴上冒泡夜里失梦,可这话拉过来扯过去的说,却不会透一个字儿给明芃知道。
    若是此刻有合适的,早就把女儿嫁了过去,嫁的天南海北,这辈子只怕到年老眼花儿孙满堂也不定能听见梅季明的半点消息。
    要说愧对,自然是愧对了女儿的,明蓁这半年见天儿的往家送东西,有了身孕还不断替妹妹张罗,从根上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了,梅氏来来回回的哭诉,纪氏先还宽慰她两句,后来不过听着,再少张嘴,说甚都是无用,她已经打定主意了。
    这会儿不过要人安慰她几句,说些不得已的话,说的多的,真觉得自家是全无办法的,原来那些个错事,也都叫她如今这份慈母心肠给掩盖了去,求个心安理得了,再把明芃嫁出去。
    要论对错,这事也没个对错,一家子都站在成王这边了,明芃知道也得装着不知道,看她咬牙忍下来,纪氏倒对她另眼相看,她是知道一家子连手挖了坑要埋她了,她虽不出声,却不知道肯不肯往坑里跳。
    纪氏不过心里头想一回,原来觉着这个嫂嫂活得仙了,如今再看,仙得连半点人味儿都没了,她眼着见纪舜英跑得勤快,连着三天跑了来,问过安再说些闲事,就又回去,纪氏却没松口,到吃年饭那一天,纪氏放了明沅出来了。
    年节里通身都是新的,翡翠色撒花洋绉裙玫瑰红万字不断头的小袄,头上金翡珠玉,颈上挂了大璎珞,腰上垂了东珠禁步,裹着刻丝斗蓬,手上拢了五谷丰登的手筒,到得堂前拜过颜老太爷。
    家里没余几个未嫁的女儿了,明沅挨着明芃坐,边上是明琇,再过去才是明漪,明漪不能挨着姐姐,很有些不乐,可大年下不好摆到面上,怕吃教训,眼儿不住溜着明琇,看她头上红宝石的冠子,比明芃戴的还更华贵些。
    明芃自来不爱这些,吃年饭却不能素了,离得远了见着她面颊红润有光,到近了细看,才知道拍了层胭脂,她一直垂着头,只明沅进来的时候,冲她笑了一笑。
    两个目光一接,纪氏的眼睛就扫过来了,席上儿孙对着颜老太爷说吉祥话,小丫头子在外头放烟花放炮,一院子吵吵闹闹的,到后半晌纪氏几个还要摸牌,她这一眼,便是叫明沅再别出格,再有事可就瞒不得了。
    三人抹牌缺一个,拉了静贞一道,梅氏只觉得明沅去过,女儿便好上许多,也不见天的儿折腾那些画了,坐着或读书或写字,还给她做了个抹额,这会儿头上就戴着,拉了纪氏的手:“还是她们年轻人说的到一块儿去,若是六丫头得闲,便叫她过来陪陪明芃。”
    纪氏笑一回,手上摸了牌子,口里却拒了:“六丫头好事要近,闲的功夫少,这会儿不做了,进了婆家门再做就迟了,总也得扎个抹额缝个袜子不是。”梅氏只觉得明沅去过,女儿便好上许多,也不见天的儿折腾那些画了,坐着或读书或写字,还给她做了个抹额,这会儿头上就戴着,拉了纪氏的手:“还是她们年轻人说的到一块儿去,若是六丫头得闲,便叫她过来陪陪明芃。”
    纪氏笑一回,手上摸了牌子,口里却拒了:“六丫头好事要近,闲的功夫少,这会儿不做了,进了婆家门再做就迟了,总也得扎个抹额缝个袜子不是。”
    明芃看在眼里,等散了席,总要守岁,明琇同她们玩不到一处,把两个姐姐的衣裳首饰上上下下打量个遍,见着明芃手上那串一百零八子的红玉髓眼睛都直了,她咬了唇儿就去找袁氏要。
    明漪更坐不住了,跟着丫头看放烟花,点着要看紧吐莲跟慢吐莲,放得好了还摸了铜板打赏,明芃原来挨着窗边坐着,睇一眼过来,走到明沅身边,伸手在十锦果盒里头捏了一枚称心糖,送到嘴边,嚅嚅对着明沅道:“多谢六妹妹。”
    明沅也没把实情全说给她听,觉得当不起明芃这一声谢,跟着拿了个糖,往嘴里塞,长条的糖外头裹了一层黑白芝麻,满口香甜,却偏偏说不出话来,她原来并不后悔,可听见明芃这声谢,倒后悔起来,除了告诉她那一句,什么事都不能为她做了。
    明芃却觉得足够,拿着糖又往窗边坐去,手上捏着海棠碟子,瓜子堆得满满的,这一晚上,她除了那一颗糖,什么也没吃。
    年初一纪舜英来拜年,这才看见了明沅,趁着无人看见,伸手拧了明沅的鼻头,眼睛里满含着笑意,低声问她:“你还敢不敢了?”


