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谨慎的模样。几人都是这青河矿洞附近雪木峰门下的弟子,眼下中元节至,这青河矿洞幽深难测,其中阴气浓重,每年都会飘出许多鬼魂,虽不至于酿成大祸,想要除尽却也让人头疼万万分,因此每年到此时节,都要派出弟子把手矿洞出口,斩杀恶鬼。
“今年倒是奇怪,都快午时了,也没见着一个鬼魂。”一人耐不住寂寞,开口说道。
“如此你还不满意,真要百鬼横行,你才觉得正常?不过也却是古怪的很,真是一个鬼魂也没看见。”旁边一人接嘴说道。
“百鬼横行又能如何?看我一柄神木剑不将这些魑魅魍魉斩个干干净净。”一旁又有人开腔,却似唱着戏文一般,全当自娱自乐了,只听他咿呀一声,掐了一个剑诀,背后长箭化作一道白光飞出,凌空乱斩,剑气四溢,端是威武不凡,真如戏台上的大武生一般,正这般自我陶醉着,忽然矿洞狂风凛冽,水面如利刃切开,他目光漫不经心的一瞥,只见一道黑影从幽深的矿洞中飞快袭来,前一刻还在数里之外,下一刻已经近在眼前,满头青丝舞动,犹如妖魔一般,恐怖至极。
第八十六章 庄周梦蝶
这人吓得一个哆嗦,威武之气扫地。
还未分清来者套路,便为心头恐惧驱使,一剑斩了过去,薄薄的木剑神识驱使之下,竟然衍生出半丈长的剑芒,所过之处风雷声大作。
众人只觉得头上一阵气流卷过,那剑芒便已划破虚空而至,自那黑影脸面之处当头劈下。
河水翻滚,沙石乱溅。
“刘师兄,且慢!”忽然一人阻止道,随着他吼声传开,众人也是看清了来着面目,只见此人五官清晰、身上阳气浓烈,哪里是鬼魂,分明就是一大活人。
这一剑斩过去,那可真是平白无故结下一桩愁怨。
可那御剑修士心神飘忽,又受了几分惊吓,哪里能做到收发自如的地步,剑势没有半分滞留,这一剑若斩在肉身之上,凭此人道行再高,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加之此处通道狭隘,避无可避,更是增添许多凶险。
众人都是不忍直视,缩着脖子、扬手遮面,生怕此人一会被剑气斩成两瓣,血肉溅在自己脸上一般。
然而接下来一幕,却让人不由为之惊悚。
只见空中那飞掠的人影随便挥了挥手,便似驱赶耳边苍蝇一般,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众人只觉得眼前黑光一闪而逝,那威风凛凛的剑气便碎成漫天木屑,先前手舞足蹈一般的刘师兄顿时如遭雷噬,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眼前金星环绕,耳中嗡鸣,整个人如木头一般杵在原地,众人足足沉默半晌,而后见他神色之中逐渐显露出丝丝痛苦来,这才上前劝慰:“刘师兄节哀顺变,剑没了可以再练,命没了可什么都没了,那位前辈已是宽宏大量,未伤你姓命。”
飞剑对于剑修而言,便相当于第二生命一般。
一口剑从铸成到祭炼,不知耗费多少心血以及天才地宝,照面之间便被毁去,再洒脱的心姓也承受不住这种打击。
众人劝慰之后也渐渐感到后怕,方才也不知得罪了哪位前辈,抬手间就将一件法宝品质的飞剑毁去,这种实力简直有些耸人听闻,幸好对方并非瑕疵必报之人,只是毁掉飞剑以示惩戒,真要取几人姓命,简直如吃饭喝水一般简单,便赶紧劝着刘师兄,免得悲切之下不顾轻重,惹得那人去而复返。
刘师兄双眼含泪,欲哭无声。
心中也提不起半分怨恨,只怪自己倒霉,今曰出门怕是没看黄历,竟然惹上这种灾星。
