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得容易》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庶得容易- 第13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明漪还只扁了嘴儿不乐,她也跟着一夜不曾睡好,天没亮就叫拍起来换衣裳,这会儿便有些闹觉,明沅看她扁了嘴儿要哭了,赶紧道:“昨儿拿萝卜雕得小花,摆在碗里结了冻的,你若不哭,便全给你。”
    腊八雕花冻冰,是外头的民俗,穷人家里没个玩意儿,拿这个哄孩子玩,到得大宅院里,小姐少爷甚都有了,反觉得这个有趣味,夜里窗台上摆了一长排,早上没人去管,红白萝卜雕得花雕得鸟,还有用芜荽拼得成叶子。
    明漪听见果然不哭,鼓了嘴儿趴着扭动一会,奶妈子拍哄她,她便不闹了,歪着脖子睡过去了,明沅叫丫头寻了小斗蓬来给她罩上,怕她着了凉。
    几个姐妹一退下来,便一左一右的分开来站,明沅照顾了明漪,走到明洛身边,见她低了头盯住鞋面,有心想劝她两句,只身边都是丫头婆子不好开口,轻轻伸手拉拉她的衣角,明洛还只盯着鞋面不动,却把唇死死一咬,忍了泪不叫淌下来。
    不碰她还好些,一碰她,她心里那点委屈全翻腾出来了,明沅跟明湘且不知道姨娘怎么叫发落了,明洛却知道,颜连章气的要将张姨娘跟安姨娘两个都赶到庄子上去,张姨娘搂了她哭了一夜,明洛还想着今儿求一求纪氏,这时节万不能哭,不能触怒了纪氏。
    夜里那个动静,两边哪还有不知道的,中间隔得一个花园子,可下人的口哪里封得住,都排了队儿往大厨房去领粥的,你前我后的串,可不就串出来了,梅氏自不在意,袁氏却等着看笑话。
    她原想刺探两句,可纪氏脸上半点也瞧不出来,她再侧目打量,纪氏也只回她一笑,再看几个姐妹都行止规矩,心里略点点头,目光转到明洛身上,先是皱了眉而后在心底叹一口气。
    一院子人各有各的思量,等仪式过了,便是颜老太爷主持分发腊八粥,他那么个身子,怎么经得住折腾,由着澄哥儿扶回去,分粥便是叫纪氏主持的,袁氏原来定要挂脸,今儿却存了别的心思,使了眼色给嬷嬷,让人去打听东府里头的事儿,等粥都往各种送去了,那头她的嬷嬷也回报上来了。
    袁氏正吃茶,眼看着梅氏纪氏两个说得亲热,等嬷嬷回来往她耳边说上两句,“扑哧”一声,差点儿喷了茶出来,她还不知道明湘明洛定亲这回事,却知道是东府两个姨娘打架了。
    这事儿也瞒不住,有耳朵的人都听见了,东府里从半夜闹到天亮,守门的看院的,还有厨房里头留火的,哪一个没听见,先还关门,等天亮了一问,可不全都知道了。
    怪不得这回家祭拜祖宗没有房里人呢,按理姨娘们也该来的,袁氏带着笑意打量纪氏一眼,纪氏持得住,明潼却已经看了过来了,冲着丫头吩咐:“还不给婶婶换过茶来,要温的。”
    一句话说的袁氏是因为茶烫这才喷了,这便是讽刺袁氏教养不好,袁氏脸上一黑,可想到纪氏一向被人说是主母典范,连着颜老太爷也把她赞了又赞,后宅里头不还是闹出这些事来。
    她屋子里头多少个妾,哪一个敢闹,提脚卖出去就是了,还打架,打得府里都知道了,再没有比这个更丢脸的事。
    安姨娘脸都叫挠花了,张姨娘头发叫扯了一络,两个青眼歪腿的,怎么好出来,干脆连苏姨娘也不叫她出来,这会儿纪氏正吩咐把粥送下去,冲着女儿点一点头:“还得赶紧趁着午间把粥送到郑家去。”