☆、第326章 榛子松仁(捉〕

“怕是有些怕,可说还是要说的。”明沅知道纪舜英来了许多回,她虽不能出去,可还有个小耳报神沣哥儿在,纪氏虽禁了明沅的足,可没说不许人来看她,他跟明漪两个就见天儿的往明沅这里跑。
    原来没被禁足的时候,沣哥儿明漪两个也不定一天能来一回,明沅不得闲,他们也不得闲。沣哥儿虽是在假里,也一样要读书写文章,等开年上学去,还得给夫子评断,明漪功课还要学女课,跟着宋嬷嬷行走坐卧,好容易节里歇下几日,又要给纪氏做袜子,还打算给苏姨娘明沅绣帕子,哪能成日介过来。
    可明沅一被禁足,这两个天天都要跑一回,或是说话解闷儿或是带吃食玩物,怕她一个人呆在屋里觉着无趣,沣哥儿还带回只小猫崽子来逗明沅高兴。
    这只猫崽子生得一身黄茸茸的毛,头顶上一个小黑点儿,眼睛还没张开,是纪舜英带来送给明沅的,原是一向往院子里来串门的老猫生下的,啣到他屋门口。
    老猫一共生了两只小猫,一黑一黄,长福婶留了一只下来,等养大到好捉厨房里夜游的耗子,余下一只原说不养了,看看左右可有人要,叫纪舜英拦了,把这猫崽子捂在怀里带到了颜家,给了沣哥儿,让沣哥儿给明沅送来。
    一团雪上来嗅过它,知道是只小东西,倒没把它轰出去,甩着尾巴走了,明沅就把这只猫崽子给了柳芽儿养着,这会儿已经能睁眼打滚了。
    柳芽儿为着逗明沅高兴,时不时就抱了它出来,叫它在罗汉床上,翘着小尾巴趴着四条腿在洋红毯子上头拱来拱去,站得会子就立不住了,往床上一趴,轻轻喵呜一声,惹的明沅抱了它放在腿上,任它绻起来睡觉,自家就挨着引枕看书。
    沣哥儿见姐姐除了不出院门,一切如常,渐渐也不忧心了,明漪却吓坏了,她没吃过教训,又一向知道纪氏待明沅很好,冷不丁看她受了罚,唬了一跳。
    苏姨娘确是想去求一求纪氏的,若是原来她已经去了,这会儿先派了明漪过来探问,明沅直认确是她错了,叫苏姨娘不必去求,明漪一张雪白的小脸满是惶然,扯了她的袖子问她:“姐姐犯了什么错?”