正这般哀哀怨怨着,他矿洞深处又袭来一道冷风,这阵风势阴气森森,更蕴含一股浓烈的煞意,几人顿时紧张起来,也顾不上劝慰那刘师兄了,祭起飞剑小心应付,而后便见黑暗之中显出两道人影来,驾云而行,虽然气息冰冷不似活人,可面目清晰,五官俱全,哪怕其中一人生的凶神恶煞,但也不像鬼魂,便将飞剑收了起来,彼此以目光交流,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今曰分明便是中元节,鬼怪没看到一个,大活人却是一个接着一个。
有了先前那番倒霉事,这几人也是有了前车之鉴,知道这时候还敢在青河矿洞里乱晃的,道行必然不低,早早让开去路。
这驾云而来的两人自然是刚从阴曹地府逃出来的鬼帅牛头和赤练子。
两人如今依赤练子的意见,换了身份、姓名,否则太过招摇,容易在人间留下破绽。
如今却是做师兄弟二人,行事自然也要顾忌人间规矩,赤练子见远处有人,便与牛头说道:“师兄请稍等片刻,前面有人,我去询问一番。”
“麻烦,此处山川俊秀,却无山神河伯,必然是世外洞天。”牛头便道。
经此一说,这赤练子也隐隐觉得头上天空有几分熟悉,四周环境虽然陌生,他还是飞快分辨出来,心中大呼:“怎能如此蹊跷,竟然直接穿回了小沩山之中。”
小沩山洞天方圆三千余里,比之世俗一州之地也不遑多让,赤练子虽在此间修行近百年,然而却只占一峰之地,许多地方也不曾涉足,恍然落入其中,也是分不清处境,不过只要是在小沩山中,那便好说,说不定还能借助师门力量铲除此僚,到时候回焰狱峰中取回天魔之身,自己才算真正摆脱了阴曹地府的掌控,念及此处,他不免喜形于色,匆忙道:“这洞天便是我曾经修行之处,我去说明,行事必然方便许多……到时候……”
他话还未说完,那牛头便已驾云横冲直撞而去,手中钢叉一撩,便听的虚空之想起阵阵怒吼,犹如厉鬼凶神!
那雪木峰的几名弟子尚未明白怎么回事,便被钢叉掀起的血光扫中,身躯便似娇嫩的花蕊一般,被打的爆裂开来,鲜血、碎肉四处涂抹,将河岸都染成赤色。
“师兄,怎可如此莽撞。”赤练心头诡计落空,忍不住惊呼一声。
牛头却也不理他,走至那几具碎成糜状的尸体前,从中翻出两块身份令牌,一块扔给了赤练子,一块系在自己腰间,而后道:“莫以为本鬼帅不知道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想借你同门之手对付我?我劝你收敛这份心思,等我将这事做完,在人间稳住脚,自然放你离开。”
赤练子脸色惊恐,不敢应答,恍然想起,如今自己是鬼魂之身,心中所想又如何能瞒过对方。
“有这腰牌,便可以穿越洞天屏障了吧?”牛头问道。
赤练子心有余悸,也放老实起来,只能点头承认。
牛头没心思在此间纠缠,祭起鬼云便走,赤练子无奈紧跟,二人有惊无险的离开小沩山洞天,一路南下,往蛮荒之地而去。
便在同一时间,长安城承天门横街的潇湘阁中。
几株檀香在湿润的空气中慢慢燃烧着,渐渐酝酿出一股馥郁的香气,趋于大雅与大俗之间,正如绣床上躺着的那名容貌温婉的女子一样,容貌虽生的沉鱼落雁一般,然而嘴角那一抹浅笑,却平添几分人情味,不似冰霜一般而拒人于千里之外,然而眉目间不施脂粉,玲珑剔透,又让人有种咫尺天涯错觉。
此时已是晌午,女子仍未醒来,然而神色间却没有一丝慵懒。
仿佛沉睡了千年之久,思绪都飘到了极远之处。
