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得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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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得容易- 第1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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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叫梅家上上下下都绿了脸,许氏那三个儿子,俱恨不得把这个弟弟拎回来揍一通。
    梅氏心里也正记着这个,女儿真在兴头上,似把这人抛到了脑后,可当娘的怎么不替她多想些,那一个也是跟了一年多的,若真要带进来,可又怎么说?
    得了许氏打的包票,梅氏又叹一口气儿:“若是,若是已经有孩儿,又怎么办?总没有叫梅家子弟流落到外头的理。”
    许氏冷哼一声:“聘者为妻奔者妾,那么个东西,连妾都算不上,家里再什么这样不规矩的事儿。”
    梅氏听了这才算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明芃一头热,她想的却有了孩子怎么办,庶长子往哪里摆,她是出嫁女儿,再受父母宠爱,也断没有写了信回去叫不认孙子的。
    事事都商量好了,偏偏梅季明迟迟不归,他是两头都写了信的,那便是有了定准,必要回来的,若是想逃,也不必还给梅家送信了。
    家人笃定他是要回来的,派了人到渡口等着不算,还各种写信问他的行路,梅季明却是真个没了音讯,按着日程不论是走水路还是陆路,这时节怎么也该到了。
    一家子个个都着急,只有明芃不急:“表哥怕又拐到哪个山涧石洞里头去了,等他玩闹够了自然会回来的。”
    她不急,梅氏才刚放下来的心却又吊了起来,许氏也是一样,叫儿子这么折腾,真真折她的寿数。
    颜家无人不知,明洛当着明芃的面不敢说,跟明沅却道:“你说梅表哥,是不是……是不是又跑了?”明洛眼里梅季明哪里是去游学的,根本就是逃婚,作个两年之约不过骗骗明芃,这回来信
    说要回来,她先是一喜,跟着又皱了鼻子,跟别人不敢说,却跟明沅道:“必是没银子,知道外头日子不好过,这才回来的。”
    明洛跟明湘,一个是明着嘴上就不饶,一个是暗里厌恶至极,明沅看着她们俩这样就笑:“说不得是造化呢,二姐姐这些画儿,拿出去可有人能比?”再说梅季明确是写了信,要回来了。
    明洛想着自家,再比一比明芃,她还不比明芃呢,依旧还是为着明芃担心:“会不会,会不会跟那话本子上写的,甚个嫁衣都穿好了,人却不回来了?”
    她这一肚子的话本,全是张姨娘说给她听的,原来当她要成亲了,雅事自小学到大的,这些个俗事可不得赶紧多知道些,嫁了人可不是香闺里的千金了,成了人媳妇哪一个不是柴米油盐,张姨娘经的事儿多,肚皮里那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话本拎出来,竟把明洛听住了。
    拆开了揉碎了,总是一样的故事,无非就是痴心女子负心汉,每个故事到了尾巴,张姨娘都要再加上一句:“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东西,你把手上的钱钞捏紧了,随他怎么浪,总得回来找你。”
    明洛鼓了嘴儿说得这些,将心比心,她才及笄,张姨娘就急的满嘴是泡,纪氏把她叫过去两三回,都是说外头如今时局不稳的,圣人杀了都有千把人了,跟谁家结亲都怕再坑了明洛,张姨娘道理是懂的,可她怎么不急,自出了詹家事儿,她人都瘦了两圈,嘴里的泡是好了,可还时不时的着急上火,这个天儿还在煮莲心茶吃。
    明芃都要二十了,还在干等着,家里人不说,往外头去时别个怎么不说不问,若不是明芃一直念着梅季明要回来的,又怎么受得住。
    “她那些个画跟长卷,若是能作嫁妆自然好,要是嫁不成,可不戳心戳肺的。”明洛绞手帕子,说的确也有道理,她自经过詹家事,再想甚事都先往坏的那一面去思量了,说着就叹一口气:“要真能顺顺当当就好了。”
    不意竟叫她给说中了,一直到冬至节后梅季明都没回家,明芃不急,梅氏跟许氏却急个半死,许氏当着梅氏的面,一天也不知道要把这个儿子骂上多少回,急火都要烧了心肺脾了,两个相对都没话说,若是这回再出什么茬子,这门亲戚也作不成了。
    正在这两个人拿不出办法的时候,跟着梅季明的小厮投到颜家来了,进了门就大哭一通:“少爷,少爷没了。”
    许氏倒抽一口气,差点儿晕过去,梅氏急问一声:“说明白了!”
