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出门之前感觉人都不大好了,所以大年初一进了趟医院,发现好像心脏好像有点问题,被勒令以后绝对不能熬夜了……明天又刚好需要走个亲戚,实在是没法更新了,所以就休息一天,不好意思啦。
第38章 激愤
“陈宇是哪里的人?谁能帮忙通知家里?”有慌张不已学子连声道; “郭昊; 苏文修; 你们和他住一起,肯定知道!”
郭昊愣了愣; “这我哪知道?难道没事还问人祖宗八辈?”
“表哥; 怎么说话的!”苏文修不得已斥了他一声; 又软了声气,“各位; 不是我们不顾忌同窗之谊; 只是陈兄……素来不爱与我们提及家中之事……”
有性急的人挥手道:“那就问山长; 总会知道的。”
“不; 不许告诉山长……我不回去!”正当众人七嘴八舌争执之时,陈宇却已经醒了过来; 说话虽气息不足; 语气却是不容置疑。“我没病,过些日子便是秋闱; 我不回去!”
郭昊却比谁都激动,“你不回去?谁知道这个病究竟会不会传染,我和阿修还有元兄弟跟你住一屋,要是也病倒了; 你保证治好吗?”
“你要是这般容不下我; 随意找个地方,可遮风避雨便是,柴房亦可; 绝不连累你们,也不妨碍苏大才子读书!”陈宇梗着脖子道。
苏文修大急,“陈兄说的哪里话,苏某何曾说什么?表哥一向说话太直不讨人喜欢,陈兄也是知道的……”
但郭昊的话却仿佛是个提醒,立刻有人高声道:“郭昊说的对,谁知道这病会不会过人的?还是早些把陈宇送回去,不会过人就算了,权当养病。若真是会过人的……难道要让整个书院陪葬?”
“对!抓住陈宇,把他送下山去。”有人高声响应,袖子一卷就往上冲,全然不复素日的斯文。
陈宇虽然还体虚,但也绝对不想落到这群人手上任其拿捏,当即从地上一跃而起,推开率先扑上去的几个人,夺门而逃。
元阙原本一直在边上站着,没有说话的机会。但此时变故陡生,元阙连忙高声喝道:“都住口!先拦住陈兄,他还病着,别再受伤了!”
此言一出,众人如梦初醒,连忙涌出书斋,去抓陈宇。
而这间书斋闹将起来动静不小,早就影响到旁边的书斋,里头的人纷纷出来看热闹,听说陈宇跑了,竟还有不少人加入了追逐的队伍。
元阙一见这个阵势,暗道不好,当下便拨开前头的人,冲到了最前头,朗声道:“陈兄,我们没有恶意,你先别跑了好吗?”
看不出来陈宇虽然还有些体虚,但跑起来还是很快的,也还有力气冷嘲热讽:“没有恶意?方才那些话都没恶意,那还想如何?非得把陈某人刺死在当场才好安心?”
“陈兄你莫要多心,咱们书院考前抱恙的并非只有你一人,大家也没有一定要病患如何,你……哎呀!”原本落在后面的苏文修不顾斯文扫地,高声解释着。但话没说完,却忽地发出一声惊叫。
与陈宇不同,苏文修在桐乡书院的人缘不错,听他这样一喊,许多人都不由得脚下一慢,回头看他如何了。
只是这一看,众人又有些啼笑皆非。
原是那终日在书斋徘徊着收取废旧诗文的花婆婆不知从何处蹦出来,懒腰抱着苏文修不撒手,口中含混不清地嚷着什么。苏文修既不好直接推她,又不好掰她胳膊,只能僵在原地,表情一片空白,还险些让花婆婆的脂粉糊了一身。
“花、花婆婆,您先放手可好?”苏文修期期艾艾地道。
“啊,啊啊!”花婆婆摇头如拨浪鼓。
这样一耽搁,陈宇又跑出很远,连分神回头来看的元阙都有些跟不上。
“表兄,元兄,快救我!”苏文修狼狈不堪。
郭昊自是觉得苏文修更为要紧,当即回转来救。
元阙想了想,仍旧追陈宇去了,只是喊了一声“郭兄,交给你了”。
经历这一番混乱,掺和进来的人更多,却还有人被扰了温习,十分不悦,从书斋探出头来谩骂。
于是陈宇竟一路跌跌撞撞跑到了后山,直到跑到湖岸,实在无路可逃,才不得不停下。
“陈宇,你快些下山回家去,不要连累了整个书院!”后头的人老远就开始大喊大叫。
“你站住,不要过来,否则我就从这儿跳下去!”陈宇却是吼的元阙,然后才抬起头来对着后头诸人轻蔑一笑,“连累整个书院吗?从前有人病倒的时候怎么没听你们说这话?陈宇何德何能,竟被这么多同窗一起扣上了这么大顶帽子!若是嫌我陈某人碍事,大可自己好生温书啊,眼红何用?苏文修比陈某人书读得更好,怎么不见你们合起伙来欺负他?”