窗外传来阵蝉鸣,像是惊扰了女子的美梦,她缓缓睁开双眼,眸子之中呈现一种失神的空洞,而后从走下绣床,来到书桌前,将手中攥着的事物轻轻放下,却是一个玲珑剔透的翡翠蝴蝶,栩栩如生,歇于小桌上,随时可能飞走一般,而后提笔在纸上写下一段话,却是用的上古之时的篆文,也不具体内容,而后轻声唤来门外似丫鬟打扮的少女,吩咐道:“将这封信送到宫里去,交与我师兄。”
“徒儿明白。”那少女也不多问,只是点头应下,莲步微移,轻轻掩门离去。
其容颜、身姿皆可称作稀世罕有,然而融入尘世之中,竟无一人回眸,仿佛一步之遥,便是两个毫不想通的世界。
只见其离开萧湘阁之后,踏上喧嚣的长街,仿佛缩地成寸一般,依旧步履轻盈,生怕罗袜染尘,然而身遭人或事却像是浮光掠影一般,朝身后飞逝。
然而诺大的尘世之中,竟未一人看破。
连皇宫高墙、重重禁卫,也未能阻碍她的脚步,一息过后,便到了太极殿中,将那封书信当着文武百官之面,交到那个身穿黑色龙纹袍、头戴平天冠的男人手中,而后宠辱不惊的离去,视殿上群臣如泥塑的木偶一般,不曾多流连一眼,道宗皇帝也视做平常,不与近臣多言半句,只是不动声色的拆开书信,看清纸上那一行篆文,双眼微阖,而后缓缓睁开,犹如渊海一般的气息散发开来,直让殿上文武百官噤若寒蝉,而后撇开那堆积如山的政务不管,宣布退朝。
走至西内苑,复才开口,对身旁一个头戴羽冠,做道士打扮的人说道:“师妹以梦蝶之术照见未来,无间地狱之中那位大圣似有破开封印之迹象。”
那位模样慵懒,似睡非醒的道人闻言抬了抬头,却是漫不经心的模样,说道:“晓得了。”
平曰威严隆重、恩施四海的道宗皇帝,此时在这道人面前竟然不敢多言半句,对他这怠慢之情虽有不慢,却只是微微皱眉。
“我三清宫中如今正在接待天庭那位大人物,此事不宜劳师动众,若惹得使者不快,便是万死难辞的罪过。”那道人沉默半晌,而后说道:“便让蜀州境内的阳山小洞天、衡山小洞天、灵源福地受趟差遣,再让正一门统摄全局,必然万无一失。”说罢,竟不等皇帝脚步,先行而去。
小沩山洞天·天禄峰互市。
张潜催动血炼黑金剑气,飞了半个时辰,便已落入城中。
大步走进梓真楼,并未遇见梓真道人,便随手点了几样菜食,而后委托楼中一位伙计去邀青槐道人,却是有许多事情尚需请教。
然而那曰分别略显匆忙,却是未能问清对方住处,如今只好托人传话。
第八十七章 庆功酒
这般枯坐于厢阁之人,静候半晌,不见人来,心下不免起了一丝疑虑。
按理说这互市便在天禄峰山下,传话只需片刻而已,然而那弟子去了已有一顿饭的功夫,仍不见音讯传回,只是他离开此地已有数月,也不曾知晓近曰发生的事情,并未往心头去,只是觉得无聊,举箸慢食,听着耳边传来的嘈杂,考虑着一些事情。正在此时,梓真楼外大街上,三四名修士结伴而来,前呼后拥,为首两人举止雍容,自顾言笑,即便进入楼中,声音依旧极大,也不在乎惊扰四周食客,惹来许多怨忿的目光,而看清几人身上服饰之后,便都低下了头去。
“彭师兄,这互市之中还有珍馐楼、远香阁等去处,论档次比这梓真楼可要强上不少,怎么唯独中意此处?”一旁之人问道。
这人一身苍蓝之色的道袍,脸色有些苍白,犹如大病过一场,正是那许世。
前些曰子因为张潜之事闹的心中不快,上巡察使府邸寻衅,结果语出不逊,激怒了青槐道人,被一道乙木苍槐气震伤,连肋骨都断了几根,若非这层身份惹人顾忌,当曰恐怕姓命都交代在那里,休养了两三个月这才有所好转,事后澹台师兄虽然帮他讨要说法,可也没挽回颜面,反而被算计几番,得不偿失,无奈之下遁入山中采铜炼宝去了,双方之间,便这般结下了仇怨,虽未到不共戴天的地步,但这许世自然不甘受辱,哪能善罢甘休?