    那个小厮是梅季明在外头买的,因着他手脚快又识字,回来的时候也带着他,他们原是不经过蜀地的,那地方那时候还没乱起来,梅季明却想着蜀地有些旧友,顺路看望一番,哪知道进去了就出不来了,正逢着叛军作乱,难民潮水似的涌出城去,一半儿走路一半儿坐船。
    他们倒是挤上船去了,船还没开呢,倒踩踏死许多人,叛军引火烧船,梅季明跳上船头跟人撕打,小厮眼睁睁看着他叫人扯着摔下船去,落进水里,生死不知。
    说是生死不知,哪里还能活下来,便活下来了,叫叛军抓着还能有个好,小厮无处可去,这世道哪里都不太平,想着少爷是要回金陵的,千里迢迢带着东西回来,值钱的事物也不余下什么了,
    路上就换了吃的,倒有一书篓的稿子,是这小厮留下来当记认的,他要上门总得有个说头,不能叫人当乞丐流民赶出去。
    许氏听见这话,身子虚晃两下,“咚”的一声倒在地上,梅氏揪着心口还不曾叹了来,明芃打罩门后头了来,行到小厮跟前,怔怔看着他:“把东西拿了来。”
    她适才紧紧咬得嘴唇,唇上叫她咬出血来,此时脸色煞白嘴唇血红,伸手要了稿子,只打眼一看,就知道确是梅季明的东西,她一声不吭,往后栽倒,碧舸兰舟两个搭手扶住了她。

☆、第290章 苦人参

许氏明芃一前一后晕在床上,梅氏两头顾不过来,她心里头是想过梅季明若是死在外头怎办,外头这样乱,便遇不着兵祸,若是碰着流寇土匪,梅家教的那点子剑术又能派上甚个用场。
    梅氏也差点儿阖了眼倒下去,叫身边的嬷嬷一把扶住了:“太太,太太可得看顾姑娘。”梅氏这才稳住了,叫人把许氏明芃都扶到屋里头去,又拿了颜顺章的名帖去请太医来。
    她脑子里头乱纷纷的,先是想着女儿的命也太苦了些,接着又想如今明芃可更得认死理了,心里头泛着苦,这一屋子人指着她,她又不能哭,打发了人去翰林院把颜顺章请回来,又叫人把事儿报给明蓁去,若这两个能回来,她也不必一个人提着心。
    嬷嬷一面给梅氏揉胸,一面给她嗅瓶,指了个丫头往东府呶一呶嘴儿,那丫头立时知机,退出去就往东府奔去,一路上见着丫头婆子见她这么乱闯还骂上两声,等跑到东府的上房,六角八宝见着还笑:“这是怎的了?”
    纪氏的屋子里摆了饭,只明沅明洛陪着她用饭,一桌子空了一大半,纪氏吃着炖的酥烂的野鸡崽,笑一回:“这个是沣哥儿爱的,叫厨房里明儿炖一只给他送到学里去。”
    明沅便笑:“他这个小馋唠,按我说该叫他吃吃外头的米面,叫他知道知道外面哪里比得家里头好。”明沅不过无心一句话,倒叫纪氏想起梅季明来,可不还有这么个吃了苦当作乐,一心逍遥的人在。
    明洛听了就笑:“你恁般狠心,等他回来,看我告诉不告诉他,”说着又对纪氏道:“太太这会儿嫌着人少冷清,等儿媳妇进门了,这一桌子可都坐不下。”
    她说的是儿孙满堂,纪氏笑着点一点头:“是了,那时候可不吵得头疼,一屋子的小猴儿。”她才得了外孙,正是喜欢孩子的时候,这会儿谈起来就笑,想着就要百日,到时候送点儿什么好,最好是能接了明潼回来住几日。
    正说得和乐,小丫头子在门上一报,纪氏还一奇,等人进来了,看着颜色不对,还责问一声:“甚事值得这样跑?”
    小丫头磕了个头:“二太太赶紧过去看看罢,我们姑娘跟舅太太都昏过去了。”纪氏一听就推了碗筷,知道梅氏没晕,可她一个必是支撑不住才来请,一面拢了衣裳一面问:“这是怎的?”