    纪家是她的娘家,自有人料理,明沅拼得果狮子也给她瞧过了,除了腊八粥,还有腊八豆腐,再加上些庄头上才宰的鲜猪,零零总总十来样。
    给纪家的跟给郑家倒都是一样的份例,这会儿也早就分送出门去了,赶在午前送到方可,颜家的东西才刚送出去,那头纪家的东西也送过来了。
    跟着来送礼的是纪舜英,不一时连郑家的礼也送到了,郑衍亲自来的,带得许多郑家庄头上出的东西。
    袁氏才刚那点子幸灾乐祸还没乐完呢,就叫这两个刺的肚里冷哼一回,纪氏立起来冲她一笑:“还劳三弟妹帮手,我去见见我娘家侄儿。”
    袁氏叫这一句噎住了,面上还得笑过,眼见着纪氏出了门,咬牙啐得一口,纪氏都不同她纠缠,梅氏更不愿理会她了,纪氏一去,把女儿儿子也都带走了,连着澄哥儿也都扶着颜老太爷回去了,一屋子只有明琇还陪着她,见她看过来,噘了嘴儿撒娇:“娘,她们不带我玩儿。”
    袁氏又是狠狠一口啐:“理她们作甚,咱们自家玩,你想要瓷人儿还是小屋子?娘全给你办了来。”
    明琇才还不高兴,这会儿听见立时笑起来,她实是没有玩伴,听见这话便说:“表姐什么时候回来,我跟她玩儿。”说是玩,不过是明琇指使了袁妙干这个做那个,她不提便罢,一提起来,袁氏便想到她早早送了粥去,到这会儿娘家人可还没送东西来呢。
    这边袁氏使了嬷嬷往门上去问,那边纪氏着人迎了纪舜英跟郑衍进来,既是姻亲了,两家彼此亲近也好,郑衍将来是要承了爵位的,打小读书便不那么用心,本来他心用了也没用,还能比如今袭的职位更高的?
    文定侯是超品的爵位,开国太祖定下来的奉禄,往后哪一个皇帝也不会闲着没事儿削了这个,奉禄不改,职位却跟着一步步往下降,如今只有一个云都尉了,那也是三品官儿,多少人一辈子也爬不到这个位置。
    郑衍跟纪舜英两个纵坐在一处,也论不到一块去,这两个彼此都有些看不上对方,自打上回在成王府里见过,这回算是第二次见。
    郑衍定了亲,文定侯便给他求了个官职,说是求,也不过是把自家身上的摘下来,只说年已老迈,把这都尉的职位给了儿子。
    郑衍是正经的三品官儿,纪舜英这个少年秀才在他跟前便有些不够看了,来往的也都是世家子,哪一个不是公不是伯,纪舜英以才闻名,在这些个少年眼里,便跟他们不是一样的人。
    而在纪舜英眼里,也瞧不上郑衍这么个绣花枕头的模样,他一肚皮的墨水,又最知道眉眼高低,心里怎么不明白这些人瞧不起他,郑衍上回就没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这回也是一样,彼此叙过一回,纪舜英便说些诗书见闻。
    郑衍最不耐烦这个,他跟梅季明还不一样,梅季明不耐烦是为着听的太多,闭着眼睛趴睡着嘴巴不停好说个三天三夜不重样,郑衍肚里的墨水有限,硬挤也挤不出多少来,他生着一张漂亮傲气的面庞,打小便听的祖上如何如何,偏到了他,骄傲承了个十成十,学问却不及万一,花木瓜空好看而已。
    纪舜英甫一知道他是文定侯的后人,还将他高看一眼,文定侯留下的那些个东西,如今也还在刊印,家里必还有些珍本善本,他是君子六艺无一不精的,单挑出哪一个来他都不输于人,哪知道说得两句,便知道他的后人也不过如此,郑衍只说家中天一楼藏书过万,可究竟哪些竟说不出来。
    守着个金库却是穷人,纪舜英再想借了来看也开不出这个口,两人干坐,好容易等着纪氏出来,她见着郑衍便笑:“便不来也要去请的。”再看纪舜英便问一句:“老太太身子可好?”