这是什么意思?元阙有些纳闷,不敢轻举妄动。
被陈宇一股脑骂进去的人当即就有听不下去的,高声道:“你胡吣什么?怎的还把苏文修一道骂进来了?我看是你嫉妒他吧!”
“我为何要嫉妒他?自从苏文修进了桐山书院,一共考了大小四十八次文试,有二十六次是我第一他第二,我有什么好嫉妒的!”陈宇轻笑。
记得这么清楚,说明他对苏文修并非口头上那般不屑一顾,反倒是有些如临大敌的意味,元阙暗想。
陈宇却不在乎区区一个元阙怎么想,而是道:“苏文修家世不错,叔父又是兰台要员,你们也不敢对他有什么不满,便瞧不上家境平寒的我罢了。可你们也不想想,区区桐山书院,又没有什么名气,便是苏文修都远不能与来自四境的才子相较。科举考试又不是只有这一个书院的人参考,你们挤走我有什么用?”
“你胡说八道什么!”有人气急败坏地吼着,冲上去就要抓陈宇。
元阙也顾不上别人,只是道:“陈兄你冷静一点,有话好好说。据说患了这个病,还是能治好的。但是你掉下去……”
“新来的,你怎么还帮着他?没听他刚刚怎的骂人的?”有人十分不满。
元阙没有理会那个人,只是认真对陈宇道:“陈兄,大家都是读书人,明理的要比不分是非的多,或许会有那么一些想不明白的人犯傻,但你信我,还是有许多人不会如此的。你先过来好不好?”一面说着,一面还伸出手向他走去。
陈宇向后退开一大步,喝道:“你站住!别过来!”
“好,我不过来。只是陈兄你千万别激动,不值当。”元阙果然停下步子,却仍旧伸着手。
“姓陈的你快些滚回来,没谁想要你的命,别让大家一起吃了挂落!”这时,也不知是谁又吼了一嗓子。
一向猥琐又有些怂的元阙竟忽地怒道:“住口!陈兄若真是出了什么岔子,也是被你逼出来的!”