    明沅明洛对视一眼,既是明芃许氏两个晕了,那必是梅季明的事儿,明洛眉头都皱起来了,心里头猜着莫不是那一个又逃婚了,或者更不好干脆是想着退婚了。
    她从袖子底下扯一扯明沅,明沅也是一样想头,反手握住了明洛,她对梅季明也没什么好感恶感,只觉得他风流浪荡,可明芃对他却是一往情深,若说两人无情,梅季明也不必许诺两年了。
    几个人都在猜测,哪知道小丫头道:“是门上,门上来人报丧。”还能是报谁的丧事,自然只有一个梅季明了,明洛听见就抽一口气,二姐姐怎办这句话脱口而出,明沅却急问:“可确实了,来报丧的可是舅太太识得的人?有没有明证?”
    纪氏也是一样想头,小丫头摇头不知,纪氏带着丫头往西府去,明沅明洛两个挂心明芃,也跟在后头一道。
    梅氏见了纪氏一把拉了她的手,只是摇头,女儿遭了祸事,作娘的感同身受,纪氏拍了拍她,也不问她了,只去问嬷嬷:“可去请大夫了?”
    嬷嬷赶紧回:“拿了老爷的帖子去请了,还差人去衙门请老爷,报给大姑娘。”
    纪氏听了皱眉:“那人可细细审过?”时节不好,外头又是打仗又是叛乱,也有那等报了假丧混饭吃,再饶些银两的无赖闲汉,往往家里要办丧事了,才知道人还没事,莫不是叫人诳了去。
    嬷嬷看一眼床上的明芃:“二姑娘看了留下的书稿,确是表少爷的字迹。”跟了纪氏出门,在廊下把梅季明的事儿细说了。
    纪氏一听也只有叹息了,既是遇上了叛军,那是再无活路了,便是活着,难道梅家还出一个附逆不成,便是活着,梅家也只能当他是死了。
    纪氏打理好了屋里的事,到了花厅把那小厮细细审过,问明白了自何地上路,走了水陆还是路陆,因何到了蜀地,又是怎么碰上乱军的。
    那小厮一样样说的分明,他在路上风餐露宿,若是还有地儿去,也不能回金陵来报信,书篓里头银子不多,还把随身几样笔砚给卖了,乱世之中这东西哪里值钱,旁人送给梅季明时说的都是如何如何珍贵,到要卖出去,三钱不值两钱,那些个买家,见他不过一个小厮还说他是偷了主家的东西出来卖的。
    小厮在路上很吃了些苦头,书稿也只留下一半儿,吃纪氏这么一问,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把路上的辛酸苦楚一说,纪氏连连叹气,这番是没死也死了。
    她请了梅氏出来,梅氏还木怔怔的不知如何是好,大夫请了来,拉了帐子把脉,纪氏往里头一看,扯一回梅氏的袖子:“嫂子如今想怎办?”
    梅氏苦笑一声:“还能怎么办,总要报丧回去,好办葬事。”她说着眼泪就滚落下来,为着女儿红了眼圈:“我苦命的芃儿,这下要怎么好。”
    纪氏见她这番哭,越发皱紧了眉头:“大嫂只说一句,想不想二丫头再嫁?”她一句话问出来,梅氏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一把握他她的手,叫纪氏捂了嘴儿,拉到凉棚底下。
    梅氏这才抖着声儿开口:“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不盼着她好,可她这么一付死心眼,但凡有些指望,是断不能再嫁的。”她这才急着要给梅季明发丧,发丧就是死人了,明芃往外头说亲,只说死了未婚夫,如今外头碰上这事儿的闺秀也有许多,又不单她一个要再定亲,年纪大些,也有大的说头。
    纪氏吸一口气儿:“小厮只见着人落下去,咱们都知道他这是活不成了,二丫头可不这么想,她不见着棺材再不肯认。”
    梅氏听见她这么说,把牙一咬:“不独是掉下海了,那小厮亲眼瞧见的,叫捅了一刀,满身是血。”她打落地起就没说过这种话,自家一面说一面发抖,却咬死了:“可怜见的,活不成了。”
    纪氏松一口气,握了她的手,颜家的姑娘,便是明蓁的亲事也算不得顶好,都悬了一半的心,她这口气还没叹完呢,那头袁氏进来了,还带了明琇,一进门就哭起来:“可怜的二姑娘,怎么遭这样的罪。”
    她这一声没哭完,把梅氏气的面皮都涨了起来,她再没跟人拌过嘴,这时节竟不知道说什么话好回她,袁氏看着是在哭,可不是幸灾乐祸,软刀子扎人,扎的梅氏一口血沫子吐不出来。
    纪氏自来最恨自家人拆自家的台,不帮衬着圆回来,倒踩了痛脚作乐,立时把眉毛一立:“三弟妹这是为着谁家哭?我倒不知道明芃这是遭了什么罪了,便要哭,也该去亲家舅太太跟前哭去。”
    袁氏叫这话一堵,帕子还没抽出来,讪讪停在半当中,白眼儿一翻:“我说二嫂子,院里头哪个不知道二姑娘跟梅家是定了亲的,礼都备起来了,如今那个生死不知,怎么不是遭了罪。”
    纪氏倒掩口笑起来,脸上半点儿没有怒意:“三弟妹莫不是糊涂了,这话可不敢随便乱说,你是见着见了礼还是过了定?怎么就空口白牙的,把二丫头配了出去?”