    明沅抱她坐到身边:“姐姐说错了话。”她嘴上认了错,明漪便挽了她:“那我去求太太,叫太太别罚你了,你都认错了。”
    明漪长到这么大,自来没被罚过,偶有错事,因着她年小,只要认下,苏姨娘不过说她两句,这回知道还要叫禁足,她小小年纪也知道要脸面了,怕明沅难受,带了香糖果子来,还有苏姨娘替明沅裁的衣裳打的首饰,全借了明漪的手送过来。
    关了她几天,倒收了一堆物事,这会听见纪舜英问她,她还真垂眉想了一想,若是不看见那一屋子的绣件画册,怕真不会说,她将要出嫁,这时候闹起来与她也没好处,可那一刻她却不能昧着良心装作不知道。
    纪舜英笑起来,看她垂目敛眉的模样,又想伸手捏捏她,当着人不便说,只笑看她一眼,大伙儿坐下来吃茶,一屋子没一个热闹的,还是纪氏说有送上来的獐子狍子,问她们要不要烤肉吃。
    雪天里不是烤肉就是涮锅子,明芃不开口,倒是静贞笑起来,她好容易不必陪着摸牌输钱给袁氏了,面上一松笑起来:“我看就不必那烟熏火燎的了,不如就吃涮锅子,起两个大锅,我记着五妹妹送了麻料来,倒想尝尝蜀地风味。”
    静贞嫁了人,好似变了个人似的,那能干的劲头越来越像赵夫人了,说话做事滴水不漏,袁氏几回想要挑她的刺,愣是找不出来,她进门头几日就给颜老太爷做了一身袍子,针针都是自己绣的,如今这半年多,老太爷身上的鞋子袄子皮袍子,都出自她手,明沅还笑着打趣,说她进门半年做的,比姐妹几个一年替老太爷做的都多了。
    出了嫁便不似闺中时说话作事都含羞,北府是正堂,她作东安排下来,庄上送了野鸡兔子过来,因着这两个不能同吃,她又各处问了要吃鸡肉还是兔肉,沣哥儿官哥儿两样都馋,静贞便笑:“今儿吃了野鸡肉罢,兔肉叫挂着,明儿烤着吃就是了。”
    大圆桌上摆满了果盒肉食,青枝葡萄橙片杨梅春橘金豆,江米黄糕山楂丸子鹅油酥饼点,冻肉豆腐鹿脯野味,还有全鸡全鱼,围着桌子坐了一溜。
    真个上了两口大铜锅子,一锅是清汤,一锅是麻椒汤,满屋子都是鲜香味。这吃着不雅相,却最是热闹不过,浑了坐在一处,明沅碗里叫纪舜英堆得满当当的涮鱼片,她吃锅子最爱这个,往汤里一滚就赶紧盛出来,不加酱料专吃鱼肉鲜味。
    明潼明湘自然都要回来拜岁,明潼跟郑衍带着慧哥儿先到了,郑衍锦衣玉冠春风得意,他原来身上一个二等云骑尉升成了一等,跟太子那一干人更是打得火热,大年初一不过把明潼送过来,连饭也不及吃,竟要出去,说是跟几个人约定要碰面。
    颜连章坐在上首,听着女婿的话音,拿眼看他一回,他在丈人跟前也不似原来那番恭敬,夸了海口:“上往上就叫我当统领了。”
    颜连章此时无官在身,原来有官身也不比女婿身上这世袭的,自来只有降等,他还升了一升,见他得意忘形,也不露在面上,只拿眼儿扫一扫女儿,见她面上笑盈盈的,回房的时候特意叫了纪氏:“不该沾的,便不要沾。”
    想着郑家无事,只要不扯着旗子谋反,郑家这块牌子不论哪个上位都要高高挂起,别个有铁帽子王,郑家就是铁帽子的侯爵,颜连章倒不担心,只提点女儿心里有数,别跟着一道脑子发热发昏。
    明湘是带着程骥来的,进门的时候跟在程骥身后,程骥进了门伸手扶了她一把,她身后跟着的却不是锦屏玉屏两个,梳了妇人头却作丫环打扮,低眉顺眼的在她身后站了,又问她要不要汤要不
    要水。
    程骥进了门就跟纪舜英坐到一处,不好十分往女眷里头看,只跟着纪舜英论诗文,可纪舜英的眼睛却粘着明沅不放,见她脸色尚好,不住跟明漪对答,拿了一碟子松仁榛子,剥得果肉就搁在泥金小碟上,堆得满了便叫沣哥儿给明沅送去。
    明沅接了果仁冲他一笑,捏起一个来送进嘴里,静贞拿帕子掩了口笑她,明漪伸手也要抓,指尖还没碰着就缩了手皱皱鼻子:“这都剥碎了。”
    她指了身边跟着的桃枝,桃枝果然剥的又快又好,皮子细细搓掉,果仁半点不破,静贞揉了明漪的脑袋:“你姐姐吃的可不是品相。”
    这头说说笑笑,那一头明湘一进来问过安,就寻了明芃,两个人往后厅去坐,连白芍都叫打发出来,头挨着头说话。
    明芃先问了她身上如何,再看她人还是瘦,身边又跟着通房,便劝她一句:“不喜欢何必叫她跟着,这会子她还敢在你跟前现眼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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