这一声呵斥十分有气势,竟吓得一众人不由自主地噤声。
元阙不在乎旁人如何,只是对陈宇道:“陈兄,现在你放心过来吧。”
陈宇站在原地思索半晌,到底还是向前迈出一步,也向元阙伸出了手。
但变故就在此刻忽然发生。
到底是刚刚昏迷过的,能一气跑这么远本就是凭着心中一股激愤,现在这一口气泄掉,陈宇忽然就双腿一软,整个人往后仰去,就如一只断线的风筝一般,直直栽进湖中。
“呀!那个新来的,都是你!谁叫你跟他说这些?”立刻有人指着元阙喊了起来。
“快救人啊!”更多的人还是比较清醒。
只是一群读书人,身子不如脑子发达,让他们跳下去救人,大约是下去一个就搭进去一个。好在这群人也比较有自知之明,都纷纷站在原地不敢妄动。
元阙没那么多顾忌,当即纵身一跃,跳进湖里去捞陈宇。
这湖看着平静,水色也比较通透,却没料到湖中竟是暗流涌动,深不见底。陈宇掉下来之后,便一股脑地往下沉,元阙伸手去抓,扑空几次,什么也没抓到。
陈宇身子太差,在水里待得越久就越危险,元阙不由一急,再顾不得其他,双掌一分,拨动水流,想借水之力将他托起来。
眼见就要成功了,却不知从哪里蹿出一道白影,细细长长的一条,身子一弹,又带起一股急流,将陈宇卷了过去。
元阙神色一凛,反手一握,也不见抓住什么东西,但位于他掌心里的一道水流却随着他的动作一下子推了出去,将那白影掀出数丈。
大概是被元阙吓到,那白影没再钻出来捣乱,于是元阙也顺利地游了过去,将无知无觉的陈宇拉住,托出水面。
好在上头等着的一群人也算是没傻透,还知道搭把手,将他二人拉上岸去,又把陈宇翻过来控水。
正在忙乱的时候,却有个样貌威严、胸前留着长髯的中年人走过来。众人一见他,便吓得手忙脚乱地行礼,“学生见过徐夫子。”
那位徐夫子目不斜视,也不看陈宇,也不看元阙,甚至似乎没看任何人,只是硬邦邦地道:“方才之事,山长已然知道了。山长的意思,念在众学子也没有什么恶意,便算是揭过,不可再提。陈宇一心求学,许他留在书院,旁人不许有微词,不许以讹传讹。秋闱在即,山长希望大家好生温习,切不可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分神。”
一众学子噤若寒蝉,只能小心地答了个“是”。
待那徐夫子走远了,元阙才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扯住身边一个人问:“这位徐夫子,你们怎么都这么怕他?”
“你可不知道,徐夫子不光是长得凶,他还是山长最信得过的夫子,平时山长有什么话都是让他传的,可以说书院里所有的事,无论大小,都要问过徐夫子才能行的。”
嗯?一个夫子,竟有这样的权势?
* * * * *
待人群散了个干净,湖边的树林里才慢慢走出两个人,一个头顶光溜溜,自是玄咫,而另一个,则是作男相打扮的玄咫。
“织萝姑娘,这就回去了?不见见元公子?”
织萝理了理袖子,一派云淡风轻,“见了他难道有什么好说的?”
玄咫认真地道:“问问元公子——书院里众多事宜要靠一个夫子决定,那么山长又做何事?”
织萝摆手:“书院里谁掌权都极有可能,说不定这个山长便是一心治学不问俗世呢。不过我更好奇的,却是另一件事。”
“何事?”
“元阙……不在我跟前的时候,原来是这样子的。素日倒是小瞧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纯手机戳完的一章,在走亲戚的路上加班加点。
本章写的同学关系问题,抽象于自己初高中日常,以及一些新闻报道的各类杀室友的案子。其实学校就是个小社会呐!
第39章 野祭
陈宇最终因山长发话得以留了下来; 仍旧住在义园二舍申字号房。苏文修与元阙是没意见的; 郭昊本有些微词; 也被苏文修劝了回去。除了陈宇只能卧床静养,倒是与从前的日子没什么差别。
但除了先前两日总是嗜睡外; 之后的几日; 陈宇的脸色看起来竟还是十分不错; 半点没有还要发病的症兆。而那日小考的成绩贴出来,陈宇又是第一; 苏文修第三; 中间还压了个人; 自那日之后; 陈宇的病就彻底好了,每日除了能走去书斋温书之外; 他偶尔还能出去跑一跑。