    纪舜英算是自家子侄,问过了安能往里头去,郑衍便眼巴巴看着,算起来他又有许久不曾见过明潼了,连影子都淡起来,只知道她美得盛气凌人,这会儿看向纪舜英,纪氏也知其意,冲他点一点头:“总要留下来喝一碗粥。”
    纪舜英熟门熟路往里头走,郑衍也跟一道,他这才觉出跟纪舜英一起来的好处,他自家来时,哪里能进得后院来,纪舜英却已经往绿云舫里去了,此时屋瓦一片雪白,水面却是墨沉沉的,站定了看便是一付好画,郑衍要要说话,就见那河边岸走过来一道红影子。
    满目枯意,便只那一点红是活的,火团一样落到他心上,郑衍心口一热,那道影子越来越明亮,走的近了,果是明潼。
    她身后还跟着明沅明芃跟梅季明,郑衍却只看见她一个,她走过一片,那一片的屋瓦石木便跟活了似的。
    郑衍在看明潼,纪舜英也在看明沅,轻灵灵的鹅黄色,满底的粉白花儿,隆冬天偏是一天一地的春意,他伸手捏了袖兜里的帕子,上回明沅拿自用的帕子给他裹伤口,上头绣了两只水鸭子的,他带回去洗干净了,一直想还给她,却一直没寻着机会,放在身边久了,倒不舍得拿出来了。
    他还踌躇着要不要还,那边郑衍已经笑得见牙不见眼了,大冬天还执了扇子,纪舜英扫他一眼,咳嗽一声清清喉咙:“玉边象骨,该配个好扇套才是。”一面说一面一脸的骄矜,沣哥儿告诉他的,明沅在给他绣扇套儿。
    郑衍也不蠢,一听便知道了,他还真没收到过明潼亲手做的东西,除了鞋子是家里人人都有的,一听之下皱了眉头,等在亭中短叙几句时,他便看着明潼:“你也给我做个扇套罢。”

  ☆、第196章 辣糊汤

这一句明沅听个正着,一个也字叫她侧目去看纪舜英,他脸上半点也瞧不出旁的来,看见明沅望向他,还冲她微微颔首。
    他眼睛上下一溜就把明沅看了个遍,嫩生生的好似春日里初生的柳芽尖尖,满底的粉白石楠花儿绣在黄缎子上,把她原来的好气色衬了个十足,纪舜英手里才摸着那手绢子想还给她的,这会儿见了人又摸不出来了,把那帕子往袖兜里掖一掖,干脆提也不提。
    明沅是知道东西在他那儿,却不好开口讨要,采薇收捡衣裳的时候倒是说过一嘴,她的帕子收罗起来总有一小箱子,这东西用起来最费,针线房都是一匣子一匣子做了送上来,连着丫头们的例也从明沅这里出,丝织的东西沾上一点旁的就用不了了,也没人拿失了一块帕子当回事,这上头又没记名,失落了也没什么打紧。
    一个有心瞒下一个也不讨要,这方帕子就留在纪舜英身边,这番情状落到明芃眼里,她抬了袖子掩住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扯了明沅一把:“也?好一个也字儿。”
    梅季明再不顾忌,哈哈两声就笑起来了,他笑完了才想起自家来:“哎,我的扇套,你从夏天做到冬天,可别再等个夏天再给我。”
    明芃又气又羞,她手上活计是差些,只怕比明沅还不如,梅家的姑娘们画的画儿比作的绣活计更多些,若单论画画,她在姐妹当中是头一等的,山水花鸟俱都难不倒她,可要说到绣活,哪一个都比她更熟。
    明芃绣箩儿里头搁得许多花样子,都是她想起来便挥上两笔,描出来的花样子没一个不说好的,可要她上手去绣,她便不成了。
    不说外祖父外祖母惯着她,连许氏都不叫她多动手,梅家姐妹在一处自来不是坐在窗下作针线的,要么是品诗要么是论画,真个到作针线了,那便是定下人家了。
    明芃偶有几回想给许氏梅季明做些东西,许氏见她手上扎得针孔儿,倒把丫头们拎出来骂一通,家里又不是没有针线上人,手拙些又如何,能描会画才是梅家看重的。
    明芃听见梅季明编排她,噘了嘴儿生气:“总归你走之前给你就是了。”心里却算着日子,若要在他走之前绣好做成绣件,也只有两个月功夫了。
    梅季明嘴里啧了一声,他还不知道明芃留下便不跟着去陇西了,听见她说走了的话满不在乎:“什么我走你走的,你就不走了?”