    明芃的喜事确是在办了,可梅氏一向是同梅家书信往来,又不曾正经操办,许氏还等着儿子来了,再正正经经走一回三书六礼的。
    “二嫂这话说的,这前前后后,都来了多少抬礼了?这不是放定是个甚?年轻轻没过门就遇着这样事体,倒真是个命苦的。”袁氏也不哭了,她可不就是来看着梅氏倒霉的,这会儿哪里还有半分悲戚模样,见着纪氏回护,倒把新仇旧恨俱都勾了出来。
    纪氏这回笑得更乐:“三弟妹可真是,这话可只能在家里头说一说,娘家给女儿孙女送礼来,还非得立个嫁妆的名目不成?大嫂过门的时候一百二十抬的嫁妆,比那些个公主娘娘也不差了,老人家给点私房,这个数还不够看呢。”
    袁氏知道自家嘴皮子再比不过纪氏,这番却冷笑起来:“红绸红喜字都预备起来了,不是办二丫头的,还能办哪一个?”
    纪氏转脸哼了一声:“这是大嫂替澄哥儿预备的,三弟妹也是,只这一个儿子要办喜事,又是咱们家的嗣子,早早就该挂起红来,依着我说,都挂满三个月才是,大嫂这儿都预备好了,你那儿怎么还没动静。”
    把袁氏气的一噎,半晌说不出话来,转头就往外头去,连明芃也不看了,一把扯过明琇,唬了一张脸回去,又把下边预备喜事的人叫过来骂一通,生怕纪氏真个往颜老太爷那儿嚼舌头,赶紧着人把红绸挂起来。
    明沅明洛眼看着纪氏跟袁氏两个唇枪舌剑,袁氏连招架之力都无,明洛抽得一口气儿,她哪里见过纪氏这个模样,把黑说成了白,红说成紫,拉拉明沅的小手指头,明沅冲她点点头,两个互看一眼都不说话。
    梅氏正抹泪,里头丫头奔出来:“二姑娘醒了!”
    明芃既不哭也不闹,坐着怔忡了好一会儿,才听见梅氏叫她,她缓缓转过头来,梅氏一手抚住她的脸:“明芃,你这是怎的了?”便是痛哭一场,也好过这么痴呆呆的坐着不动。
    明沅拿了茶递过去,纪氏接了,再送到梅氏手里,参茶带着苦味儿,明芃却张口就喝了一杯,到把苦汁子都咽进去,这才长长吁出一口气儿来。
    梅氏见她有口气儿缓过来了,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要说什么劝了她好,明芃却笑一笑,看着梅氏道:“娘,叫我做姑子去罢。”

☆、第291章 松菇

自小到大,梅氏再没有碰过三个孩子一根手指头,这会儿听了明芃的话,一巴掌扇在脸上,扇得她往后一歪,倒在枕头上。
    梅氏手掌发麻发颤,却半点儿不觉得疼,打得女儿一下,把她整个人抱起来,搂着她的头扣到怀里,痛哭不止。
    明芃叫打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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