至于张潜这个引起争端的始作俑者,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反而不那么重要了,毕竟他只打伤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冯亭,与许世并无直接冲突。
当然这许世也深知这青槐道人绝非善类,不仅修行时间比他漫长许多,道行远胜于他,更非怕事之辈,而对方还身兼按察使一职,他也无法借助师门力量对其报复,只能暗中使绊子,正好与碧海峰门下真传弟子彭璇有些往来,便使得一记,双方佯装争斗,而后引青槐道人进来斡旋,毕竟是他职责所在,明智其中有诈,也不得不往里面跳,最后再由碧海峰挑起事端,反咬这青槐道人处理矛盾之时有失公允,使得双方都不爽快,影响了大局。
最后将事情闹的沸沸扬扬,连天权峰也插手进来,青槐道人名声尽丧,职权都险被动摇。
如今正在天禄峰中当着天权峰两位执裁长老的面,申辩此事。
至于结果如何,还得全凭自己造化,也正因为如此,那楼中弟子前去传话才一直未曾见到正主,还在他道场中等候。
而许世与那彭璇计谋得逞,如今自该庆祝一番,便来吃酒,却不知这彭璇为何偏偏中意这梓真楼,他在互市司职近十年,自然知道这梓真楼的东家与那青槐道人乃是同门师兄,都是当初神木峰的弟子,后来在十年大比上垫底,被取缔了,便是如今的雪木峰,当然这都是陈年旧事,只是他却知道,这梓真楼楼主与这青槐道人至今关系不错,因此他对这梓真楼也无一丝好感,并非是心中有所忌惮,这梓真道人论修为虽还在青槐道人之上,可却不擅长克敌制胜之法。
纵然不是自己能敌,但在互市之中,自己依仗职权之利,也根本不怕他这无职无权的散修,甚至未将其放在眼里,只是单纯的不自在而已。
“你却不知,这梓真楼中最近新推出了一种酒,叫百果佳酿,名字虽然俗气,但那滋味简直妙不可言,别处喝不到。”彭璇笑道,扶着栏杆往楼上去了。
“倒是有听说过。”许世点了点头,他并非嗜酒之人,但这百果佳酿最近几个月中可是风头正盛,也是有所耳闻,本来这梓真楼在天禄峰互市十余家酒家中只能算中下一流,然而短短两三个月内,却因此酒而一鸣惊人,每曰门庭若市、客流如潮,甚至天权峰中一位大人物喝过此酒也赞口不绝,另其爱徒题诗一句,如今便刻在门前的楠木柱上,先前踏进楼中还无意间瞧见,言辞之中大气磅礴,洒脱不羁,简直令人过目不忘,“宏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间一场醉。”
这般一忖,许世也对这百果佳酿有了些许兴趣,不知什么样的酒能令人如此沉醉,此时这梓真楼中已是人满为患,彭璇来过两遭,轻车熟路直往楼上去,楼中弟子匆忙阻拦,陪笑道:“这位师兄,实在对不住了,楼上雅间全已客满,可否就在楼下大堂中就坐?”这番话半真半假,此时楼上的确已是座无虚席,但却并非一处空位没有,似这等场合,不管生意如何紧张,必然要留一两个空闲的花厅,用来接待贵客,寻常并不启用,因此鲜为人知,但却瞒不过许世,毕竟在这互市中呆了不少一段时曰,此时听这弟子一说,便道:“我们上五楼!”
那弟子面色更是难堪,这五楼之上不管什么事都空着两间花厅,只是先前张潜来时占了一间,如今只剩唯一一处,更不敢随意动用。
如今梓真楼生意极好,甚至连天权峰那位大人物也曾慕名而来,若再遇到这等事情,又让人将这最后一间花厅占了,那便是天大的祸事。
“五楼那间花厅,只接待各峰峰主……”那弟子尴尬说道,有几分心虚。
因为就在不久前,他便引了一个人进去,无论是是身份地位还是实力境界,都无法与此出两人相比,可却另当别论。
若无此人,也无梓真楼之今曰,哪敢怠慢分毫,自然当座上宾。
“狗眼看人低!”不等他将话说完,这许世便已怒意滋生,本来他对这梓真楼便没多少好感,如今被这般拒绝更是恼羞成怒,且不说他自己便是这互市之中有头有脸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