    当着这许多人说出来,明芃怎么好意思告诉他去,鼻子里头哼哼一声儿:“我在我家,干什么跟了你去。”
    梅季明一张利口,再没有答不出话的时候,明芃这一句本是想堵他的,他却得意洋洋挨到亭间栏杆上去:“我娘说了,你往后就常住我们家的。”
    这话若是七八岁小儿说,那是真不解其意,梅季明大剌剌说出来,在座的听了都觉得他有些轻浮,更不必说还有个郑衍在座。
    许氏把话都透给了儿子,意思就是明芃同他已经定下亲事了,哪知道梅季明只此一窍不通,半点儿也没当真,明芃却只当他知道了,面颊红透了,拉了明沅坐到一边,头偏过去只不理会他。
    脸偏了过来,耳朵却竖起来听他说话,脸上跟扫一层胭脂似的,目光盈盈生波,往梅季明身上一睇,又收了回来,明沅只顾低了头笑,听见那边明潼道:“我活计不好。”
    郑衍只当她撒娇,笑弯了眼睛:“只你做了,我就带着。”明潼无话好回,点头虚应,郑衍挺了胸膛,在她跟前说个不住:“我如今是云骑尉了,先生还给我取了表字,叫广泽。”
    泽之广者谓之衍,取这个表字倒也对得上,明潼并不耐烦同他一处说话,可他在眼前,便侧坐了身子,斜了眼睛盯住他,他一开口便微笑点头,目不转晴的模样儿,叫郑衍耳根子发红。
    再没几个月就要办喜事的,若不如此,纪氏也不会让郑衍到后院来,亭子四面穿风,可他却半点也不觉得冷,叫她拿目光一看,只觉得全身发热,伸手解开斗蓬系带,随手就把乌云豹皮毛的斗蓬搭在石栏杆上。
    他里头穿着玉底金线描绣锦袍,腰上是红珊瑚腰带,一串儿玉事金事,还挂了两个荷包袋,他身份摆在那里,在座的又都是见过富贵的,明潼初时不以为意,只嗔一句小心着了凉,等眼睛落到他腰带上,见着那五谷丰登的荷包袋儿,轻哼一声道:“你有人给你做,做甚还要我给你绣扇套。”
    郑衍一怔,低头扫一扫腰间,还只不知明潼指的什么,明沅明芃却是一眼就瞧出来了,他腰上那个五谷丰登的荷包袋儿,底下打得满满一串儿相思结。
    两个彼此看过一眼,明芃蹙了眉头,明沅却去看明潼,见她眉头一拧,面带薄怒,可眼睛却还清亮,心里明白她这怒气有一半儿是假装的。
    明潼原来也不是真心计较一个荷包的事儿,却从这荷包里知道郑家规矩不干净,定亲的时候就拐着弯问过了,郑衍是通了人事的,既是通人事的,便是房里有人,如今压着不叫抬通房丫头,干的却是通房丫头的活计。
    郑衍打小来往的那些个公伯侯家的爷们,到了年纪就尝了滋味,早就开了荤,正妻没进门,丫头先使上了,只等着正妻进得门来,隔些时候就给个名份。
    若不是郑夫人只这一根独苗,怕他在这事上头掏空了身子,把他房里的丫头看得死紧,拖到十六才放人,郑衍只怕才刚有点什么,身边就有人凑了上来。
    纪氏为着这事儿心里不知道有多难受,摆在她身上不觉得苦,可心肝宝贝般养大的女儿,怎么不想着嫁得再美满些,自家心里不痛快,还得劝了明潼:“这也是寻常事,大家子的哥儿,懂得早些。”
    明潼知道这是避不过去的事儿,往后澄哥儿大些,也要收房里人,何况郑衍已经十七了,她原来呆那地方比郑家不如的更多,一溜儿院子都住满了,自家也不过是其中一个,太子早七早八的开了荤,十四就知道事了。
    若不是黄氏那般行事,纪舜英防贼似的防着她,不也是早早就塞了丫头过来,打的还能是个什么主意。
    可知道归知道,亲眼瞧见又是另一回事,哪个针线上人给爷们家打这样的结子,他过门还带着这些,便是想的不周到了。
    明潼是小怒,郑衍却是真的心虚,这东西还不是他房里人做的,是杨家那个给他做的,年后都要办喜事的,却只住着不动,郑夫人倒是想赶人的,可郑侯爷却觉得无事,这可是祖上留下来的交情,多两碗饭两双筷子又有个什么说头。
    郑衍怎会不知这是杨家姑娘给他做的,只她自住在府中,便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