书院里的人都说; 陈宇只怕不是病了,是嫉妒疯了。
但元阙没有心思去管关于陈宇的事。那日小考成绩贴出来; 他看见自己在整个书院里都是算是排名垫底的,而他底下那几个,无一例外都是家里有权有势给硬塞进来读书的纨绔子弟。
织萝姑娘最近还是别上山来了,要是看到这名册; 该有多失望啊。元阙暗暗叹了一口气; 扭头从成绩榜前离去,发誓要好生温习,至少下次考得没这么难看。
他其实是不喜欢在书斋里待着的; 因为那些书他是真的不喜欢,看不到两眼就会开始走神,待在人人都聚精会神专心致志的书斋里,元阙只会觉得心里怪不痛快的。屋里多好啊,也清净,更没人盯着。
苏文修在出门前还特意问过元阙要不要一起,也被礼貌地拒绝了——有什么不懂的,等着他回来再问也好,免得当着这么多人还丢人。
只是这几日一贯会跟着苏文修去书斋的郭昊,却在夫子宣布散学之后便瞬间溜了个无影无踪,招呼也没同苏文修打一个。不得已,苏文修便告诉元阙,若是见到郭昊回房了,叫他等一等,午饭一道去吃。
元阙在自己屋里勉勉强强看书看到快正午,才终于有人进来了,他定睛一看,原是郭昊。
郭昊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如同做贼一般地打量着屋里,恰与元阙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当即尴尬一笑,然后站直身子,推门进来,从自己的书箱里摸出个藤球,随手一抛。
“郭兄又去蹴鞠了?”元阙顺势接过藤球,在之间滴溜溜地转动。
郭昊讪讪一笑,“咳,跟着阿修老老实实温习几天了,实在是累得很,难道还不能去玩一会放松一下?咱又不是陈宇那种书呆子,一天不看书就要死人的。”
见他这样都不忘损陈宇一把,元阙不由皱了眉,“陈兄家境不好,不比得郭兄,若想出人头地,他就只能靠着科举,然后入仕。陈兄不过是执拗了些,也孤僻了些,但并不是个坏人,郭兄还是莫要如此了。”
“呵,你看看隔壁屋里的王松和张郊,谁不是家境不好的?也没见他们天天想陈宇似的拿着端着的,聪明了不起么?阿修也聪明,家境还好,也没像他似的眼睛长在头顶上。活像我们欠了他似的。”郭昊说完,起身又要出门去。
元阙连忙叫他,“郭兄你等等,苏兄特意嘱咐了,说是过会等你一道吃饭去呢。你这是要去哪里?”
郭昊愣了愣,旋即不自在地摆摆手,“罢了,你们自己去,不必等我。今日和他们约好了,要吃顿好的。”语毙,也不待元阙答应,便转身走了。
桐山书院也够偏僻了,四下不着村落,能有什么好吃的?
元阙正疑惑着,陈宇却是温书回来了,推门进来后与他点了点头,也无他话。
屋里正诡异地沉默着,却忽然有人来敲门。
这屋里的四个人,陈宇不必说,元阙又是个新来的,苏文修虽脾气好但一心扑在读书上,也与同窗们没有过多的交集,而郭昊虽耿直大方,但实在是一根直肠子通到底,有时说话忒难听,也不太讨人喜欢。这样算下来,这时有人,无论找谁都有些奇怪。
元阙与陈宇对视一眼,分别在对方脸上看到了与自己想同的疑惑。但元阙还是站起身来,一边朝门边走去一边问:“您找哪位?”
“苏文修在么?”
元阙一下子顿住步子,与陈宇再次对视一眼,面上的表情变作了惊诧——不是因为对方找苏文修,而是这门外说话的,分明是个妙龄少女!
声音清脆仿佛银铃,语气也十分欢快,是绝不容错识的。只是这书院,哪有什么少女?
元阙仍旧开了门,瞬间眼前一亮。
门外站着个身着白色衣裙的少女,身量娇小,身段窈窕,头上用金环束着百合髻,耳边晃着一对精巧的金坠子,此外身上再无多余的配饰。一张不施脂粉的瓜子脸不如巴掌大,两弯细眉仿佛柳叶,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却笑成月牙的形状,鼻子小巧而挺俏,樱桃小口只有一点点,唇边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真是万分亮眼。
“你是苏文修?”少女脆声问。
元阙拱了拱手,“在下是苏兄同屋的,姓元名阙。苏兄还在温书,不曾回来。不知姑娘有何贵干?”
少女微微歪了头,“是这样啊。他在哪里温书呢?你告诉我,我自己去找他。”